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九谌歌 于 2010-11-4 22:59 编辑
尝试银魂和三年Z组两个背景交叉写,没什么牵连(大概?) 而且大概会混乱矫情傻,各种望担待
很想跟制作组说:银魂剧场版DVD再不出,天下就要大乱了 ........说真的无论停播一事还是剧场版的无限拖延,都显得那么银他妈的不靠谱啊 TAT 不管对于生活还是同人动画都是非常重要的,官方你就折磨我们吧折磨我们....一一
妖精
chapter1
time A
z组从老师到学生没个正常人——隔壁班某某如是评价,一脸复杂表情诚恳加补:而且z组女生各个是噩梦。
志村妙当了班长后听见类此言论见一次揍一次,大姐头声名因而威震了格致楼。
喜欢z组的略离谱略出格发自真心,希望中中学生就应该这样,最惨也别像隔壁班啊,既无风雨也无晴。
所以当九兵卫从隔壁学校转过来,她带头鼓掌叫好吹口哨,笑到瞳仁见不着,说小九你终~于来过幸福生活了。
那年某日z组还是二年z组,九兵卫站在讲台上一丝不苟写下大名并说,我擅长剑道。阿妙班长在她肩上狠狠两拍,彻底无视她的发言,冲班里大家挤挤眼微笑:很可爱是不是?我的青梅竹马哟。
妙姐的甜美笑靥是恐怖行为先兆,大家早有此觉悟,后来却相信了那天她笑是发自真心,之后志村班长与新来的柳生同学天天泡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所谓青梅竹马可信度大为提升。
有人摇头唏嘘:啊,友情,你这样强悍叫人惊叹,居然能让大姐从女土匪变得像个女孩子!
这位同学事后遭亲姐姐无双粉拳乱舞攻击,泪流满面悔不当时......后话后话了。
三年级开始,z组人才渐渐对九兵卫有了模糊印象:长相出众——撇开独眼不谈,单薄文弱,沉默寡言,基本不笑。
与真相略有偏差。不过她真不在乎,妙姐拉着她跟谁打招呼,她就跟谁打招呼,哪怕对方姓名性格于她都是空白。
“没错是说我们班那个新转来的学生,不觉得很可爱吗?不认识?...啊,不对不对,有两只眼睛就不对,她戴眼罩的。(感慨)反正那孩子最近成为学校里的名人了啊。”
“哦是戴眼罩那个,那种体型真不是初中部的吗?...什么啊,三年z组?不会吧,那不是全校最烂的一个班吗!”
“喂!虽说我们班是活泼过分了点,但也没有烂到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程度吧……等等,(青筋)你是忘了我的存在吧?”
“抱歉。”
“那边跟外班小谁闲聊的大西同学,过来走廊罚站——”
或许出于该组合充满奇妙的违和感,低调作风的九兵卫和雷厉风行的大姐头,开始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一个蛮横不解释,一个乖顺没天理地,天天晃去歌厅酒吧电影院,看放牛班的春天或者名侦探柯南剧场版。下雨天一把伞下两个影子,齐齐踏进走廊,一个原地呆呆不动看着另一个帮忙掸去肩上的雨珠。两人无限凑近,在阴天下是模糊成一团的正面明亮反面浓黑的影像……那样无限接近着岩井俊二风格,假如其中一个没有边恶狠狠拉扯另一个的袖子边骂“你这个笨蛋”的话。
“哎,你知道上高中最好玩的事是什么?聚餐?露营?烧烤?唱K?天啊当然不是,那些场合里你跟一个外视角摄像头有什么区别!!社团活动,全国竞赛?这些跟国中不也没什么不一样嘛,哎,小九你真是没有人生乐趣。...谈恋爱什么的,更不是了,知道昨天美劳子干嘛痛哭流涕?不就是看到你抽屉里放着隔壁班那个叫齐藤什么的人写的情书嘛,唉。...哎说起来,三年级果然考试变多了,这回考试你数学多少分?九十?那不是及格了嘛,我六十,才六十!嘁....啊啦,而且教务处出题组那些人从来是挑着下雪下雨的天气考试,天怒人怨啊!哎要不然,小九咱们今晚上十二点来砸教务处的窗户?”
妙姐眼冒精光,啪闪啪闪,九兵卫沉默,想不起来从上高中最好玩的事变成砸教务处窗户,中间有什么逻辑联系...
