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orange 于 2011-3-4 22:41 编辑

妮歐碧(Niobe)，底比斯(Thebes)王后，尊貴又美麗。她的父親坦羅達斯(Tantalus)是天神宙斯(Zeus)的兒子，也是利比亞國王。坦羅達斯是眾神的好朋友，是唯一可以在宙斯神壇旁進餐的人類。妮歐碧的母親戴奧妮(Dione)是普雷雅德的妹妹，天上耀眼的昂宿星。妮歐碧非常引以為豪。而妮歐碧最自豪的，莫過於她的十四個孩子，七個兒子和七個女兒。一日，底比斯城的女人們正在為太陽神阿波羅(Apollo)與月神阿蒂蜜絲(Artemis)設置聖壇，祈禱並供上祭品。妮歐碧知道後，傲慢的斥責她們。她說，即使是樂朵(Leto)也無法超越她。因為，樂朵只生了一對雙胞胎兄妹，而她卻擁有七個強健的兒子與七個美若天仙的女兒。樂朵正是阿波羅與阿蒂蜜絲的母親。妮歐碧的話，無疑挑戰了樂朵、阿波羅與阿蒂蜜絲。一日，妮歐碧的七個兒子在田野玩耍。阿波羅與阿蒂蜜絲用雲層遮住自己，從空中降下箭，射死妮歐碧的七個兒子。妮歐碧手指著天，憤怒的叫道，「殘忍的樂朵，儘管我這麼不幸，我還是贏了！因為，我還有七個女兒！」語畢，天上劃過一個箭聲，女兒之一應聲倒下。接著第二枝箭、第三枝、第四枝…第六枝箭陸續射中妮歐碧的六個女兒。妮歐碧悲痛的向天哭喊，要求留下最小的女兒。只是，為時已晚，當她乞求之時，第七枝箭已經射中小女兒。

我的體內多了個節律器。但是，世界上很多時候，多了，不代表更完美。少了，也不見得會是缺憾。而我，我知道，千歌音補齊了我生命中諸多的不完美。於是，我完美了，很完美。那千歌音呢？完美的她，選擇不完美的我。這樣究竟是完美？還是不完美？我還是想問問阿波羅，但他永遠也不會回答我。我不想學電視上的劇情，編個理由，讓千歌音恨我，離開我。因為，我騙不了她。我也知道，她不會離我而去。即使我不在她身邊，她也不會走遠。她很堅定，我的心很疼。於是，我想陪伴她，每一分、每一秒，用我每一個心跳。我知道，不管我怎麼做，我都無法償還她的愛。但是，我會盡力。儘管，我的活動力已大不如前，我還是很喜歡跟著她。如果，下一秒就是最後一眼，我還是要看著她。我知道，我很任性，很任性。

今天，我們要去參加一場婚禮，一個來自汶萊王室的婚禮。我很期待，其實，我期待的不是參加婚禮、湊熱鬧。我期待的是跟她做不一樣的事情。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我會列一張長長的清單，告訴她，我想做的事有這麼這麼多。而最想做的就是跟她廝守終身。廝守終身不是很簡單嗎？電視劇裡、小說裡、電影裡，不都常有的台詞、劇情嗎？怎麼到了現實世界竟是如此困難？哦…原來，廝守終身是很困難的，我最近才明白。現在，我只能在宮本醫師的許可下，做不讓她擔心的事。儘管如此，我還是很滿意，只要跟她在一起。我知道，我很黏她，很黏她，很黏她。很黏她，也是我害怕的地方。我怕到了另一個世界，依然戒不掉這習慣。像吸毒一樣。我也怕她在這個世界，也戒不掉…黏膩的我。

