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喜欢绝对服从的人, 所以便有了喜欢被绝对服从的人.
正是因为管凡从不反抗, 所以欧平才会如此过分 ---保子
七章 –Broken-
是父亲开车送欧阳染去医院的. 一路上父亲已经将谎话编好了.
“ 染染啊, 你听着, 等一下医生问你怎么受伤的你就告诉他是你陪在家练拳的时候不小心自己弄伤的, 他问你身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你就说你从小就学习武术经常受伤.” 欧平的语气是欧阳染很久都没听过的温柔, 他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的转过头往回看着后座的女儿.
欧阳染只是低着头.
手臂…感觉好没活力. 高速公路上的路灯不停闪过, 照射在手臂上的灯光并不稳定, 但是手中的触感却是那么真实. 她左手尝试稍微动了动自己的手臂, 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楚. 她稍微举起右臂想要将右手前臂抬起来, 但是抬到一半却又放弃了.
现在的右手感觉好脆弱, 失去了骨头的支撑只是肉连着, 如果等一下肉承受不了手臂的重量而掉了的话她怎么办.
车牌为2888的尼桑 4x4 Pathfinder系列吉普车很快便来到了Jamaica Hospital (牙买加医院).
傍晚的医院是繁忙的, 时不时还能看见担架被抬进救护车里, 耳边的急救车声源源不断, 不管是医院门口的还是远方朝着医院方向驾驶着的救护车.
父亲英文不好, 所以在护士那里是欧阳染翻译的.
或许说成是翻译有点夸大, 因为欧阳染真的只是把手臂直接“抬”到了那位俄罗斯护士面前, 对方便直接把她送去急诊室去了.
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对方对欧阳染态度很好, 得到治疗也很快.
欧平并没有在欧阳染身边. 她身边坐着一个不停跟她说话的实习生, 估计是医院害怕她太紧张了所以派来帮她解压的人. 欧阳染躺在病床上数着天花板的格子, 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实习生的问题.
在进行了十分钟的没营养话题之后, 对方终于问出了医院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 Archer~ 你其实个子挺小呢, 平时经常被人欺负吗? 被同班同学或者是什么,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我们发现你身上很多淤青呢, 是被人欺负之后打的吗? 还是那个送你来的男人…? 你的父亲.” 对方用词很谨慎, 并没有直接说 “abuse”(虐待) 而是相对而言比较口语化也比较舒缓性的 “hit”(打).
欧阳染听了之后抿唇轻轻摇头, 没皱眉, 甚至没任何表情.
“ 不, 我是练截拳道, 今天不小心弄伤了, 挥舞手臂的时候不小心打倒书架了, 书架掉下来压断了我的手. 我每个星期都会去拳馆两三次,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 拳馆就在曼哈顿唐人街, 地址我父亲知道. 因为每天都练拳的关系我身上有点淤青也是难免的, 练过武术的人都知道吧. ” 欧阳染像是念稿子一样, 没有停顿没有结巴, 几乎完美无暇的回答.
“ 截拳道, 就是李小龙创办的武术, 你应该知道吧?” 没等对方回答, 欧阳染又接下去: “ 李小龙真的是一位很厉害的人呢, 他电影中的武打场面都是放慢了的, 因为平常速度根本捕捉不到他出手的速度, 很厉害的一个人.”
欧阳染难得的微笑了, 对着看起来仍然年轻的实习生说道.
“ 知道截拳道的教宗是什么吗??” 她又问, 棕发的年轻女实习生笑着摇头, 然后很有礼貌的请欧阳染继续说下去.
"Using no way as way and Having no limitation as limitation." 已无法为有法, 以无限为有限.
“ Wow,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年轻的女实习生嘴做出了O型, 然后又笑着说.
欧阳染回以微笑, 然后用着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说: “ 对啊, 这样的观点虽然运用在武术上来讲成功, 但是用在人生上说不定更实际一点.”
“ What? Pardon?（什么? 我刚才没听清楚, 请再说一遍）” 她身体向前倾, 手掌长在耳朵后面做出了一副想要倾听的姿势.
响应她的是欧阳染淡淡的微笑. 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 欧阳染摇头, 然后头躺回枕头上继续数着病房隔间里的天花板.
棕发的年轻女人想要继续问下去时医生已经来了, 他在实习生耳旁轻声说了几句之后那位实习生便很友好的摇手向欧阳染说拜拜了.
医生来了之后欧阳染被推去手术房, 欧平仍然不见踪影.
在护士的帮忙下带上麻醉面罩, 欧阳染此时才开始紧张了起来, 向旁看去发现除了医生跟护士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唯一一次, 她忽然很希望自己的父亲会留在这里陪她, 对于未来的恐惧跟身旁手术刀具互相碰撞的声音让她很焦躁不安. 左手手肘撑着床她想要坐起来但是一旁的俄罗斯护士却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
“ 没事的, 如果你紧张的话我会在这里握着你的手知道你睡着.” 看起来并不年轻而且脸上很多横肉的护士此时却显得那么和蔼. 她轻轻的执起欧阳染消瘦的左手, 然后用她自己粉红色却很暖和的手抱住.
“ It’s ok, it’s ok. (还好,还好)” 欧阳染的口头禅又出来了, 她知道她应该拒绝的, 但是左手确怎样也挣脱不开.