当夜志村妙穿一套宽大运动服手拿一把小弩——玩具市场上常见的那种——鬼祟地跟带着把比赛用剑以防不测的九兵卫暗中接头,略明目张胆地手拉手潜入校园,蹑手蹑脚翻窗,猫着步子上楼,然后正冲着教务处窗户外边月色隐约,小弩抬起来瞄准,啪啦哗啦哗,一箭射过去窗户呈环型放射状碎裂,月形瞬间扭曲,像一场水月镜花顷刻分崩离析,挺符合妙姐向来钟情的暴力美学。
难看的是,这么一来动静有点太大了,值夜的保安受到惊动,穿着件军用背心就从保安室冲出来,脚步很重地往楼上跑,妙姐很给面子地一把握住九兵卫的手从另一边楼梯逃跑,于是保安再追下楼,两边都是狂跑,磅磅磅呀呀呀,惊起后花园一园乌鸦。妙姐完全用运动会四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九兵卫半拖在地上跑的快要断气,校服猎猎于风中翻飞。好不容易,终于逃过保安追截,没想到出了校门没多远,看见路边居然停了辆警车,几个靠着车的警察吊儿郎当跟上来:哎,有人报警说你们学校遭抢,大半夜的不对劲吧,你们两个干什么的?跟我们走一趟。
这一趟差点真被抓过去拘留——妙姐的外表装束怎么看也不像未成年学生,再加柳生九兵卫随身携带着管制刀具。
还好阿妙很镇静,掏出来九兵卫身上学生证准考证一堆证件给人看,又掏出手机,给九兵卫他们家保镖敲电话,那个叫东城步的保镖没过十分钟就一路飞车赶过来了,跟警察交涉时相当正经严肃,回头一见九兵卫马上萎掉了,哭丧了一会儿脸后,眼睛开始扑闪起强光,两个人工光源一样:大小姐你没事吗真的没事吗,啊东城我好高兴!
九兵卫没半个表情:叫我名字。
东城继续一脸喜出望外涕泗交加陶醉忘我不屈不挠:大小姐~~~
于是志村妙亲眼所见,那把管制刀具就这么派上用场了。
柳生家保镖交涉手段很靠谱,万事大吉后阿妙忍不住的洋洋得意,对着那个明明一身黑衣相当拉风的男人不屑哼声:脱线角色就是说你吧?
然后拉着九兵卫在街上走,死活不让人家上私家车早回去睡觉。眼望着黑魆魆的街道尽处,蒙昧不清的路灯光下,阿妙高兴得不像话:哎小九,咱们唱首歌?
九兵卫无言颔首,心说学校玻璃都砸了唱首歌能怎么....
然而偏就是张了半天嘴,喝下去一肚子冷风,没蹦出来半个音调,搞得自己非常沮丧。
砸教务处窗玻璃可以,唱歌不可以,柳生九兵卫就是这么一个人,衰到死。
第二天同学们百口相传学校进了贼却只有教务处遭灾的猎奇事件,都是一片哈哈哈哈哈,表示这谈资很喜感以及令人振奋。
再之后,不出意料,随着赛季气氛的逐渐热烈,九兵卫开始在剑道比赛里崭露头角。后援团很快初具规模,同学们终于对她另眼相看,相对也因此疏远了一些。毕竟全国剑道大赛冠军跟普通人差距不止一点,更何况那种冷若冰霜,那种没有眼色,让人非常情不能堪呢。
就比如那一天,前座为着一场暗恋的黯然落幕而嚎啕大哭,九兵卫丢去个冷静寂然的轻瞥,口气里毫无怜恤:请你安静一点。
美劳子被这位半个始作俑者吓得连哭出声都不敢了,含着两包泪抽抽搭搭了一中午。更加显得某人恶劣令人发指。
对比之下,跟志村在一起时那种小孩子似的又傻又轻松的样子,就像人格分裂出来的一样。有同学作不屑状总结:林子大了啥鸟没有?何况还是z组那么一片黑森林,少见多怪。
常被拿来作比较的是,新学期三年级转进班里的两个女同学,原先吉原高中的日轮和月咏,同样的一双青梅竹马,那气场简直天差地别。常看见一副情景:下午时分东京日和,体育万能的月咏同学在操场上奔跑挥拍横扫千军气势逼人,身体非常差的日轮同学就文静美好地坐在树荫下托腮注视,带着温柔的微笑。
不得不承认,连志村妙都相当喜欢这个情景,够柔和够漫画。相比之下她跟九兵卫喜感+暴力+随意散漫的相处模式就显得很悲哀。不过当九兵卫递过来一饭盒高级鳗鱼寿司时,她又想这个家伙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有钱有耐性。接着一点也不像恳求撒娇而更接近于指派地:“小九,今天吃什么口味的哈根达斯?唉巧克力味都吃腻啦,今天吃树莓的比较合适,就这么定了。”