千歌音說汶萊是個產油國，王室跟她的企業有往來。新一代的王室成員希望有一個低調的奢華婚禮。於是，跑到巴里島舉辦。可是，我怎麼看都不低調。因為，他們包了飛機，把王室成員從汶萊接了過來。又包了千歌音旗下的遊輪，載著參加婚禮的客人遊印度洋與爪哇海。無論奢華與否，婚禮，很令人羨慕，不是嗎？婚禮會場在金巴瀾一處私人Villa 舉辦。跟大多數巴里島街景一樣，馬路小小的，沙塵在路面上飛揚。兩旁建築物灰灰的、黃黃的、矮矮的。路上不時可以看見施工中的警告標示。那警告標示不知是警告工人提防危險，還是警告路上駕駛、行人謹慎。因為，他們的安全防護設備，看起來相當令人憂心。馬路狹窄，老舊腳踏車、八０年代的古董機踏車、日本停產的汽車，還有我們乘坐的高級轎車，同時在塵土飛揚的馬路中奔馳，喇叭聲不絕於耳。向旅人乞討的小孩在每個紅綠燈口等待，期盼有人搖下車窗給予施捨。車子停在一個路口，我望著千歌音，她對我微笑。我壓下車窗，數隻沾滿泥詬的小手向我伸來。千歌音從後方擁著我，一手摀住我的鼻子，一手攤開一疊印尼盾紙鈔。紙鈔上面的零多到我數不清。千歌音說，印尼盾的幣值很扁，是微弱國力的象徵。我抽了幾張，分給每個小手，期望可以讓每個家庭開心個幾天，就如同我也期望我們的旅程也是快樂的。車子再次前進，千歌音關上車窗。我轉過身，緊抱她。我知道，每一隻小手，都有不同的故事。我的故事或許不是最令人心痛的。

前方，羅傑的車彎近一條不起眼的小巷，盡頭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漆上白色的石門隱沒其中。車隊停下，在面對石門的空地。空地比方才沙塵橫飛的馬路來得乾淨整齊。石門之後是棟美麗的建築物。大門一進，與方才的景象相較，是兩個世界。綠意盎然、井然有序的花圃，一尊石雕臥佛靜躺於池塘中。空氣中，可以聞到淡淡的檀香。迴廊是別出心裁的，建築是精美設計的。四周分外安靜，除了鳥叫聲。迴廊的盡頭，穿過建築物，是偌大的中庭，富麗堂皇。婚宴的中庭，有個樂團，外頭聽不到裡面的歡樂喧鬧。就像裡頭也看不見外面塵土飛揚之苦。我跟著千歌音步入會場，已經聚滿與會的賓客。中庭的後方可以走到沙灘，那裡有成列的沙灘傘，傘下設置了木製躺椅。

千歌音一現身，現場依舊騷動，不少人前來致意，我已不再感到驚訝。她輕撫我的背，目光往沙灘的方向。她正跟我說，我可以到哪裡去。我對她微笑，朝那兒走去。一向保持距離的詹姆士，後頭跟幾個人，率先往沙灘的方向。安娜、結衣緊跟著我，公爵配合結衣的腳步。兩名醫護人員，也拎著包包跟著。乙羽留在千歌音身邊，羅傑則在一旁注視著千歌音周遭的一舉一動。

安娜在一棵棕櫚樹下找了一個好位置，一張我轉頭就可以看到中庭的躺椅。結衣找人過來多加兩把沙灘傘，熱氣減弱不少。她從隨身行李中取出公爵的小盆子，往沙灘旁的吧台走去。公爵搖著尾巴邊跳邊跟著，似乎很開心。回來的時候，盆子裡有水，還加了冰塊。小盆子才一放下，公爵就大口大口的喝著。我很訝異公爵也跟來。更令我訝異的是，乙羽居然讓牠一起搭機，眉毛都不皺一下。至於千歌音，她一向不擔心這種小問題。安娜給了我冰涼的飲料，蕃茄汁。這是來巴里島我愛上的果汁。新鮮的蕃茄加入些許的梅子粉，有著甘甜的微妙組合。不管什麼時候，口渴了，我第一個想到它。我捧著冒著小水珠的杯子，吸了口沁涼的紅色果汁。轉過頭，眼神往後方的白色中庭望去。不管多遠，不論聚集多少人，我總是可以第一眼就找到她的身影，正與兩男一女交談著。我很高興我有這樣的能力。因為，那表示我可以有多一秒的時間，看她。

