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gunner1987 于 2011-5-11 20:05 编辑

一名职业妇女

“主任早。”

“早，主任。”

“林主任早。”

林雅文春风满面地笑对一路上形形色色向她请安的男女老幼，小柯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走路飞快的女人果真不止是科学家，还是这个国家庞大官僚队伍中的一员，而且实力和靠山并济，绝对的呼风唤雨。不过她觉得主任这顶土了吧唧的帽子，让人联想到的是那些有口臭和啤酒肚的好色男人，只有偶像剧里的总裁和那些看不懂的简写字母才配得上林雅文的举手投足。

“文姐早。”

终于来个不点头哈腰叫主任的了，小柯定睛一看，是昨天的那个话多到不知好歹的女兵。这会儿她已经穿好了防弹衣，面罩和头盔被扔在一边，正哼着不着调儿的小曲儿往弹夹里压子弹。小柯四下寻找那把给戴了蝴蝶结的限量版散弹枪。

“早啊。”

林雅文把头盔拿来扣她头上。“昨天艾玛值班吧，她人呢？”

头盔给林雅文这外行戴反了，较长的后沿正好挡住了心灵的窗口，真打起仗来这可是要命的！小张把头盔转过来，“还在监控室。”

“今天你们辛苦点，帮我重点照顾一下这孩子。”小柯还没从“孩子”这个词带来的甜蜜蜜中回过神，林雅文就把她推上前。

“她不是……”小张做了个移形换位的手势。

林雅文用食指点点嘴唇，然后凑近她对着耳朵说悄悄话，小张转眼就眉开眼笑。

小柯失望林雅文所谓的实验室其实和普通的单人办公室没什么区别。办公桌，高背转椅，书架，为数不多的装饰品……只是因为深处地下，没有自然采光，但布置得还挺合理。干干净净的桌上唯一的私人物品就是相框，而照片里依旧缺少男性角色。虽然这张违背常理的全家福表现出的惊艳让她头晕目眩，散发出的温暖让她流连忘返，但更让她清楚地认识到林雅文作为一个单身母亲，坚强背后的辛酸，就象昨天如果没有小张这几个陆战队员，林雅文要怎样把女儿从五大三粗的男人手里夺回来？另一张照片是林雅文和一个嘴不大，笑容却很有感染力的女人的合影。看得出来是几年前拍的，照片上的行道树还没长到现在这么高，林雅文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站着，不受时间影响的娃娃脸矜持着，像个刚出嫁的小媳妇，挺可爱的样子，陌生女人在林雅文家里的照片上也出没过，显然林雅文一定在她身上找到了什么，才会表现出这么没有防备的样子。小柯觉得，这个人自己迟早要面对，而她说不定知道林雅文的秘密。

林雅文换上了初次见面时那件显长的白大褂，还捏着两杯碧绿碧绿的茶叶茶。

“出这道门的话，会有个人跟着你，是个女生你就别太介意了，这也是情况特殊。”

林雅文没说这个女生还背着枪，挂着手雷和烟幕弹，但小柯也根本没心思去关心这些，她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晃到桌前，惊喜地看着照片，“主任看上去好年轻啊，女儿都这么大了……”然后眼角悄悄观察林雅文的反应，反被锐利的目光吓了一跳，赶紧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不知道的人还会加上一句‘双胞胎啊，真有福气啊’这类的呢。”林雅文捧着茶杯，慢悠悠地转了过去。

小柯终于在林雅文身上找到了主任的样子，她工作慵懒懈怠，几乎就是看看报，喝喝茶，偶尔打打字八成也不是什么正经内容，十足一个在自家企业里当米虫的大龄版富家千金。本来是该冷嘲热讽一番的，起码在心里，不过桌上的那张照片告诉小柯，林雅文辛苦了小半辈子，她有休息的权利。

“林主任。”

“恩？”林雅文就像被提醒一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林少校……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今天，不行明天，反正这两天。”

小柯绕了一会儿才从她绕口令似的话中找到答案，才发现等于白问。林雅文来到她面前，“怎么了？无聊了？”

小柯没想到她会从完全不同的层次理解自己的这个问题，但也有可能是这个出类拔萃女人的计谋之一。“啊，没……没……”