九兵卫当即拨电话:“东城,两盒树莓味哈根达斯....不,三盒吧。”
阿妙笑着靠在座位上看她,跟三年级生惯有的浮躁疲态很不相称,一脸自得又享受。
只这样就觉得满足了,让九兵卫也很高兴,在她心目中世界上没有比阿妙更好相处的女孩子。只用递上一盒哈根达斯,她就会孩子气又亲昵地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小九小九”地笑着开口讲点什么无聊话。只有她会体谅九兵卫的不谙世事寂寥寡合。只有她。
九兵卫有时会想,说不定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朋友了。不管自己在她心目里排第几,她在自己心目中,不得不排第一。恰当地说是唯一。
三年级过去一半,某天傍晚德智体美劳子终于回归,重振精神冲大家抬手“嗨”。
班里难得只有一群女生,伊丽莎白举牌子:嗨!于是大家笑闹着丢开学习闲情起来,聚拢在窗户边开始闲侃,外边篮球场上一群男生正在打对抗赛,一个个黛绿轻狂,平时猥琐如大西君都显得很帅气了。
本来就出名花痴的阿猿双手交握满眼冒心:啊啊~~银时老师做裁判也会帅到飞起哟,真受不了~~
大家:他哪里帅了不是在那挖鼻屎吗,真受不了一一.......
于是各种品评就开始了:哎呀,还是桂比较少年嘛!........哪里哪里,冲田君绝对才是最王子的一个!.....噫,冲田王子吗你说这种话让土方君情何以堪......
日轮看得最专心,半晌温和摇摇头:嘛,站在三分线也投不进还真是很丢人啊,月咏你可以背对着投三分球的吧?
月咏扭头:是可以,你低调一点行不行....
日轮:忍不住要跟你作比较而已.....生气了?
月咏:怎么会!!
日轮:呵呵,月咏你不好意思的样子比较可爱。
月咏:........
大家:你俩赶快打住好吗............
比赛快结束,美劳子悠悠的:其实还是隔壁班的齐藤同学最帅吧。
大家一阵无语然后七嘴八舌:你干嘛还这样啊人家明明不喜欢你!
美劳子一脸无辜:我也没喜欢他只是客观评价嘛。
被笑着推了一把:花痴!
志村班长正帮老师统计成绩,埋头半天才悠悠托起下巴,漫不经心望了望窗外,好容易收拾精神正坐起来,边整理卷子,边带着奚落地清清嗓子:“很正常,谁心里没有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呀。”
自信肯定,而非质问,表情诚然有那么丁点天真烂漫。引起一阵闹哄哄,女孩子们笑话她小言又肉麻,而难免有些是副各怀心事的光景..
毕竟,所谓韶华正值,少女情怀总是诗。
可柳生九兵卫偏是死板呆懵地举了手:“我没有。”
见阿妙停下动作看向这边,她认真重复:“我没有。”
阿妙哭笑不得了大半天,探身过来,望她脑门不客气地一弹:“你个煞风景的。”
“?”九兵卫捂额头的样子茫然又可怜,想开口解释又组织不好语言。阿妙在额头抚两下,卷子扔边儿上,起身绕过众人扯住她后领,大大咧咧往门外走,“唉,吃饭吃饭,小九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九兵卫真就认真地想了会,回答“想吃鳗鱼茶……”话音未落已经跌跌撞撞倒着迈过了门槛,砰地一声门被阿妙班长狠狠阖上,转过身来四目相对,刚刚那个二八年华温婉美好的女孩此刻笑得非常暴力阴森,恬淡的少女漫画顷刻变作不良少年准备动手前撸袖子的剪影:阿妙扭了扭手腕,拳头伸到九兵卫脸边儿,却改作了掌,捏,拧,扯,最后啪啪得拍两下。
九兵卫发现那力度柔和竟然根本不疼,更加莫名其妙,懵懂费解了好半天,犹犹豫豫:“阿妙,真的,”试探性地解释“真的没有。”
妙姐已经恢复了淡定,叉胳膊抱胸,恨铁不成钢:“没眼见啊没眼见,你这个笨蛋!”
