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you think you can, or if you think you can’t, you’re right. -Henry Ford
第三章 –Indifference-
到了五点四十三生理时钟便自然醒的欧阳染. 她看了看表, 闭上眼又继续睡.
六点整手錶闹铃响了, 声音很细微, 却仍然能够把欧阳染惊醒.
母亲睡在床外沿, 欧阳染起来的时候要从床尾下去. 屋内灯光很黑暗, 欧阳染只能凭着记忆在房间内摸索到门外, 顺手关上了房门, 她打开走廊的灯.
走廊淡棕色的橡胶地板上有几滴昨晚留下的血迹, 她知道那是母亲的鼻血, 因为她昨天就站在母亲身旁.
她看到了, 看到母亲被按在地上, 看到父亲向母亲挥拳, 看到了母亲的眼泪, 看到了一切的一切.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蹲了下来, 低头看着地板上像是落花般的血迹. 伸出食指轻轻的抚摸着早已干掉的血滴, 欧阳染感受着指腹传来的粗糙感.
反应过来时, 她的脸上已经充满了眼泪.
昨晚遗失的思维此时已经完全回来了, 她的眼前开始慢慢播放昨晚的种种.
她记起来了, 昨晚晚餐时是母亲提出要出去找工作他们才吵起来的.
就只是因为这样的小事, 就只是因为这样的小事…
母亲是小提琴手, 平时除了週末去一趟音乐学院做做钟点工以外其他时间都呆在家裡.
父亲不让母亲在外面呆太长时间, 他不喜欢. 他甚至不喜欢母亲穿的过于暴露, 所以即使是夏天母亲也穿着长袖, 因为她的衣柜里没有任何背心或者是短袖. 母亲最短的一条裤子是一条黑色的六分裤.
父亲是一个喜欢绝对权势的男人, 所以他选择了武术, 所以他选择了母亲.
欧阳染的母亲一直都是一个被动的人, 所以才不能挣脱, 即使她知道她现在经历的是不合法的, 但是她却仍然选择呆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世界上有喜欢绝对服从的人, 所以便有了喜欢被绝对服从的人.
正是因为管凡从不反抗, 所以欧平才会如此过分. 一切事物都有起因跟结果的, 这便是其中的一项.
欧阳染蹲在走廊上足足十分钟她才缓缓站起身, 用手抹干脸上的眼泪, 然后进洗手间洗刷了.
她昨晚没哭. 她的母亲哭了, 她却没哭.
昨晚睡在她身边的母亲哭了一晚, 直到今天早上四点多才睡着.
母亲的哭声很小, 但是欧阳染仍然听见了. 她知道母亲很伤心, 她更知道母亲很痛. 但是知道又如何呢? 她不能为母亲承担什么.
因为, 她害怕. 害怕会被伤害, 所以, 她沉默了, 她无动于衷了. 可是, 在内心裡她却比母亲更难受.
但, 那又如何呢?
除了难受以外她什么都不能改变.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第二天在家裡人都睡着时自己一个人蹲下来哭.
在内心深处, 很深很深的地方, 她甚至有些庆幸.
还好, 被打的人不是我.
站在洗手间里,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因为灯光的缘故所以她的脸一片橘色, 眼睛下的眼圈很明显, 卷发像是盖在头皮上的稻草, 鼻子因为之前的哭泣所以仍然红肿, 她的嘴唇也是肿的, 淡棕色的眼瞳看起来异常的无神.
镜子中的她嘴一张一合的, 耳边传来她自己的声音.
“ 你这个懦夫.”
眼前又划过昨晚母亲被打时的画面, 不知不觉中她双手已经握成拳, 即使她的指甲很短却也挖破了掌心的皮, 血丝慢慢的累积, 像是泼在白纸上的墨水般扩散开来, 粉红色的, 就跟昨晚母亲眼中的颜色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逃避?
她问自己. 但是却无法得到任何答桉.
她想活下去. 可这不是答案, 而是原因.
“ 你这个懦夫…” 再一次的, 她听见自己说.
忽然间, 一阵快速短促的敲门声响起, 欧阳染被吓到了,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狠狠的撞上了她身后的墙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 快点出来!” 门外父亲的声音响起, 听起来非常的不耐烦.
父亲生气了, 而且是因为自己.
会被打. 这是心裡的第一个想法.
到底要不要出去… 这是第二个想法.
可是欧阳染身体总是比脑子运作的快一些,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伸出手然后拧开门把.
门口的父亲眼圈肿了, 而且他看起来很不开心…很不, 很不开心.
欧阳染不敢与父亲对视, 所以她低着头侧身与他擦身而过. 直到她经过父亲之后也没听见父亲有什么动作.
爲什么没被打? 难道她今天比较幸运?
她如此想到, 随后腰背部便传来痛楚.
强烈的冲击力将她往前推出好几步, 眼看见就快要撞牆上了她连忙伸出手臂抵在牆上作为缓冲, 身体很快便减速了, 但是手掌却被粗糙的牆面梗的很痛.
“ 大清早的在里面磨机什么? 死废物.”
欧阳染贴到牆面之后马上双手抱着头部, 像是等了一个世纪一样, 预料之中的拳头却并没有落下, 有的只是父亲的一句话.
今天她是幸运的, 至少只被踢了一脚. 而晚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是不会见到父亲的, 明天有意避开父亲的话便又平安的度过了一天了.
六点五十八分的时候父亲出门了, 被踢了之后欧阳染一直躲在她跟母亲的房间里看着她那本别人送给她的加菲猫漫画书, 当她听见了摔门声之后她稍微等了几秒, 在窗户挺直颤抖之后才开门往客厅走去.
昨晚摔坏的碗还留在地板上, 伴随着的是更多的血迹.
父亲不会收拾, 母亲估计今天下不了床了, 所以欧阳染只有拿出扫把将瓷碗碎片扫成一推然后放进垃圾桶里.
因为饭菜在外面放了一天, 所以有很多小强在餐桌上爬行. 欧阳染看了看昨晚剩下的饭菜, 最后摇头, 也将它们倒进垃圾桶里.
将桌面草草的用纸巾抹了几下之后已经七点十分了, 昨晚留下的狼籍基本上已经收拾乾淨了.
除了…地上的血迹.
欧阳染低下头盯着地上看了很久, 但是最后却还是没有勇气去收拾那些红色的凝固液体.
她不想去清洗掉母亲的痛楚, 就如同她并不想面对自己的懦弱一样.
七点二十的时候她拖着书包便下楼出门了. 她并没有告诉母亲她走了, 她并没有亲吻母亲然后说再见.
家人之间的关係向来都是冷淡的, 至少对于欧阳染来讲是这样的.
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冷淡了, 看见彼此受到伤害时便不会心疼了.
欧阳染是如此相信的.
可是有一点她却忽视了.
其实, 有时候冷淡才是最大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