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苑(1-4)
一
什么?!魔族的秘闻、秘史、秘密、秘籍、秘藏……
……
还有很多很多好的东西,都在玫苑!
「这是骗孩子么?」云韵霜拿着那封外表装潢得很精美的信,差点气乐了。
还说什么机不可失,切记一人前往。明显就是个陷阱,恐怕还是魔族中人所为,竟妄想消灭最大的对头。只是对方竟如此无智,这种手段,也太不高明了!
又端详了一阵封面,捻了捻洁白的,质地很好的信纸,都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甚至那些工整又毫无个性字体,也能辨出是专业的誊写工匠之手笔,信使自然也是职业的。
江湖人若有心隐匿身份,自有一套方法,通常追查下去也是徒耗精力。
显然对方还不是十足的白痴,也精通此道。
该从哪入手呢,云韵霜又抽出信中附带的那张路观图,看后更气。
所谓的玫苑就在长安城东不到四十里处,未出长安地界,简直是挨着长安城,和自己做邻居!
陷阱都挖到家门口了!
就像大猫被耗子示威,她被惹火了。
「难道我云韵霜是可欺之人!?现在就发兵马把你们一网打尽!」
二
长安附近有片不被人注目,终年平静的小山林,今日突显异状,只见祥云朵朵、瑞彩熠熠。
一片耀目的七彩炫光闪过后,一条卓然身影飘然而降,正是……
此时日头尚不过午,离收到信也未过太久——对于先天高人来说,不管是公认或是自认的,区区几十里路程算都不得是什么,如拜访街坊邻居一样随意。
不是要派遣重兵吗?她身边却并无一兵一卒,未背宝剑更显自信满满——其实霜魄并未离身,只是用封物术封住。
「十万、百万,」云韵霜边打量四周边笑道:「我一人足胜不知多少千万大军!魔人阴谋又能奈我何?今天便有龙潭虎穴也要一探,看看究竟有何花样!」
只见眼前一片荒芜,正自皱眉,突然景色一变。
这是——?
前方大片绯红,艳过天边堆彻的火烧云,浪涌一样扑面而来,霎时不知是深陷仙境,或是幻境!
云韵霜明白,这是进入了有术法遮掩的异境——这些境地都建在巨大的异界碎片之上,师尊常居的入云山,自己修炼的伏龙渊,都属此类。
入云山高高在行,清高的高不可攀;自己的伏龙渊更简单,就是不知多久前,一大块金子从天而降,把地砸出个大坑——云韵霜的考证结论。
而这片上的小世界则奇花异石、芳草清泉,而且到处色调都带几分嫣红,难怪叫玫苑。她心生七分喜爱,减去三分警惕。
这样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象有阴谋陷阱,谁舍得折断其中一草一木,毁去一石一砖?
玫苑深处似有院落山庄,顺着半天然的小径,她小心翼翼蹑足而行,生怕踩坏这份娇脆。
无高墙阻隔,关键处只有稀疏的篱笆,配合着或高或矮的草木,依着地形地势分出内外。云韵霜更生好感,未曾迟疑就踏入其内。
庄院里面古香古色,一墙一柱,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一瓶一器,不知能上溯到何朝代,价值几何。
看看这,看看那,云韵霜赞叹不已,这种不俗的品味,实在好过自己的小金窝。不知此地主人是何许人也。
突然她的视线落到一物之上,一段粗如儿臂的大角杀气腾腾地插在墙角!显得和此地美景格格不入。
云韵霜不禁吸了一口冷气,细看又觉此角悲怆十足——墨玉般的角质沾了未干的露水,宛如道道泪痕;透过锈痕,通体又闪着奇异的乌光,简直像在呜呜地控诉着什么。
这是?
未及多想,又被什么吸引着,追到另一处……
三
盯着墙边那截独角,焰炽失心有些发呆。
角本身并无异变,数十年如一日,孤零零插在那,也不曾移动分毫。
也是这样的一天,那时玫苑还没搬到这里,突然冲进来好大的一只……
虽不相识,她像看到老朋友般,带着笑意,随意的用眼睛打了个招呼。犀角魔刚好也看到她,「果然是……」,然后思维戛然而止,犀角魔的时间像油脂一样凝结起来,一片红光后,一切都消失不见。
这就是焰炽失心的力量,邪惑世口中的烁石销金无物可挡的「玫瑰火焰」!