所有温柔可爱再无迹可寻,然而九兵卫巴巴望了她一会儿,反应过来,低头微撇嘴,淡淡笑了。
那时节校园道边染井吉野的花枝颤颤的,颜色是准备吐瓣的热烈。三年z组的窗台上一排熊掌花向天向阳,娇嫣嫩黄,姿容美满。地板亮得照人,黑板亮得照人,上头不知谁手闲涂鸦了个相机镜头,十足逼真,看上去很可以定格某年某月某时间。
春暮微醺,光阴微笑。
所以九兵卫那样还真就是煞风景中的煞风景,半点也不少女情怀总是诗。阿妙事后实在是惋惜那一天:一帮女孩子倚在窗边座位上说说笑笑多好啊,没顾及没掩饰没造作,多青春多漫画啊,唉~
她是个狂热漫画粉,平常可以跟坂田老师聊点儿“热血的某少年跟某少年手拉手奔向夕阳”,可以跟耽美那帮聊点儿“哦那个叫飞龙的中国傲娇受确实很有看头哦”,可以跟大批外表黯淡内心灿烂的少女们,聊点儿浪漫凄美的“她爱他他却爱她”
可九兵卫不懂这些,不泡漫画不玩游戏不看韩剧,也不百无聊赖,整天有忙不完的功课要做。她家是那种放在古时绝对“贵族门庭”的大户,和式院子,竹剑,汉文书,汩汩作响的精致枯山水。柳生爷爷跟爸爸都曾是全国剑道大赛的冠军,跟她一样瘦瘦小小眼神淡漠,爆发力强出手狠辣无比。
九兵卫唯独玩过一回的游戏叫作《战国basara》,班里女生向外班男生借的游戏机不知怎么倒倒转转到了她手上,她于是绝对认真对待地按下启动键,在教室最后那排打了一上午,死了无数次外挂用光,回天无力。旁边有个女生伸头过来一看,笑了:哎柳生同学,这里面伊达政宗跟你长得还真是像,有没有兴趣参加社团玩cosplay呀?
九兵卫面无表情把掌机塞给她:很无聊。
然后绝对潇洒的,拎起书包挂上肩头,出门买双份午饭。
那仅有一次的后续故事倒是惊人,学校里开始成拨的有人在三年z组门口频频冒头,抓耳挠腮连比带划:听说你们班有个很像伊达政宗的女孩子,叫她出来一下?我们没恶意就简单做个交流嘿嘿嘿……
通常,正在拖地的志村班长会一记拖把棍横挡过去,冷冷的轻蔑不耐:滚滚滚,闲事少来说。
对方要是硬气顶回去,多半得要狠挨一下,欲哭无泪地捂头,然后想吵又不大敢,灰头土脸你拽我我拽你地遁走。
九兵卫在妙姐庇护下观赏此景,每每五味杂陈,更加决绝想,这辈子,再也不玩游戏。
time B
十岁以前柳生九兵卫的重度自我厌弃,到十七岁修行归来,竟变成了微妙的一点自负自恋——“少主,新阴流子弟上门讨教剑术,您要不要亲自指点一二?”“不用,我不想伤害无聊的人。”
——没其他女孩一笑明眸皓齿二笑山花烂漫,没句子末尾带个娇柔软糯的尾音甩呀甩。三分不谙世情的孤寞寡合,七分既冷又狠的天真无邪,屈实让人情何以堪。
九兵卫再度踏上久别的江户街道,是在一个昧旦初宵时刻,分外清醒地站在暗处看,志村妙下班出店门,走啊走,而后停在某个熟悉的神社前,一屁股坐上石阶逗弄起一只半睡半醒的小猫,一个喵呜呜一个呵呵哈,显然醉着。九兵卫风尘仆仆的不大好看,却看她看得满心不是滋味——那人慵懒困倦而宁静满足的样子,有点不像几年前大眼黑白分明心高气傲的小姑娘了。但缓一缓神,越是再仔细看越觉得其实没变,还是那样,无所顾忌的跟猫嬉耍,两眼弯如新月,纤若银线。
一恍神间想起行游到九州时,所听人谈海外舶来的一句诗,说,记忆是相会的一种形式。
那之前她小憩时还梦见,更加前几年江户的自己和谁。
