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十二章 永恆的榮耀。歐羅芭 Europa

作者:orange
更新时间:2011-01-14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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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orange 于 2011-1-14 23:42 编辑


歐羅芭(Europa),腓尼基國王愛基諾(Agenor)的女兒,據說非常美麗。連眾神之王宙斯(Zeus),也無法抵擋她的美貌。一日,歐羅芭與少女們帶著各自的花籃來到海邊的草地,在那裡採起鮮花來了。此時,小愛神愛洛斯(Eros)調皮地將他的箭射向宙斯,讓宙斯對歐羅芭更加狂愛。宙斯想追求歐羅芭,又害怕被天后赫拉(Hera)發現。於是,他幻化成一頭美麗的白色公牛,不像帶著軛具,辛勤耕田的普通公牛。這公牛高大健壯,額頭上有個銀色月牙,牠的牛角精美,皮毛呈現金黃色。宙斯又找來兒子荷米斯(Hermes),把正在山腳下吃著青草的牛群往少女們趕。白色公牛混進牛群當中,並趁機接近歐羅芭。牠高雅的步態吸引少女們的注意,同時,引誘歐羅芭騎到牠的背上。當歐羅芭一騎到背上,白色公牛即刻往海裡飛奔,迅速的跳進大海。海神波賽頓(Poseidon)也來幫忙,讓白色公牛順利的在大海裡前進。歐羅芭求救已來不及。不久,他們來到克里特島(Crete),宙斯出生的地方。宙斯允諾讓歐羅芭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她的名字將永遠流傳在人世之間。於是,宙斯將收留歐羅芭的大陸,以她的名字命名,也就是今日的歐洲(Europe)。



那天晚餐之後,莉狄雅常常笨蛋笨蛋的指著我罵,讓我十分困窘。我並不感到生氣,因為,我知道情緒得有個出口。就像把食物放進微波爐一樣,得在邊緣開個小口。又像燒開水,總有個小孔在蓋子上面。坦白說,我還有點高興她對我叫罵,這樣可以讓我的罪有救贖的機會。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怎麼覺得,每當莉狄雅罵我一次,我就覺得她的憤怒比前一次還要低一些。到後來,我甚至習慣她那樣叫我。如果,沒有聽到她對著我叫笨蛋或白癡,我會看著她,看看她似否忘了什麼事情;或者,她又想到新的詞。然後,她會補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相信有一天,莉狄雅一定可以好好跟我說話。每當我這麼想,我會覺得自己很卑鄙。因為,我奪走她最心愛的東西,而她給我的懲罰只是罵,太輕了。然後,等到有一天,當她宣洩完了,她最心愛的東西也回不去,相當殘酷的事實。畢竟,我無法放棄千歌音。這樣的想法,有些自私。但是,絕對不是跟莉狄雅競爭的想法。因為,我知道千歌音愛我,勝過於我愛她。如果,我不在她身邊,她會焦急。因為,她說過,當她回頭的時候,最渴望的就是看到我。這樣的渴望,我明白。就像我的雙眼總是可以很快的找到她的身影。這麼說,不是我有很好的眼力,是感覺,感覺她在。感覺她正從右方接近,當我抬頭的時候,她就在那裡。感覺她正從後方接近,當我轉身的時候,她已經在那裡微笑。我沒有特殊能力,但是,我的確可以感覺到她,而且,只有她。

