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暗涌

沐汀揉着眼睛打哈欠的时候，沐雨和涟漪刚好就从窗子跳进屋里。

小丫头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并不妨碍要睁眼这个动作，而且无论从哪方面看，除了眼睛没有神采以外，完全就是个正常人的样子。依叶莘的说法，沐汀的眼睛本身并没有伤到，但由于听风的存在，眼睛却完全无法派上用场，七禅蛊是对人经络产生影响的。

“爹……”

“怎么？昨晚没睡好？”沐雨给她递过衣服。涟漪则下楼去了。

“呃……”沐汀接过衣服，偏过头没说话。沐雨看这阵势想起昨晚的情形，一下子红了脸，又暗自庆幸沐汀是看不见的。

一时沉默。小丫头摸索着穿衣服，沐雨在一边看着。她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做提醒，因为这孩子不可能一辈子要人帮着穿衣。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就下去吧。”涟漪推门进来，看着那对父女不知为什么有些吃味。

——一大清早迷迷糊糊沐雨就起床，她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穿好衣服，一问才知道是担心沐汀。这才睡了多久？居然还说那你先睡吧，我先回去。

——明明昨晚很乖很听话的。

涟漪扶额。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直到临出门沐雨终于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涟漪看着她不说话，片刻转头看向停在一边的沐汀，倾下身摸摸小丫头的脑袋，道：“汀儿，你有恋父情结？”

“……你怎么不去死！”沐雨当即拉过沐汀，同一时刻在涟漪足上踏了一脚。

“可是。”沐汀此时却道，“比起爹，汀儿更喜欢娘。”言罢一笑扶着楼梯下楼去了。

只剩下呆掉的两个大人相互傻傻的看着。完全没有注意下楼的那个孩子唇边狡黠的笑意。

天还是蒙蒙亮。

飞廉人习惯早起，此刻已有不少商铺开门，街上也走动着些小贩。

涟漪看着对面有些心神不宁的沐雨，终于忍不住开口：“别多想。”

“我发誓我很想不多想。”沐雨苦笑。但如何不多想？飞廉那么个重要人物就死在自己眼前，虽然确实不关自己的事，但是有个什么这方面的消息，总是会小紧张一把的吧？昨晚刚回来倒还没什么，而今日必传消息过来，她就不自觉开始紧张了。

“现在还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呢。”涟漪摇头，“你冷静点行不行。”

“我真的很想冷静。”咬口包子，沐雨叹息。

“……”涟漪无话可说了。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沐雨虽然算是个老江湖了，做贼的到底很少会碰到这种事，尤其对象还是这么个大人物。贼嘛，胆子都小，她理解。原以为竹林之事以后会好一些，结果还是这么个死样子。想到这心里忽然一暖忍不住笑起来，这么说的话，莫非是因为自己所以才突然变得那么有担当？

回过神来发现对面的人儿呆愣愣的看着自己，忙在她眼前挥挥手：“小雨？”

“……啊？哦。”惊了一下，沐雨回过神，低头咬包子。心中忿忿涟漪明知道自己在纠结居然还笑，笑也就算了，自己居然又看呆。

但这么一来，原本略微紧张的气氛跑的没踪没影，一顿饭吃下来还算愉快。

两人带着沐汀在街上随意走动，沐雨面色如常，但其余二人都清楚她紧张。涟漪倒不觉得什么，只觉得沐雨是杞人忧天自找烦恼，沐汀则时而被涟漪发现的小吃吸引，时而又担心一下自家老爹，涟漪只得笑骂果然不愧是两父女。

然而一直到吃过了午饭，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不正常吧？”沐雨对此不无担心。

“那不是正好？没消息代表没事。其他就是内部整顿了，指不定别人还盼着这天呢。等到时机成熟再公布消息，届时连接班人都完全准备好，其余的问题都是小事。你还担心什么？”涟漪悠然道。

“是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

“哦。”沐雨点头。原以为一早便有消息，害她紧张了一上午，等了许久紧张感已经消退不少，听涟漪这么一说，心里虽然还有些介意，已经放宽不少。她对于家族什么的不怎么了解也头痛去了解，相比之下，涟漪因为任务对象尽是家族名门旁支主系的，对于其间的弯曲比她知道得多了去了，既然涟漪都这么说了，那么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沐雨清楚涟漪的性子，若真有什么大事，绝不会因为想要她放心而忍住不说的。

比起沐雨，涟漪心里却反而不轻松了。

这种情况有两种。外仇和内仇。内部的一开始还好，现场的清理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明说，含混过关，但出于保密，谨慎的人一定会再检查一遍现场，如果发现少了封神石，虽然是个稀罕的但却不怎么受欢迎的玩意，毕竟是进了藏宝阁的收藏。杀手顺走基本是不可能的，那么要是出现另外的目击者，灭口是免不了的。暗探什么的少不了，飞廉数一数二的望族，暗探的水准说堪比隐也绝对不过分。

如果是外仇，一开始现场就会严格检查，那么暗探根本就是顺理成章。

内部作案的情况又分两种，夺权和恩怨。夺权的话暗探可能性极高。而内部恩怨纠纷，不管买凶人在族内地位如何，暗探总是免不了。地位小了可以直接按外仇来看，地位高了肯定自己也养了人。但藏金阁没有登记簿，言邱记忆力堪称过目不忘，只是他每回得到宝贝都会炫耀一番，这东西又是近日得到的，难保不会……再牵扯到实际操作的去调查的人员是否谨慎……

林林总总，涟漪想不担心都不行。

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而她又太过于清楚那些暗流之下的操作。无论怎么想都有漏洞，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她果然还是大意了。晚上突然到一间客栈开了房，虽然用的是当初沐雨办的几张的文牒的另几张，但难保不会被人知道。尤其这里的人起的早，难免有几人看到她们从窗户进屋。

封神石就放在锦囊里贴身藏着，不出意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对沐雨说的没有假。只是剩下的没有说。一些都还是推测，她不想让沐雨整日提心吊胆，更重要的是多一个人多一个变数，这时保持最自然最不容易出事。

只是为了维持现状暂时保密而已。

她不是什么会一力担下的笨蛋。这么多年过来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更清楚超越能力范围做事的风险有多大。

恰当的合作和适时的进退是她在那许多危险任务里活下来的法门，也是她所学到最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