“我帮你加点开水吧，茶都凉了。”

林雅文的客气让小柯又开始紧张，拿着茶杯跳起来，“不用、不用了，我自己来……”然后……站在原地。

林雅文抱着胳膊，乐呵呵地伸出食指指着门口，“开水间在出门右转。我平时不在这上班的，没有水瓶。”

小柯静悄悄地过去把茶杯放桌上，本不想打扰林雅文关心政治斗争的积极性，结果身后有人先咋呼起来。

“文姐～”带着点亦真亦幻地哭腔，到底是女孩，撒起娇来还真那么回事儿。

林雅文应声站起，看到小柯一声不响站在自己旁边，略一怔，小柯迅速别过脸。哭闹的女孩已经跑了进来。

“怎么了？烫了？”林雅文拿过伤员红红的手。“穿这一身还被开水烫，好意思？”

“这……这防弹衣也不耐烫呀！再说我是手……”

“对不起，是我……是我没弄好。”小柯收收嘴角。

“是我忘了说，那边炉子出水太快，不全怪你。”林雅文一边帮小张吹气一边找来医药箱帮她涂药。上完药的伤病员蹦达蹦达地往外跑，奇迹般地被卡宾枪卡在了门口，小柯忍不住就笑出来。

“咳咳，严肃点儿！”

如果这句话是林叶说的，那小柯无疑一个下午都不会再有半点儿动静，但林雅文却反而点中了她的笑穴，刚哈哈了几声，肚子响了。

“再等会儿，食堂半点才开，吃了饭下午就没什么事情了。”

虽然小柯很想说明明上午也没什么事情都在大眼瞪小眼，但这种温情电视剧里单身妈妈带着孩子去上班又担心工作太专注忽略了孩子的桥段，让她再一次飘了。

像多数上班族一样，下班点儿一到，林雅文触电般地蹿起来，掐电脑拿衣服找钥匙一气呵成，半只脚已经出了门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喘气儿的。

“快点儿！”

小柯这边也是光顾着看林美人干净利落地收拾完了现场潇洒地出门，忽然觉得要是她转行干个政府佣兵什么的也许意外地合适……大脑还在为她寻找最合适的迷彩思维就一时没回来，依旧坐在那儿捧着报纸，直到林雅文敲门提醒，才扔了报纸跟上去。

小张正和一个个子挺高背影挺帅的男的聊得欢天喜地，压根儿没注意两人已经把办公室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给堵了。林雅文见状故意黑下脸，转眼成了看不惯年青人自由恋爱的老革命。“咳咳，同志，请让让。”

“林总！我来接您吃饭！”男人转过来，一脸胡茬触目惊心，小柯大叹这才是专心做学问的科学家该有的样子，林雅文只是个美丽的意外。

“小木什么时候回来的？”男人把注意力放在小柯背后损坏的机器上。

“昨天。”林雅文扔下话拉上小柯闪过男人飞快地往外走。

小柯从男人和林雅文气氛不错的对话中得到了三个情报，一是男人叫尼诺，放射科主任。好像还是那个猥琐老人的学生。二是这个叫尼诺的男人八成对林雅文有意思。虽然对尼诺印象不错，但小柯仍觉得他配不上林雅文。三是小木也对他没有好感，因为尼诺虽然也对自己献殷勤，不过口气更像是在巴结久攻不下的未来丈母娘。

食堂莫名其妙的位于地上建筑里，据尼诺说是领导为了员工的身心健康，让员工们在一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环境中进餐。但这么一来每次吃饭就要先乘相当一段时间的电梯才能杀入浩浩荡荡的抢饭大军，导致饥饿的狼群曾一度把电梯给挤坏过。

尼诺在电梯里手不老实，几次要去搂林雅文的肩，碍于电梯内空间狭小，林雅文躲得很狼狈。眼看林雅文细巧的香肩就要被尼诺毛茸茸的胳膊碰到，小柯不知哪儿来的冲动，铆足了劲儿一脚踹在尼诺油光可鉴的皮鞋上。

“女儿面前你干嘛呢！”

