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标题

作者:bluemaria
更新时间:2010-12-24 07:06
点击:483
章节字数:6223

举报章节
选择正文字体:

本帖最后由 bluemaria 于 2012-2-28 18:43 编辑


<2>


『吶,告訴我,是愛上妳容易呢?還是放棄、不愛妳比較容易呢…』


『請妳、告訴我答案,好嗎?』






這是靜留第幾次,在地板上睡著了?


嚴格說起來,在地板睡著:三次;說學生會的事務冗雜,需要熬夜處理,在書桌前睡著:兩次;另外加上其中一晚的徹夜未歸…說穿了就是沒有安穩地睡上床過。


──今晚是她借宿靜留房間的第六天。


…搞什麼,她再怎麼笨拙遲鈍,也發現靜留在閃躲著她。但沒必要這樣吧,不願意她住在這裡,可以直接對她說,何必弄得自己…這麼難受。


凌晨,夏樹躍起身,隱著怒氣走近地毯上淺紫色的身影,月色低低地倚了進來,那瞬間她彷彿看到了一隻迷失的狐,在黑暗森林裡茫然無助地蜷著身形。


困惑地眨了眨眼,復看見她肘邊散亂著書本與會室報告,想是偽裝成自然而然累倒的樣子吧。夏樹單膝跪著,用手掌推了下她的肩。


「起來,靜留。」一點反應也沒有,夏樹怒氣更甚,加重手勁的同時,語氣也變得嚴厲了。「給我起來,別睡在這裡。」


「………………」靜留無法辨別自己的心跳有多快。總會被發現的…可是,她實在沒有其它辦法了呀…該怎麼做才好,不想讓夏樹生氣,貪戀著多一點接觸,卻又害怕自己無法控制地…


「靜留。」將亞麻色的身子轉了過來,那一向好看深邃的紅瞳仍緊閉著,擺明拒絕溝通。「我說最後一次,去.‧床‧上‧睡。」


掌心接觸到的是驚人的涼意,連續好幾夜睡地板上會生病的吧,這女人為什麼要這樣虐待自己?為何不好好善待自己?害得她也…可惡的傢伙…


「………………」到此為止了吧。她在心底悄悄地冷著笑,笑裡有更多的落寞。


還是不說話嗎?很好,等著瞧。


怒意燒了上來,她一言不發,彎身打橫抱起那個頑固的女人。


「夏、夏樹!!」壓著胸口,靜留睜大眼,被迫離開地面的她著實慌了。她沒想到夏樹居然…抱…抱她?!原本設想最糟糕的情況也莫過於聽到甩門而去的吼聲罷了…


但…現在…?…噯咦?!


「不是睡得很熟嗎。」原本還帶點少女圓潤可愛的側臉,早已繃得緊緊的,碧綠色雙眸爍閃著怒火。「妳以為能裝傻到什麼時候。」她哼道。


「…放我下來,夏樹。」其實很想直接告訴她,她裝傻的不僅止於無法睡在她的身邊,而該是那份對夏樹的情感。


大步穿越內室,手一鬆便把靜留拋上床。連日的無眠,這動作便足以使靜留眼底一陣暈眩,還來不及撇開作嘔的感覺,上半身就給人提了起來。


「妳這傢伙在搞什麼!!」雙手揪起她的前襟,夏樹湊近了臉惡狠狠地低吼道。(被扯開的浴衣露出雪白鎖骨及往下延伸的起伏線條,呃…這角度說穿了十分地…春色無邊,但腦袋沖血的夏樹沒空注意到這點。)


「靜留,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真的不懂。「妳到底在想什麼?」


「………………」她怎能說出口,說她時時刻刻都想看見夏樹,想將她留在身邊,想聽她的聲音,想抱她,想她愛她,想著那一絲薄弱的希盼,想她最終仍拒絕了她……於是,只好想著怎麼才能放棄她,去想她當時揮開手、厭惡的表情與自己不堪的行徑…想、想著、全部都只關於──她。


一旦想得多了,只好選擇沉默。


「靜留!」為什麼不說明白,總是擅自去決定一切該怎麼做,她有這麼令人難以信賴嗎。「不說嗎?算了,是我不該打擾妳,我馬上走。」


鬆開手中的衣料,夏樹沉著臉翻下床,換回自己的制服。靜留什麼也說不出口,偏頭閉著眼,一動也不動地躺著,像只斷線的搪磁娃娃,美麗、脆弱、冰冷,卻感覺手心冒著汗。


如果一切停在這裡,她們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好吧?


不好嗎?