可怕的是这种至极火焰无需手足动作,藉由双眼便可发动,目光过处便可金石为开,纵有功力高过她数倍之人也难以抵挡!
这种能力即便在焰炽一族,史上也从未有过。要说还有什么弱点,射程勉强算,肯定不如能打到千里外的穿魂七魔箭之类的箭术——射程那么远。
她正要转身离开,稍感讶异的是半空里滚翻着落下那截角,噗~的一声插在墙角。
或许是用火时太随意,或许角质太特殊,总之她也不是太在意。她非是凶残之人,性子非常随和,任由那只角在栖息在墙角不知多少岁月,那里的土地几乎都板结石化了。
日月轮转、四时交替,漫长岁月后,玫苑终又被人侵入到这般深度。
其实自打云韵霜足一沾此地,就已被她发觉,甚至能从对方散发之气息追踪行迹,当然也能觉察到对方之气息可与自然同调,显然来人非同小可。如果不是在自己的玫苑,想如此追踪怕并不易。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去做个终结就可以了。
在这呢,绕过这个插角的大院,在另一处假山旁找到了那名侵入者。
那少女背对着她,正蹲在那里兴致勃勃地鼓弄着什么。
嗤~,焰炽失心感到自己心底发出一声畅快的轻笑,那人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也太没紧张感了。
看她根基和特质,一定就是邪惑世所提的云韵霜了,看她的样子,完全不知处境。不知是怎么给邪惑世骗过来的。不管怎样,既然人来了,就开始吧。而且到了这儿,是或不是,都无所谓了。
难得焰炽失心如此用功,瞳力开动,那少女身前、上、左右之厚厚的空间里,甚至足下深深的土层中,都潜入了充满奇异力量的无形火焰因子!
不知为何她今天就是干劲十足,考量周密,保证万无一失。其实平日里随意而发的火焰也从未失手过。
重重囚幔织成巨大的待收罗网,把眼前少女鸟儿一样罩在内里。
少女仍自顾游戏,全然不知所处险境……
焰炽失心正待紧收网口,让玫瑰火焰爆出远超以前的灿烂。
少女却突然弹身起来,转身,兴奋地伸直手臂,捧着一物给她看。
……
四
是火兔,怎会?看清对方手中之物后,焰炽失心很是惊讶。
那少女也正是云韵霜。
原来,云韵霜正看角,突然觉察似被一股热辣辣的视线所盯,回身看时却是一只鬼鬼祟祟的大兔子,童心大起,作势欲扑。
兔子见状,转身欲跑,才动腿,身子一轻就腾空而起,被云韵霜抄在手中,做了俘虏。
「真好——」云韵霜抚弄着兔子赞不绝口,柔软的大耳朵抓起来像裘皮,一身的软缎一样毛髮粗实的像骏马,瞪着铜铃一样的黄铜色大眼睛,还一直像极小的水牛一样喷粗气!太有意思了!
火兔也是通灵的小兽,被小女孩当作玩物自是气恼。无奈对方手法玄妙,想咬想逃都无能,被摸、捏、喂草都无计可施。
云韵霜耍得开心,慢慢也觉出异状,察觉到身后有人。
自感不好意思,转过身,捧起兔子对来人说:「你看,这只兔子竟是——」
待看清来人,她又把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
来者不但不可怕,还是位娇艳欲滴的大美人。髮型和华凤铃相似,也绑了又粗又长的马尾——最近似乎很流行,云韵霜也想过弄一个,又怕被妹妹取笑而犹豫不定。
这位小姐身材年纪都看起来和韵雪相仿,一身红衣和亮晶晶的秀髮一起熠熠闪亮,丰韵如怒放牡丹。
云韵霜又一次惊得合不拢嘴,她本想说:「你看这只兔子竟然是——红毛的!太有趣了!」
却无论如何也讲不住,因为——对方的髮色竟然艳如桃李!