除了用餐,我與莉狄雅偶爾見面。大部分是她母親的邀請,要我過去午茶,好讓我不致於一個人在駒澤太過無聊。我很感激她,覺得她很體貼。只是,我與莉狄雅還是很少真正的交談。大多數只要一開口,『笨蛋、白癡』等字眼就會響遍整個房間。有時,安娜都偷笑了。薇朵,莉狄雅的隨扈,偶爾也會對我投以同情的眼光。薇朵是英國人,有著白人的特徵,白皙的皮膚,高聳的鼻子,薄薄的紅唇;笑的時候,雙頰有著淺淺的酒窩。薇朵有棕色短捲髮,眼珠子卻是淺藍色。跟安娜比起來,薇朵的身高比較親近人。安娜說,她很同情薇朵。因為,不僅是護衛的工作,薇朵所作的事情,幾乎是莉狄雅的褓母了。早上,薇朵叫莉狄雅起床。出門時,幫莉狄雅提東西。必要時,幫莉狄雅跑腿。莉狄雅心情不好時,得莫名情妙挨一頓罵。莉狄雅叫喚的時候,得馬上出現。安娜說,還好,薇朵的個性很好;不然,莉狄雅恐怕得一天到晚換隨扈了。然後,安娜又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說我是全世界最棒的守護對象,安娜真是太誇張了!我跟薇朵沒有深談過,因為,莉狄雅很在意她的人跟我有過多的接觸。但是,我可以感覺出薇朵是一個很善良的人。而且,她一定也明白莉狄雅很善良,所以,才如此包容。無論如何,我感覺到薇朵同情莉狄雅對我的叫罵。我總是會回給她一個微笑,希望她能明白,我並不介意。話說回來,千歌音在的時候,莉狄雅的攻勢會緩和一些。不過,有千歌音的時候,我們會很小心,儘量不刺激到莉狄雅。在她面前,我們會避免親暱的舉動。等到與莉狄雅分開之後,千歌音會給我深深的擁抱,心疼我所受到委屈。儘管,我跟她說,我並不感到委屈。我也告訴她,她的擁抱讓我更有勇氣面對莉狄雅。於是,她更加深擁著我。


為了轉換心境,也為了慶祝我完全康復,千歌音說要帶我參加瀾月旗下的航運事業部,新遊輪的下水儀式,讓我開心不已。儀式地點在德國的漢堡港,而遊輪的名字就叫歐羅芭號。為什麼會取名為歐羅芭呢?我也很好奇,因為大多數人早已遺忘這個名字,或許很多人還不知道呢!千歌音說,因為必須取名個偉大的名字,原本挑了瑪麗皇后,擔心讓法國人以為被嘲諷;挑了巴洛克想營造華麗的氣氛,又擔心古典樂派覺得被挑釁…。後來,朗洋海運副總經理的女兒,奧蘭西赫‧菲瑟爾,想出了這個名字。歐羅芭代表永恆的榮耀,是宙斯以歐羅芭命名的大陸。比起歐洲之星這類的名字,來得有意義,也很有故事性,同時也不會得罪任何一方。只是,雖然很有故事性,我總覺得怪,畢竟她是被拐走的。我問千歌音,為什麼不叫雅典娜?她笑笑的回答,決定名字的時候還不認識我。還說,下一艘船一定取名雅典娜。千歌音這麼說,把我給嚇一跳。因為,我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說起歐羅芭號,我從不知道瀾月的事業這麼大,還有船隊呢!船隊還分貨物運輸用的貨輪,以及載客用的客輪,也就是遊輪。貨輪,橫濱就可以看得到。就是很大很大很大的船,上面疊滿像積木的貨櫃。遊輪,會讓我聯想到電影,十九世紀浪漫愛情故事。所有的船客擠到甲板、船艙通道,與岸邊的親友揮淚道別。那時,輪船還是主要交通工具。只是,現在已經很少人搭客輪了,千歌音說太慢了,現在的遊輪已轉型提供旅遊服務,就像五星級飯店、渡假村一樣。只是,遊客大多數的時間都花在船上。所以,現代的遊輪得以華麗的設施吸引人,遊輪也規劃航行路線,挑選熱門景點短暫停留。也因為這樣,船上設施顯得十分重要。遊輪有什麼呢?基本上,陸地上想得到的活動,遊輪上都一應俱全。精品店、電影院、游泳池、球場、撞球間、KTV、酒吧、舞廳、餐廳等等,好多好多,很厲害吧!其中,最重要的是賭場,沒有賭場,遊輪就很難吸引客人。一聽到賭場,我就渾身不對勁,很難不去想到翡翠島的記憶。我憂心的看著她,希望她不要陷入那黑暗之中。千歌音緊緊的摟著我,要我別擔心,賭場有很嚴密的維安。而且,跟我在電視上看到的不同。