反正結果終是會失去夏樹…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結果嗎?她所等待的,難道不也是這一天嗎?


她曾深深期盼的絕望實現了。


──謊言!


──全都是謊言!!


藤乃靜留只想得到玖我夏樹的愛。


就算卑微到只能當朋友,就算繼續相處勢必扼殺自己的心。


──她也絕不想要失去夏樹。


「夏…樹…」破碎乾渴的聲音居然從喉間傳出,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對不起…」歉意滾滴在潔白的床單上,漾成一片片的雨花。


「…對不起,對不起,夏樹…」是她不該喜歡她,還自私地認為能隱藏得很好的,全都是她的錯。


靜留揪著被,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啜泣起來。


「靜留…」一種難以忍耐的心痛迫使夏樹走到床緣,張開手臂將哭泣的靜留擁進懷裡。「我並沒有怪靜留的意思,別哭。」


靜留低聲的哽咽再再啃蝕著她的思緒,懷裡擁著的是她最重要的人,她又怎會捨得她哭泣。


她希望靜留能永遠笑著,在學生會室裡等著她的靜留;趁她鬆懈時,壞心眼地帶著淘氣表情捉弄她的靜留;在兩人空暇的假日,同去逛街與她討論新款內衣的靜留…她喜歡看到那樣的靜留,一如初見面時、站在春日盛開櫻樹下的她。


「吶,靜留,聽我說…」那樣有著溫暖笑顏的靜留,總是令她感到安心。「我們…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好好相處嗎?」


「夏樹…」真的很溫柔呢…但…知道嗎?這份溫柔有多殘酷。


可是,夏樹的要求──無論是什麼,她從來都只允許自己回應與承諾。


「…靜留?」怯生生地詢問,就怕弄碎了她。


「嗯…如果是夏樹希望的話,我答應妳。」或許有一天她會忘記的。現在…請給她一點時間。


夏樹隱約中覺得胸口有個點要爆發了,像層脆弱的蛋殼,止不住孵化。如今的她已無暇分辨,因為滿心只希望止住靜留的淚水,那會如同滲進血液裡割得她難受。


窒了口氣,下意識收緊手臂。


「睡吧,我會陪妳的。」






『吶,夏樹,只要…只要妳愛我,我就能獲得幸福了…』


『…倘若這樣明白地告訴了妳,妳還能如承諾般,為我實現願望嗎?』


黑暗中,她對著那深愛的睡顏無聲低喃著。






以前,見不到面的時候,總是反覆思念著那道深藍色的身影。


每當拉開學生會室的厚重拉門,期待她就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抬起堅強未脫稚氣的臉龐,難得地用柔和語氣說:「抱歉,靜留,借用一下電腦。」


而她會掩住驚喜,淺笑著回應,深怕打擾了她的專注,緩步走到窗前,轉身看著沐浴在夕陽中的她。


如海洋般美麗的髮被妝著上點點金黃,微長的睫毛一扇一闔間,藏不住的碧綠色珍珠在底下閃耀著光芒,這情景宛如一幅畫,畫裡有她最愛的人,總是令她眩目。


「別老是直盯著人看。」皺了皺眉,彆扭著抗議道。


「因為夏樹太漂亮了嘛,讓人家不小心看呆了。」並沒有說謊,卻看到那張小臉漲得通紅。


「…笨蛋,少亂說。」越來越小的聲音,是害羞的反應。


當時…她多麼滿足於這樣寧靜的時光。


她們特許給彼此的默契。


而如今,見面的時間較從前遠遠多了數倍,她卻開始害怕與那女孩共處,害怕一切有關於她的回憶,孤獨喘息的時間…倒變成了上天賜予罪人的赦。


──原罪…源於她的渴望與絕望…


一旦暗戀走進了單戀這個狹窄的框架,要如何才能獲得救贖?


她問自己,怯於尋找答案,寧願閉上眼笑著自欺。


「……妳是不是壓抑過度了?」原本正舉著簡報、大力揮舞的手停了下來,遙一臉古怪地看著她,這茶泡飯女自上任以來,每次會議上就老是不敬業、不負責任地發愣呆,但也從沒看她露出像剛剛那種…淒楚的表情。


她跟玖我怎麼了?不是聽說住在一起了嗎?


明日學園就要重新規劃教室,恢復上課,學生會要處理的事務只會越來越多,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怎麼提得起勁來,不如說…更令人生氣!


