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娃娃屋 于 2011-1-8 21:33 编辑

CH06

當思念已經腐敗到無法挽救的地步，我只能克制自己遠離妳。

熱騰騰的飯菜擺在桌上，無論配色還是香味都令人垂延三尺，然而原本應該坐滿的餐桌，卻空出了左邊的位置，剛好正對姜紫泱。她手裡捧著碗，慢條斯理地夾菜，放入口中，然後咀嚼和吞下。機械般的舉動持續了五分鐘，直到身邊的婦人說話。

「這幾天華希都在忙些什麼？怎麼都沒回家吃飯？」

平時對自己大女兒不聞不問的媽媽，連續三天沒見到人影還是會有點擔心。

「說什麼班級佈置比賽，要留在學校趕工。」

另一邊的父親夾了顆肉丸，他豪不在意地回應。

「說也奇怪，紫泱不也是同年級嗎？怎麼妳們班不需要嗎？」

聽見競賽兩個字後母親顯然焦躁了許多，她不希望姜紫泱輸給任何人。

「我不負責剪貼。」

她連抬眼也沒有，只顧著喝湯。當碗放低時，不自覺地看了一眼對面的空位子。

姜紫泱當然清楚這是個謊言，這是姜華希打發父母用的爛謊言，然而紫泱卻沒有搓破她，因為這麼做除了要耗費時間替華希解釋，也會讓那個噁心的變態覺得我會在意她。

──不為奴隸賣命，這是身為主人的原則。

然而撒謊的當事人，也沒有因為逃離姜紫泱而變得好過些。姜華希無奈的將頭枕在手臂上，她瞄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就快要九點了。每到這時候心裡就會萬般掙扎，因為她每晚放學後就會躲進圖書館，直到最後一盞燈息掉後，她才會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

──而且就快要到休館的時間了…

「…唉…」

痛苦的不是外表受傷或是被言語辱罵，痛苦的是因為喜歡而覺得自己生病的那顆心。

「那個…請問妳會待到休館嗎？」

身旁走來一個綁著長辮子的少女，說話聲又柔又細，非常好聽。

「…嗯。」

連忙將頭抬起，姜華希立刻從思緒中回神。她疑惑地看著對方，發現少女的制服校徽上別了識別證，那是圖書館委員才有的證件，看來她是圖書館的志工，似乎要催促姜華希離開。

「我、我不是要趕妳離開的，我是要提醒妳，因為考試的關係多延遲了一小時。」

發現姜華希尷尬的神情後，少女立刻解釋。學校圖書館會在考試前兩週開放到十點，以便學生溫習功課，對於常到圖書館唸書的人來說是基本常識，但像姜華希這種，來圖書館避風頭的人也不少，所以好心的圖書館委員才會一個個提醒。

「…這樣阿，謝謝妳。」

宛如天上掉下的禮物，姜華希瞬間寬心了不少，原本僵硬的表情也立刻舒展許多。

「哪、哪裡。」

少女臉上可疑的紅暈把姜華希拉回現實，她尷尬地低下頭，因為自己似乎笑得太開心了。

──不過才多一小時…真像個笨蛋…

望著長辮子少女離開，姜華希把頭再次枕上手臂。她來圖書館不是為了溫習作業，而是拖延回家時間，視線掃過四周位子，留到九點過後的不過十幾個人，比起下午時間，真的少得可以，但是這些人裡，除了自己外都很認真地在讀書。

──也許我也該開始用功了…

已經二年級了，不久就要面臨升學問題…紫泱應該可以考上第一志願吧…

「一旦搬出去，就不會被欺負了吧…」

──總覺得…

手抓住胸口的衣服，麻布料的粗糙在手心裡摩擦著。

──有點寂寞呢…

「…請問…你沒事吧？」

身旁再次傳來溫柔的詢問，姜華希抬頭看了對方一眼，然後緩緩地搖頭。

「…不，沒事。」

尷尬地笑容掛在臉上，她不明白為什麼圖書館委員這個關心自己。

「抱歉，我好像…打擾妳了。」

心思過於細膩有時候並不是好事，姜華希有點不知所措地搖頭。她明白對方只是出於一片關心，但自己已經很有沒有受到這種”禮遇”了。少女垂下眼簾，她往後退了幾步，卻被姜華希給突然抓住手腕，硬生生地被留下。

「稍微…陪我聊天可以嗎？」

而她唐突的提議也被接受了，兩人坐在圖書館外的樓梯間，氣氛一下變得尷尬很多。這裡沒有多餘的燈光，除了頭頂的日光燈和窗外的月光，就無照明工具了。但對互不相識的同學而言，這樣就夠了。姜華希發現對方始終低著頭，她只好清了清喉嚨準備發話，因為是她任性要和對方聊天的。