話說這趟旅程,我很期待,安娜則不然。安娜在行程結束後,直接回俄羅斯兩個星期。安娜太久沒回家了,我想她的家人一定很想念她。安娜說,她捨不得跟我分開,其實,我也有些捨不得,畢竟已經習慣有她。安娜還邀請我,跟她一起回俄羅斯,只是,千歌音太忙了,無法陪我去。要我不見她兩個星期,我會很痛苦。再怎麼說,現在的我比較想跟千歌音一起。所以,只好對不起安娜了。至於這趟旅程,原本我以為只有千歌音跟我,沒想到一到機場,就看到莉狄雅的身影。我想千歌音也很吃驚,因為,我感覺到她嘆了一口氣。我微笑的握了她的手,無聲的告訴她沒問題的。她也回我一個笑容,然後走向莉狄雅。於是,開始我們的旅程。只是,我還是在心中祈禱,祈禱我跟莉狄雅的關係能更好一些,這樣千歌音也不會感到為難。

我沒有搭過國際航線,也不曾有過超過三個小時的飛行。我的經驗只有千歌音的直升機,只在國內飛行。所以,第一次搭上這樣大的飛機,讓我感到興奮,卻也焦躁不已。尤其今天的天氣有些惡劣,大雨一直一直下著。儘管,頭等艙已比經濟艙來得舒適,我還是覺得不舒服,耳朵吱吱吱響著。起飛時,一個大轉彎,頭都暈了。還有升空不久,遇上的亂流,把我嚇出一身冷汗。還好沒被莉狄雅看到,不然,一定會被取笑的。坦白說,搭飛機並沒有想像中的舒適,還很危險。這種感覺有點像從南濱市的港口,搭渡輪回翡翠島一樣,腳踏不著陸地給人的恐懼,只能直直往前。飛機也一樣,更糟的是,在天空沒有退路,恐怖程度遠遠超越渡輪。我想到上次沙航失聯的班機,最後以悲劇收場。我又想到十年前的911事件,沒有退路,真的很讓人提心吊膽。我不擔心我自己,我擔心的是老是這樣飛來飛去的千歌音。而她,就在我身旁,居然一點不安的神情都沒有。有時帶著眼罩休息,醒來就讀著資料。我又看到斜前方,隔著走道的莉狄雅。她正對著螢幕玩遊戲,那才是出門旅遊的感覺。而我卻因為緊張,而無法闔眼。直到千歌音發覺,把中間的扶手往上掀起,腿上枕了兩個枕頭,讓我枕著。她又取了毯子蓋上,讓我只露出頭部,要我別擔心!千歌音身上的味道像施了魔法般,總是讓人好安心。



