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7
語言的折磨比身體外傷更令我難以忍受。
「在這裡多剪一顆星怎麼樣？」
冰冷的鋼片撫過肌膚，姜華希顫抖地閉眼不敢動作。她此刻站在學校頂樓，感受陣陣冷風穿透破爛的制服吹襲在身體的感覺。這種無法反抗的壓迫感，只有姜紫泱才散發得出來，她纖細的手指擺動著剪刀，有一下沒一下地剪開姜華希的衣領。
「妳倒是說話阿，連續一個星期的佈置，難道還沒做完嗎？」
諷刺的話語比晚風更刺骨，姜紫泱的笑容永遠都是戲謔的。她面對母親的質問，逼不得已要讓姜華希自己去”圓謊”。說什麼該死的佈置比賽，害得母親似乎很關心這項競賽的結果，她已經不想應付姜華希扯出來的謊言，所以才特地”約”她出來談話。
「對不起，我、我會自己去道歉的。」
鋼片刷過脖子時，她忍不住大力地顫抖下。就怕惹得紫泱一不開心，銳利的剪刀就要穿過自己的喉嚨。比起被剪破的制服和裙子，還是自己的性命要緊，就算紫泱要她全身赤裸地走回家，也總比反抗後死在頂樓的女學生好。
──因為我就是這麼軟弱…
「…呿！」
不知為何，姜紫泱忽然咬住下唇不滿地發聲。霎時變得銳利的眼神看得出有濃厚的殺意，但她可沒打算變成殺人兇手，至少她還沒那麼衝動。只見銳利的剪刀頓時劃破姜華希的手臂，細長的傷口立刻滲出血紅色的液體，她那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才讓紫泱心情好轉。
「這就對了，恐懼和痛苦應該是這種樣子才對嘛。」
甩開手上的凶器，直飛出去的剪刀撞上水泥牆，立刻分解成兩隻刀片。而被惡意傷害的姜華希只能用手按壓住傷口，雖然不至於要了性命，但痛楚並沒因此而減少。她皺緊眉頭不敢多話，只要紫泱開心了就會放過自己。
──只要她覺得”玩”夠了就會離開…
「對了，對了…」
姜紫泱轉過身望著姜華希，眼神忽然變得嫵媚。
「如果妳今天沒在我洗澡前回來，妳就永遠失去服侍我沐浴的資格囉。」
她的笑容很美，但話語卻很惡質。儘管如此，姜華希第一時間得到這個消息時，反應卻非常直接，她瞪大的雙眸似乎吶喊著”怎麼這樣”，但下一秒卻立刻後悔自己的貪念。因為姜紫泱原本溫和的笑容瞬間垮下，她冰冷的視線直瞪著姜華希，然後又是那抹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啊，果然是變態呢，奴隸。」
眼角細微的抽續讓姜華希回過神，看著紫泱的背影消失在頂樓門後，她虛脫地坐下。
──唔…
手臂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讓她皺起眉頭，雖然傷口不深，但卻流了不少血，夏季制服的袖口也被沾染了紅色液體。忽然有點不知所措，一且都來得太快太突然。她越來越不懂姜紫泱想要的是什麼，單純厭惡自己？發洩壓力？還是天生的暴力傾向？我真是越來越不了解她了，我以為我可以更親近那顆心，結果反而…
──離更遠了。
鏗鏘！…
放學時間應該沒人的頂樓，鐵門發出意外的噪音。姜華希傻愣地往門口看去，不可否認地，她期待紫泱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然而現身的人並不是那抹永遠充滿自信的笑容，而是羞怯但溫柔的少女，那個前幾天在圖書館使得自己砰然心跳的鍾可雅。
「…學、學姊妳受傷了？」
她小聲驚呼，連忙跑上前察看姜華希的傷勢，而對方顯然沒預料到會是她，所以險些無法反應。
「妳怎麼會在這…？」
看著鍾可雅從書包拿出衛生紙替自己清理傷口，姜華希疑惑地問著。
「那個…我、我剛才…」
拿著沾染鮮血的衛生紙，鍾可雅低著頭輕顫了一下，她的語氣聽起來很卑微，是姜華希從來無法做到的那種卑微，自己是懦弱，而她卻不盡然。漫長的沉默讓姜華希莫名焦躁，她單純想知道鍾可雅為什麼會在這，卻不明白她有什麼好難以啟齒的。
「看到會長走上來，所以就…躲在樓梯間…偷聽…」
最後兩個字說得非常小聲，姜華希也是全神灌注才聽得見可雅的話。今天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讓姜華希招架不住。她嚥下口水，現下安靜得連呼吸都聽得見，她感受到的是陌生的恐懼，而且悲傷，這種感覺就像自己喜歡的玩具被人虎視眈眈的盯著，而且對方或許正是自己的好朋友。
「…妳…喜歡會長吧？」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妳也正默默地替她難過或喜悅嗎？
「…妳也喜歡著紫泱嗎？」
除了我生病的心，妳也因為姜紫泱而無法自拔嗎？
「…原來妳也對她…對她…」
