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对镜轻挽发,是谁卧榻枉凝眉。
寒烟翠皱着眉头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早已经凉透了。她腰酸背痛的背过身,打算无视仍然开着的窗外日上三竿头,暖云晴空万里秀。戢武王看来是一早便起身走了的,只不过寒烟翠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睡的如此沉,因为依稀还记得昨晚睡着时,她的头放在了戢武王的胸口。昨夜的事开始变得不真实了起来,她叹了口气,轻轻用手顺过自己的发。掉落一床的珠花钗尾,绫罗衣衫,也被戢武王该叠的叠,该收的收,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
她……比谁都有王者之气,却也一点儿也不像王。
暗暗在心里说着,一口气提上来,又牵了胸口的伤。一阵撕裂的疼痛让寒烟翠倒吸了一口凉气,脸颊却开始发烧。昨晚她的伤裂开了,戢武王一边要着她,一边伸出舌将那些血液舔了去,嘴角还留了一丝魅惑的笑。
想起来,寒烟翠不由得半张俏脸缩进被子。
她跟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越想越是烦躁,还不如起身。寒烟翠皱着眉,刚起了半个身子,腰腹后背连带腿脚就是一阵酸痛,疼得她差点出声。
“这家伙……怎么就是不知道轻点儿呢……”
嘴里刚碎碎念着,湘灵就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
“……翠姐姐,啊!”
看到衣衫不整香肩微露散着一头秀发还面颊发红的寒烟翠,湘灵就是一叫唤。因为她所见过的翠姐姐不是仪态端庄就是盈盈华美,怎见过她狼狈成如此。再一看又是不对,虽然平时的翠姐姐眉目间不笑也媚,可此时的女人香又是格外的不一样,只是盯着看,心跳便加快了许多。
突然有人闯进来自是吓了寒烟翠一大跳,见到是湘灵,却又松了一口气。她穿好里面的小衣,微笑着对湘灵说:
“干嘛张个嘴在门口站着,进来。”
“……好。”
湘灵很想摸一下寒烟翠的头,总觉得她脸红的不太正常……听到唤她,还是走了进去坐在一旁,对寒烟翠说:
“翠姐姐你没事吧……?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吾能有什么事。”
还是暖如春风的笑,湘灵一下子信了九成九。眼尾扫到桌子上摆着的百合花钗,湘灵想起什么似的握住了寒烟翠的手:
“对了翠姐姐,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种在湘月居外的百合花开了,今日我们一起去赏花好不好?”
“当然好。”
难得湘灵主动邀约,寒烟翠自是满心欢喜,刚要下床穿衣,下腹又是一阵疼痛。
“哎唷。”
“翠姐姐你没事吧?”
“无、无事……只是胸口的伤好像有点裂开而已……”
寒烟翠连忙找了个借口,心里咬牙切齿。
戢武……你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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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提前出关,而且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大臣们心里虽有疑惑也是不能明说,照例公事公办该干嘛干嘛。朝会之上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侍从来报:
“报!火宅佛狱使者前来求见!”
“嗯?使者?”
自从寒烟翠嫁到杀戮碎岛,和火宅佛狱的事情算是暂时稳了下来。此番莫名其妙的派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和寒烟翠有关吗?戢武王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大大的疑惑了起来。
“宣。”
长袖一挥,沉稳霸气的让周围的大臣都直了腰板。听说火宅佛狱新上任的老大妖里妖气,行无正途,哪像戢武王这样英明神武,真乃杀戮碎岛之福啊。大臣们的吐槽还没结束,一个一身白衣满头白发的俊秀青年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略一拱手算是见礼了。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又是一阵内心旁白。
连使者都这么妖,火宅佛狱没救了。
戢武王自是不知道手下这帮老头在心里说什么话,头一点,手一放,开门见山:
“魔王子可有话说?”
“有。近日一名男子从苦境硬闯火宅佛狱边界,意图不明,人已擒获。”
“你们火宅佛狱的事与我杀戮碎岛何干?”
那白衣男子嘴角一挑,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脸说:
“那男子口口声声念着,要找戢武王的使者,玉辞心。”
大臣们一愣,戢武王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不用问,她也知道那男子是谁。看着戢武王的脸色,那白衣男子似乎很有兴趣,继续笑着说:
“魔王子说,若是戢武王要这名男子,必须许吾火宅佛狱王女回家省亲。否则三日之后,此人将被处决。请戢武王定夺-----王女到家,火宅佛狱立刻放人。”
话说完,那白衣男子竟是理都不理戢武王,转身就走了。戢武王一口银牙咬碎:
“散。”
说罢也是自顾自的去了。
戢武王心里,原本的天枰早就已经倾斜。若是以前,她大可先放寒烟翠回火宅佛狱换回剑之初,然后再发兵把寒烟翠抢回来。只是现在,她从心里觉得剑之初此举不但添乱,也放心不下寒烟翠独自回到火宅佛狱。
她被一种深深的不安影响了思绪。寒烟翠一旦回去,必有意外。
眉中间快拧成了大疙瘩,脑袋里乱七八糟,戢武王一边想,一边踱步到了寒烟翠休息的屋子。
没人。
她招手唤来侍女。
“王后呢?”