現在,車子駛入港口,遠遠的就看到那白色的龐然大物靠在岸邊。氣氛越是接近碼頭,越是熱鬧。感覺就像節慶一樣,吸引不少攤商聚集。不同的是,這裡到處都是香腸、熱狗堡,還有五顏六色的氣球。看來歐羅芭號的下水典禮,真的吸引了眾多人士到場。千歌音說,這是史上造價最高的遊輪。也因為這樣,實況轉播車一部接著一部的停放在路旁。當車子緩緩駛入露天會場,記者媒體從四方竄出包圍車子,閃光燈、反光罩蜂擁而至。車子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幾乎無法動彈,因為包圍車子的人,已經好幾圈了。這驚人的場面,我未曾見過,也令人焦慮,很怕一出車門,就被群眾給沖散。千歌音輕握我的手,說她跟乙羽會先下車,將人群引開。車子最後在入口處停下。車門一開,海風瞬間浸滿整個車廂,鹹濕的味道,空氣比翡翠島乾燥。先下車的是乙羽,緊跟著是千歌音。千歌音一踏出車門,跟在日本一樣,立即出現騷動。我知道,雖然東西方文化迥異,但是,對於美麗的事物,都有著相同的審美觀。她雙腳一著地,不等羅傑前來關門,她的手往後一推把車門關上,人群立即往她擠去。我看到布萊恩、喬很吃力的擋在她前面,羅傑雙眼不停向四方張望。此時。莉狄雅從後方走來,薇朵跟隨在側,身後也有不少人追逐著。然後,就像兩條河流匯合一樣。包圍千歌音的人群與包圍莉狄雅的人群,融成一團,當她們兩人並肩而走的時候。車子稍微往前開了一點讓我下車,安娜、詹姆士已在車門外等候。

我的雙腳踏在漢堡港,頭頂是一片蔚藍的天空,白色雲朵像極了棉花糖。我想起了蠟筆小新裡的小狗,小白,是棉花糖作的。然後,我步入方才千歌音走過的通道,看著遠處兩人的身影。莉狄雅跟我們一同離開飯店,車子也是緊鄰著開。莉狄雅的打扮華麗,大概是因為今日特別的場合。與一旁傳統蘇格蘭裝的千歌音有著截然不同的味道,但仍然很協調。我不知道為什麼千歌音會這樣打扮,我以為她會跟平時一樣,名牌套裝。不過,不論她作何打扮,我都喜歡。只是,稍早前,她的蘇格蘭裝確實讓莉狄雅有些微詞,她抱怨千歌音沒事先跟她說,不然,她也會作同樣的準備。

來到露天會場,前方有個架高的演講台,待會千歌音致詞的地方。演講台的後方,是那嶄新、壯麗的歐羅芭號。講台前方是一整面折疊椅,大約有四、五十個位子吧!恐怖的是記者朋友,恐怕比來賓還要多。此時,莉狄雅在千歌音身旁,不時與在場人士交談,同時不忘瞄著我。我知道,她在跟我說,她比我更適合站在千歌音身旁。我不知道千歌音是否也希望我像莉狄雅一樣,與她相匹配的站在眾人面前?我只知道,白天的千歌音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就像現在。而我,沒有那麼優秀的能力,也沒有那麼聰明的腦子。我能作的不多,我只想屬於千歌音,不論白天或夜晚。

千歌音的座位在演講台的正前方,我在後方離她有些距離,安娜在我身後。乙羽走向我,跟我說明了幾位重要人士,漢堡市長、德國外交部長、德國交通部長、英國駐德外交官、歐盟執行委員,還有其他船務界以及旅遊界大亨。都是相當了不起的人物呢!我感謝乙羽的熱心,只是,我很難跟她說,那些外國人長得都很像,我壓根也記不起來。我看到不少人往前與千歌音交談,我不知道他們交談的內容。我只知道,千歌音也相當了不起,身形不若那些官員高大,卻從容自在的應對。一旁的莉狄雅,雖然不如千歌音亮眼。但是,只要離開千歌音,她仍是相當出色的。偶爾,莉狄雅與人交談的聲音會傳到我的耳朵。我感覺到莉狄雅注意著我的一舉一動,但是,我無法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我看著的是,距離遠一些,那耀眼的千歌音。如女王般高貴優雅的她,身後是一艘巨大的輪船,歐羅芭號。此時,以極富英國傳統的蘇格蘭裝打扮出席,踏上演講台,以正統重英文腔調致詞。無論內容如何,那無法讓人移走目光半刻的吸引力,在場所有人無不深陷。我也不例外,眼睛始終無法從她的身上移走,連眨眼都讓我捨不得。直到她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我回給她一個笑容,讓她知道,我正凝視著她,就如同她尋找我的身影一般。