「…珠洲城同學,妳在說什麼呢?」保護性地換上平常那幅泰若自處的樣子,沒有人被允許進入她的內心…除了屬於那個名字的她…


「我說…」看見那恢復成往日裝傻的靜留,遙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算了…這份執行報告妳看一下,同意就簽名。」


接過文件大致翻閱了下,內容無非有關於學園復建,所得標的建設公司提出之金額與時程,其中一部份已著手進行。整體計劃周詳完善,遙與雪之的工作能力沒什麼好擔心的,她閱畢於文末落了款。


「麻煩執行部多費心。」她綻出職業笑容,將文件還遞給遙。「黎人明天也會出現,珠洲城同學就可以不用這麼辛苦了。」負傷的黎人也休養得差不多了吧。


「哪…費心什麼的,不用妳說我也會做,哼。」扭過頭就看到雪之忍著笑意的眼。


「那今天就到這裡吧。」有時候覺得遙彆扭的性格很像某人呢…


忍不住苦笑,哎…又是某人。


該是時候回去準備晚飯了,靜留站起身收拾桌面物品,點個頭致意準備離開,不料掠過遙的身旁時,遙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腕。


「喂,我先說,我可不是同情妳這茶泡飯女,只是…妳需要找人傾訴的話,我…還有雪之!都可以聽妳說話,才不會看不起妳什麼的…」


果然啊…連這種拙劣的溫柔也十分相似呢。


若是,將無比的醜陋,擅無禁忌找個宣洩、盡情地傾訴,便能令自己好過一些,她怕早已召告全世界了吧…


卻知道徒勞無功───


淡淡地笑了笑,沒人看出她眼底覆了層霜。她毫無辦法去回應些什麼,只好還給對方一個簡短的感激,束手無策地離開了會室。


但她還是感到挺訝異的,遙並沒有因媛祭的事而討厭自己,照理來說會被怨恨是很正常的吧…當然,夏樹也是…


某種程度上,她背叛了夏樹。


第一次見到夏樹,是在某個午休時分,有個女孩獨自坐在校園僻靜的草地上,默默低頭吃著權當午餐的麵包…倔強的側臉、孤傲的背影,像頭脫離族群自力更生的小狼。正是那強烈的疏離感吸引了她全身的注意力,在她15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對“其它個體“產生興趣。


她在想什麼?是個怎樣的孩子?一個人不感到寂寞嗎?她知道什麼是開心什麼是笑容嗎?


『…若笑起來時,會不會很可愛呢?』當時她在遠處,對著女孩這麼想著。


隔年春天,她終於有機會和小小狼說上話,還記得當時那雙野性的碧綠瞳眸充滿了難以置信,彷彿非常驚訝,竟然會有不速之客闖入她的地盤,侵犯她的隱私。


熟稔之後,便能了解:一個非常率直的女孩。單純的想法,不服輸的個性,稍微受到調侃就會老實地害羞起來,笑起來的時候,真的非常非常地可愛…曾經、不,應該說自始至終,能讓她真心展露笑容,是靜留所承諾過最簡單、也是最平凡的願望。


夏樹一直用好朋友、好前輩的心意對待她,而她居然親手破壞了這份純粹的情感。


所以,一定是上天給了她懲罰……呵,應得的,不是嗎?


畢竟再遠的路都有到達終點的時候,就像她長達三年的暗戀,彎彎曲曲地到了末途,鑽進了死巷。


站在舍寮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遊戲機前的小小狼轉頭對她笑著,笑容裡充滿著信任,像是回到了過去…讓她心裡一痛。


是的,她該好好珍惜,戴著好朋友的面具,繼續走下去。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夏樹還在玩遊戲機,明天就要上課了呢。」看著電視機前,像小學生般沉迷於電玩的夏樹,她好氣又好笑地提醒。


「噯~那是明天的事,現在可還是放假的吧?我今晚就能全攻略的。」兩眼沒離開螢幕,語氣滿不在乎地說。


靜留暗自嘆了口氣,她的出席率很令人擔心,不知能不能借用學生會長的職權稍作修改呢?


