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家访

“以上，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学着稗田老师以前的动作，慧音磕了磕教科书，然后缓缓走出教室，在关上门的一刹那，原本安静的整个教室像崩溃的大坝一样忽然沸腾起来，而造成如此强烈对比的原因，就是在倒数第二排经常空着的坐位上，出现的藤原妹红同学了。“那家伙，来上课了……”“坑爹呢？怎么会？”“我们还是老实点吧……”“这老师会催眠吧？”“这货不是藤原吧。”种闲言碎语悄悄在课桌间扩散。“嘁……”妹红十分不爽的试图无视大家置疑的目光，可惜显然今天她成了话题焦点。“我艹！老子今天心情好愿意来上课你们管那么宽干嘛！皮痒啊！”妹红说着就站起来要发飙，可不等其他人反应，门忽然被拉开，慧音蛮牛似的狂奔进来直奔讲台，巨大机器人作战似的冲击力再度重演，在讲台里翻腾一顿后表情释然的离开了，她，忘记带手机了。

“……”无比珍贵的十分钟课间在这番动作下又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不止，全班除了妹红都还保持着坐姿，大家沉默着目送慧音若无其事的出门后，依稀有人小声的说：“这是……卖萌吧……”“一，一定是的……”

瘫在办公桌上的慧音慵懒的吐着气，这是一节好紧张的课啊，她完全没想到居然同学们忽然那么鸦雀无声，反而很不习惯，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着装有了问题或者讲错了内容，绷着几乎一整节课，尤其妹红是一脸死小孩的欠揍脸一直死死盯着自己，好像抢了她钱似的，呃，好吧是从她那里抢回了自己的钱包。回答问题的时候琪露诺居然装傻，明明那么简单的问题，跟昨晚的机警小个子判若两人，而跟着举手抢答的露米娜居然不断的重复一句话，难道不是神经受了刺激之类的么，真莫名其妙……

“小音音～”

一瞬间，什么蛇一样的东西摩擦卷动着抚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是永琳的双手，只不过原本应该顺滑的触感却在慧音的神经反射弧里变成了阵痛。“哎哟！”慧音不自觉的小哼了一声。“哎呀呀，是我用力太猛了么。”永琳似笑非笑的叹了一句。“呃，永琳前辈，别，别这样在办公室。”慧音不好意思的晃了晃让永琳松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到对面桌子的数学老师十六夜没看到一样照旧在判作业，松了口气。“来。”永琳不由分说拉起慧音的胳膊出了门，等慧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拽到了保健室。“用这么厚的遮盖霜，看来淤青不浅啊。”永琳搓了搓手指。“前辈你……还真敏锐啊。”慧音投降了。“来，让我上药吧，想瞒我，身体可是诚实的哟～”

从保健室爬出来，慧音觉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这哪里是上药啊！瞥了瞥楼道，发觉正是放学值日时间，楼道里四处是匆匆的学生，慧音硬挺了一下腰杆，不能显软！绝对不能！凭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慧音好不容易坚持回办公室，瘫倒在办公桌上。“大脑无法工作了啊……”哼唧着伸起拦腰，却甩手不小心碰倒了文件夹，慧音十分无奈的爬起来整理，瞥过了那稗田老师留下的学生工作笔记。笔记本原本的体积被撑到厚厚的，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各样的信息。“好……细心……”慧音感慨了一下，随手翻看，忽然一行字无比夺目。

“上白泽·慧音，父母离异，爱吃牛奶糖，爱喝樽牌啤酒……”

一瞬间记忆之门打开了，慧音仿佛被笔记本吸入到了过去之中，在这一页打着“EX”标记的记录上，浮现出了当年稗田老师忽然跑到自己家里的场景：一边捂着被自己棒球棍打青的脑袋一边掏出一大袋牛奶糖，笑嘻嘻的说要来蹭饭什么的，因为数落慧音不该未成年饮酒而被倒了一身什么的，慧音的母亲去世时帮忙写证明签手续忙里忙外什么的……猛的从梦一样的回忆醒来，慧音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已经精神百倍，她抓起另一侧的学生资料，快速的翻看了一下，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的飞奔出了办公室，甚至差点吹飞了门口梅蒂馨老师的卷子。