視線被水氣模糊，哽咽的聲音自己聽了也好痛苦，姜華希顫抖地握緊雙手，她低著頭不願意正視鍾可雅的表情，她也許很為難，也許很無奈。但自己也喜歡著姜紫泱，或許說起來很貪心，可是我真心希望紫泱只讓自己喜歡，真心希望她的笑容只讓自己欣賞，真心希望她…
──唔？！…
瞬間冷卻的思緒彷彿被結凍，那感受到的溫熱與柔軟…來自嘴唇。
「…對不起。」
短暫的一秒，鐘可雅羞紅著臉望著地板，此時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悲傷，確實非常悲傷…
「妳、妳剛才是…」
手指劃過嘴唇，停留在唇間的柔軟與香氣依然還在。姜華希錯愕地看著鍾可雅，剛才我們接吻了，是嘴對嘴的親吻了，就像情侶間的親吻。也就是說，她並不是因為紫泱才跟到頂樓，也沒有因為紫泱而瘋狂，更沒有想搶走她的慾望。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嗎…？
「我都知道的！會長在學校對學姊做的那些事…」
頓時抬起憂愁的小臉，鍾可雅的眼角擒著透明的淚珠。她怯懦地咬著下唇，不敢繼續說下去，正因為她是個體貼的女孩，才不想讓事實再次傷害姜華希。但想起在校園角落撞見的事件，她就無法不同情被傷害的姜學姊，這樣的憐憫不是喜歡也不是愛，直到學姊出現在圖書館，拉住自己的手時才明白，我一直都在注視著她。
「原來…都被看到啦…」
嘴角揚起一抹苦笑，最醜陋的真面目原來都被她看見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只是因為…」
──因為很擔心。
「沒關係啦。」
姜華希忽然安慰地輕笑，她的眉頭不再深鎖，反而舒展開來，安心的笑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得知可雅是因為自己來時，哪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並不虛假，我的確為了姜紫泱而感到緊張，所我很在乎她，在乎得不得了，然而在我知道的範圍內，她依然還是我的，沒有被奪走。
「…為什麼要笑？」
淚珠從白皙的臉頰滑過，鍾可雅無法置信地問著，她的聲音聽起來多了份不安。
「抱歉，因為突然放心了不少，所以就…」
──可是眼淚卻停不了來。
「…學姊。」
雙手捧住姜華希的臉，鍾可雅跪在她的面前，由上往下地俯瞰她。那張紅潤的臉頰柔軟有彈性，眼鏡後的眼眸閃過著無辜的光芒，她與會長有著相似的臉孔，但性格怯截然不同。我認識學姊時，她只是輔導新生的代理志工，那時她笑起來的樣子自然多了，比起現在，要好看多了。
「…可雅，妳這樣我會很困擾的。」
當溫熱氣息吐在姜華希的臉頰，她眼神迷惘地望著對方。自己是第一次被告白，她沒有正面拒絕或接受，甚至沒考慮過任何後果，然而她只在乎姜紫泱，對這種無藥可救的莫名佔有慾，她感到自我厭惡。可是心裡很明白的，我只是奴隸，供她發洩用的玩具，如果我從此退出她的生活，或許她會更快樂也說不定。
「…如果討厭我的話，就把我推開吧。」
語畢，她立刻堵住姜華希的唇不讓她反駁，然而被吻住的華希一手摀著受傷的傷手，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奪去行動力，她任由可雅品嘗自己的雙唇，生澀的舉動使得姜華希胸口炙熱，接吻對兩人來說都是陌生的行為，儘管如此可雅還是按照身體本能地去表達這份關心與憐憫。
──真是狡猾的孩子。
這是姜華希為可雅做的定義。
「學姊沒有推開我呢…」
喘息著曖昧氣息，鍾可雅清秀的臉蛋露出竊喜的表情，宛如少女得逞的驕傲，她天真的舉動總讓姜華希無法對她生氣。打從心底無奈的嘆口氣，姜華希自己都沒發覺眼淚已經停止，甚至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我並不討厭可雅，卻稱不上是愛，或許會因為她的關心而悸動，可也只能算最簡單的曖昧情愫。
「妳知道的吧，我對紫泱…」
不想複雜三角關係，姜華希平淡地訴說著。
「會長她…」
鍾可雅皺起眉頭，忽然變得非常嚴肅。在微弱的月光下，紅潤的嘴唇輕啟然後又閉上。
「她只是在利用學姊的溫柔罷了…會長她只是在欺負學姊罷了…」
愛一個人是不會這樣傷害她的，如果會長真的也對學姊有感情的話，就不會惡意的割傷學姊，或是說些譏諷的話語，那只是單純利用學姊的溫柔，然後肆意摧毀學姊的心罷了！鍾可雅堅定地低著頭，雙手用力的握緊，她不敢完整的表達自己的不滿，因為學姊對會長似乎很認真。
──…啊…說得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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