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萧灵 于 2010-10-29 09:03 编辑
四 半曲凄音,一楼醉红
叮铃,叮铃。
一只苍老的手摇着铭刻符咒的铃,另一只手慢慢掐过指节:
三两,七钱。
“叮……”铃铛被搁在了桌上。桌面上放着一个婴儿,包在红白的裹衣里,微微笑着,
睡地很熟,发出轻轻的呢喃。旁边是一张红纸,墨笔写着八个字。
掐命的婆婆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裹衣里的娃娃眼神里有些悲悯。她粗造的手指一个字一
个字地抚过面前红纸:
丁卯,丁未,确实祖祖代代命里带火。却是壬申日……
婆婆心中重算过一遍,可还是三两七钱。脑海中对此骨重的批命历历在目:“此命般般
事不成、弟兄少力自孤行。虽然祖业须微有,来得明时去不明。”
“壬水命,非我门人。”苍老的声音带着叹息。
旁边的门人急声道:“伊邪毕竟是我门中人,拼死救回的她女儿的性命,我们怎好放任
不管,让伊邪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婆婆又叹了口气,将裹衣里的婴儿抱了起来,轻轻摇着。婴儿睡的甜美,在裹衣里动了
动,掉出了颈间的勾玉。这勾玉本是门里传承的信物,现在却成了伊邪的遗物。伊邪把它挂
上这娃儿的颈项,就是想求门中收留吧。苍老粗糙的手指抚过婴儿柔嫩的脸颊,逗了逗她。
婴儿感觉有些不适,在梦中动了动头,将脑袋埋了在衣间,过了会儿许觉得有些气闷,又转
了过来,含住了那根点她面颊的手指,又香甜睡去。
“也罢,”婆婆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倦意,“就留下吧,现在的残烬门也早已不如当前
了,还守那么多规矩干什么。只是不知,留在这个不详的门中,对你是福是祸……鸨羽舞衣。”
林中幽幽传来的曲子,突然断了,仿若吹笛者发现有人靠近,硬生生掐断了音。夏树仍
旧靠着先前辨识的方位窜了过去,“嗒”地落地。
眼前那人还是那个样子,优雅淡然,带着一些天生的贵气,只是略微清减了些。记忆里
那个嗜血魔疯的样子,就像是幻象。
夏树在一瞬间有些迷怔。
倒是那人微微一笑,道了句:“呐~好久不见,夏树。”声音亲切如昨,竟让夏树有点
想哭,但,也只不过是想而已。她已经多久没有流眼泪了?久到几乎让她忘了流泪的滋味。
那滋味必定是不好的,她知道,所以她从来不要……
“亮招吧,”夏树说,“早该有个了断了。”
那人轻咳一声,微微稳住紊乱的气息,轻声笑着望向夏树,盯地认真:“呐~夏树,我
连一首‘凄音’都吹不完了……怎么和你……打?”只眼前一花,夏树已移到她身侧,握住她
的腕脉。两个人挨地很近,静留侧头看夏树认真地给自己诊着脉,长发垂落,露出的优美的
颈项,不由把头轻轻靠了上去。夏树一僵。
几乎是一瞬间地,夏树掠开了身形,脸色有点涨红。
静留稳住因夏树离开而失去重心的身子,怔了怔,清浅一笑。她知道夏树生气了,而现
在她不想挑战她的底线。手上带着夏树刚握过的体温,她有些眷恋地磨搓过刚刚被诊脉的地
方,有些出神。
“夏树,你知道吗?要变天了。”静留抬起头,望向天色。
夏树却一瞬间明了她在讲什么:“你又要做什么?!”
