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空之境

绯红色的流星紧帖着小岛从麟和不断释放着γ射线的黑色眼球状球体之间高速穿过，带起的尖锐啸叫声令人感到牙齿发酸。仿佛是一发高速的弹幕，让人完全看不清其正体。

不过，诺茵倒是多少发现了一些。那个形态，接近与某种枪类。

当然，这绝对与在场的任何人都毫无关系。

从角度上来看，它来自湖的北岸，来自那座红色的洋馆。

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不过诺茵多少知道一些和那幢红色有关的事。因为，那幢洋馆雇用着大量的妖精。诺茵和自己的同族接触不多，但有所接触的同族里，却有两位雾之湖妖精中的领袖。

住着强大妖怪的奇怪洋馆，这就是妖精们对红色洋馆的评价。一如妖精的习惯，那是相当肤浅的评价。如果不是颜色上的差异，就算用来形容现在自己所住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不过要说强大的妖怪，诺茵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诺茵所接触的妖怪无一例外地都可说是最强大的一类。可当那颗红色的流星呼啸而过时，她才知道自己还是多少想得有些太过简单。

那无疑，是任何人都不会持有异议的强大实力。

严格来说，这也并非完全是她想得太简单。而是因为依据常理，强大的妖怪就算有不错的私交，也不会彼此住得太过接近。诺茵当然知道麟有多厉害，所以她惯性地否定了作为麟的邻居的那些妖怪很强的可能性。她完全没有想到真相是这位邻居根本不知道麟居住在这里，一时间也疏忽了麟其实是最不能依据常理去考量的妖怪这件事。

当然，那支长枪在投射前完全没有经过任何瞄准，根本无法对在场的人造成任何影响。但是，麟却因此停止了机动飞行，她甚至稍稍动了动嘴角。

和对方不同的是，她反倒非常清楚那幢红色的洋馆中住着什么人。从这个非常明显的挑衅举动来看，那个家伙显然是在示威。她难道是对现在的状况不太放心，想把一些不可预知的因素压下去，又或者干脆引出来？

（是试探我的立场和态度吗？若是如此她想做什么？）

真说起来，麟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挑衅过。如果说紫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物，麟自然也同样不是。这无关她本人的看法，完全是紫在她身上遗留下的坏毛病。

所以，她几乎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而就是这个决定，不久将对整个幻想乡造成巨大的影响。

麟忽然停止机动飞行的举动大大出乎了诺茵的意料，但她根本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因为不可视的炮击魔法终于第一次成功瞄准锁定了她们的身影。

鲜红的眼状空间中，黑色的虹膜状球体中心的白色缝隙骤然一阵颤动。瞬间，扭曲的视像劈头盖脸一般地迎头笼罩而至。

“哇啊!!!”

诺茵本能地闭上眼睛抱着头，但结果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悄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蓝白色的光芒。

扭曲视线的光子炮就像是射进了另一个空间中，完全没有能够接触到她们。而蓝白的电弧仿佛黏稠的液体，在她们身前呈弧盖状扩散出去。

（“诺茵，依照惯例，我们现在来做一个‘预习’。”）

麟伸出的左手手指中，终于夹起了一张符卡。她将夹着符卡的手指直指前方，指着释放着高热的电弧中心。不到三米的距离，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

（“这次的问题是，‘空’是什么？”）

“‘空’的话……是‘什么都没有’的意思吧？”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么一个问题，诺茵还是斟酌着回答。

（“‘什么都没有’……吗？什么才能算是‘什么都没有’？以前认为，只要没有能够看见的东西就是‘空’，但后来却发现其实没有能看见的东西不代表什么都不存在。于是有人指出‘空’之中不但应该排除固体和液体，也应该排除气体。可没有这些，空间中依然存在着各种‘场’。之后又有人认为各种看不见的‘场’也不是‘空’。可引力场也不过是时空的扭曲而已。难道说‘空’意味着连时间与空间都不存在吗？那又是什么呢？它根本就无法想象。”）