“今早禳命祭祀来请,说是去了湘月居赏花。”
她还有心情赏花……戢武王大大的叹了口气,转身往湘月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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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姐姐,你看,花开的多好。”
湘月居周围,如今开满了朵朵纯白的百合花。寒烟翠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种花,大概觉得,与湘灵很合适。来到碎岛之后,闲来无事就种下了。如今开着满园,也算是稀罕。湘灵开心的在前面蹦着,寒烟翠慢慢的走在后面。她闻着满园清香,心头的纷乱也平息了。
若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多好。
“翠姐姐,你有心事?最近看你总是出神。”
湘灵回过头,看见寒烟翠俯下身又对着一朵花呆住,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
她已经习惯了什么都不跟湘灵坦白,因为上一次,她真的伤了心,而且伤口到现在也没好。湘灵往回走了两步,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下轮到寒烟翠好奇了,她牵过湘灵的手,出声询问:
“你怎么了?”
“翠姐姐……我……”
“你我情同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说?”
情同姐妹。这话说出来连寒烟翠都觉得刺耳。但她总是带着一脸笑意,温柔的这样说。湘灵咬了咬下嘴唇说:
“……我……我最近觉得……对翠姐姐你……”
“对我怎么了?”
“我……我对你好像和以前的感觉,不太一样……”
一时间,寒烟翠没明白。她奇怪的看着脸通红的湘灵,继续问:
“有什么不一样吗?”
“就是……就是我觉得……我和你,如果能这样一直在一起……就很好……不用有其他人……和我当初对楔子的感情有些像……但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最近……总能想起翠姐姐你当初跟我说的话……”
听了这话再不明白,就不是寒烟翠了。只不过她只是从一脸奇怪变成一脸的不可思议,再到一脸的不可置信。对于自己的付出,寒烟翠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她也从来就没奢望过湘灵有朝一日可以领悟到自己的付出,有朝一日可以接受这份根本不可能的感情。如今虽然是说不上接受,但也比之前好了太多。只是这好,偏偏在她和戢武王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
她虽然不觉得自己对湘灵的感情有什么变化,只是……
“咳。”
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咳嗽声,惊得湘灵满面绯红,低头行礼,匆忙的叫了声“王兄”之后就跑开了。寒烟翠还在发愣,僵硬的扭过头,看到了一脸黑气的戢武王,尴尬的张口,停了半天却也只说了一个字:
“王。”
“……吾,得有多大的胸怀,才能在听见自己的王后与妹妹谈情之后不动声色?”
戢武王的话很平淡,话里的情绪可一点儿都让人觉不出平淡。寒烟翠此时倒也回过神来,撑着伞,盈盈一诺,说道:
“王误会了。”
误会?戢武王眼睛一瞪。湘灵是谁的妹妹,她那一脸娇羞的样子做姐姐的看不出来吗?转念一琢磨,不对……自己不是明明早知道这件事吗?干嘛现在才摆一张黑脸……于是戢武王硬生生的将面色放缓,低声说:
“此事先不提。吾今早见到了火宅佛狱的使者。”
“使者?”
寒烟翠同样愣了一下。
“是个发色衣衫皆白的男子。火宅佛狱擒了一个人,需要以你交换。”
戢武王说的很含糊,寒烟翠看到她闪烁的神色,眉头一皱,问道:
“擒住的那人,与王可有关系?”
“……唔……与吾的使者略有纠葛,并不重要。”
不重要?寒烟翠挑起一边眉毛。不重要干嘛说的时候快要将一口牙都咬碎了,干嘛又特地来跟我说交换的事呢?
“那王是何打算?”
“……若你想回家一趟,吾不阻拦。你若不想……那人死生与吾无关。”
话是这么说,寒烟翠看着戢武王动摇的双眼,暗暗苦笑。
“吾本就是棋子,多用一次又有何妨……”
“不可!你回去一定有危险!魔王子他!……”
戢武王不知是急她要回去,还是急她说自己是棋子这件事,言语一下子变得激动。寒烟翠微微一笑,轻盈的走到戢武王身边,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虽然名义上,你为王,我为后,但我知道,你心里并没有我。是福是祸,且让我走一遭,也算清偿了一晚的温暖。许久,没睡过这么好了。”
看着寒烟翠撑伞缓步而去的背影,戢武王想唤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心充斥的不知是何情感,有酸楚,有无奈,有剧痛。她攥紧拳头,不用内劲保护,猛得一拳捶向地面。周遭寂静无声,她的手上狠狠的落下一行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