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活着，是啊，我还活着……”工藤新一从床头边的柜子上取过水果刀和一只苹果，细致地削起来，“用着另一个人的身份，我的亲人朋友都不再认识我，他们无助时，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连安慰的立场都没有，刚变成冲矢昴的那段时间，我宁愿我死了。”

“工藤，这不像你，我认识的工藤新一不会这么消沉。”是啊，那个永远自信满满的工藤新一，那个睥睨天下，志得意满的工藤新一，何曾想过死？

“因为你认识的那个工藤新一已经死了。”工藤新一收刀，一条连续不断的苹果皮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地上，“灰原，我感觉我不再是那个追求正义的侦探了，现在，我的使命就是毁掉那个夺走我一切的组织，不惜一切代价！”

眼前还是用着冲矢昴皮囊的工藤新一，灰原哀仿佛不再认识这个搭档，这样阴蛰的工藤新一让她害怕，那个阳光极富正义感的男孩哪里去了？仇恨蒙蔽了多少人的心，毁掉了多少人的希望，如果当初灰原哀没有遇到阿笠博士，工藤新一，毛利兰，还有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是不是她会走上更加万劫不复的路？

“灰原，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好不好？我又不是快死的人，晦气。”工藤新一切下一小块苹果，递到灰原哀嘴边，“喏，我第一次给你服务，给个面子。”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用怜悯的眼神看你了，最多是温柔的慈悲。”灰原哀最擅长面不改色地讲冷笑话，很配合地咬下了那一小块苹果。

工藤新一乐不可支地啃着剩下的大部分苹果，灰原哀会温柔？反正是不会对他温柔。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只余工藤新一咀嚼苹果的细微的声音，“灰原，谢谢你，你把兰，照顾得很好。”

来了，终于来了。灰原哀闭上眼睛，这才是她想跟工藤新一谈的内容，他还是等不及先说了。

“工藤新一，我想说，我后悔了怎么办？我不该因为自己那么点喜欢你的心思，怂恿你，坚定你不把真相告诉她的决心，我更不该答应你替你照顾她。而你，既然没有死，还是固执地认为瞒着她才是最她最好的，我们都错了，因为我们俩先后的自私，造就了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我以为我不会后悔……我……”灰原哀深吸一口气，肺部充盈了冰冷的空气，眼泪越发汹涌。

“灰原，你也不像你了，以前的你，即使做错了，也不会后悔。长大了的你，反而变得畏首畏尾了。”工藤新一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用纸巾擦净刀身，放回柜子上，“是，我承认，我不看好你跟兰的爱情，你别瞪我，我是不甘心，凭什么我输给了一个女人？我骨子里的狂妄和盲目自大让我失去了她，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你说得对，我们两个以前太过于自私，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没有尊重兰的意见，她一直那么被动。而且，我到现在也没有能放下她，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把她托付给你的时候，她就不属于我了。在对的时候遇到了对的人，偏偏那个人不是我的。”

“工藤……”

“灰原，这一次，别这么快做决定，把决定权交给兰吧。我再爱她，为她做尽一切又怎样？只不过当初走错一步，没有告诉她我的爱，我的努力就全部失去意义了。”

“Surprise!”房门霍地被推开，露出顶着耀眼金发的半颗脑袋，朱蒂的脸跟着探了进来，在看到冲矢昴和灰原哀脉脉不得语地对视的时候，多出一抹尴尬，“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灰原哀黑了半张脸，这个女人还真是会乱想，工藤新一只是露出冲矢昴招牌性的笑，也不说话。

“Oh，冲矢君！快叫医生！”朱蒂指着瓶子大叫，“你们只顾着亲热，没看到点滴已经没有了吗？”