「好是好,但要開飯了,先休息會吧。」在心底作了決定,她望向一聽見有食物就開心收拾玩具的小孩,赤緋的眼溢滿寵溺。「先洗手才能吃飯。」


「…別隨便把我當小孩子。」被逮個正著,她難為情地轉身,乖乖地洗了手才拉開椅子坐好。


靜留輕笑,沒點明只有小孩才會反駁自己已經不是小孩,談話間已盛了盤咖哩推到她面前。


結束了廚房的工作,靜留站在桌邊,反手拆起腰後的結,正準備將淺粉圍裙卸下。


夏樹看著她的衣著,忽然想到什麼,怔愣脫口:「其實妳穿圍裙滿好看的。」


她也曾看過舞衣穿圍裙,但不知是因為舞衣在家庭餐廳打工吆喝慣了,還是命總在一旁嗷嗷待哺的樣子,讓她覺得穿圍裙的舞衣看上去──像個時薪保姆…而靜留給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纖細體態和動作,舉手投足都帶股女性特有的溫柔婉約,營造出居家的味道。


或許,男人心目中的新娘大概就像靜留這樣吧。


「嗯,真的滿好看的。」她溜眼瞧了瞧,再度驗證自己的想法。「我開動了。」


靜留煮的咖哩偏甜,是她喜歡的口味,先吃了一口,正打算單手扳開美奶滋瓶蓋時,她才發現開動的只有自己一人。


「妳為什麼不一起…」吃飯。


話說不完,因為眼前的景象讓她驚嚇得張大了嘴。


那位號稱風華學園史上最腹黑,以致於周圍的人忙得團團轉,而其一臉沒事、氣定神閒地喝茶談笑的學生會長;也是那個素以捉弄她為樂、讓自己毫無招架之力,只好難為情地用大吼大叫來反擊的藤乃靜留小姐──噢,居然臉紅了。


夏樹看著靜留不失既往優雅的坐姿,但…表情卻是出奇有趣,只見她單手握著秀緻的臉龐,兩抹嫣紅掛在頰窩上,夏樹再眨眨眼,確信她沒有看錯,因為這女人還用呆滯的眼神,傻呼呼地望著她。


百年難得一見吶…不,夏樹回想,記憶中見過一次,是在教堂的那晚,親吻後的靜留也是這般表情,但當時她滿腦子只有盡快結束這段宿命,將死的人當然沒注意到臉紅的靜留…


──其實很可愛。


「喂,再…不吃的話,要涼了。」心跳漏了幾拍,若有把鏡子,對照著就能發現兩張臉蛋皆染成同樣顏色。


靜留聞言點點頭,拿起湯匙將咖哩小口小口地往嘴裡送,兩眼仍發愣直盯著光潔的桌面,而夏樹沒遇過這種狀況,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專注扒著飯,美乃滋早被孤伶伶地遺忘在一旁。


兩人無言,只剩下金屬觸碰到盤面所發出的清脆聲響。


舀了一口飯,尷尬的沉默讓夏樹忍不住偷瞄起對面的人兒,那亞麻色長髮披散在肩上,細密的睫微斂,奇怪的是…靜留臉色已不似剛才那般紅赧,而且換上那表情還像是…像是下一秒就會忍不住哭泣起來的樣子。


五分鐘前不是都還好好的嗎,她做錯了什麼?


小腦袋努力回想,找不到答案,只好任由沉默持續下去。


食畢,一起整理餐具時,靜留吐出極細微、若有似無的嘆息,偏偏夏樹聽見了,疑惑的眼神移向她。


「怎麼了?」還是直接問吧,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的。


靜留歉意般地笑了,搖搖低垂的頭,集中注意力將餐具放進水槽裡,好搪塞背後緊跟著的詢問,這時候手邊有事可做令她安心許多。


「靜留。」自從媛祭後兩人朝夕相處,讓她了解到:對這女人如果不追根究底的話,很多重要的事實就會被她似真似假的玩笑後,藏在自己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也是最近才了解,靜留非常地鑽牛角尖。


「突然間是怎麼了?」似乎只要是靜留的哀傷總與自己脫不了干係,使她再也無法忽略這女人的一舉一動。「妳現在正想什麼?告訴我。」


細長的秀眉輕蹙,當初那頭小小狼真的長大了,變得越來越難纏,她就快應付不了,該怎麼辦才好。


「因為,夏樹太狡猾了…」靜留停下洗滌的動作,視線落在冰箱接縫著廚具的陰暗角落。


女孩子這種生物呢,一旦戀愛了,正如同時置身於天堂與地獄。


戀愛中的女孩,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事,只要能夠被喜歡的人稱讚,沒有人會不開心的吧?