下水儀式在神氣的風笛隊伍入場掀起高潮。隊伍以十二位風笛手為首,兩兩排列。接著兩位小鼓手,一個大鼓,以及一位低音號。昂首的風笛隊伍,整齊的步伐,吹奏著Military Tattoo,從側邊入場。大家都興奮的起立、鼓掌歡呼了,連一旁的記者也笑得合不攏嘴。隊伍踏著驕傲的步伐,來到演講台前方。兩旁等待已久的禮炮,在千歌音的指揮下,對空鳴放。接著,風笛隊伍氣勢磅礡的登上歐羅芭號。來賓、觀眾掌聲不斷。悠揚的風笛聲從甲板上傳來,激起所有人的情緒。最後,風笛隊伍倚著船邊,整齊排列的停下。笛聲也停止了,引來一些疑惑聲。當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甲板上的風笛隊伍時,底下又是一陣騷動。原來,演講台前方,一位也是蘇格蘭裝扮的男子來到千歌音面前,送上風笛。現場頓時歡聲雷動,一旁的記者媒體全部往前湧上,似乎明白即將發生的事情。莉狄雅顯然很吃驚,撐開的口遲遲未能閉上。千歌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披上風笛,試了音。鼓譟的人群又往前台擠了上去,把她的身影都遮住了,我看不到她。幾秒鐘後,那吵雜喧鬧,頓時安靜下來,前排的人紛紛退下,部份回到後方的座位。我又看到她了,她微笑的朝著前面的群眾,跟他們說話,沒有用麥克風。我知道,那是她獨特的魅力,無人能擋。而且,我也知道大家都在期待,非常期待,從他們閃爍的眼神,興奮的情緒。

千歌音抬起頭,望向我,對我微微一笑。我感覺到眾多的臉往後看,他們目光來到我身上,我沒有理會。我回給她相同的微笑,告訴她,我接收到了;告訴她,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吸引著我。海風吹動她帽子上的羽毛,那鮮紅櫬黑的格子裙,及膝的羊毛襪,硬挺的腰帶,隨風搖曳的披肩,傳統蘇格蘭裝。然後,她的頭微微低下,唇抵上風管末端的吹嘴,吹出了第一個音符。然後,第二個音、第三個音…Scotland The Brave。現場掌聲、吹哨聲不絕於耳,我的心怦怦跳著。她吹了一小節,在第二節的時候,轉身往船板走去,身後吸引所有目光。我的目光也在其中,注視著她的背影,逐漸升起。在登上歐羅芭號的時候,她轉過身來,身影變小了,但是,笛聲更為嘹亮。她的臉朝向岸下的臉孔,我知道她注視著我。當她吹起第三節,風笛隊伍加入了她。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我的感動,眼淚浸濕我的眼眶。我知道我不該流淚,在這歡慶的時刻。我看過她彈鋼琴,我聽過她拉小提琴,我也欣賞過她吹長笛,很美,也讓人陶醉。但是,今天,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如此激動?是不是深情的笛音,所具有的獨特魔力,將我的靈魂從心中掏了出來?我注視著她的每個動作,吹氣的時候,雙頰鼓起;換音的時候,手指在笛管高低跳躍。然後,她停了下來,風笛隊也停了。她站在那裡,靜靜的。海風吹動她帽上的羽毛,披肩隨風揚起。岸邊的人摒息以待。他們在期待什麼?