妖精胡同，9号。气喘吁吁的停在这户民居面前，慧音才注意到这是一条破败的旧巷，而屋子上用纸张糊住的玻璃缺口，更加剧了这种印象。腐败的气味弥漫着，找不到源头，似乎整个地面都是。“叮咚”按响门铃，无人回答。“那小家伙…难道又跑去…”慧音有些不安，四处环顾也找不到个邻居问问，如果等太久回去没人给阿求做饭了啊……正踌躇的时候，一个人拍了拍自己。“请问？有什么事么？”慧音转过头，一头淡绿色的长发，梳着干练的马尾，清澈的大眼睛，一个身着其他高中制服的女孩。“啊……你，你好，请问你认识这家人吗？我是他们孩子的老师。”慧音小心翼翼的用着敬语，感觉舌头都快打卷了。“啊，这样，请进吧，我们里面聊。”这个绿发女孩微笑了一下，掏出钥匙开了门。“啊，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琪露诺的姐姐，大妖精，今年高三，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走入房门，第一印象就是光可映人的地板，与街上腐败的感觉来个大对调，但是简洁的家具器物，也透出了经济拮据的痕迹，拥挤的小屋子大约只有5、6平米，收拾的井井有条，大妖精回头歉意的笑笑说一层太乱还是去二层吧，慧音点点头跟着上了一人宽的楼梯。递过水杯，大妖精与慧音相视而坐，微笑着短暂沉默之后，慧音先开口了：“啊，忘记正式介绍一下。家访有些突然十分抱歉，我是琪露诺的班主任，上白泽·慧音，初次见面。”大妖精回礼说道：“啊，老师你好，家母还没回来，估计今天又会加班，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什么？”

啊，对哦，说是来家访，其实根本就是没大脑的直接冲过来了。慧音揪了揪裙子，有点儿不知从何问起。“是不是琪露诺又惹祸了？”大妖精担心的问道。“啊，不是不是，我是新换的，不太了解学生们，所以打算挨个了解一下，不要误会。”慧音反而被问慌了。“那个，虽然有些开脱，但是请您宽容一下那孩子，她不是坏孩子…因为我家…”“呃，别，别担心，其实我老爸也甩了我老妈所以……”

慧音不自觉的把腔调都换了，称谓和语气惹得大妖精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把慧音搞慌了。“啊，对，对不起老师，忽然换了那么一个口吻，我，我有点觉得好笑。”赶紧收起笑容，大妖精鞠了个躬。“没事……果然我还是不要装模作样比较好哈……”“没想到琪露诺的新老师这么可爱呢。”大妖精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啊！上面那段不要告诉琪露诺啊！”慧音赶紧圆话，“放心吧不会说的。”大妖精忍着笑答道。

之后，大妖精简单的说了说家里的情况，琪露诺的父母在她六岁那年离异，说是离异，其实抛弃了母女三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无奈为了养育两个孩子母亲只好拼命工作，可是养三张嘴还是很勉强，尽管是廉价级别的房租也会啃掉月供大半，母亲也一直觉得琪露诺个子小是营养不良，好在东方学院让琪露诺免费入学，而且高中之后大妖精也利用课余时间打工，算是让日子稍微好了一些，今天也是恰好轮休才早回了家，不然这个时候还在洗盘子。“等我毕业之后去工作应该妈妈也能轻松一些了吧，这样那孩子也能放开心思好好念书，她对妈妈这么辛劳很不甘，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也是希望让妈妈能开心……”大妖精望着夕照，轻轻的说道。

看着大妖精憧憬的神情，慧音反而感到了一丝失落，心里有什么翻腾来翻腾去的。就在两人准备开始下一话题时，楼下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轻快的步伐一路飞奔上了楼。“姐姐～我回来啦～”“打扰啦～”两个声音像宣言似的高呼，“呜哇！”琪露诺跑上二楼时看到慧音坐在家里，惊讶的大喊一声险些后仰着摔下去，多亏后面有人推了一把勉强站住。“琪露诺怎么了？”这个声音慧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似乎昨天在哪里……“＝口＝上，上，上白泽老师！？”一头金色短发，漆黑的裙子，正是今天回答问题只会一句话的露米娜。两个人一时呆在楼梯上不知道进退，姿势还滑稽的很，惹得慧音差点憋不住笑出来。“你，你不许欺侮我姐姐！”忽然琪露诺蹦出这么一句话，“想知道什么问我吧，不要逼问她！”随着语气的铿锵顿错，她几步冲过来拦在了姐姐面前，面如斯巴达勇士。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慧音忍不住锤着地板笑开了，结果身上的淤青互相摩擦颤动还引起了不少痛楚，要是在自己家估计要满地打滚了，赶紧控制好情绪起来，发觉琪露诺和露米娜已经听从姐姐的意思坐在其他两侧了。“啊，对不起对不起，琪露诺你在家里的感觉太逗了，明明在学校显得那么呆。”慧音摸了摸琪露诺的头，“还有你也是，学校里那是故意的吧！”“呃……是，是，是这样吗～”露米娜半承认的又用原腔原调说了一遍她回答问题用的句子。“下次要好好回答问题啊！”慧音掐了掐露米娜的脑袋，她赶紧甩甩头表示会改……着试试。

