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6年 7月22日 晴
我和妖梦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这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海中漫步。大部分时间是她搀扶着我。
这些比人还高的花儿们一年四季都在交替地怒放着,以至于根本没法知道它们是否有枯萎凋零的时候。也幸亏如此,它们替我和妖梦遮挡着没有一丝云朵掩蔽的阳光。随身携带的遮阳伞反而承当起了拐杖的作用。
这里是被灾后第二联合国评选为最伟大的自然奇迹:
撒哈拉花田。
看着这里,谁能想象得到,几十年前,这里曾经是世界上最严苛最恶劣的沙漠,大得能容下一整个美国,或者……
“多少个幻想乡?”我问妖梦,但是她答不上来。数学永远是妖梦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我觉得她宁可单枪匹马再杀进一次吸血鬼的老巢都不愿意计算一道最简单的微积分。
她只记得白玉楼庭院的宽度——两百由旬。可是这见鬼的由旬又是什么计数单位?
不知不觉,我们的话题又转回了幻想乡,还有白玉楼。我能感觉到妖梦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了。没有什么可以冲淡她对故乡的回忆,我不行,时间更不行。
于是我唱起了那在电视上看到的,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的土著们创造的歌曲,用来纪念他们祖辈生活的地方:
“再没有什么沙漠啦,我再问一次,是谁把种子扔到撒哈拉的中央去了?”
每次听到这个调调,妖梦都会忍不住笑,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除了我俩,还有多少人知道这歌曲的答案呢?
撒哈拉花田,风见幽香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礼物,以对抗紧接在瘟疫和战争之后的饥荒。
每当这些花儿随着太阳的起落,转变着朝向的时候,当它们每一次绽放,每一次凋零,每一次重新破土而出的时候,是不是对应着它们的播种者——虽然不知身在何方——此刻的喜怒哀乐呢?
一定是的。
2055年 8月23日 晴
来了一些不受欢迎的客人。
而且,并非所有的来客都是人。
他们十分“友好”地建议,我和妖梦立刻搬家到他们指定的某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不过至少不是冥界。他们说在那里我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和医疗条件,能够极大地延缓一个“虚弱不堪的人类”的寿命。
他们把那里说的应有尽有,还不忘加上胁迫性的语气。只是他们忘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在那里,我和妖梦将不再有自由。
这叫啥来着,“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也太抬举我了。
权力的斗争千万年来从未停止过,即使是在灾难之后。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众人皆知的和无人知晓的。这就是我所生活的世界。所以幻想乡才那么美丽。
“滚。”妖梦非常平静地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来客们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非常难看。他们之中的领导人非常郑重其事地要我和妖梦再好好考虑。
“我再说一次,全部给我滚。”妖梦自幼受到的可不是什么淑女式的教育,在这一点上我倒是挺感激与我素未谋面的幽幽子大人,还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的妖梦的祖父——魂魄妖忌。不过没关系,就算以后有机会回幻想乡,我估计也见不着他。
当我思路飘远的时候,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些思维不够冷静的客人把手摸向了腰间各式各样的武器。可能他们不知道,这几十年来,妖梦可从没有一天停止过修行。
接下来,就是妖梦的个人表演秀。
这个时候,我只需要喝茶就可以了。
2054年 7月4日 晴
每年的这一天,都是妖梦最快乐的时候。不是她的生日,不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见面纪念日,什么都不是。
但是在这一天,妖梦提出的任何要求,任何愿望,我都会竭尽全力地实现。不过即使妖梦再懂事,她的一些要求对年近七旬的老人来说都有点过分。
但是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一次。
去年的今天,我们在亚马逊热带雨林里探险。前年的今天,我们去了埃及的金字塔,虽然金字塔所处之处已经不再是沙漠,而是良田了。大前年,我们在南极看企鹅。大大前年,在露娜,月之城中央广场的两位绵月公主的雕像前合影,虽然妖梦并不喜欢她们。大大大前年……
妖梦问过几次今天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我只是告诉她这是秘密。于是她便没有再怎么追问了,只是用最愉悦的心情享受着每年的这一天。
单纯真是好啊。我看着她在夜空下的海滩奔跑着的身影。
我要怎么才能向她启口这个秘密?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需要告诉她,四十年前的今天,我几乎背叛了她。
嗯,不忠,用这个词比较合理。
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年,虽然只是“几乎”,但是我依旧感到深深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