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标题

作者:chillystar
更新时间:2011-01-31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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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hillystar 于 2011-2-3 04:23 编辑


八、白群(下)

(from 立花)

出道晚宴後面有一場小小的媒體見面會,據手冊上說,見面會上會當場演唱那四首已經在網路上跑到破表的歌。

也難怪有那麼多的歌迷。

原則上說我們也可以去頂層看live,不過律在晚宴上勸我別去。

“人太多了。而且,沒有VIP席。擠在人群中耳朵也要開裂吧。年末會有演唱會。到時候請務必賞光。”

沒說的潛臺詞大概是:小澪看到台下有熟人估計會緊張得撥不下去弦。(尤其是見面會場沒有舞臺和觀眾席之間的高度差,在學校會堂表演時基本看不清觀眾席,但在見面會場觀眾席一覽無餘。)

當然,律這套說辭對秋山澪fans club的人顯然沒用。比如佐佐木同學就一口氣帶了DV及其5塊充電電池外加單反若干,儼然有把簽唱會從頭到尾前前後後一秒不落無一死角拍下來的趨勢。我不由暗暗擔心萬一五人中哪位緊張過度導致汗水淚水弄花了妝也難逃佐佐木同學無孔不入的鏡頭。

“唯,今晚的live好好加油。”我在晚宴結束時對唯說。

“唉?姬子醬你不去嗎?”唯拉著我的手不肯松,完全不顧工作人員已經在後面催“要上去咯。”

“哈,人太多了,我有點累了呢。”我任她拉著,指了指橫眉怒目看著我的攝影師。

“人家,人家還想說讓你看一下穿這條裙子唱歌會不會比較……”不用說,話說一半說不下去多半又是咬了舌頭。

我拍了拍她的肩,笑著說:“我能想像到你穿裙子的美麗樣子。年末的live我一定去。穿高跟鞋多小心。”

同樣的話我也對澪說了一遍,當然內容不大一樣。小澪拉著我的手攥到手心全是汗,身後是小律幫她拿著黑色手套,一臉無可奈何的笑容。

梓似乎是第一次穿高跟鞋,今晚在晚宴上已經趔趄了若干次,好在第二吉他手無需像唯和澪一樣走場(Don’t say lazy已經修改了走場的設計,小澪只需要在固定的麥克風前唱就可以,不過,總還是有點動作。為此據小律說澪練到腳關節全部磨破),不過,也不能說完全在舞臺上不動彈。看著她小心翼翼走路的樣子,我對她做出“請加油”的手勢,她苦笑著點點頭。


估計大概是見面會開始的時間,我坐在和室裡看書(注:大倉較好的客房套間分成和室和洋室,入門直通洋室,浴室和床以及寫字桌等生活設施在洋室中,和和室之間用拉門隔開。和室比洋室略高,內部鋪有榻榻米,有小桌板,壁櫥和矮櫃,矮櫃裡有茶具和茶葉。壁櫥除了有鋪蓋之外,還有供洗澡後換穿的簡易浴衣)。忽然,響起了幾聲沉悶的聲音。

開始以為是煙火。後來才聽清是敲門聲。打開門一看,是小靜。

“抱歉呢。那個,佐伯她們……,”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打麻將聲音太吵。可以到你這邊來嗎?”

老實說,高中畢業旅行在京都的夜晚被佐伯,松本(美冬),清水(響子)她們半夜請去打麻將,依稀記得佐伯牌品相當不錯。高中時代,本班有四大雀聖(=麻將高手),分別是佐伯三花,飯田慶子,松本美冬和岡田春菜。這四個人從未湊在一起打過牌,只有佐伯和松本算是牌搭子(加上清水響子和櫻井夏香,因為這四個人家住得非常近,據說從幼稚園時代每年新年就湊在一起學大人打麻將)。記憶中我似乎和她們倒都交過手。飯田牌風淩厲,聽牌時滿手劈劈啪啪打得對家都望而生畏;春菜被譽為撫子牌,原因是雖然老贏,但是出手不利索,走一次牌總能想很久,和她打牌可以一邊打一邊寫作業或看漫畫也完全沒問題。松本贏牌是人類的災難,因為基本上任何牌型到她手裡都能變成好牌,一旦在心裡算好,松本簡直像變了個人一樣在那裡嘰嘰喳喳大呼小叫,完全不像平時文文靜靜的樣子(因為她的原因,那天半夜打牌差點被監督老師抓到);佐伯牌品最好,打牌時完全一反常態,一聲不吭,出牌很迅速,幾乎是不假思索,就算是妙手迭出,嘴角也始終只是掛著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直到胡牌時才輕輕說一聲“承讓”。