林雅文立马笑得扶墙，尼诺忍着剧痛示意投降。小柯则心想要不是在女士面前不该粗鲁，不然这会儿你得想办法把自己的脑袋从墙里弄出来了。

人是不能娇惯的，就像小柯只在浮岛上富丽堂皇的餐厅吃过两次饭，就对研究所的食堂大失所望，只能说卫生条件尚好。但外部环境真的不错，山脚下宜人的景色，徐徐的山风，只是草坪数量有限且已尽数被女职工霸占，不然里面也用不着和外面形成这么鲜明的对比。

尼诺殷勤马力全开杀进人堆，端菜擦桌摆椅子俨然一个伺候皇太后的小太监。小柯犹豫是不是要坐在他一桌，林雅文不置可否笑笑就坐下了。

尼诺是个健谈的男人，很多小柯都只在课上听过的事情，包括政党和民生这类黑色话题，都被他说得有声有色，而且从不连贯的话语中，听得出来很多限制级词汇都迫于林雅文的某种威慑被他刻意腰斩了。

尼诺还在手舞足蹈，小柯被林雅文踢了一脚，“快点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小柯大叹林雅文作为女流之辈对政治的迟钝，就知道吃。

尼诺识趣地减少了发言次数和时间，林雅文虽然不讨厌这个意图明显的男人，但不耐烦是昭然若揭的，只不过大人的世界里有名为面子的幽灵，东方文化里还有“矜持”这个用来计量女性道德得分的词汇，二者的联姻让林雅文有苦难言。小柯得令快快地把饭往嘴里扒拉，可林雅文又不满了，“慢点儿慢点儿，公共场合噎着了难看呢……”

小柯象征性地顿了顿，又继续往嘴里扒饭，直到全都吃完才发现犯了个错：自己是结束战斗了，可林雅文还在小口小口地三从四德着呢。本想先离开一会儿她可能效率会高些，不过尼诺那豺狼虎豹的眼神又让她放心不下，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守在林雅文身边。

林雅文吃完抹抹嘴，尼诺接着殷勤，非要送她们一段。

“我去靶场，你要是不怕那儿的门卫把你撕碎的话。”

尼诺笑容是瘫痪了，却依旧死皮赖脸。“那我送你们到门口吧。”

“算了吧，你那车太破了”林雅文挽上小柯的胳膊，“走吧我的公主。”

“好了，他回去了。”走过一个拐角，小柯悄悄提醒林雅文可以放开了。

林雅文不为所动只嗯了一声，该缠着还是缠着。小柯没辙，加上饭后脑部供血不足，她觉得气氛微妙起来。虽然现在看起来就象两个要好的女朋友一起逛街，但昨天她凌厉的登场依然历历在目，冲击力绝不亚于先动手再打招呼的林叶。只不过小柯无法想象林叶会像这样香飘飘软绵绵地挂在自己身上，把部分体重托付给自己，事实上身高就不允许，更不用说林叶那种脸上随时都写着“滚远点”三个字的傲慢。

林雅文的爱车定位模糊，即像成熟的女生又像可爱的女人，但不得不说，就是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林雅文的气质。

“不错吧？”林雅文的手指轻轻划过车身，光亮镜面上的倒影中手指更加白皙。小柯偷偷把这个画面录了下来。关掉画中画，近在咫尺的林雅文把小柯吓一跳，躲出去老远，强化过的脚跟在地上划出火花照亮了黑暗车库的片隅。

“什、什么？！”

“你们眼睛……摄像头用的镜头是民间提供的？”林雅文没有跟到小柯面前，像职业摄影师一样和小动物保持着安全距离。

“不、不知道！”小柯扭过头去，不敢再看林雅文的眼睛。刚才林雅文的目光有点像是发觉了自己在偷拍她的感觉。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这种牌子的照相机买一台比我这车还贵呢！”林雅文手按在门把上，小柯这才跟上去。

“问你还没说呢，觉得怎么样？老实说。”

小柯赶紧点头，“嗯，嗯，挺好的。”

“是嘛，就是嘛，她们都不喜欢，一帮子的俗人！”小柯第一反应就是这“俗人”里面会不会有林叶，随后就被惯性按在靠背上不能动了。

林雅文的驾驶技术，确切地说是赛车技术很好，小柯在东倒西歪中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