即使夏樹無心,那小小的稱讚也讓她非常、非常地開心,開心到幾乎有種幸福的錯覺。


──而她卻不可以喜歡上這個她所喜歡的人,沒有權利享受這份幸福,於是再喜悅也變成諷刺,譏笑自己是個無法到達天堂的人。


「再這樣下去,何時才能做到…不喜歡夏樹呢?」她閉上眼不讓淚滑下,感覺夏樹在背後窒了聲。


快回頭笑說開玩笑的居然當真了,只要別為難了夏樹。


快說些什麼啊,安慰說其實她不介意被她喜歡,只要別傷害了靜留。


──佇立的她,選擇面對慘白的牆。


──轉身的她,選擇在真象前倉皇地逃離。


大門的開闔聲在寂寥中響起,被其隔絕的兩人卻是同般思緒。


「「…對不起。」」






『何時才能做到…不喜歡夏樹呢?』


──原來靜留抱持著那樣的想法。


轉緊油門,捲著陌生的心悸,夏樹驅車於熟悉的山路上奔馳,海風不留情地鞭打細嫩的臉頰,她卻恍惚認為疼痛其實是從心臟蔓延上來。


每當徬徨無助的時候,只有兩個地方能讓她感到平靜,一個是媽媽墜車的這片海灣、她最後一次與母親相聚的地方;而另一個棲所…沒想到她才剛從那人身邊狼狽地逃開。


愚蠢的她毀壞了什麼?


煞車聲於夜空劃出尖響,路面留下長長的膠痕,她跳下車,無視那已被某人砍去大半的海崖所圍起的警示線,彎身鑽了進去。


看吧,現在她也處於警示線裡了,刺目的鮮黃大張旗鼓地嘲笑著自己,似乎在告訴她那所謂的、自以為是的防備,是多麼脆弱無意義。


雲壓得很低,海面化為深沉的夜,腳底下傳來的浪濤聲像拉扯著她也一同墮入黑暗中。


為什麼一切都開始無法控制?


忍不住羨慕起當時那個拒絕武田的自己,簡單、明快、不拖泥帶水,輕易地為那男孩與自己的未來下了句點──就算恢復成冷傲的夏樹,又怎忍心用如此的殘酷來對待靜留。


踉蹌地跌坐下來,抬頭是一整片看不見星星的天空。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已離她遠去,一個不斷地被自己傷害著。


明明是對自己而言,不可取代的唯一。


「媽媽…」黑夜裡傳來湍湍的風嘯聲,再沒有任何人會回應她了。


日式莊園裡鮮明的夢境一遍又一遍地重現,靜留激烈的告白讓她感到陌生,三年!是怎樣堅定的意志能讓一段沒有結果的情感持續了三年!


自己…打算如何回應她?即使用懵懂的心態?


『──果然我沒有妳所期待的感情。』


曾經在教堂說過的那句話,而今她已不能肯定是否依然相同。


雨?手掌覆上扭曲的唇角時,差點以為是自己的淚,原來在父親拋下她的那天,她早忘了怎麼哭泣。而靜留…靜留…在她莽撞離開後,又是怎樣無助地哭泣呢…


她最不願去傷害的人,只有靜留。


她害怕靜留的眼淚。


而她已看過多少次哭泣的靜留?在那個寂冷的月夜,靜留擒著淚,代替她背負薙刀與仇恨離去的背影;決戰時,自校舍俯衝而下,泛著淚光說不計手段也要得到她的堅決臉龐;重生後宣洩的歉意…與不和她同床只肯折磨自己的靜留。


而現在,偌大房間裡,同樣盛著哀傷的身影,蜷曲著哭泣的靜留…


強勁的海風鑽進她的骨子裡,她顫抖到幾乎是跳起身。


──天,她做了什麼!


明明曾諾許過,不再丟下她孓然一人的。


忍著心痛,她衝向停在路旁的機車,急躁地發動引擎,她要回去靜留的身邊,她該回去。


速限從來不存在於夏樹的理解範圍內,數分鐘後她拿出鑰匙打開門鎖,打開屬於靜留和她的地方。啊,曾幾何時…


屋內的黑,夏樹走近床邊,看著床上像害怕外界的傷害似的、躲在被窩裡將全身裹得緊緊的靜留,她無法開口問她是不是哭泣了,只能從枕上未乾的濕意證實她想知道的事實。


果然。


輕輕爬上床,夏樹讓自己躺在最重要的人身邊,這裡是屬於她的位置。她找到隱於被單下的手,掌心接觸時感覺小手微微發著抖,她鼻尖一酸,將手握得更緊──絕不再放開。


『靜留,不管我對妳的感情是什麼,我都不會再離開妳,不會再讓妳獨自哭泣了。』


是夜,各懷心事的兩人,無法入眠。


直至夜色褪去,夏樹矇矓的視線穿過了沾滿露水的窗,看見天邊依稀透出曙光的白。







我要打赏

打赏请先登录

粉丝排行

您目前的粉丝值是:-
排行是:-
打赏动态 更多
  • 还没有打赏记录
没有找到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