所以我想小靜也許只是想找個藉口來我房間吧,於是我請她進門。

她進門後,像想起什麼似的,把口紅遞給我,紅著臉說:“謝謝。”


很多年以後,小靜對我說,當年她原本的想法是借還口紅的名義來敲我的門的。奈何在我開門的一刻腦子一片空白,才不得不拉上佐伯當墊背。無辜的佐伯同學,打個麻將也要中槍。


那天晚上我們好像坐在各自的床上聊了很久(按:立花住的是雙人間)。聊得什麼,完全忘記了。可能在那時,我提起了迪奧的香水。因為唯那天晚上用的是那款j’adore(梓用的也是這款)。我沒提起這段原因,只說這款香水確實香味很贊云云。

然後小靜就記住了。


很晚了,大概見面會都結束了。我問她:“木下醬洗澡了嗎?”

“啊,很抱歉。還沒有呢。”

“可以在我這邊洗。”

“承蒙好意。”

小靜為了我的緣故,高中開始就特別在意這些敬語。有時候,我覺得她甚至比我用得還標準。後來她告訴我,她為了要能接上我(和紬之類遺老遺少之間)的問候語,高二時把整本廣辭苑的附錄(注:有敬語的用法和和歌一覽之類的內容)全部背了下來,我很過意不去。

不過,整本背下來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後來我去臺北,寫明信片給她,說臺北的秋季夜空中天頂不是獵戶座之類,她的回復只是《古今集》上的短短一句詩:

『心念君兮雙淚淋,

願君思我兮笑語頻。』

這句話看得我在臺北12月濕冷的傍晚鼻子有點發酸。

我真的在那個時候,在那個場合,好想聽到這樣的話。


小靜在浴室裡洗澡的時間,我坐在和室裡讀書。藤澤周平的小說中,在晚秋的夕陽下,藩奉行所石牆外小河邊,某個窩窩囊囊的下層武士在千鈞一髮之刻抽出刀,面前劃過一道寒冷的光,然後——

然後,某個溫暖又柔軟的身體,從背後抱住了我。

不,確切說,是軟軟地貼在了我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我合上書,抬起手摸摸她濕漉漉的頭髮,沒有看她。

“怎麼了。洗好了?”

“嗯。”

“困了?”

“呐,立花君……”

立花君這個稱呼讓我隱隱顫抖了一下。回頭看她,她鬆開抱著我的手,站起來,不由自主退下了和室的臺階。

我也站了起來。

她站在我面前,迎著光,又好像背著光,剛洗好的頭髮上還有濕潤的水汽。襯衫顯得有點大,扣子沒扣,白皙的皮膚和白色的內衣一覽無餘。她低下頭,不知所措般地又喊了一聲:

“呐,立花君,抱歉呢。……”


在大學,尤其在數學系,無論男女(事實上除了我基本沒有女生),大家之間都相互稱對方為“君”,教授也稱呼實驗室裡的學生為某某君,一點也不覺得哪裡奇怪。在那裡,一天之內立花君這個稱呼要在不同人嘴裡叫幾十次。但被其他人這樣叫,還是第一次。

木下是個美麗的女生。身材嬌小,有點瘦,胸卻意外的有料,皮膚很白又很薄。那雙有些躲閃的眼睛中有讓人禁不住心生愛憐的溫柔。穿著這樣的襯衫,幾乎一覽無餘在我面前不知所措地喊我立花君……