那个时期大江户乱得匪夷所思,天人入侵不久,攘夷志士初兴,大肆风波,与幕府斗得不可开交,厮杀拼命轰轰烈烈,时时有械斗,日日有伤亡。一般人不小心闯入了某个隐蔽地界,点子背的话,还能亲眼目睹所谓阿鼻地狱如何铸成。至于开打初衷总是五花八门,比如为了信仰为了国家,比如为了给手痒的自己找点事干。不过无论如何,那时武士毕竟仍是可谓光荣的职业。
站在武士一称的顶端,权势日高的柳生,其势利寡情的倨傲向来最为世诟病,贵族和平民在柳生门下从来不是平等。当然这也正是它的地位为人歆慕之处。
因为这,九兵卫平生第一回光临志村道场时,整个人大吃了一惊。本是自家子弟硬说志村门下几个毛头小子自称攘夷志士,闹到了柳生流手里后无赖撒泼,搞得频频矛盾。九兵卫听父亲吩咐上门解决,没太当回事,只带了东城几个人上门,到那地方后就彻底不想动手了——那个可怜道场里根本没人练习嘛,当然如果互相拿着刀磕来碰去也算练习的话……
见着志村妙后更加大吃一惊:你,你不是……
阿妙也一副疑惑的表情:哎,怎么原来是你,你姓柳生?
那之前他们在歌舞伎町的神社前常遇见,第一回就是九兵卫被人欺负蹲在那揉眼睛,阿妙把欺负她的孩子赶走,又像个姐姐似的俯下身,给她吹了吹被打肿的眼眶。
你有六岁了吗,疼不疼?
九兵卫郁闷地说疼,可是我已经九岁了。
之后身高长相就屡屡遭到那女孩嘲笑,又常在灰心丧气时被鼓励:怕什么,你会长大的。
九兵卫仰头看她:当然,我很厉害的。
你叫柳生?一个问句包含了志村妙所有的愕然恍然。
等九兵卫回过神来点点头,带去的几个人已经和道场学生矛盾激化打起来了,丁零桄榔,从花瓶到碗碟,能碎的碎个一干二净。
那时志村家的男人还没顽疾缠身,江户许多没资格进柳生门的剑术学徒失落寻来,他始终来者不拒,微笑地收下他们。虽然学徒们绝然不会对此心怀感激——志村道场与柳生相比,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小武士们的双眼毕竟是会注视更高远荣耀的地方,而非一方狭小冷落没名气的庭院。在那儿,几乎无人脚踏实地孜孜以求。包括志村自家的那对姐弟。尤其姐姐妙,时常闲逛去外边街道玩得不思归,她哪儿都去,哪怕歌舞伎町那种令家长闻之色变的地界也不放过。于是尚还稚弱的年纪里,志村妙看光了江户许许多多声色犬马,因而以后对于各种表面浮华常比同龄人多出二三不屑。
但是当她带着一群佩刀的孩子站到柳生宅前,上门讨理的气势犹已丧了大半,面对那样繁复重叠的层层庭院,那样大字镶金的将军赐门匾,眼神简直是有点惊疑怯懦的。然而见到九兵卫后又不是了,那孩子作一身华丽显贵的少爷打扮,身后跟了四个家臣从庑廊那头绕过来,站住,身姿神态都堪称庄重。阿妙看得一时合不拢嘴。
还是九兵卫率先不顾光鲜外表,冒出个十足傻气的表情:你……有事?
志村妙很有分寸地微微笑了下,很有分寸地礼貌表示,只要柳生家给赔钱一切都不计较。一边内心微微抽搐:的确不敢计较,不是一个档次哎,拼上命也只能有挨揍的份吧...
九兵卫立即欣喜的同意了,叫人赔给她的钱足够将道场翻修一新。
而且九兵卫还亲自道歉说对不起,她笑笑:真的算了,换个角度想,有个说法叫破财消灾嘛。从今往后我们跟你们柳生家那些恩怨情仇就一风吹了。
九兵卫一边猛点头一边想,难道我们两家有过什么恩怨情仇吗......