「想起來了嗎?」方才離開的乙羽,不知何時,又來到身旁。

我疑惑的看著她。

「她說過,為妳而奏…」她臉朝向前方,繼續說,「在直昇機上,在妳昏迷的時候…」我的淚瞬間滑下,也是靜靜的。我想不起來,但是,我知道,那時,她一定很害怕。因為,我還記得在我腦海裡的最後一幕。堅強的她,眼淚狂下。

我還是想不起來,但是,我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她說過,對我說過。然後,她作,為我而奏。她開始第三首曲子,Amazing Grace,現場又是一陣鼓動,我沒有加入他們。我依然凝望著她,淚流滿面。淚流滿面是無法言語的感動,還有更多的心疼。想知道,她對我說過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想知道,她暗自對我承諾過多少事,她已經做的。她依然吹著,雙頰鼓著,注視著我,我知道她在微笑。而我的心,好疼。

莉狄雅回過頭,「妳哭個什麼勁?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才可以目睹她吹奏蘇格蘭風笛,笨蛋!」

我的目光轉向莉狄雅,隨即又回到千歌音身上。「對不起,莉狄雅!」我看到莉狄雅蹙著的眉。但,我沒有說出我心裡的話,『對不起,莉狄雅,我無法不愛千歌音。因為,她的愛像風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我面前,瞬間化成一股溫和的春風,將我圍住。她的愛像宙斯的雷電,精準無誤的擊上我,貫穿我的全身。無論我在哪裡,都逃不掉。而我,也不想逃。她的愛如此強烈,又如此溫柔,直教我心疼不已。我無法不愛她,因為,愛她是我對她唯一的回應…』


想抱她,告訴她,我愛她。想衝進她的懷裡,告訴她,無論什麼事,我都想與共同她分擔。


*************************************


歐羅芭號下水典禮的那一天,那個笨蛋完全無視於我跟她的不同。無視我的交際手腕,無視我在商業界的地位,她的眼裡只有姐姐。我偶爾得知姐姐的行程,還帶著她。於是,我處心積慮的跟上,其中,包含我也跟著她們買了四班機票。那是姐姐不讓暗殺者輕易掌握行蹤的作法。甚至,我還提早到機場,避免錯過任何一個可能性。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讓她徹底明瞭我們之間的差異。我有很好的家世背景,優秀的學歷,廣闊的社交圈,強大的人脈關係。重點是,我有很好的交際手腕,可以在事業上給予姐姐一臂之力。不管怎麼說,我的條件都比她好太多。甚至,以外表來看,我仍勝她一籌。雖然,我並不想以美貌取勝,對姐姐來說,那太膚淺了。只是,那個笨蛋,好像完全沒看到。是她太聰明,所以故意?還是太遲鈍,所以沒感覺?她不聰明,所以,不是故意無視我的挑釁。她是遲鈍,但我也不認為她完全沒感覺。而是,她心中有個信念。

那天一早,我對姐姐的蘇格蘭裝感到驚訝。因為,那套衣服以及刻有她名字的風笛,一直存放在愛丁堡。那是她特地取來的,為了歐羅芭號的下水典禮?我感到不解,因為,歐羅芭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吸引力。我覺得怪異,但是,我沒有換衣服,因為來不及了。更何況,我也沒有帶那樣的服裝。我帶的是法國以及義大利的品牌,我以為我會贏的。只是,那個笨蛋,居然全身英國品牌Burberry,雖然,不是蘇格蘭裝。但是,那經典格子紋,與蘇格蘭裝搭配的完美無缺。我知道,那是一定是姐姐替她安排的。因為,那個笨蛋一定不懂什麼是名牌,更何況是英國最負盛名的服飾品牌。然後,當姐姐風笛一奏,那笨蛋潸然淚下,我唇一咬。我知道她不曾見過姐姐的風笛,因為,她們的行李沒有那一件。我甚至認為,她根本不知道姐姐會在當天演奏風笛。因為,當我訝異姐姐的蘇格蘭裝的時候,她也問了為什麼。那麼,為什麼她會流淚?典禮結束後,姐姐來到她身旁,見到她的淚,沒有緊張的神情,只是摟著她微笑。她在笑什麼?究竟在笑什麼?我知道,我已經是個局外人。但是,我仍害怕有人告訴我答案。