或许, 她并不想挣开.
戴山面罩之后过了不到两分钟欧阳染便沉沉睡去. 期间她仍然能听见金属与金属之间的摩擦声, 手臂也感觉被什么东西插入了, 却感觉不到疼痛. 之后便是粘连的触感, 床被移动的感觉跟醒来时头顶那灰色的格子天花板.
看向床边, 欧平躺在另外一个预备床位上睡着了, 呼声跟以往一样大, 房间内灯光很暗但却能够视物, 门外走廊的灯光惨白. 这里果然是医院.
外厅传来了一阵骚动, 欧阳染可以听见一个男人很大声却很含糊说话的声音, 然后另外一把相对而言很清醒, 清晰并且有礼貌的声音.
可能是醉酒汉跟警察吧.
欧阳染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清醒很久, 但是事实是她醒来之后不到三分钟便在外厅的骚动声中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头顶的灰色天花板已经被刺眼的白光代替了.
欧平好像中途回家过一次, 因为欧阳染看到他的衣服换了.
“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她迷迷糊糊的问, 对着自己的父亲并没有道好或者是问安, 冷淡的可怕, 语气也并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或许她跟一条狗说话都比对自己父亲说话有感情.
又或者说对于欧阳染来她确实是更愿意跟一条狗说话, 至少对方会舔她的手, 会对着她摇尾巴, 会在她伤心时来安慰她.
欧平不会.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时, 欧阳染害怕时, 需要安慰时他从来不在. 管凡也不在.
很多时候欧阳染都把自己当做是管凡与欧平养的一条狗. 他们开心时她会摇着尾巴过去乞讨亲情, 他们不开心时她只能坐在角落等待一切平息. 他们给予了她一切生活需要的东西, 但在那之外的她却一无所有.
欧平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欧阳染, 眼神毒辣, 早已没了昨晚的温柔, 甚至连装也不舍得装.
“ 他们说在 ‘调查’ 完之前我还不能带你回家.” 欧平的声音很冷, 就跟每次他打完母亲之后第二天醒来时的声音一般, 冷的让人骨头发凉, 感觉很像人溺水时, 鼻子里跟肺里都一片冰凉, 深直骨髓.
欧阳染听完之后闭上眼又睡了会儿, 麻醉药效果还没过, 她整个人还是软绵绵的很无力, 比平时更无力.
“ 政府会介入吗??” 不久后她又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 我不知道. 我r你妈, 我昨天不是让你告诉他们你是打拳时自己弄伤的吗??!! 你看你不好好说现在弄出这么大的麻烦出来, 老子今天班都不能上就是为了陪你.”欧平第一个字说的很大声, 但是后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时又很不自然的压低了音量.
父亲的所有负面情绪像隐形的超音波一样不停的拍打在欧阳染脸上. 抿唇, 对着父亲的怒火她不作回应, 但是抿着的双唇却已经体现出了她此时很生气.
她都变成这样了欧平却还是这样的态度.
转过头, 她恨恨的看着欧平.
“ R, 你看什么, 不服老子啊? 你自己要逃学, 老子打你你还不服啊!” 对于欧阳染难得的愤怒欧平压低声音吼了过去.
欧阳染不理, 仍然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盯着欧平, 两者就这样对视着.
然后, 欧平心虚的别开了脸.
之后在医院里呆了一天, 后来一名叫做Silverlace的年轻社工才终于签名让欧阳染回家.
欧阳染坐着父亲的尼桑吉普车从医院回家, 下车后父亲开着车继续往街道下驶去找停车位去了. 欧阳染只是站在房子前院围栏外看着房子的门牌号.
她还记得那个照顾她的俄罗斯护士在她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 You can go home now. (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噗…” 想到这里欧阳染像是忽然听见了什么笑话般没忍得住笑出声.
“ 哈哈…” 明明是在笑, 明明听见自己在笑, 可是欧阳染只觉得那是她的骨头在打颤而已, 不管是因为孤寒还是心凉. 一切完结的太迅速也太冷淡, 没有人注意到有什么不妥, 父亲成功的逃脱了惩罚.
看着这个四家庭的砖房, 欧阳染第一次的对于以后的日子开始迷茫了起来.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不停的重复自己, 但是现在却忽然间有点不确定了起来. 因为她不知道明天到底应该做什么, 她知道, 不管她怎么做很多事都不会改变. 既然不改变的话, 那她何必挣扎下去???
又或者说她可以用那句 “已无法为有法, 以无限为有限” 来安慰自己? 一直等着没有尽头的日子然后终于有一天, 这一切会毁灭性的结束.
紧咬着下唇, 欧阳染左手拳头握得紧紧的, 直到她下唇破皮嘴里一阵锈味, 直到她大拇指指甲挖破掌心的皮.
直到, 直到永远.
终有一天, 这一切会结束.
某包: 有两个很重要的bug, 第一是ACS相关内容跟政府已虐童起诉的模式. 另外一个是欧阳染提到的截拳道宗意.
第一个我下半个月找时间去仔细问一下, 另外一个会这样写只是因为欧阳染年纪小, 对于一些深奥的意义并不是很理解, 对着一个九岁的小孩她的理解能力到这里已经被限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