我在沙灘上走著，就像在翡翠島的沙灘。浪花一樣淹沒我的腳，離去後，是一對對的腳印。然後，浪花又來了，沖去一對對的腳印。然後，什麼都不留下，什麼也都留不住…。我拿著攝影機，想記錄下我看到的一切。希望可以保存久一點，應該會勝過我的腦細胞吧！我也想寄給莉狄雅，這樣，她就不會對千歌音發牢騷，抱怨千歌音冷落我。其實，我知道，她一定明白千歌音不會冷落我，永遠都不會。被冷落的，是她；冷落她的，是我。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該記錄下我的臉孔，我擔心千歌音會更思念我。我不是不喜歡她的思念，我只是不希望思念…會痛。

我回到樹下休息，海風吹來，是鹹濕的空氣；豔陽之下，是碧海藍天。我很開心，還可以曬太陽、可以感受濕黏的海風。拿起小說，翻了幾頁就累了。我在躺椅上打盹，難得的經驗，我很珍惜。只是，公爵不尋常的聲音讓我睜開眼睛。我看到牠站著，揚起鼻子嗅啊嗅的，發出嘶嘶嗚鳴聲。公爵尾巴搖晃的厲害，四隻腳不規律的在沙灘上踏步。「怎麼了？公爵。」我問。公爵還是焦躁。我又轉向結衣。「結衣…」結衣收起輕鬆的臉。

「Duke. Go.」結衣對公爵下指令，公爵變得很興奮。她拍拍牠的背，公爵立即跑開。她又向安娜作了眼神，跟著公爵的方向奔去。

安娜拉起我的手，「姬子，我們先離開這邊。」接著，壓著耳邊的通訊器說話。詹姆士和其他三位隨扈從不遠的吧台奔跑而來，四處張望。千歌音從人群中朝我的方向快速走來。一旁的乙羽，神情變得嚴肅，羅傑的人也四處穿梭移動。唯獨中庭參加婚宴的人士，似乎還保持愉快的心情。

千歌音朝我伸出手，「姬子，來，跟著我。」

在我的手伸向她的時候，我感受到她不尋常的力道。「發生什麼事了，千歌音？」她配合我的腳步移動。但我知道，她很急。

「別擔心，沒事。」她微笑的說沒事。

乙羽低頭對著藏入髮中的通話器說話，「結衣，動作快。羅傑、詹姆士就守備位置。」

然後，我們又回到中庭的人群中。千歌音若無其事的與其他人交談，只是緊緊壓住我在她手肘上的手。此舉引來很多人士的目光，也惹來不少關切。千歌音微笑的向對方介紹我，手在我的背。我拉了拉千歌音的手，想要弄清楚，覺得她的舉動讓我很不安。她輕摟我的肩，在我的耳邊低聲道歉。然後，趁旁人不注意的時候，輕啄我的耳根。我兩頰瞬間熱了起來，吃驚的看著她，她還是微笑。

不久，海灘上傳來尖叫聲，我聽到鞭炮聲。是鞭炮聲吧？！沙灘上的賓客驚恐的朝我們的方向奔來，還發出尖叫聲。中庭的人群開始騷動、驚慌、到處亂竄，不少人倉皇的往屋內擠去。四處奔走的人群，跟我們相互碰撞，也產生推擠。千歌音把我抱入懷裡。羅傑、安娜很快的來到身邊，把我和千歌音圍住。

「六個人，詹姆士的人正在交手。」乙羽背貼著千歌音說。

「不對勁，為什麼把人都往屋內趕去？」我看不到千歌音的神情。但我聽到她加速的心跳。千歌音帶著我往旁邊移動，而非跟大家一樣往屋內聚集。

結衣、公爵在千歌音說話的同時，也來到旁邊，「大小姐，我們得趕快離開，那屋子被裝滿了炸藥。」

「還有多少時間？」

「四十五秒。」

「羅傑，疏散所有人。」千歌音腳步沒停下，跟羅傑說著。

「走。」羅傑點頭轉身，帶了幾個人朝屋內奔去。

千歌音拉著我的手，很快的朝外頭走去。她的速度太快了，我兩步、三步的當成一步走。後來，她背上我，要我緊緊抱住她，再度加快腳步往外頭走去。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但是，一定是大事。我們離開中庭，通過迴廊，穿過入口的花圃。然後，看到剛剛進入的白色磚牆大門。外頭有我們的車。我感覺到千歌音似乎鬆了口氣。

