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毛利兰和灰原哀在一起，吃了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顿饭，彼此心照不宣，碗碟和筷子碰撞的声音在本就不大的房子里格外清晰，灰原哀偶尔会用小兽般警惕的眼光偷瞄毛利兰，她觉得，嗯，刚才她在做梦。

“吃饭，要看我一会吃完给你看个够。”毛利兰夹了一些菜给灰原哀，一直在扒白饭算个什么事。

灰原哀的脸腾地就红了，偷看被抓到了，还被说这么露骨。对于经常脸红的自己，灰原哀没少骂自己没出息，明明是什么都不在意的个性，遇到毛利兰就全乱了。

吃完饭，灰原哀起身收拾碗筷，却被毛利兰给抢下了，灰原哀被推搡着拿了睡衣站在卫生间里，“小哀，洗碗交给我就好，你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吧。”

灰原哀本来还闹情绪，不大愿意，听到毛利兰那句“还是小哀你想等我洗完碗给你洗澡？”迅速甩上了卫生间的门。

站在莲蓬头下，任由水冲刷身体，苍白的皮肤被温度过高的水烫得有些发红，灰原哀睁大眼睛，有些自虐地忍受着高温的热水，水流到眼睛里，酸胀地痛着。四年的折磨，灰原哀的蝴蝶骨高高凸起，肋骨也异常明显，已经不能用营养不良来形容了，不是那白到病态的肤色，真的是从非洲逃难过来的。

灰原哀穿好睡衣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毛利兰正在打电话，靠在窗边，只是随意地站着，手肘撑着窗台，客厅的灯没有开，纱般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竟是一道奇异的风景，灰原哀擦着头发的手忘了动作。

“嗯，妈妈，今晚我住在朋友家，就不回去了……嗯，知道，我会自己小心的。”毛利兰挂上电话，条件反射转身，对上灰原哀有些迷离的目光，眼神不禁也温柔起来，走过去，接过毛巾，拉着灰原哀在沙发上坐下，继续给她擦头发，渐渐的，手代替了毛巾，修长的手指深入了灰原哀茶色的头发，半干的柔软的头发，让毛利兰觉得些许凉意。

“兰，你今晚真的不回去？”灰原哀紧张地声音都带着颤音，兰那些告白的话打破了两人相处的平稳模式，以前那些从容也就不复存在了，她没法不紧张。

“我以为你听到我刚才的电话了，如果你不收留我，今晚我可得露宿街头。”

灰原哀十指交叉，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那……床给你睡吧。”

“那你睡哪？”

“沙发或者打地铺吧……”灰原哀听出了毛利兰话里涌动的怒意，“床是单人床，睡不下两个人，嗯……”

“我不觉得我们俩胖到睡不下那张床，你自己倒是看看，短短四年你把自己给弄成什么鬼样子了？”

灰原哀身上的睡衣是四年前毛利兰陪着买的，墨绿色格子，棉质，看起来四年被穿得很频繁，棉被洗得很薄了，墨绿色也淡了很多，只是毛利兰记得，四年前灰原哀试穿的时候还是很合身的，为什么现在可以松松垮垮成这样？完全大了一号。

“可是……”可是我们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关系，适合睡在一张床上吗？

“自己擦，我去洗澡了！”毛利兰把毛巾扔到灰原哀脸上，直接盖掉了灰原哀让人不待听的话。灰原哀扁扁嘴，扯下毛巾，烦躁地擦了两下，随手甩到沙发上，起身去了房间。

坐在床上，灰原哀顺手拿起书，开始翻，书里很多地方她都用红笔写了心得体会，只是她现在实在是心浮气躁，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见鬼的爱因斯坦！每一个字都变成一张小恶魔的脸，不怀好意地笑。灰原哀合上书，毫不留情地拍在床边的小柜子上。

“啪！”相框都被震得倒了下来，灰原哀心惊，扶起相框，看着宫野明美的笑脸，就想起毛利兰，心里更烦躁了。

灰原哀深深叹了口气，才稍微平复了情绪，“姐姐，看来我注定栽在她手里。”

毛利兰洗完澡回到房间，就是灰原哀心神不宁地翻书的情形。她始终搞不明白，到底灰原哀在不安什么，难道两个人彼此喜欢还不够吗？

在灰原哀身边坐下，抽出那本《爱因斯坦的光荣与苦恼的日子》，大概翻了翻，“这本书你看了好多年了，那么，宫野博士，能不能告诉我，爱因斯坦到底在苦恼什么？”