麟不像是在向诺茵解释，倒似乎是在自问自答般地喃喃自语。

（“回过头来先解答这个问题吧。化学键理论，其原理你至少应该记得吧？虽然你好像对这个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价键的实质，原子的结构，耦合电子的关系等等……不知道你是否想过，为何每一层的电子拥有固定的数量？”）

“有什么原理吗？”

（“嗯，虽然一般而言我们注意不到，但这其中确实有一个决定性的原理。即：包括电子在内的任何费米子都不允许享有相同的状态。因而电子总是尽先占有能量最低的轨道，即能级。这被称为不相容原理，它成为了构成这个世界所有物质的前提。现在，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空”究竟是什么？”）

诺茵想不到答案，她也不打算插话。因为非常明显的，麟并非真的指望她回答。

（“所谓的真空，它是依据不相容原理而将负能级和正能级全部填满了的‘海’。真空并非真的一无所有，它不过是能量的基态。‘空’的‘海’中，负的能量是无法观测的。但是，如果将光照射到‘空’中，会发生什么呢？”）

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诺茵暂时无法理解的概念，麟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现状。这或许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那不可视的炮击根本无法穿透她眼前的“空”。尽管输出的能量在不断增大，换来的却是‘空’之中蓝白的电弧越来越明亮和耀眼。

（“被光照射的‘空’中，填满负能级的电子将可能被激发到正的能级上，从而成为可以观察到的真实电子。那么，我们将从‘空’中得到一个真实的电子。现在，千万看清楚。这就是从‘空’中诞生之物，揭示了‘空’的本质的真实。”）

麟手中的符卡释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光芒，她的嘴角甚至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里四符之一，风符「狄拉克海的季风」。”）

纵然是平平无奇的宣言，听到这句宣言时诺茵依然不由睁大了眼睛。

（内符！？）

麟的符卡非常特别，拥有内和外两套截然不同结构，其中内符由三个“四符”组成。麟很少动用内符，这还是诺茵第一次亲眼目睹。

宣言完成的同时，蓝白的电弧急速压缩。收缩到极点的电流产生了可怕的超高温，膨胀的空气发出刺耳的啸叫声。已经成为积聚着恐怖能量的球体的电流聚合体不断噼啪作响，在其影响下高热等离子云不断生成而又消失，电场将甚至使得空气都开始被电离而释放出电能。远远超出太阳的温度带来了比数百个太阳更明亮的光源，只是看着都能令人明白这是无比危险的绝对禁止区域。

能量球体终于破裂的瞬间，无可言表的闪光被释放了。

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讲，青白色的光芒如同一道硕大的瀑布，瞬间就将悬浮在半空的黑色球体彻底吞没。

诺茵完全说不出话来，这一击的可怕力量令她瞠目结舌。

（“不要发呆，问题还没有结束。”）

依然维持夹着符卡直指前方的姿势的麟，在光和热的风暴中丝毫不为所动。那淡然的身影和暴乱的能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令人产生一种莫名的神圣感。

还没有结束？

完全不明所以的诺茵，很快就明白了麟话中的意思。

（“光将负能级上的电子激发到正的能级上，我们就得到了一个真实的电子。然而除了一个电子外，我们还从‘空’中得到到另一个奇妙的东西。猜得到那是什么吗？”）

“除了一个被打出来的电子外的……‘海’里的‘孔’？”

（“正确的答案。负能级上的电子被激发到正能级上之后，‘海’中就出现了一个‘孔’。‘空’之‘海’中出现的这个‘孔’拥有和真实的电子相反的电荷、自旋等一切的特性，它表现为一个完全相反的电子。”）