此時，幾個全身以回教布卡包裹著的婦人在門口現身，擋住我們的去路。婦人面容憂傷，嘴裡唸唸有詞。安娜拔槍指向她們，婦人退去布卡，淚流滿面，恐怖的神情嚇到大家。婦人的布卡下，全身上下綁著一包包的東西。千歌音放下我，轉身的瞬間把我擁入懷裡，一手推開乙羽，往後方地上撲去。同時，一個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與一陣槍響。這個動作不熟悉，但我知道曾經發生過，讓我恐懼不已。今天，又再次發生，壓在我身上的是千歌音…是千歌音…是我最愛的千歌音…。

我不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我只想推開她。我很用力、很用力，但怎麼都推不開。她狠狠的抱住我，把我緊緊包覆在她的懷裡。「不要，不要，嗚…」恐懼讓瞬間我流淚。因為，我知道這次不是子彈，是…是更為恐怖的東西。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子的…。

又是一聲轟然巨響。「轟！」

千歌音壓在我身上。「別動，姬子，別動！」

另一個方向，也傳出爆破聲，而且像骨牌效應連續著。其實，我根本分不清方向。

淚水如雨下，我使盡全力的掙扎。「不要…千歌音…不要，求求妳…」胸口好痛，好痛苦。「咳咳…」連說話都困難。

「…姬子，聽話，別動！」她的聲音在我的耳邊，「不要緊張，姬子，不要亂了呼吸，不要亂了…」

「求求妳，不要，不要…」我管不上呼吸，我也管不上心跳。

「不要哭，姬子…妳是我最珍貴的公主…人世之間，我唯一的公主…沒有人可以傷害我最心愛的姬子…」我感覺她的唇在我的前額上方，吻著我的頭髮。

「嗚…千歌音，不要，求求妳，求求妳…呼呼…」被她壓制著不能動彈，我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讓我瘋狂。

「姬子，別激動，深呼吸…慢慢來…。」千歌音的吻持續著，只是越來越慢。「…聽我說，姬子，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害怕…唔…」她發出痛苦的聲音。「乙羽知道…該怎麼做…」

我聽不下她的話，我的呼吸調不過來，心跳也降不下來。「呼呼…千歌音…怎麼了？千歌音…呼呼…我看不到妳，讓我看看妳，千歌音…」我想推開她，但都被她壓著。「千歌音，讓我看看妳。千歌音，千歌音…」胸口好痛。

「我在這裡，就抱著妳，抱著我最心愛的公主…永遠都跟著妳…我愛妳，姬子，真的好愛好愛妳…」千歌音的話，我更加恐懼。我感覺到另一股溫熱的液體滑過我的額頭。「…對不起，姬子，對不起，對不起…」她在流淚，她在流淚…。

我用力的掙扎，用力的推開她，「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的信念好堅定，用力的把我包覆。「千歌音說過…不會把我…呼呼…交給…任何一個人…，千歌音說過…」

「姬子，要勇敢…不要哭，要勇敢…姬子！我都在妳身邊！永遠都在…」她的每句話都痛到我的心底。「…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姬子…」

然後，又是一連串的爆炸巨響，四面八方傳來的，尖叫聲、慘叫聲，哀嚎聲四起。我瞄到公爵的腳掌經過我們身邊。千歌音仍然重重的壓著我，乙羽也沒有起身，安娜也沒有過來，也沒聽到結衣的聲音。幾分鐘的寂靜，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來，我好像很害怕，又好像不害怕。

我持續哭喊，胸口好不舒服，每一個呼吸都痛。「…呼呼…千歌音…千歌音…」但聽不到任何反應。「說話呀！千歌音，說話呀！求求妳，說說話…呼呼…」眼淚像大雨般的傾洩，她一向怕我哭的。「千歌音…千歌音…好重，起來好不好…千歌音…千歌音，起來好不好，千歌音…妳壓痛我了。」她一向不讓我痛的。「千歌音，不要嚇我…不要嚇我，千歌音！」她從不讓我害怕的。「千歌音…千歌音…千歌音…」她一向溫柔，總會回應我的呼喚。可現在，現在，她卻對我的呼喚…置之不理…。我大聲的哭喊，希望她可以聽到我瘋狂的叫喊，「千歌音…千歌音…千歌音…」