今天是歐羅芭號的首航,也是下水典禮後的第三天。晚上,船上有慶祝晚會,姐姐會出席,結束後,立即飛往倫敦。我不打算這麼早回倫敦,但我還是想跟她們一起去。因為,我也想知道爺爺的立場。今天,我也打算一同出席的晚會,再次讓那個笨蛋看看,我與她的不同。因為,我仍相當憤慨。

現在,我與姐姐還有那個笨蛋,正搭乘直升機,前往已在上午啟航的歐羅芭號。首航的整趟旅程有七天之久,姐姐無法停留這麼久。於是,挑選了第一天的晚會,結束後,立即趕往機場。所以,中午過後,我們搭直升機來到北海,為晚會提早做準備。直升機很快的來到歐羅芭號的上方,在頂部一個標示著H的圈圈降落,幾個熟悉面孔前來迎接。我知道那個笨蛋一個都不認識。我熟捻的跟在姐姐後面,與朗洋海運的副總經理菲瑟爾先生、船長弗烈塔格先生寒暄幾句。他們也很有禮貌的親吻我的手背。而那個那個笨蛋什麼也做不了,要不是跟在姐姐身邊,我想沒有人會瞧她一眼。最令我開心的是,姐姐居然沒有介紹他們認識。那就表示,那個笨蛋不會有機會進入我跟姐姐未來的事業。或許情況還不太糟。

進了船艙,我與姐姐分別被領至不同的房間,但緊鄰著。那個笨蛋還是跟著姐姐,我內心不甚暢快。但是,我也沒得選擇。時間還早,離晚會還有些時間,我們都得梳洗一番,置裝後才進會場。這時候,我可不想跟那個笨蛋同房。而且,若是那個笨蛋與姐姐分開,萬一那個笨蛋又哭哭啼啼的,那樣會要了姐姐的命。


首航晚會在宴會廳舉行,參與人士比下水儀式還要多,但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上層人士。晚會已經開始,姐姐也準時出席,正與丹麥馬士基海運,執行長阿佛雷得先生熱烈交談。乙羽跟隨在側,一切看起來都正常極了。只是,怎麼沒有看到那個笨蛋的影子呢?該不會是吵架了吧?如果,真是這樣,我會很開心。我會要求船長弗烈塔格先生準備煙火,在甲板上釋放起來,要所有的船員跟著跳舞。可是,我又覺得不可能。連我跟姐姐也不曾吵過架,更何況姐姐又那麼呵護那個笨蛋,怎麼可能跟她吵架?如果不是吵架,那為什麼還沒看到那個笨蛋?她該不會跟安娜跑去別的地方了吧!這樣我在這裡是在忙什麼?我又開始痛恨那個笨蛋了,老是破壞我的計畫。

我不停的向入口處望去,希望可以看到那個笨蛋從那裡進來。然後,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那個笨蛋出現了。我不耐的情緒,瞬間轉變成鬥志,恨不得立即向她炫耀一番。只是,伴她入場的是乙羽。乙羽何時離開的?接她過來的嗎?我看了那個笨蛋一眼,她臉上表情一付剛睡醒的樣子。我對姐姐對她的縱容感到不可思議,居然讓她睡過頭?論身份,遲到都輪不到她。不管如何,她總算出現了,那麼就來歐羅芭號上的最後一回合好了。