诺茵直到现在才注意到，有接近半数的电流依然散布在她们身前，存在于“空”之中。

（“现在是最后一个问题。当这些相反的电子接触到普通的电子时，又会发生什么呢？”）

麟的手指，直指向无边无际的天空。

（“正与负的电子对彼此而言都是‘空’之‘海’中的‘孔’。所以当两者接触，‘孔’就将被填补，两个相反的电子将再次成为‘空’，同时……”）

散布在其身边的粒子迅速收束。又是一道明亮的闪光直冲上天空。

（“释放出大量的光子，也就是能量。”）

嘶。

就像是烧红的金属被扔进冰冷的水中，微小而不起眼的杂音扭动了开启狂乱连锁的钥匙。

天空瞬间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光和热层层堆积而成的“云”以目不可视的速度扩散蔓延。肆虐的能量产生惊人的巨大轰鸣，冲击波迅速向外延伸，吹散所有在其范围内的事物。

远远超出了之前那次攻击。光芒绝对不仅仅是贯穿天空，根本就是点燃了整个天空。那简直就是要在瞬间把万物都焚烧殆尽的疯狂的能量释放。

光和热的风暴。只有用这样词语，才能够描绘出诺茵此时心中的感想。

一切都显得狂乱而不真实，简直难以想象光居然能够如此的乱暴。

（“这就是‘湮灭之理’，源自‘空’的本质中，得出的预言。”）

完全无法用言语切实地描述这种超越想象的场面，那仿佛是连灵魂都能够压溃的光芒。理性在这充塞了整个天地的骇人光热面前就好像沙砾的堡垒，根本不值一提。

雾之湖终年不散的浓雾早已被高热蒸发殆尽，那道射向天空的明亮正电子束却在不断制造着新的云雾——由等离子体云形成的光之云，依然在雾之湖上空肆虐不止。

由于浓雾笼罩而始终显得昏暗的雾之湖，第一次成为了整个幻想乡最明亮的场所。

“天空……在燃烧啊……”

最后，诺茵仅仅只能茫然地发出这种毫无意义的感叹。

疯狂，这简直太过疯狂了。

就算光芒最后逐渐散去，其余波依然在天空中留下了痕迹——当一切都平静下来后，雾之湖上空的云已经完全不复存在。就算离雾之湖相当遥远的天空，云层依然呈现出以雾之湖为圆心放射状散开的样子。这独特的云层形态毋庸置疑地指明了这场光热风暴的爆发中心。

水汽的积聚需要时间，所以至少短时间内，雾之湖不会再有雾气笼罩。这场光热风暴过后，雾之湖算是第一次完整地展现出它真实的样子。

如同一位绝世美人褪下了她的面纱，第一次出现在阳光直射之下的雾之湖那晃动的湖面泛着鳞鳞的波光，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漂亮。

当晃动的湖面渐渐平静下来后，麟和诺茵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之上。湖水超乎想象的清澈，阳光甚至完全穿透湖水直接照射到湖底。

在平时，这绝对是难以见到的景色。

麟显然没有欣赏风景的意思，她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预想中的目标。

由于符卡战已经结束，符卡数量已经不再受规则的局限，所以麟又一次取出了两张新符卡。

（“符之十三「灵梦捕手」。”）

没有任何的征兆，平静下来的湖面的某一处忽然抖动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水底搅动。

明明什么也没有，麟的左手却在空中摸索着什么。随着她的动作，湖面的颤抖越发激烈起来。

终于，她的手掌猛地握紧后提起。湖水中一阵水花四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湖水中抓了起来。

也许不该说是什么东西，因为被从湖水中提起的，是那个操作着黑暗的妖怪女孩。显然，在被第一次攻击冲垮的时候，她就因为失去意识而掉进了湖里。

和诺茵一切降落到地面上之后，麟立刻发动了另一张符卡。

（“符之廿三「独角兽索」。”）

淡淡的，微弱如萤火的光之银索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眨眼间就将被无形之手提起的妖怪女孩捆了个结结实实。银索在完成了束缚后将直接将妖怪女孩放在麟的身前。

这是麟对自己的另一套符卡——“外符”中序列第廿三和第十三的这两张符卡的简单应用。虽然同样巧妙，不过由于之前那张符卡带来了太大的震撼，这两张符卡此时反倒不显得怎么奇特了。