我希望這是場惡夢，醒來就沒事了。我還是喊著，「千歌音…千歌音…千歌音…」我希望她可以發覺我正在作惡夢。然後，用她柔軟的唇讓我醒來，就像每個清晨一樣。我還是叫著，「千歌音…千歌音…千歌音…」

不知過了多久，哭喊讓我精疲力竭，四周一片寂靜。我的頭好脹，耳朵吱吱吱的作響。兩頰頭髮濕熱，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是汗水吧！？這麼熱的天氣。我分不清心跳的速度，也不知道是否留有呼吸。應該是夢吧！惡夢吧！那就好了。是惡夢，那就好了。「夢吧！是夢，千歌音，快把我吻醒，把我吻醒，千歌音…。今天是不是要上醫院？」一定是夢。因為，還有千歌音的氣息。對，一定是夢。只是，夢怎麼有討人厭的味道？比菸味還難聞。「吶，千歌音，妳說，是不是空調壞了？吹出來的空氣怎麼臭臭的？」只是，夢怎麼壓得我喘不過氣？「吶，千歌音，今天的睡相很不好哦！嘻嘻。等會醒來，我要把妳綁起來…」她總是很溫柔，捨不得將她的身子壓在我身上。像今天這樣壓著我，還是頭一回。原來，千歌音也有睡相不好的時候。我猜，應該是太累了。等會醒來，我要把她拍下來，寄給莉狄雅。「吶，千歌音，妳怎麼都沒跟我說，原來一個人的重量有這麼重！不然，我一定不會老是往妳身上跳。可是，這也不能怪人家呀！誰叫千歌音就像個宇宙超級大…大…磁鐵，老是吸引我。讓我一見到妳，就開心的很。不管在哪裡，只想衝向妳的懷抱。嘻嘻！」說出這樣的話，真難為情。「好吧！今天算是妳的幸運日。誒…可別以為以後我都不跳向妳了，那是我表現熱情的方式。而且，我最喜歡、最喜歡千歌音了。我的意思是，以後，我會克制。至少讓妳知道，我是從哪裡衝出來的。這樣妳就不會為了保持妳那零失誤的紀錄，而措手不及了。我知道，妳現在一定感動到痛哭流涕。」只是，我一直說話，為什麼千歌音都不把我吻醒呢？「吶…千歌音，怎麼都不說話？不捏我鼻子，不輕揉我的耳朵，也不把我吻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感覺好奇怪哦！是什麼？真的好奇怪哦！」她明明在，卻沒有理會我。我聽不到別的聲音，只有風呼呼的吹著，偶爾捲來沙灘上的沙，還有我停不住的嘴。「吶，千歌音，這風好熱哦！我好渴哦！我想再喝一杯蕃茄汁，要特大杯的，還要有很多很多的冰塊。」我想一定是夢。不然，千歌音一定會叫人送來蕃茄汁。「吶，千歌音，我們提早回東京好不好？我想念福岡的草莓，我想吃好多好多的草莓。」福岡的草莓現在正值產季，又香又甜，帶點微微的水果酸味，我很喜歡。「吶，千歌音，我們回到東京就去買好不好？要挑深紅色的，真的比較甜。」那是千歌音說的。她還說白裡透紅的草莓，表示日照不足，甜度較低。「吶，千歌音，我想回東京，待會醒來，我們就走好不好？這裡讓我作惡夢…」什麼時候開始，我害怕巴里島？

