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三天，寒烟翠没有见到戢武王，亦没有见到玉辞心。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是被一把鼻涕一把泪跟自己要死了一样在旁边嚎哭的湘灵弄醒，她费力的睁着眼睛看趴在自己床边一脸担心的湘灵，虚弱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吾还死不了……”

“呜呜……今早王兄的密使告诉我你遇袭的事情还叫我不要声张，我……翠姐姐……”

说着话，又是泪珠欲下。寒烟翠心疼的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温柔的说：

“吾无大碍……别哭……”

仿佛是感到寒烟翠冰凉的手指和虚弱的气息，湘灵总算想起王兄是让她来救人而不是哭丧，于是乖乖停下眼泪，专心于给寒烟翠疗伤。寒烟翠看着湘灵的侧脸，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昨夜也是这个角度给自己裹伤的玉辞心。不过，湘灵身边总有一股能让人安心的气息，让寒烟翠烦躁的心情也渐渐的缓了。

湘灵这样在寒烟翠的身边呆了三天，胸口的伤并不深，加上禳命女的封号不是白叫，这三天来已是好了个七七八八，寒烟翠似乎都要淡忘了自己缘何要刺自己那一剑，也淡忘了湘灵对她仅是姐妹情谊，看她为自己担心，看她寸步不离，寒烟翠都觉得心头无比宽慰。若说这自欺欺人的功力，寒烟翠早已练就的炉火纯青。

因为她的要求，向来不高。

“……翠姐姐，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吾不能再在王宫里停留……”

“嗯……吾知道的，你去吧。”

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送走了单纯轻灵的禳命女，寒烟翠独自一人坐在重新变得空落的屋子里，以手支颈，望着窗外，原本平和的心境又一次因为分离而变得略起涟漪。

“问郎君，流水有意花无情，不奢婵娟，何来憔悴？问郎君，红烛泪涸人不寐，相伴相思，何日回首？”

寒烟翠启唇悄然吟出的诗，语调清雅平淡，像江南的烟雨，多一丝缠绵，少一分悲痛，却是绵绵不绝的将人缠了一圈又一圈，别有忧愁生。她自顾自的念，却没顾上瞧在门口站着的一个影子，正出神的望着她的侧脸。

戢武王这三天过的，丝毫不惬意。事实上，根本，绝对，百分百过的很不舒服。她回到密室，想要真正来一个闭关，梳理翻覆的心念。抬手，眼前就是雪白的肌体；合眼，黑暗里满是那妩媚的回眸；侧耳，本是寂静无声的静室却是飘满了仿若柳絮一样的浅吟……寒烟翠就像一个魔咒，种进了坚如铁石的心，让一个不知情是何物的戢武王，坐立难安。

这一定不是。一定不是。不是。

但现在才想起来修炼自欺欺人功法的戢武王，有点练不下去。在她心里，那个一头白发面目温柔的男子身影已经隐去，寒烟翠的一切却突然毅然决然的变得无比清晰。清晰的让她神经发疼。宽大衣袍下的身体仿佛在怀念着一种热度，一种温柔，一种超越躯体的痛。

如此苦熬了三日，戢武王脚一跺，长袖一甩，夺门而出。

那女人，可恶。

虽这样念着，可一见到那熟悉的门扉，戢武王却又自行放轻了脚步，轻的不能再轻。她的伤是否已好，她的笑是否如旧，她……带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疑问，静静的站在了门口。因为她眼前看到的，是一副仿若画卷的美人图。她听到了她说的话，她知道了她在意的不是她。

怎地凭空而来了一阵酸楚？

“原来是王。”

听得背后呼吸有异，寒烟翠淡淡的回过神，看向门口。却是端着架子正在犹豫是进是退的戢武王。她站起身，继续说：

“王请坐。”

一个请，一个坐，让戢武王再不进屋就不合适了。她一手背后踱步进来，故意板起一张脸，大喇喇的坐下，说道：

“王后看来已无恙。遇刺之事吾已听闻，可惜当时吾在闭关，没能及时救援……”

看着戢武王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自说自话一人两角，寒烟翠不知为何从心底升起一股笑意，她本是知礼节顾仪容的女子，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背过身，扑哧一声大笑了出来，几乎要将眼泪笑出来。

“哎唷……王何须如此……此时周围无任何人，王不必担心……那些话，且不要说了。”

寒烟翠一边笑得差点岔气，一边轻声说着。戢武王涨红了脸，咳嗽一声，嘟囔一句：

“咳，别笑。”

