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抽屉里の抽屉 于 2010-12-3 20:10 编辑

八十、桃源旧事何人说

沐雨在进竹海前想过很多种可能。虽然也考虑过其间的偏差，不过无论如何是没有想到偏差竟然如此之大。

——楼心月所说的，大约只有新月族长相相似可以确定属实了，而发病率从涟漪身上已经可见一斑。

至于新月灭族，族人外出。沐雨回头望望周边的仃澪，亮光后面的断崖在这种情境下并不能被看见——如此地势，怎么想怎么不可能出去。即使能爬过山崖，最后又怎么出竹海？

身边的楼羽察觉到她的走神，出声道：“沐姐姐？”

沐雨惊了一下，摇头道：“没事。”低头想想新月一族的事还是问新月一族的人最为清楚，于是道，“小楼羽，你总心心念念要出去。你的族人里，可有出去成功的人么？”

“有啊。”楼羽扬起一抹笑。

“谁？”

“楼心月。”

“！！”沐雨惊了一跳，道，“这样的地方能出去果然了不起。”

“她只是运气好。”楼羽撇撇嘴，道，“听爹说，是那天族里来了四个客人。似乎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姑姑是仃澪的看守人，第一个发现了他们。等他们伤好了，姑姑就请他们把她带出去，结果几人因为受了恩惠，就连夜把她带出去了。”

沐雨轻笑。这段话里至少有三个信息，第一。楼心月确实撒了谎；第二，这几人轻功绝对不在她之下，甚至超越她。由之前的情报来推论，这几人的其中一人，有可能就是余迹。无论是从事件的关联性还是那身轻功来看；第三，这一族似乎是禁止外出的，不然几人人也不必连夜动身了——

“你一族，是不是不许外出？”

“啊？！”楼羽一惊，跳了起来：“不不不不，不是！”

“你在紧张什么？”

“我，我我……”

“你要带我去见族长，只怕那时我也走不了了吧？”

“你……”

“如此便可要挟我，要么带你一起走，要么留下。但你可想过，我有本事来，你难道拦得住我？”沐雨仍是一派轻松的笑，那厢楼羽早变了脸色。沐雨方才的话不过是猜测，此刻更是肯定了，“你一族在这里，又为何不能离开？”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沐雨暗道不妙，这人似乎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单纯。不，或者说是，单纯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会变得更为难以捉摸。

“一开始我没想那么多。但是你来这里一定有目的。”再看过去，楼羽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初，“我本来不想这么做。”

沐雨眯着眼，不答话。足下下意识想退开，却仍是站定了没有动，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突然变了的少女——

而少女只是依然保持着同样的神情，道：“方才，你已然中了毒……”

“你！！！”沐雨这下子站不住了，一下子抽了匕首就抵在了少女白皙稚嫩的颈部，只要再稍稍使力，血就会流下来。

楼羽一惊，见了沐雨骤然狠栗的眼神说话声都有些颤抖，：“除了我，没人能解毒。”

这人毕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没有经历过什么阵仗，沐雨放宽心来。虽然还不清楚对方底细，但看来是不会有什么特别难以应付的事。而她既然要她带她出去，就决计不会让她有事。一念及此，沐雨没有拿开匕首，只是道：“什么毒？”

“仃澪。”

这个结果并不在意料之外。但少女方才眼底清澈，似乎这东西是没毒的。正有这样的疑惑，却听少女又道，“仃澪身上有一种毒粉，无色无味。只对我一族人无效。”

“哦？”这个答案稚嫩得可以，沐雨不屑。

“真的！”女孩子急了，那模样沐雨就像是看到了对父母撒谎的孩子，但楼羽的下一句话却瞬间让她变了脸色——

“不信你看看你的手！血管是不是都鼓起了？！”

——沐雨没有特别注意自己的手，她用了匕首，只是余光看着而已，何况又是在天黑时分。而此刻。再定睛细看。

——整只手，紫红色和青紫色的血管像纠结的老树的根，张牙舞爪。

“帮我解毒！”沐雨持着匕首的手一紧，突出的血管猛然又暴起一截，楼羽被这么一吓面色更是苍白，“那，那你得保证绝不伤我。”

“这没问题。”沐雨一口应下。信用这种东西对要害自己的人没什么好讲的，不过沐雨还要从楼羽那得到更多情报。虽然确实不想杀人，但这么简单放过她不是沐雨的性格。

“你跟我来。”楼羽道，如此之快的信任让沐雨小小的心虚了一下，而后又告诉自己万不可因此而掉以轻心。

楼羽的家就在草原里。一幢两层的木质房屋。房子似乎被修补过，修补的年代也很久了，但还是看得出两个不同时段的材料差异。

沐雨坐在厅中，看着楼羽开始准备药材。解毒的法子让她小惊了一下。

楼羽先研磨了几样药材，之后割破了手指——血和着药粉成了小小一粒药丸——沐雨对这解毒的法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咬了咬牙将药丸吞了下去。