我很想問,你是故意的嗎。


“怎麼了?”我想說這句話時,自己基本上沒變臉色。

“沒有。……失禮了。”她羞紅了臉,轉身跑開。

留下我在原地一片茫然。


我確實一直沒睡好。空調太冷,腦子裡當然也有別的事,中間斷斷續續有唯和梓和紬和小澪外加小律的郵件傳來。大概到深夜,我聽見木下那邊的床發出一點聲響。

她好像也沒睡著,一直在翻身。似乎。

我背過身去,她坐到我床邊,遲疑了一下,幾乎是鼓起勇氣拉開了被子,像只小兔子一樣鑽了進來。

我沒有吭聲。她悄無聲息從背後抱住了我。

“呐,立花君。我說。”她喃喃自語般說。

我翻過身來,面對著她。不說話,看著她。

門燈還開著,背著一點微弱的燈光,她好像鼓足勇氣般看著我。

“呐,立花君,”她遲疑了很久,“我,喜歡你。”

我依然沒有說話。間或只眨了一下眼睛。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木下很美,很可愛,也有勇氣,做菜很好吃,能在味增湯裡切出四方形的豆腐塊兒,很溫柔(是會讓人融化的那種溫柔),會做家務,一直都喜歡我。為了我的緣故,去考空乘。因為高中時我說未來要出國念書之類,她說,做空乘可以每次都最後一個送我走和第一個迎接我回來。

我沒有家累,父母每天聽我敲鉦若干下而已(注:意思是說父母去世了,被供在神龕中)。現在在念書,拿著文部省的錢,勉強可以養自己。未來的話養兩個人應該沒問題。

但是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我得出的結論只是:木下會是個好妻子,我有條件給她承諾。問題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她。

沒錯,我真的不知道。

而且就算我喜歡她,我也不確定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我會不會厭倦她。

思考間,木下忽然拉起我的手,猝不及防貼上了她的胸部。

我立刻明白我既不能撫摸,因為那會給她無謂的希望,也不能立刻抽開手,因為這一定會讓她傷心。我只好一動也不動,手有點僵硬地貼在她溫熱柔軟的胸。她胸口起伏著,好像很緊張,隱隱能看見一抹微光在她的右邊鎖骨上抹下黯淡柔和的弧線。

房間裡非常安靜。

我甚至在心中祈禱佐伯或松本能用穿透夜空的聲音響亮地大喊自摸清一色。但是這種想法是徒勞的,房間一直很安靜。門燈似乎懷著憐憫默默地發出微弱的光。

所以我是眼睜睜看著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在臉頰上劃出明亮的閃爍著奇妙光芒的淚痕。

我稍稍收回手,探過她的腰摟住她。她把頭靠在我肩上,雙手摟過我的肩膀和脖子。

“呐,立花醬,你不喜歡我嗎?”她哭著問我。

我沒有回答。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而且,在這樣的時候說什麼都沒用。

“真的嗎?就一點都,……”我能聽出她在用笑容極力忍住流下來的淚水,“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我依然保持沉默。

“呐,為什麼呢……”這句幾乎像是喃喃自語而不是問句。她不等待我回答,只是把頭埋進我肩膀,低聲抽泣著。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無聲地抱著她。


呐,小靜,我是個旅人。在滿世界都穿黑絲的時候帶著一點桀驁不馴的脾氣穿泡泡襪的旅人。

來來回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知道天空是藍色的,這種旅人。

從以前到現在,我從沒感覺到這個世界是我的家。一次也沒有過。

因為沒有人給我做飯,我很小就學會了泡泡面和在便利店買盒飯;因為沒有人在我回來時,在玄關對我說“你回來了”,然後幫我把拖鞋順過來。在我失望和痛苦的時候,在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在我快樂和得意的時候,迎接我的,永遠是一年四季冰冷的漆黑的房間。

所以我已經不習慣被人喜歡,不習慣有家人。

這樣的我你可以明白嗎?

有父母和自己的家的你,……從你做飯的樣子就可以看出來,是有賢慧慈愛的母親的女生,才會有的那種溫柔和慰藉。……你會明白嗎?


請不要喜歡我吧,拜託了。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


所幸我並沒有說出上面這段話。我只是沉默,沉默,沉默。一直到小靜在我懷裡哭累睡著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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