工藤新一这才发现输液管里已经是灰原哀回流的血，慌得压根忘了床头的急救铃，冲出病房找护士去了。

“第一次看到冲矢君这么慌张的样子，你还真是有魅力。”朱蒂调侃着灰原哀，在她床边坐下，灰原哀不理会朱蒂探究的眼神，径自拔了针头，抽出一张纸巾按住了伤口。

朱蒂在心里暗自惊叹这女孩对自己太狠了，表面还是笑得一派祥和无害，朱蒂的头发已经长了许多，也不再戴那副呆板的眼睛，整个人竟比四年前更漂亮了。

冲矢昴领着护士赶到，护士被输液管里好长一截鲜血惊得“呀”了声，又看到灰原哀已经把针头给拔了，少不了一番说教，被说教的对象居然是冲矢昴，显然护士也误会了他们俩的关系。护士按照医生的嘱咐要接着给灰原哀挂一瓶药剂，灰原哀死活不同意，胳膊拧不过大腿，护士受不了灰原哀冷冰冰的眼神和非暴力不合作，摇摇头走了。工藤新一自始自终只能灰溜溜站在一边，他是没本事说动灰原哀的，他有这些口水不如去找毛利兰打小报告。

“朱蒂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灰原哀凌厉的眼神甩过去，朱蒂打了个寒战，她总不能告诉灰原哀，她是来看她那个冤家了吧？

“呵呵……我来看个朋友，正好看到冲矢君抱着你来急诊，就来看看你。”

“那么，朱蒂老师除了出于道义来看看我，还有别的什么事吗？”灰原哀才不信朱蒂会这么好心，她们非亲非故的，她的证人保护计划也不是朱蒂负责的。

朱蒂看看冲矢昴，她也是最近刚知道冲矢昴是FBI的人，又确定了门关得严实了，才敢缓缓道来她此行的目的。她来医院看Vermouth是真的，不过Vermouth可没那么大胆敢用真面目住院，易过容换了个身份。而Vermouth住院的原因就是朱蒂要找灰原哀的原因了。前几天FBI和组织发生了大范围的火拼，日本政府出面把这个消息压了下来，所以社会并没有知道这件事。詹姆斯走不开，支使朱蒂把这个消息带给灰原哀，并且让灰原哀最近要小心。

“所以，组织还有余孽？”灰原哀在冲矢昴的帮助下靠坐在床头，蹙起眉头。

“不确定，幕后主犯已经抓到，不过据说还有逃窜的。”比如她家那个，幸好她家那个早就站在她这一边，这件事结束之后，不再有Vermouth，她朱蒂也要退出FBI了。

“你们怀疑那些漏网之鱼会来找灰原的麻烦？”冲矢昴支着额头，面色凝重，FBI还是打草惊蛇了。

“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FBI会加派人手保护她的安全。”

“不需要了，该来的还是要来，你们派太多人保护我，惹毛了组织的人，反而适得其反。”

谈话就在灰原哀的婉拒里结束了，朱蒂也没有多做停留，让灰原哀好好照顾自己，又用暧昧不清的眼光打量了灰原哀和冲矢昴之后告辞走了。

朱蒂前脚刚走没多久，毛利兰后脚就到了，还带来了一个好久不见的人。浅井时音穿着黑色印有子母的卫衣，踏着雪地靴，胸前还挂着银色十字架，戴着一顶灰色毛线帽，出现在灰原哀和冲矢昴眼前。

毛利兰是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浅井时音的，浅井时音得知灰原哀病了，不比毛利兰少着急，于是陪着买食材，又帮忙煮粥熬汤，一番越帮越忙之后也把成品弄出来了。

毛利兰推开门见到灰原哀醒了自然喜上眉梢，放下保温瓶就对灰原哀嘘寒问暖，摸摸她的额头，见到她退烧了，才真的安了心。

浅井时音看到冲矢昴有一瞬的惊讶，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灰原哀身上，眼见毛利兰和灰原哀甜甜蜜蜜的，五味瓶再度砸了，不过看到冲矢昴的脸色也不好看，大为安慰，这才没有跟冲矢昴针锋相对。

毛利兰确定灰原哀的身体没有什么不适，想起来浅井时音也是跟着她来的，扭头就看到不太自然的浅井时音，很是歉意，开口道：“浅井，你和她谈一谈吧，顺便给她喂点吃的，我跟冲矢君也有些话要谈。”

浅井时音讷讷地答应了，慢慢挪到床边，扭扭捏捏的。

冲矢昴收到毛利兰的暗示，了然，起身跟着毛利兰出了病房，毛利兰很体贴地带上了门。

门里门外，四个人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