那個笨蛋一進到會場,很快的朝姐姐的方向望去。然後,東張西望的往一旁走去,不是姐姐的方向。坦白說,這一點,我還覺得她蠻可愛的。我以為她是那種一天到晚黏著姐姐不放,不識大體的女生。實際上,並不是。她不會在姐姐工作時,打電話給她,也不會在她忙碌的時候打擾她。如果,姐姐在她身邊接起重要電話,她會在一旁,安靜的找別的事做。好比讀著那笨死人的小說,綿羊偵探團。我說,人笨,連看的書都笨。偵探小說不就是該看夏洛克‧福爾摩斯或者亞森‧羅蘋嗎?那個笨蛋看的是綿羊偵探,居然還是德國人寫的故事。故事說的是,綿羊們要找出殺害牠們農場主人喬治的兇手。其中,綿羊們還推理說是上帝殺了喬治,因為牠們去了教堂,看到人類向上帝禱告。牠們也看到一個人被釘在十字架上,所以,推論是上帝殺了喬治。這樣笨到不行的推理也讓她咯咯的笑,真是笨死了。我真的不懂,為什麼姐姐會如此迷戀她?只是,有一點,這幾天來讓我感到相當疑惑。那就是,她總是可以很快的知道姐姐在哪裡,不需要尋找,不需要搖頭晃腦的張望。她雙腳一站,目光一望,第一眼,就是姐姐的方向。在機場的時候、在歐羅芭號下水典禮的時候,還有現在。兩人之間明明有些距離,中間人來人往,四周吵雜紛亂,絲毫不影響她的判斷。明明她的腳步才剛移入,明明總是有很多人擋住她的視線,明明安娜老是圍著她,讓她改變方向,她似乎都知道姐姐的位置。我能說那是天性嗎?我知道,有些動物就是有類似的靈敏度,但她是人啊,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能力?

現在,那個笨蛋看到我了,跟我打招呼。我沒有理她,因為我也跟姐姐一樣忙著周旋於來賓之中。但是,我會找機會接近她,讓她瞧瞧姬宮家的世界。恰巧,那個笨蛋正站在丹麥馬士基海運,執行長阿佛雷得先生的夫人旁邊;瑞典地中海航運副執行長,阿爾布瑞特克女士也在。我朝他們的方向走去,如同大前天一樣,我會刻意在她鄰近的地方,與船務界的先進們談話。只是,那個笨蛋又朝我打一次招呼,向我跨進一步。我只好把臉朝向她,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坦白說,今晚的她,打扮起來還蠻漂亮的,的確讓人有驚豔的感覺。白色低胸晚禮服,晶亮的鑽石項鍊,簡約不失雍容。還有她的耳環,隨著她的腳步搖曳,輕盈不失高貴。我不得不承認,她的裝扮絕對在水準之上,宴會廳裡沒有幾個人可以勝過她。我的心很不是滋味。她對我微笑,我不理她,她稍微側了頭苦笑。她側頭的那一瞬間,長髮滑下,露出藏著的脖子。然後,我看到…我看到…一個小小粉紅色印記。我頓時感到天昏地暗。是姐姐留下的?這就是她晚到的原因?讓她醒來再出席?我…我處心積慮,那笨蛋卻盡情享受姐姐的懷抱…。我無法再猜想,只要想到她們在房裡,我的胃翻騰得厲害。

我知道情侶之間的親暱行為,但是,想到那個笨蛋跟姐姐,我的心還是抽痛著。我感覺到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儘管,阿佛雷得夫人與阿爾布瑞特克女士就在一旁。不知不覺中,我的手朝那個笨蛋的脖子伸去,抓起她的頭髮。瞬間被拍開。我頭一轉,看到的是安娜。薇朵也擋在我面前,她要阻止安娜的手顯然落空。旁邊乙羽臉色一變,我看不清她是對安娜的反應惱怒,還是對我的行為感到震驚。只是,她很快的轉身,將阿佛雷得夫人與阿爾布瑞特克女士,帶離開。總之,事情已經發生,我很感激她的補救。臨走前,她在安娜的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安娜帶著那個笨蛋離開會場。姐姐沒有出面,但是,我知道她一定都看到了。而且,她的人快速且不著痕跡的解除那個笨蛋的危機,安全的護送她離開。那個笨蛋受到嚴謹的守護,無須姐姐出面。


現在,那個笨蛋離開了,我的計畫又被破壞了。這一戰,還沒開始,我已經輸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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