“……是。噗……”

盈盈笑语，淡淡体香，戢武王觉得之前闭关时的一切阴霾突然间消失不见。她看到寒烟翠掩唇的那只玉手上还缠着自己那晚从衣襟上撕下的布条，心中一动，伸手牵过那只手，顺便也拉着寒烟翠坐在了自己身边。

“……还疼吗？”

她还记得那一夜这只纤柔的手掌内血肉翻开的惨状。

“禳命祭祀亲自出马，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提到湘灵，寒烟翠言谈中的笑意，明显暗了下去。戢武王不是听不出来。她把寒烟翠的手放在掌中，低声说：

“……你对吾妹……情真意切……”

戢武王早就什么都知道，她只是什么都不想说。寒烟翠一愣，随后幽幽开口：

“……那又如何。”

就像她吟的，流水有意花无情，情真意切又何用？看到寒烟翠低落下去的侧脸，戢武王突然觉得胸口发堵，气息不畅。她好像懂了寒烟翠这个女子把本应沉重的爱恋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却不愿给湘灵任何负担的想法，她也好像知道了爱是成全这句话让寒烟翠的一言一行实践着。

只是这女人认为如此便是幸福，她真正的幸福又由谁来给？

心中一阵激荡，也不知怎地，猛地将寒烟翠抱进怀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弥漫在室内，寒烟翠被戢武王的“突然袭击”很是惊了一遭，但那宽袍大袖里的躯体又是温热柔软，有一丝熟悉的熏香自她脖颈下的肌肤传来。寒烟翠没有挣扎，只是保持着被戢武王揽入怀里的姿势，手轻轻抚上戢武王胸口的坠饰，叹了一口气。

“那晚……我……”

“……你喊了湘灵的名字。”

寒烟翠看不见戢武王的脸，分辨不出她的语气，代表着什么样的神情。她明白现在这一切，根本毫无意义，却不愿意挣脱出来。少顷，寒烟翠觉得脸庞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起，对上了一双如碧波般温柔的湛蓝眼眸。她和戢武王之间的距离，猛然间变得无比暧昧。薄薄的嘴唇开合，说的话却不明不白：

“你是吾的王后。”

不等寒烟翠回答，那双唇已经封住了她的答案，启了她的舌，在她的唇齿之间，流连忘返。不知这一个吻持续了多久，直到戢武王肯让寒烟翠呼吸时，那双媚眼已是水雾迷蒙，失焦无神。

“你是吾的王后。”

当戢武王双手抱起柔弱无骨的身子走向卧榻，把她放平，然后用较寻常女子略长一些的手抚摸她的脸颊，再一次不明目的的轻轻说了同样的话。只是当她用比玉辞心沙哑一些的嗓音说出这句话，让寒烟翠的心轻颤着流了泪。

她再一次吻了她，向她索取着对她的占有权。戢武王这一次伸向旗袍盘扣的手没有颤抖，反而愈发的温柔，她褪去自己的外袍，穿着单衣，轻轻的伏在寒烟翠身上，给她一种让人心安的重量。舌尖轻触着她的耳侧，唇蹭过她的脖颈，呼吸之间让她雪白的肌肤渐渐发着樱红，用炽热的掌心描绘着她的曲线，耳畔也响起了寒烟翠压抑着的呜咽。

“嗯……啊……”

戢武王避开了她的伤口，却用舌头在她的琵琶骨上放火，寒烟翠忍不住的身体上扬，牵动了刚刚愈合的创面，一种轻巧的撕痛却让她身体的触觉变得更加敏感。

“……别动，伤口会裂开。”

“呜……那你倒是……别！……呜……”

“吾才不会。”

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宣告她是另一个戢武王，君临天下。她咬着她的蓓蕾，手向下移，启了她的身子。

寒烟翠被一种情绪淹没了。波涛汹涌，无从倚靠，她上翘的唇浅浅的开合，媚眼迷蒙的落下眼泪，她抓不住，也碰不到，只觉得身体像被火灼烧一般的痛热，像被冰冻过一般的寒颤。她想尖叫，但声音像是被牢牢的抓在喉间，最终听到的是连自己都耳红的呢喃。

她只记得最后，她的指甲狠狠的抓进戢武王的肩头，胸前的伤还是裂开，一丝血痕顺着身体流了下去。

她只记得最后，听到她唤了一句：

“戢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