天氣這麼熱，作夢都醒不來。等會醒了，頭一定是昏沈沈的。「吶，千歌音，妳老是說我愛問笨問題。可是啊…最後，妳都會回答耶，呵呵！我問過妳，為什麼我們會相識？明明妳在地球的那一端，我只是在一個小小的海島，小到在地圖上都得拿放大鏡來看。明明妳站在世界的高峰上，大家仰頭就可以看到妳。我只是六十五億人口中，小小一個。山頂上的妳，低頭也看不到我，拿放大鏡也看不到…。妳說，妳手上有亞麗亞德妮(Ariadne)的麻線團，要去殺了牛頭人身的怪物米諾陶(Minotaur)，拯救被獻為祭品的最後一名少女。因為，七名少男與六名少女都被米諾陶吃掉了。妳笑說，那名少女很迷糊，只會哇啦哇啦的哭，根本走不出囚禁米諾陶的完美迷宮。我說，亞麗亞德妮公主的紅色麻線團，是給鐵修斯(Theseus)王子的。妳說，鐵修斯王子懼怕酒神，戴奧尼修斯(Dionysus)，拋棄亞麗亞德妮公主。所以，亞麗亞德妮公主不再相信王子了。於是，亞麗亞德妮公主給了妳紅色麻線團，這樣妳就不會迷失在迷宮中。妳說，妳有亞麗亞德妮的紅線，不管我在的地方多麼遙遠，多麼偏僻，妳都不會失去方向。妳說，妳有亞麗亞德妮的紅線，不管我被淹沒在多麼擁擠的人群，妳都不會牽錯別人的手…。吶，千歌音，我有沒有跟妳說過，千歌音真的很會說故事。千歌音說的故事都很好聽，比教授說得還動人。吶，千歌音，晚上再說一個好不好？」她沒有回答。「妳不說話的話，就表示答應囉！好期待哦！千歌音會說什麼故事呢？吶…千歌音，我想知道亞麗亞德妮公主後來的故事。上回，鐵修斯王子拋棄亞麗亞德妮公主；這回，千歌音也會拋棄亞麗亞德妮公主嗎？我知道，千歌音一定不怕酒神戴奧尼修斯。但是，千歌音已經有我了啊！吶…千歌音，這是一個很難的題目喔！千歌音要好好的想一想哦！呵呵！」說到這裡，我不禁笑了出來。「怎麼辦呢？怎麼辦呢？千歌音現在一定傷透腦筋了吧！」對，千歌音一定很傷腦筋。所以，她在思考。千歌音思考的時候，不說話。

夢一個接一個。「吶，千歌音！妳問過我，我究竟有多愛妳？我說，很愛很愛很愛。我想妳大概不滿意我的答案吧！因為，我一下子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我不想用什麼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之類的形容詞，那會被教授們打很低的分數。我想也對，那一定是騙人的。天荒跟地老，人都沒活那久呢！海枯跟石爛，地球都滅亡了！可是啊…千歌音，我還是要跟妳說，我真的真的很愛妳。明明妳就在身邊，我還是想妳。明明在作夢，夢裡還是滿滿的妳。我不想和妳分開，連作夢都不想分開，連夢裡都有妳的味道…。吶，千歌音，我想永遠，永遠，永遠都和妳在一起。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只是，這一世我得先下車。我想，大概是我太窮了，沒有足夠的錢買長程車票。不過，我會走路喔！我會走到有千歌音的地方。我會努力不要走錯方向，千歌音一定要等我。千歌音會不會覺得我太煩人了呢？可是，可是，人家不管啦！人家就是要和千歌音在一起。不管千歌音到哪裡，我都要跟著。即使被千歌音笑我是跟屁蟲，我也不在意。如果，哪一天我睜開眼看不到千歌音，沒有千歌音留下的小紙條，也沒有千歌音給我的簡訊，我會再睡一覺，等妳。如果，當我再次睜開眼，千歌音還是沒出現，那麼我就會去找妳，無論多遠。因為，千歌音說過，當妳回頭的時候，就可以看到我。我一直記著哦！所以，我會去天神宙斯(Zeus)奧林帕斯山(Mount Olympus)的神殿找，我會去海神波賽頓(Poseidon)歐波亞(Euboea)的海底宮殿找，我也會去冥神黑帝斯(Hades)塔爾塔洛斯(Tartarus)的無盡深淵找。我不怕宙斯的雷電，我會奮力抵抗波賽頓的三叉戟，我會勇敢面對地獄看門狗凱貝羅斯(Cerberus)。千歌音，別擔心，我會帶上宮本醫師的藥，我會記得吃。我會戴上莉狄雅給我的克里斯汀的帽子。這樣，躲在叢林裡，動物會以為我是獅子，就不敢來打擾我了。我會叫安娜教我用槍，這樣我就可以保護自己了。我會叫結衣教我唱歌，半夜我也不會太孤單。詹姆士會教我在臉上塗上泥巴，這樣看起來比較厲害。這樣千歌音還是會擔心對吧！我再想想好了…。…呃…對了，對了…我還會找智慧女神雅典娜(Athena)幫忙，她曾經抵擋宙斯的雷電，也曾經智取波賽頓。我也會找赫拉克勒斯 (Heracles)幫忙，他的箭曾經傷過黑帝斯，也曾徒手捉住凱貝羅斯。只是，千歌音，我知道妳一定捨不得我辛苦的翻山越嶺，也不忍心讓我獨自面對危險。所以，千歌音，不管到哪裡，都要帶著我…都要帶著我。不然，千歌音哪都別去，哪都別去，哪都別去…」我感覺到風吹過的熱度，還捲起了沙塵，沙塵黏在我濕熱的臉頰，也讓我呼吸不順。我喘了幾口氣，「呼呼…吶，千歌音，我這樣一直說，一直說，說了這麼久，越來越渴了。千歌音怎麼還不把我吻醒？好讓我起來喝水。」我真的真的好渴，喉嚨又乾又痛。「吶，千歌音，我好累，好想睡哦！好奇怪唷！哪有人作夢還夢見自己想睡的？呵呵！千歌音，妳說怪不怪？」更怪的是，明知在作夢，怎麼眼淚還是流個不停？「吶，千歌音，等一下醒來，我要看到妳的臉，妳要對我微笑。所以，不可以亂跑哦！」

