本帖最后由 子羽 于 2010-8-7 16:41 编辑
失利(上)
封闭的对局室,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宛如凝固了一般的气息。
竹井久忘不了在那短暂的休息时间,那个人对她说出那句话时的表情。
在外国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浮现的,乃是,混杂了同情、怜悯、鄙夷以及蔑视的情绪。
她说,“选择了地狱的人,是无法幸福的。”
甚至并不等待久的回应,冷漠的对手已经用同样冷漠以及略显生涩的腔调断言。
“这样的牌,在我面前,不会取得胜利。”
这样的宣言,并非不切实际的妄语,而是,在前半战中,牢牢握住了优势的少女应当拥有的自信。
在亚洲大会上获得银牌的外国少女,经验与才能都令人生畏。
敏锐的直觉,更是让那个人即使难以和牌,也能巧妙的扣住其他人想要的牌。
不仅如此,那个人,和牌的速度,更是快得令人心惊。
被称为地狱的牌,从来就不会那么快闯出。
而那个人,总是能在她之前,站在了地狱的门口,冷淡的宣告。
——首先抵达终点的人名为郝慧宇。
“啊,真是,完全被压制住了啊——”
任何观众都看得出,即使在后半战开始的现在,竹井久的状况也未尝得到好转。
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份现实。
可是,胸中燃烧着的却是愈发汹涌的怒火。
什么啊?
无法幸福什么的,真是笑话。
明明,就什么也不知道。
别人的心情什么的,根本就不明白。
傲慢过头了啊!
无法原谅。
绝对,绝对,不要这样输掉!
尽管在心中不停如此鼓劲着,汗水还是一点一点从少女的鬓角渗出。
总是带着自如笑容的面容,再也无法保持如常的表情。
“清澄的,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虽然语气平淡不似有任何恶意,但在此刻从对面的对手口中吐出的话语,完全如同嘲笑一般。
“真是很悠闲哪,虽然感谢你的关心,可是也不得不提醒你呢,在这种时候分心的话,输的人可会是你——”
即使如此说道,她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在逞强而已。
但是,她已经不能后退了——
三回战的先锋战和次锋战,都没有太多悬念。
与永水的神代小莳以及临海的Nelly相比,优希的确才能有所不及。尽管如此,在这两人的激烈攻防之下,优希还是利用她在东风场的好运气,偷袭成功几次。而她在后来展开的严密防守,亦是没有给这些人拉开太大距离的机会。但是,与这两校相比,仍是显然的落后。而次锋战中,固然在真子的良好发挥下未落下风,但是也同样没能扳回多少比分。
她很清楚,在前两战中,清澄已是落后许多,现在更是落到了最后。作为副将的小和固然可靠,但是却并不是擅长在大比分落后下上演逆转好戏之人。如果她不能有所作为的话, 那么,所有的压力都会留给小咲——这是身为部长的她,绝对不愿接受的场面。
所以——
“这样又如何呢?”
她拈起手中的一张牌,摔在牌桌之上。
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对手。
“刚刚那个……”纯略显惊疑的转头看向衣。
“她的打法——”
“那个人,是在改变打法吗?不,或者是在制造陷阱?”
想想看,这也并非毫无道理。如郝慧宇这样的大赛选手,经验和判断力都极为优秀,对手的打法即使只依靠前半战这不长的时间也定然能有所了解,而竹井久在已经快要结束的现在突然转变打法,打她个措手不及也绝非不可能。
“上埜同学……”担心的看着眼前的光景,心中却已经恍惚看到了结局。
然而,在此时美穗子的心里,却还是问出了与透华一样的话。
“她,还能逆转吗?”