“不是我,夏树,从来都不是我。”静留笑着摇着头,到这时,笑容里才显出一点点哀
伤。“你明白的,夏树……”她向前进了一步,落寞一笑,又退了回去。
夏树别过头,她承担不起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笑容。她抱紧了胳膊,感觉到一阵阵冷。
“我的罪,我会赎的;而你的罪,由我来讨!”再开口,已经是脱离迷茫的冷漠。
仿佛早料到这种结果,静留又轻轻一笑,“但不会是现在。”
夏树收刀冷声,“我去皇城,我会再来找你的。”
静留点了点头,应声道:“我等你。”声音里的那份缱绻温柔,让本已转身离开的夏树
又顿了下,然后蓝影闪过,人影消失。
静留站在原地,又执起紫竹笛,笛声呜咽,正是剩下的半首“凄音”。
炎风从树后转出来,“你既然又引她回皇城,干嘛大费周章地要我叫人引她出城。”
静留放下笛子,冷冷瞥他一眼,“又是哪个为了好玩,用乱臣贼子的身份,亲自去引,
引到我的院子不说,还差点生死相搏?……我不想立时死,只好引开她了。”
炎风不以为意,嘴角一勾,笑地有些恶毒,“是心疼你家小情人吧?我可是赔了一只胳
膊,这买卖可要加价。”
“你也知道,我一身武功废地七七八八,否则也不用跟你做这交易,”静留边说边向自
家院落走去,“只剩一颗脑袋还有点用处,你想怎么用就随意。不过,”她回头看向站在原
地未动的炎风,笑地讥诮,“你要知道,如果夏树有什么危险,这买卖你就当蚀本生意吧。”
然后她直接走回院落,再没回头。
炎风还站在那颗树边,扶着胳膊,眸中千变万化,却看不出是什么算计,“呀~这生意
亏了。”他叹道,声音里却未见有什么可惜。
夏树赶回皇城,却见官兵守卫严密。还好她留了个心眼,从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地方飞身
闪进了城,却在城门看见了自己的通缉令。同时舞衣和命也位列其中。
她只好先避了开去,没法细看通缉的内容。
她避入一条窄巷,习武者耳力灵敏,听见路上行人的隐隐交谈。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她
得知女皇遇刺,而凶手被认定是她们三人……
不知真白伤势如何,但再心急如焚也不能就这么莽撞地闯入皇城。此时她只想到一个人
——衫浦碧,太史院之首,算她半个损友,半个恩师。只是不知出了这么大的事,杉浦太史
此刻会不会在府中。夏树打定主意,脑中绘出皇城地图,选定人少的巷道,向杉浦府飞身行
去。
而另一边,杉浦碧正黑着脸问着醉红楼的掌柜。
“鹭泽太医是不是来过?”她已找了几个地方,再找不到,阳子就可能是出城了,那就
变得更麻烦了……不管行凶者是不是夏树她们,不管姬野有没有隐瞒,让鹭泽去看看真白伤势
总没错,但,竟然这关键时候找不到人……
路上她也顺便去过总捕衙门和夏树府邸,都说早早出门再没回来。甚至有捕快证言,鸨
羽总捕头是跟着命小姐一起出去的,因为他们已习以为常,所以没有在意。
如此的巧合……
然即使如此,杉浦还是愿意相信她们的。
掌柜垂手而立,战战兢兢。他不是没见过杉浦太史,但杉浦太史从没像现在这样这么像
个官过。以至于他到现在才意识到,那个总是胡乱坐立,胡乱喝酒的衫浦碧不但是个官,还
是个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去见阎王的大官。这让他如何不忐忑?更何况他这醉红楼虽开的是
酒楼,但为了生意,招揽了一批年轻姑娘,唱曲作陪,总之有那么些不怎么正经,易落人口
实,生怕让人找个什么名目给封了……而且……
“是,是来过。然,然后欠了两日的酒钱……”
杉浦眉皱更紧,一把提起了掌柜的衣襟,“然后你把她赶出去了?”
“没,没有,小人绝对没有。”掌柜欲哭无泪,即使是派小二提点过鹭泽太医先结个账,
那要走要继续就都随意,但他没赶,真的不是他赶走的,“是后来有人出钱给太医付了酒钱,
鹭泽太医就跟那人走了。”
杉浦放下了掌柜,有点想抚额,“那你记不记得付酒钱那人长什么样子?”
“小二?小二?”醉红楼掌柜厉声叫到,然后转回头讨好地对衫浦碧说,“酒钱是他收
的,问他最清楚了。”等小二过来,掌柜“刺溜”溜回了柜台,隔着柜台朝这边友好笑笑,
然后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再也不肯过来。
“那人啊,脸没什么特别,就一个男人,约五六十岁,发全白了,衣料是上好的绸缎,
估摸着不是商人就是朝中哪位官员吧。”小二说完,又被其他客人叫唤了去。
杉浦慢慢搜寻脑中对官员的记忆,然这范围实在太过宽泛……
一无所获啊……她失神地慢慢踱出醉红楼,走至某个巷口,被人在肩上轻轻拍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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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过了12点,但总归算是今天更的吧,是吧,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