我閉上痠熱的雙眼，呼吸很平順，我感覺到千歌音的體溫，也聞到她的氣息。儘管身體動彈不得，只要有她的體溫，有她的味道，我就不害怕。只是，我真的好累，我也好渴，真的很想睡。

不知睡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一下子。我感覺千歌音稍稍的動了身子，我醒了過來。「…呼呼…對不起…姬子…弄痛妳了嗎？我就起來…」她側著撐起身子。但是，聲音不對，很痛苦的樣子。「姬子，沒受傷吧？！」千歌音撐起身子的同時，也確認我的狀況。

從千歌音身下，我爬了起來。「我沒事，千歌音…」隨即又噗的一聲，回頭只見千歌音倒臥在地…滿…身…是…血…。乙羽被千歌音推到稍遠處，昏迷。安娜倒在不遠的門口，受傷了。結衣在另一個方向，有些距離，看不清她的狀況。

不是夢，不是夢。是真的，是真的。「千歌音…千歌音…誰來救救我們？誰來救救我們？救救我的千歌音…」我跪在她身邊，情緒再度崩潰。但是，誰都沒來。我還是希望是夢，時空跳躍的夢也可以，只要是夢就好了。但是，我又害怕夢太長…。

「羅傑…羅傑，詹姆士，你們還在嗎？」我朝四周望去，希望可以找到我熟悉的身影。大家，大家我都不想放棄。只是，腦子轟轟轟的響聲，耳朵吱吱吱的叫聲，沒有停過。脖子每一個轉動，說著頭是重的。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嘖！花了這麼多功夫，居然還有人毫髮無傷！」一個既熟悉又令人恐懼的聲音出現。「姬子，好久不見呢！」我緩慢又吃力的抬頭，看到翼哥哥，後面跟著一群男子，身上都背著槍。翼哥哥杵著柺杖，他…少了一條腿。