头上的天线转来转去,透华自问道。
“如果这局能成功的话,应该做得到吧。”
这局竹井久的牌很不坏,而且如果和牌的话,更是能一举追上第二名的大牌。
“不,透华还不明白吗?”望着一旁的金发少女,衣理所当然般的说出了冷酷的事实。
“所谓地狱单骑,无论将之安上多么漂亮的形容,其最大的真实即是,在选择地狱单骑的瞬间,此人已经放弃了世界本来可以给予她的好牌哟。”
“先前被那个人压制就是因此。”
“但是,这并非最坏的状况,最糟的是——”少女摇了摇头。
“那个人的牌,已经动摇了。”
她注视着屏幕,失望的看着那个曾经让她认为也会是相当难对付的人。
“合理打法也好,地狱单骑也好,并无绝对的高下之分。但是,游移不定的牌,失衡不安的心,却是注定无法取得胜利的。”
“什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衣此番如此悲观的论调,透华还想再说些什么。
而此时,衣的视线已经从屏幕上移开。
“不过,对那个人而言,这么输一次,也许也不算坏事呢w~”
“现在衣要出去走走了~”
“等,衣……”
“真拿她没办法呢……”
有些无奈的看着走出观众席的小衣,透华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屏幕。
“啧”
才看到牌局的具体情况,透华便睁大了眼睛。
“稍稍有点危险啊——”
此时的牌桌上,形势又见变化。
临海的郝慧宇刚刚已经立直,而永水的滝见春也已经形成暗听,而竹井久自己的牌虽然也快形成听牌,但机会已然不大。
她想,以竹井久的水准,应该感受得到其中的利弊。
“什么?”
然而,正在她如此作想的同时,注视屏幕中的一切,她不禁吃惊的叫出声。
“和!!!”
永水的主将滝见春愉快的说道。
与束起的深青色长发无比相称的澄澈眼眸,诉说着少女此时的愉悦。
在竹井久做出那次选择后,她终于迎来了难得的胜利。
也同时凭借这次胜利,再次让永水与临海的距离相差无几。
而此时的竹井久却只能痛苦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如同激流一般冲击而来的一色浪潮,完全将之淹没。
那是,除了役满之外的最大的六番役——
“清一色!”
其他人的话都在此时显得遥远起来。
然而,她无法忽略的是,在此时,也已同时响起了解说员宣告中坚战结束的声音。
纵然心中有再多不甘和对队友们的歉意,此时她也只能站起身来了准备离去。
可是,心中郁结的情绪反而愈发高涨。
一心只是提防着临海的自己,竟然忽略了永水。这样的错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难以原谅。
注视着门口。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和说明了啊~”
她随口嘲弄着自己。
自己的这副样子,还真是够难看的——
“以为是自己的失误吗?错了呢!”
这么想着的竹井久,却几乎同时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外国人的尖锐话语。
“?”
“虽然不知道我来说这种话合不合适,可是,果然就算是我也还是想告诉你——”没等郝慧宇说出口,春亦在此时柔声说道。“你绷得太紧了,清澄的部长。”
“……”
说不出话来。
并不是不想反击,而是,她终于发觉了。
——原来她的心情已经到了再也无法好好掩饰的地步了吗?
“我,不喜欢你的牌。”
有些突兀的话,让久的目光再次凝聚在异国人的身上。
站在对局室门口的郝慧宇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自顾自的说道。
“在我的家乡,麻将是非常流行的娱乐活动。也不是说没有将之当作赌博的人,但是,对更多的人来说,麻将就是一种很有趣的娱乐。”
“即使规则不同,即使水准不同,但人们享受麻将的快乐,却是一致的。”
少女的目光直直地望着这个输掉了的对手。
“可是,像你那样异常的牌,你真的感到快乐吗?突破地狱获得胜利或许真的算得上是坚强,但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地狱,那样的事情,却只能叫做自虐而已。如果你说你只有选择如此才会赢,为什么不说是你自己,早已经放弃了不走入地狱也能抵达终点的希望呢?”
什…什么…
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一样,少女背过身,朝着与久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
想要说的话被打断了,不,本来可能也说不出什么。
久的目光与此刻走向对局室的友人交汇了。
“和”
即使只是这一瞬间,她已经明白,已经没什么可对小和说的了。
在那名粉色少女的眼睛里,没有安慰,没有责备,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动摇。
然而,那却绝非是不知详情而表现出的情绪,少女的声音里再自然不过的传达着温柔与信念。
“部长”那是非常镇定的呼喊之声。
和确实完全并没有想到在休息室小睡了一会接着看到的状况竟会是如此。因为信任着部长,同时也因为提防临海这支在去年淘汰了龙门渕的学校,她和咲都在休息室补眠补充体力。然而,一觉醒来,看到的状况却只能用惨淡来形容:中坚战结束后,清澄不仅是落到了最后,更是甚至连与第三名相比都有了相当大的差距。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们的部长遭受这样惨痛的失利。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明白现在的自己该说什么以及该做什么。
注视着失利的主将,少女的面容上浮起温柔的微笑,眼神坚定。
她说:
“接下来的事,请交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