“老，老师…对不起…”琪露诺低着头，不敢看慧音，“我，我不是讨厌大家，但是我害怕大家…因为…我，我…我觉得他们都想欺侮我，以前就是这样，看不起我们，各种手段的欺侮我们为乐…我好怕…”颤抖，从通过木地板从琪露诺座下传来。“我想大家一定不爱搭理笨蛋吧，所以我装傻就好了，不会有人烦我的！”“你是够笨的！”慧音一把搂住琪露诺，“大家其实都一样的，别自己吓唬自己。”“唔…我，我有时候实在不能忍，就去四处捣乱，看着那些人郁闷的表情开心…尤其那个超市的人，所以……”“傻孩子，我以前也这样，一个人去捣蛋，可是，你看你还有肯陪着你一起装傻一起疯的好朋友啊！你觉得这样好吗？大家都是好孩子啊！”湿润感依稀透过衣衫传达到慧音的皮肤上，琪露诺不发抖了，她伸手搂住了慧音。“老师…我会好好念书的，我也不会去乱拿东西了…我保证。”“嗯，无论念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学生，别给我丢人哟。人生中总会有看不起你，欺侮你的，实实在在的通过自己的努力给他们反击，琪露诺不是笨蛋，不是废物，琪露诺会是最强的！”

“嗯！我会是最强的！”回应似的，琪露诺用力抱了抱慧音，结果却引来一阵惨叫，慧音身上淤青的痛楚神经再启动了……谢过了琪露诺一家人共进晚餐的好意，慧音匆忙往回赶，一时没注意已经晚了饭点，阿求啊不要恨我啊！一路上狂奔的慧音又是引来路人侧目，只不过这次焦点改在胸前的一块湿迹上。奋力赶回家，拿起饭桌上的纸条，慧音叹了口气，到底这是谁监护谁呢：“致老师：我已吃完，饭在桌上记得加热，我在写作业，你忘在办公室的作业本在你桌上——阿求留。”

“稗田老师在的话…一定会被吐槽的…一定…”慧音汗捏纸条自语。

第二天的课堂气氛虽然依旧紧绷，好在妹红的死鱼眼估计也盯累了，慧音感觉轻松了不少，而且还有那个蓝头发小个子充满期待的目光给了自己动力也说不定。午休时，慧音按照学生资料上的信息，排出了自己之后的家访顺序，她希望自己能尽可能的像稗田老师一样，对自己的学生们了如指掌。于是放学最先去造访了博丽神社，结果差点被神主喝趴下，第二天早上宿醉未醒还迟到了，多亏灵梦带着大家自习，让她自己哭笑不得，更啼笑皆非的是由于醉酒，所以作业是阿求帮忙判的……

开学的第一周很快就过去，匆忙与收获交织着，慧音总算觉得适应了这个节奏，暗自开心，直到第二周的周二，琪露诺的坐位竟然空着，露米娜也是如此，难道这两个家伙……正在纳闷的慧音下课走出教室想琢磨一下，就被迎面扑上来的人抱住了。“老，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翘课的！”太过激动把握不好声调的正是琪露诺，她的脸上还有着血痕，另一侧还肿了些许，让慧音一惊。“怎么回事！”“我，呜……”似乎是因为见到了慧音，她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崩溃了一样，哭了起来，慧音见状二话不说，夹起这小个子赶紧一路狂奔去了办公室，其他老师一如既往淡定的做自己的事情，似乎声音被隔绝了一样。“放松，说说怎么了，没事的。”慧音抚摸着琪露诺的头发，让她抽搐的呼吸逐渐的平稳下来。

“今，今天早上…爸爸他…突然回来了，醉醺醺的，我，我…他又侮辱妈妈，还，还带来个妹……学生妹说是他新女人，我，我实在忍不住去打他，结果……”说到这里琪露诺的眼泪又涌出来，“他狠狠的打了我，妈妈想护着我结果被打到了头，出了血，他看了也不管，带着女人走掉了，妈妈后来就晕过去，我和姐姐赶紧送妈妈到医院，刚，刚回来…呜…”慧音顺着琪露诺的头发，发现她胳膊上也划破了几处，大概是玻璃渣弄的。“别急，别慌，你也受了伤，先去保健室找永琳老师，后面的课好好上不要担心，我去医院一下。”说着慧音拍拍琪露诺的头，“老师……求你，救救妈妈……”琪露诺拉住慧音的胳膊，紧紧的，生怕松开似的。“乖，看我的吧，快去止血处理一下……这样，午休时你来医院吧，外出批条在我这个抽屉里，自己写，实在不懂去问阿求。”“老师……”琪露诺望着慧音，一时无语。“傻瓜！快行动！时间不等人！”“是，是！”

“这还真是不省心的班啊…”飞奔在路上，慧音心想着，冲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