然而那个破财消灾的说法显然并不靠谱,当来年春季新的樱红漫盖半新的江户,志村家俨然已是另一幅光景:经年收下的给钱不给钱的学徒四方离散,阿妙只有靠着邻里救济和卖掉一小块宅后空地的钱度日、还债,叫作新八的弟弟还太小,脑海里没有生存一事的概念,不明白姐姐的艰难,甚至没在父亲辞世之后认真掉几天眼泪。
等九兵卫听说,已经是夏末,不敢问父亲要钱只好不顾东城劝阻,搜罗出能搜罗到的所有钱,以及把屋里大大小小能拿动的东西全卖了钱,匆忙地带上了通往志村家的路。
本就不是什么热闹地段,那时看尤为冷落疏逖,道场名存实亡,上次来门前长势大好的待宵花也弃主家而去,不见痕迹。九兵卫把那袋钱小心放在庑廊下头木阶边上,十分不安地探头往里看,空无一人,心说不能就这么走了,呆站了好久,脊背开始发凉开始产生浮躁不安的惶恐,忽然,很像是一个奇妙偶遇的,身后慢慢传来声“柳生九兵卫?”
她转头的时候几乎想哭,那是阿妙第一次以及唯一一次叫她全名,荒凉的庭院里阿妙由疑惑不解转为孩子气的笑吟吟,举了举手里袋子:打算做鱼汤来着,小九要不要一起喝?
眼神极其的纯粹自然,毫无尘垢——即使只是假象,她当场用力点了头,并将之牢牢记了很久。
总之,阿妙不动声色收下了她的馈赠。吃过饭后十岁的女孩子拿起扫帚和抹布,开始一个人清扫道场,那是每晚必修的功课,边擦拭地板边轻哼动画超人三目子的主题曲,开心得甚至显得悠然。
除了空气里烧糊鱼的淡淡焦味,没一点失去了支柱的家应有的惨淡。九兵卫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为她高兴还是伤心,她自己知道纵然高兴不起来,起码礼貌地笑一笑是必要的。
于是好半天后,阿妙望着她哭笑不得:“小九你干嘛掐自己脸?难看死了,真是笨蛋。”
九兵卫丧气地松开手站起身,略纳闷地想,因为我是笨蛋,所以不肯再叫我柳生了吗?
从十岁起,她开始频频带着家臣光顾志村道场以及歌舞伎町,阿妙很喜欢那条街北头的神社。九兵卫问过一次这里祈福很灵吗?阿妙耸肩说不知道,只是觉得这里有些野猫很可爱呀。然后微微俯身,拉起一只小猫的前爪就那么抱起来揉进怀里,呵哈哈喵呜呜,很爽快地大声笑着。
这个人绝对一辈子都会这样的,真正的爱笑和强悍。没什么能压垮她。
梦到这里断开来,静谧中又一晃神梦见的,却是某日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夸张了,但总之萧瑟陈黯,连空气都非常沉重。她隐约明白这是哪一天的记忆,梦外不自觉抚上左眼。
半瞎对一个武士来说,真没什么。但这只眼瞎得太不容易,太难堪。因为本是举着剑冲上去的,梦里也是,视界在晃在震颤,全身在经受火烧火燎的疼痛,然后就在一种自以为能毁天灭地的决绝冲动里,被易如反掌地打败。
直到那些要债的人离开,她心里还是绝望莫名。没有念想没有希望,连引以为傲的“我很厉害”也不过是旁人撒诈捣虚。
才明白,姓作柳生,无能即是种对自己的伤害。
但是一切都在女孩子的哭声中层层淡去。
小九,我会照顾你的……
志村妙跪在那儿,难过和惶恐越过了下限,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摔碎,脸庞俯在她受伤流血的左眼之上,哭得浑身发抖,拿袖子掩着嘴,很伤心,很伤心,连那双永远满含倔强的眼睛,也哭得睁不大开。
九兵卫木着,某种诡谲的欣慰感只闪过一瞬,所有刚才战斗的热血就都褪得一干二净,脸色逐渐煞白起来,有了种被什么东西啮噬的痛苦,逐渐有快要撕裂她的冲动涌上来:坐起来用力点头啊,告诉她不用,不用你照顾你负责的。都是自愿的,一点也不想添负担给你,一点也不想。
可是实际上,却竟然脸微烧地,轻轻问了一声:真的?
其实,本质是个自私到有点可耻的人,无可救药,无可救药。九兵卫有点想为自己,大哭一场。
那时就很清楚了,自己某种与生俱来的纯真傻气,正在步向销殁。
TBC........
有没有觉得3Z比较萌一点?写3Z这种真是轻松的要命囧
德智体美劳子是以前在哪见过的名字,起名无能者顺手用了 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