细看双瞳上,也一层有最珍稀火钻上才有的那种迷人光泽。
还有那有别于普通人类的气息……
魔族少女?产生意识后,云韵霜足足紧张了好几秒,一个时辰分八刻,一刻又分三分,叫做「字」,「字」下又有「秒」,表示更加细如麦芒。
让云韵霜紧张几秒已是极为少见,火兔趁机狠咬了她一口,跳下来,绕过红衣少女身旁逃走了。
手一痛一空间,云韵霜马上恢复了,直对魔族大军都如若等闲的她,立即就把魔族、人族或是鬼族什么的,还有对火兔的兴趣,都抛在一边,也顺着火兔跳过的线路走近那位魔族小姐。
哎,走出来了……只差一点!看对方钻出自己精心布置的「囚笼」,焰炽失心稍觉惋惜。但按照传统,火兔出现,就要好好招待客人——这是决不能更改的。
那只火兔是伴随异界碎片生出的,本身并无过于出奇之处,严格说不算是纯粹生命体,也无需直接觅食,百年也难出来一次,连住这的人看到它也觉得新奇,所以就有了那个奇怪的传统。
数百年来,火兔从未迎过客,那个快被淡忘的传统也未被执行过。
今天也不是火兔想迎客,或者火兔突发异常。
可能是云韵霜无意中曾稍微释放出龙气,本是微乎其微,但火兔敏感异常。
它哪见识过这般气息,只觉似卧在天地难容的可怕异兽之侧,恶寒滚滚,恐惧不能安,惊惶下撞出洞穴,被云韵霜所获。
「竟有这样的人!」云韵霜暗自感叹。
她知各魔族之间也有很大不同,并不全是面目可憎者。比如灵州道之战被她钉在孤魂峰上那名魔将,其实也算一表人才,而且智谋和胆识不差,可惜两军对垒,他又选错了对手。
容貌还则罢了,当今乱世,竟还有如此般大家闺秀,这种纯纯的贵族气质,不论魔族、人族、鬼族还是什么族,怕都难找,除了那个规格外之人绝对无人可比,而那人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无怪她惊讶,这样的人,上等魔族中也仅有一名。
受到莫名鼓舞,云韵霜甚至绕着人家看了几遍。果然是夺天地造化之佳人, 新月般弯弯的睫毛,繁星闪闪的眼睛,挺拔又不大的鼻子……任何角度看都精致无比;亭亭玉立,坚实饱满,前后俱佳,呼吸起伏缩涨,犹如春一般生机勃勃……
最让她着迷的是,明明和华凤铃差不多的髮型,却呈现另一种风韵;火一样艳丽的容颜,却又有夜一般的文静!!
云韵霜眼光最锐,不单能洞悉天下武学,看人更能深入。她能判断出对方虽是魔族,却远较大多数人纯净——身上毫无一丝戾气或血腥,清澈的眼神更折射出清澈无瑕的内心。
也许云韵霜所观所感都无差错,只是无法想到对方不沾血腥的真正原因。
如此这般,焰炽失心气定神闲地给云韵霜看个饱,然后柔声问道:「你便是——云韵霜?」
「嗯,是我。」对方短短一句话,数个字,就让云韵霜很是受用,想自己果然早已名震天下,对方也一定没少听说自己的传闻、事迹。
焰炽失心却犯了难,果然是她,焰炽族这样最上级魔族,当然要一言九鼎。既答应杀她便要杀,可传统又不能破坏。怎么办才好呢?
为杀人烦恼,焰炽失心还是初次。
但又迅即想道:「当然要好好招待,但如果她自己死了——这样就没关系了。对!可以这般如此!」
失控的火焰因子终于爆发,妖艳的火光轰然而起,化作接天光柱,其内似有花瓣缤纷,其外熔岩滚翻,玫瑰火焰的威力化为奇异美景完全释放!
只是两人数刻前就已离开。
焰炽失心轻声道:「随我来。」
云韵霜就跟着她钻入了玫苑更深处。
幸而玫苑环境特殊,可勉强承受玫瑰火焰,搭配这样环境,火焰如欢庆焰火般,不显太突兀。
只是热力深透地下数百丈,火兔巢穴完全消熔。但狡兔三窟,少一个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