灰原哀显然被突然闯入的毛利兰吓了一跳，毛利兰细腻的皮肤上是刚沐浴完红润的光泽，毛巾挂在脖子上，及腰的长发没有完全擦干，还在滴水，睡衣是灰原哀自己的，嗯……在英国买的，按理说灰原哀的身形比毛利兰还要高一些，为什么到了毛利兰身上，会觉得胸前那里很紧呢？

灰原哀红了红脸，在心里真相了。

毛利兰见灰原哀没回答，疑惑地去看灰原哀，再顺着那家伙愣神的地方看过去，很淡定地抽出脖子上的毛巾甩到灰原哀脸上。

“唔——”二度遭遇毛巾的灰原哀郁闷了。

“要是你再乱看，爱因斯坦也救不了你。”

瞧瞧，刚刚吃饭的时候是谁说吃完了可以随便看的？女人真是善变。灰原哀扯下挂在脸上的毛巾，很自觉地给毛利兰擦头发。

“小哀，现在可以说说你离开的理由了吧？”毛利兰乖巧地让灰原哀擦着，带着威胁的口气眯起眼睛。

“我喜欢你，不想你知道之后困扰，就走了。”

毛利兰见灰原哀这理由说得顺溜，看来想了很久了，如果毛利兰还是四年前那个毛利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

“说谎是要受惩罚的，小哀。”毛利兰想掐灰原哀的腰，却不小心碰到灰原哀的肋骨——她怎么可以瘦成这样。毛利兰鼻翼一动，心痛牵扯着眼泪一起下来了。双手在灰原哀身上游移，触手可及，都是骨头。

灰原哀心急了，擦头发的毛巾直接给毛利兰擦眼泪，“兰，你别哭啊，长肉很容易的，真的！”

“灰原哀，你是在惩罚我么？没有早点发现你的感情，所以，是你在惩罚我么？”毛利兰右手抚上灰原哀的脸，然后，吻，接踵而至。灰原哀瞪大眼睛，近在咫尺的是毛利兰放大的脸，嘴唇上温热的触感，毛利兰，或深或浅的吻……毛利兰的吻很生涩，蝴蝶翼般轻轻扇动的眼睫毛，就像扫在灰原哀心上。呼吸开始变得沉重，毛利兰稍稍退开一些，却被灰原哀紧随其上的唇再次封住了嘴巴，伸出舌头舔舐毛利兰的嘴唇，毛利兰因为受惊微微张开口，灰原哀的舌头就这样灵巧地探了进去，这是一场舌与舌共舞的盛宴。毛利兰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些，细细的喘息反而让灰原哀更加兴奋，骨节分明的手从毛利兰睡衣的下摆一路直上，冰凉的手激得毛利兰呻吟出声。

“啪嗒！”一声巨响敲醒了陷入癫狂的灰原哀，灰原哀像触电一般推开毛利兰，往声源看，原来是《爱因斯坦的光荣与烦恼的日子》掉在了地上，心底浮起一丝庆幸，不是爱因斯坦，今天她就要犯下无可饶恕的罪了吧？

毛利兰睡衣的扣子已经被灰原哀粗鲁地扯开好几颗，开到了腰腹处，蒙着雾气的眼睛还透着迷茫。

灰原哀温柔地替毛利兰扣好被自己解开的衣扣，亲亲毛利兰的眼睑，“对不起，兰，我逾矩了。”

“为什么道歉？是我勾引你的。”毛利兰恢复了些清明的眼睛瞧着灰原哀，眼角竟勾勒出些妩媚。灰原哀忽略了，四年后的毛利兰长大了，不是女孩了，渐渐蜕变成女人了。

“不讨论这个问题，”灰原哀咳了两声，抱着毛利兰躺好，拉起被子盖好两个人，“睡觉。”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不逼你回答，但是你答应我，一定会告诉我。”毛利兰认真地看向灰原哀的眼睛。

“嗯。”

“小哀，你真的太瘦了，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毛利兰搂住灰原哀的脖子，更加贴紧灰原哀，“刚才我真的是勾引你的。”

“嗯。”

“你是不是也像刚才那样吻了浅井小姐？”毛利兰摩挲着灰原哀的蝴蝶骨，食指在上面打着转。然后还没等灰原哀回答，浅浅地吻了灰原哀的唇，“下不为例。”

灰原哀忍着背上酥痒的感觉，笑着点头。

“小哀，你还没告诉我，爱因斯坦到底在烦恼什么？”

“烦恼着怎么哄我的小公主睡觉。”

毛利兰笑了，咯咯的笑声感染了灰原哀，毛利兰在灰原哀怀里找到舒服的位置，躺好，“晚安，小哀。”

“晚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