「我是二年三班的姜華希，妳呢？」

要做朋友的第一步至少要知道名子，這樣也方便稱呼。

「我、我是一年五班的鐘可雅。」

怯懦的回覆讓姜華希微微揚起嘴角。原來圖書委員是一年級的學妹，難怪這麼害羞，這也讓身為學姊的姜華希有了額外的自信，她以年紀和學歷佔了上風，所以那股學姊的氣勢忽然從體內燃起，她笑著輕拍對方的背，顯然鐘可雅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

「抱歉，嚇到妳了？」

看見對方退縮的模樣，姜華希反省自己剛才過於熱情的招呼。

「不是的，只是…只是有點不習慣。」

她帶著尷尬的微笑回過頭，可惜這個笑容只會讓姜華希更自責。

「那個…圖書館委員很辛苦吧？為什麼想來做志工呢？」

試圖轉移話題，姜華希隨口問了一句。

「其實我本來是申請加入學生會的…但資格不符，所以就到圖書館幫忙了。」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苦澀，想必對學生會有很大的憧憬。但姜華希卻不以為然，她認識學生會會長，對她的人格非常了解，也許因為這樣，當她聽見鐘可雅因為”資格不符”而無法加入時，心裡替她鬆了口氣，像這樣乖巧的女孩進入學生會，鐵定會被整得很慘吧。

「不過我覺得圖書館委員比較好呢。」

這是發自內心的感想，圖書館委員確實比較善良。

「謝謝妳。」

鐘可雅揚起溫和的笑容，她白皙的臉蛋終於有了紅潤，眼睛也因為微笑而彎成半月型，比起姜紫泱艷麗又充滿自信的笑，這個少女的喜悅更讓人印象深刻。姜華希迅速地別過頭，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跟著升溫，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年會因為暗戀對象的笑容而心動般。

──停止啊！！

用力地捏著自己的大腿，姜華希希望用痛覺來制止自己胡思亂想。而她怪異的舉動也引來鐘可雅的好奇，那張純真的大眼不斷盯著姜華希瞧，看得華希都想立刻跑開。這種難堪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她被一個低年級學妹逼得想要逃離現場。

「怎麼了？姜…學姊身體不舒服嗎？」

聽見鐘可雅的關心，姜華希緩慢地回過頭微笑，而她的臉頰斐紅，就像生病發燒。

「大概是空氣有點悶，總覺得很熱呢。」

右手替自己搧風，姜華希連忙找藉口敷衍過去。鐘可雅貼心地拿出衛生紙遞給姜華希，神情擔憂地看著對方。她就像隻惹人憐愛的小動物，或許不像紫泱能撐住大場面，但絕對會在暗中照顧著妳，也就是所謂的小女人典範吧。

「這樣有好點嗎？姜學姊。」

聽見可雅的詢問，姜華希立刻點頭回應。

「…謝謝妳可雅，我已經好多了。」

姜華希覺得嘴角有點酸澀，她太久沒有笑得這麼燦爛，現在反而不太會向別人表達謝意。鐘可雅的表情也和緩了不少，見姜華希已經沒事後，她優雅地站起身準備離開，璧鐘顯示九點五十五分，還差五分鐘就要息燈了，她得提醒那些留下來唸書的同學，該回去了。

「那麼我就先去廣播了。」

她微笑地向姜華希點頭，禮貌的舉動讓她險些反應不過來，待她舉手回應的同時，鍾可雅已經走進了圖書館，可自己卻還愣在原地。如果沒有記錯，她對紫泱的喜歡的確是”絕對”的，可是這種溫暖的關心流過心頭時，她忽然懷疑對紫泱的或許不是”絕對”…

──而是”盲目”。

『十點即將休館，請各位同學注意時間…重複，十點即將休館，請各位同學注意時間。』

從擴音器放送後略為失真的聲音回蕩在圖書館內，姜華希聽著那溫柔的嗓音，心中更是困惑。

──如果盲目的話…我為什麼又這麼在意紫泱呢…

從來沒有得到她的一句問候、一句關心、甚至是招呼…

──這種不可思議的執著是為了什麼？

霎時宛如巨雷打在自己身上，她迅速地走進圖書館拿回自己的書包，接著又立刻離開這麼令人心神不寧的學校。雖然是夏末的夜晚，但晚風吹來卻意外的刺骨，儘管手和臉頰已經冰冷，可姜華希卻沒有心思理會。

──答案很殘酷吧…

她牽起僵硬的嘴角，無奈地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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