手臂上的异样在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慢慢回复正常，楼羽轻吐一口气，笑道：“那么你可以带我走了吧？”

“其实，不止是你的血，这里随便一个人的血都可以吧？”沐雨活动活动手臂，一派轻松道。只对一族的人无效，意味着这毒的抗原在血液里——也就是说，所谓的只有某某人能解是胡扯。

“……”楼羽沉默片刻，才道，“不。只有我一人。”

“哦？”

“你既然知道外人也出不去。那就应该知道一点。永远出不去的，只有死人而已。”

“那么你说的那四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沐雨不动声色。“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带你出去的话，最好把一切说清楚。”

楼羽沉默地看向沐雨，见沐雨不容商量的眼神，叹息一声终于道：“仃澪只在这片草地能成活。养活它们的是这些草。仃澪草。仃澪草生长的地方，不能生长其他的植物。所以这里是不能长住的。而我一家世代守护于此。每一个月补给一次也只有那一次才能见到其他人，我有时候也会到村里玩。而五年前，爹得了不治之症去了之后，这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再也走不开。爹临走前，他告诉了我一件事。

二十多年前，这里闯入了四个受伤的男女。而姑姑没有把这一切告诉族里的人。爹没说是为什么，但后来那几人把姑姑带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生困守于此的。爹虽然没什么想法，但我想我能理解姑姑。这里不是世界的一切。当爹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开始渴望着有一天能出去了。”

“也就是说，你也希望我连夜把你带走？”

“可以的话，最好如此。”

“但我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才进来的。我比较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甘愿呆在这里？”沐雨想起了那个等待新月族多年的可悲的一族，族长在等待中终于崩溃，而被等待的人居然窝在一个小地方不愿出去。他们以为谁也不知道，却不想早被发现，还被困住了——

“为了守护某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楼羽摇摇头，“我自小就被教育，我一族人是有使命才在此。世世代代将守护一个东西。每隔二十年，就会有人来取。而那东西长什么样，我并不知道。”

“哦？外面的人？”

“不。是我的族人。”

“怎么说？”

“外面来人的时候，会选取一个人作为继承人带走，通常都是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再下一个二十年，来的就是上次被选择的人了。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一开始就没有希望了。”

“这么说，你们还是有机会出去的嘛。你们守护的东西在哪？”

“你想做什么？！”楼羽站起来瞪着沐雨，沐雨摆摆手，道：“好奇而已。你激动什么？”

“在村后崖壁的石洞里。”楼羽道。沐雨已然猜中她的心思，既是对这命运不服，就一定不会让这命运照着既定的轨迹走。楼羽却没有觉察到自己心中的怨艾，她没有多做纠结就说出了这个困了她十七年的东西的所在地——以一种赌气般的报复性心情。

沐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明晚有工作了。她说过最迟后天就会回去，要抓紧时间。想了想方才提到的四人，抱着有些忐忑的心情又问了一句：“那四个人……你爹有没有说，都是什么样的人？”

“两男两女。”楼羽回忆道，“那几人都很有意思，爹说起来的时候似乎很高兴。我想爹也许也是很向往谷外的生活的吧。”

“那么，他都说了什么？”

“方才我说解毒的法子只有我一人知道的原因就在于此。因为我族人都不会中毒，所以其实解毒的办法是不存在的。当时四人都中毒了，当心月姑姑说出只有我一族的人才不中毒的时候，其中一名女子很快就想到了解毒的法子。爹后来把药方告诉了我，我想爹也许是想给我自己做选择。而到底有没有人会再来，只能让老天做决定了。另一名女子是个摆弄器材的好手，这座房子当时比较破败，爹修不好，却被那女子轻易的修好了。找木材的时候，女子力气不大，但另两名男子力气却好得出奇。其中一名男子一刀就能斩断一棵双臂粗细的树。”

沐雨听得愈加心惊，若说一名男子是余迹，那么另一名毫无疑问就是沐天风了。那另外的人又是谁？“你爹可有提起他们的名字么？”她急于证明自己的猜测。

“有。爹说若是我出去了，就去找姑姑。若然姑姑也去了，就找他们几个。他说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他们都是好人。名字的话……”楼羽想了想，道，“是沐风，余亦，叶籽，墨三。你们外面的人，名字怎么都这么奇怪？”

那厢沐雨僵着身子，说不出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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