（“诺茵，那张咒符。”）

“我知道。”

诺茵赶紧走上前去，将那条缎带重新系到妖怪女孩的头发上。

如此一来，封印就将再次发挥作用，这场突发的骚动也将自此画上句号。

不过，对麟来说还有一个目的没有达成。

雾之湖的雾气现在完全不存在，从岛上就能够直接看见北岸的那幢红色洋馆，这是平时难得一见的景象。

麟又一次，取出了一张全新的符卡。

（“表四符之一，风符「蝴蝶风暴」。”）

她如同拿着一把小小的扇子般拿着符卡向红色的洋馆轻轻一扇，并且作出宣言。就好像是扑克魔术，宣言完成的同时她手中的符卡无声无息地消失得不知所踪。

重复一遍，紫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既然紫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物，她自然也不可能是。

“麟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莫名地发动了一张符卡，却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这让诺茵完全摸不着头脑。

（“秘密。”）

麟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双唇上，眨了眨右眼。

即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她却知道，结果将会是什么样子。

这就是她的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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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出现符卡：

符之廿三「独角兽索」

外廿四符中序列第廿三。光之银索，坚韧而富有延伸性，能够束缚住对手，也能够强行解除被它捆绑之物上附着的魔法。除此之外还被用来当作弓弦、牵引等，用途相当多样化。

符之十三「灵梦捕手」（序列变更，原本的第十三符「海与天的境界」改到第十七）

外廿四符中序列第十三。捕捉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即使是结界之类也在其能够捕捉的范畴里。可以做到隔空取物，甚至能够隔空使用体术。这张符卡使用得当的话相当强力。

风符「蝴蝶风暴」

内十二符中表四符的第一张。用一句话描述这张符卡：混沌系统累积误差并非线性放大。

风符「狄拉克海的季风」

内十二符中里四符的第一张。通常而言，麟的符卡显得雅致而奇妙，难以理解的同时往往会让人不知不觉陷入其中。但是这张符卡是一个绝对的例外，它除了保留了难以理解的特性外，完全依靠其产生的压倒一切的力量震慑着所有与之为敌的对手，堪称是麟的所有符卡中最暴力的一张。和所有内符一样，它的表现方式同样抽象而多样。以本章而言，它表现为以下步骤：1，用露米娅的光子炮在真空中打出电子和正电子；2，将电子集束对露米娅进行攻击；3，将正电子束射向天空（产生大量光子）。需要注意的是，这个过程中麟只是以自己的能力使电子和正电子对从真空中被激发，而并非直接输出炮击能量。

关于雾之湖：

现实中的“雾之湖”为北海道摩周湖，由于总是笼罩着雾所以得名，它也是幻想乡中雾之湖的原型。除了“雾之湖”外，摩周湖还有“树冰之湖”（冬季时树枝上会结上冰，非常漂亮。摩周湖的树冰非常有名，⑨……）和“红叶之湖”的别名，是著名的旅游圣地。和幻想乡的雾之湖相同，摩周湖中心也有一座小岛，并且岸边有一幢名为“红叶馆”的洋馆（……）。不过那里可没有吸血鬼LOLI和女仆，实际上那是著名的旅馆，而且似乎还是连锁店。值得注意的是，摩周湖湖面在冬天会出现一边结冰一边融化的奇特景象，而这一幕已经在《东方三月精》漫画“妖精大战争”一话中出现（又是⑨做的好事）。

本章对于雾之湖湖水透明度的描述并非夸张，现实中摩周湖是世界上清澈度最高的湖泊，透光可达41米以上。当然我个人估计大部分对摩周湖有印象的人都是因为一度谣传酒井法子在摩周湖投湖自尽……

另外说件有趣的事，由于摩周湖总是大雾弥漫，所以有看到了没有雾的摩周湖会无法延续自己的爱情的说法。由此推断ZUN在制作红魔乡之前的感情状况似乎相当微妙，我们都知道红魔乡是东方系列新的开始，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