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灰原哀的房间只有不到十平方米,不大,也不算小,靠窗放了一张简单的单人床,天蓝色的格子床单,被子叠得很整齐,角落里是布艺的小沙发和一个圆形玻璃茶几。床头摆放着一个木制相框和一本《爱因斯坦的光荣与苦恼的日子》。书页有些泛黄了,还有被无数次翻阅的痕迹。再另一边的角落就是衣橱,看来卧室还真的是卧室,简单利索,是灰原哀的风格。毛利兰走到床边坐下,拿起相框,这个相框她认识,四年前,灰原哀发烧那次,她照顾她的时候看到的,只不过被灰原哀很快藏到被子里去了。
相框里是一个黑色长发,笑容明媚的女孩子,浅色套装很合身,更衬托出女孩姣好的容貌,这个应该就是她的姐姐了吧?宫野明美。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眉宇间的差别也很大,可是毛利兰从这个女孩身上找到了亲切的感觉。
“我不比她爱你少!”
房间的隔音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浅井时音的声音还是会断断续续传到毛利兰耳朵里,字字带血。
毛利兰直到灰原哀离开才开始正视这段早已畸形的感情,她一直在等待,还是在等待,只是等的人换了,过程再痛苦,也忍下来了,知道自己是喜欢灰原哀的,每天写的“我也爱你”就好像在自我催眠,久而久之,好像爱灰原哀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四年后的今天,亲耳听到这个从别人口里得出的事实,那些等待过程中的辛酸与寂寞才算彻底发酵,膨胀,充斥整个心房。是啊,原来,我爱她。
“吻我。”
不,不要!小哀,不要!
毛利兰把头埋进枕头里,让灰原哀的味道环绕住自己,手伸到枕头下面抱住枕头,嫉妒夹杂着嫉妒,焚烧着残存的理智。
指尖碰到异物,毛利兰冲动地掀翻枕头,砸在了角落,发泄,是的,她需要发泄。枕头下面,一个牛皮信封安静地躺在格子床单上。
拆信封的时候,毛利兰是忐忑的,就好像以前偷看灰原哀的日记一样,哪怕知道这些东西会让她震撼,可是那种压抑不住的好奇心愈演愈烈。拆封的手有些急切,扯开绳子的动作有点粗暴,一堆照片从信封里面滑落出来,散了一地。毛利兰索性跪坐在地上,一张一张看过去,都是她和她……照片背面是灰原哀写的话。
“You’re my sunshine,my hope,and my angel.”
“Keep smile forever,my angel.”
“我不是天使,不是,一直不是,从来不是……”毛利兰无助地捂住脸,灰原哀每次都可以给她惊喜,伴随着幸福和疼痛的惊喜,她不想做天使,可是每个人都在逼她做天使,天使不可以任性不可以自私,可是她只想做灰原哀的毛利兰。
她毛利兰的心就那么小,小得只可以装一个人,一份感情,这样自私的她,怎么做天使?
门外传出很大的关门声,然后客厅就静默了,毛利兰想,浅井时音走了吧?直觉的,毛利兰并没有出去,她不想让灰原哀感到尴尬和难堪,给小哀点时间和空间吧,让她想好以后应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骄阳都抹上了橙色,玄关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灰原哀出去了一趟。毛利兰还是靠床坐着,出神地看着墙上的挂钟一圈圈走过去,思维完全放空,什么都不想。
卧室的门终于被推开,先进来的是细长的影子,然后才是灰原哀。灰原哀看着满地狼藉,显然出乎意料,琥珀色的瞳孔里是一闪而过的仓惶。
走到床边,蹲下,小心捡起照片,叠放整齐,塞回牛皮信封,绕上线。又拿回被扔在墙角的枕头,重新盖上了牛皮信封。
“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毛利兰盯着钟,声音有些飘忽。
“兰,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买了点,去吃一些吧。”灰原哀半蹲着,恍若没听到毛利兰的话,径自朝毛利兰伸出手。
“灰原哀!”毛利兰揪住了灰原哀的衣领,灰原哀被这么一扯,跪在了毛利兰面前。
“如你所想,我是个变态,我喜欢女人,可以了吗?”灰原哀仰起头,眼圈开始发红,有些念想,不适合自己,总该是要断的,早断晚断,有什么区别?电梯里面兰明显的拒绝,她忘不了。
“笨蛋,你这个笨蛋,你不但情商低,你还智商低……”毛利兰拉住灰原哀衣领的手用力一拽,灰原哀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本来跪坐的姿势让灰原哀整个人趴在了毛利兰身上。灰原哀想要挣扎,耳畔是毛利兰绵长的呼吸,这种致命的暧昧她要不起。
“我喜欢你啊,小哀。”毛利兰似叹息,“嗯,不是朋友的喜欢,是像你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
灰原哀因为这句话一阵失力,整颗头埋进了毛利兰的胸口,两只手也落在了毛利兰腰际,眼睛瞪得老大。
“经过新一那件事,我想明白了,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以前我那些该死的矜持和不甘心,让我到最后都没有能对新一表明自己的心意,比起拒绝什么的,真实的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才是最珍贵的。”毛利兰把下巴搁在灰原哀茶色的头发上,磨蹭着灰原哀的发顶,她感觉到了胸口的湿意,还有腰间渐渐收紧的手臂,笑容才爬上唇角,“小哀,我告诉你我的心意了,所以你呢?该给我一个解释吧?”
“兰,给我点时间,我想整理一下思路,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毛利兰接受了这个回答,亲吻了灰原哀的发顶,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好,那就先吃饭,今晚我住这里,你得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毛利兰捧起灰原哀的脸,右手仔细描摹着灰原哀脸上的线条,从额头到眉眼,划过鼻子,嘴唇,还有下巴,“一件都不能少。”
灰原哀木然地点头,本来忘记害羞的小情绪又上来了。毛利兰浅笑,起身去了客厅。
短短几个小时,经历人生大起大落,灰原哀真不知道自己是要开心还是要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