我無法思考他為什麼會出現。但是，我管不上那麼多了。「翼哥哥，救救千歌音，救救乙羽…」

「哈哈！」他大笑兩聲。「救她？那誰來救我父親？誰賠我這條腿？」他拍了拍那失去右腳的大腿。「誰又該為相馬的死負責？」翼哥哥大吼，我腦子一片空白，半開的眼看著他。「派人進監獄，毒殺相馬。獄方居然連個答覆都沒有，以急性心臟衰竭為由結案。哼！當我是白癡嗎？」他停了一下，眼睛瞪得好大。嘶吼的時候，脖子浮現青筋。「那是一種特殊蛋白質性神經毒，日本根本沒有這類神經毒。那是來自澳洲內陸的太攀蛇。能夠取得這種毒的人，還是個殺手，我想來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她，赤羽結衣。」他的目光往四周尋找，我想應該在找結衣。只是，結衣已經不見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所看到，我所聽到的。我甚至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的？還是在夢裡？不然，他說的，怎麼我都聽不懂？不然，周圍的東西，怎麼都開始旋轉了？

翼哥哥朝身後的男子說話。「喂！你們到裡頭看看，清除所有不該留下的線索。最重要的，一個活口也不留。」隨後，他們往裡頭跑去。

他又轉向我，拔槍。「妳該去陪相馬的。」

「Duke.Target No A13. Aim Arm…Attack！」一個低沈的嗓音，機械式的喊出幾個單字。

公爵不知從哪裡出現，低吼一聲，快速的跳上翼哥哥。隨即，很快的離開。

「唔！」翼哥哥踉蹌後退幾步，表情痛苦。他的右手腋下撐著柺杖，同時緊抓左手臂，鮮血直流。我該害怕的，但是，我沒有。

我的視線找到公爵，牠的嘴咬下一塊組織，血淋淋。我的目光往四周找尋，還是看不到結衣。

「就是妳！」翼哥哥怒吼，舉槍瞄準後方柱子。他的手杵著柺杖，一拐一拐的往那裡走去。「砰！」他開了一槍。

結衣躲開，同時，又下了第二次指令，「Duke. Target No A13. Aim Throat…」公爵移動的速度好快，不停的來回跳躍。

翼哥哥的槍再次對準結衣，結衣奮力的往外跑，躍過安娜。『不要！不要！』我想叫喊，想阻止他。但是，雙腳才一站起來，暈眩讓身體往下沈，連聲音也沒發出來。

「Attack！」結衣繼續下著指令，聲音從大門外傳來。

緊接著一個淒厲的慘叫。「啊！」同時幾聲槍響。「砰！砰！」

我以為我會摔在地上，卻沒有。我再次被裹住。那氣息，不是千歌音。我無力的睜眼一看，是安娜，表情扭曲，呼吸沈重。她手持著槍，槍管發燙。公爵壓在翼哥哥身上，低吼聲持續著。「別看！」安娜把我的臉壓在她的胸前，擋住我的視線。

結衣的聲音接近。「車子、道路都被炸毀了。」

安娜抱起我到陰涼處，讓我倚著牆坐下。我的視線留在千歌音身上。結衣取來醫護人員受損的包裹，找到我的藥，讓我服用。結衣又蹲到千歌音身旁，看了她的傷勢。觀察後，將她移到我旁邊，也從醫藥箱取出可用的東西，處理千歌音的傷口。安娜也把乙羽帶來，給她一些水。我看著她們的動作，頭是昏的，睜眼都覺得吃力。

「結衣，千歌音她…」

「勉強還可以撐一下子…」她回答，但皺眉。

安娜脫下她的防彈衣，穿在我身上，為我拉上拉鍊。「我們會脫困的。等待的同時，我得找出羅傑、詹姆士還有其他人。也得保住那些還有救的人。」安娜摸了我的頭，轉身面對屋內的方向。「方才的腳步聲…十一個！」

「嗯，十一個。」結衣回答。

「安娜…」我拉了她的衣角。

安娜回過頭，「別擔心，一會兒我就回來。」我看著她。「我保證。」她對我微笑，手放在她的胸前。隨即轉身，往後方建築物奔去。

安娜的微笑，我好擔心。

結衣手拿著醫藥箱裡的器材，再次蹲跪在我身邊。「別擔心…大家要一起離開。」她量了平日醫護人員會作的測量。「頭很暈嗎？」她問。

我點頭。

「血壓太低了，躺一下好嗎？」她看著我。「別擔心，我不會離開的。」她微笑。

我的視線是旋轉的，我想躺下，躺在千歌音身旁，握著她的手。

結衣撥了我的頭髮，哼著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