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标题

作者:桃谷莎莎
更新时间:2011-03-26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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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桃谷莎莎 于 2011-3-27 14:44 编辑


貳、雪女


「好冷…好冷…」奈須穗良一面打著哆嗦一面喃喃道,口中呼出的氣在眼前形成了裊裊白煙。


走在身旁的八重凜瞄了她一眼,伸手過去在奈須臂上拍了一下以示鼓勵,接而提著自己的行李大跨步繼續向前走去。


「穗良,怎麼那麼沒用?」走在最前方領路的松音伶偏過頭笑道,上揚的貓眼在學妹臉上轉了一下。「又不是第一次在冬天入山了。」


「就算再過千百個冬天我還是會覺得雪山裡很冷啊……」奈須咕噥著,將自己的行李袋提過扛上肩頭,拖著因大衣而顯得厚重的身子跟上眼前的八重,雪靴在雪地上印上了步子,又在下一秒被綿綿細雪覆蓋。


「奈須學姐,加油,前方已經看得到小木屋了!」井上梨香興奮的稚嫩嗓音響起,在凍人的寒冷中聽來格外的有精神。同樣穿著厚密的外套,井上梨香輕巧地踏著小碎步從後方趕上,背上的大包隨著動作左右晃動著。白雪飄打著,散在她的手織毛線帽上,在粉紅中灑上點點的白,也黏上了她散在帽外的兩條長馬尾。


緊挨著梨香的是同年的小川若菜。不同於喋喋不休的梨香,她不發一語,羞澀于與學姐交談,也因剛纜車尤長的晃動而感到些微不適。在空中纜車因山風而盪著,對於未搭乘過的若菜已是萬分驚險,想到三天後還要以同樣的方式下山,若菜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奈須學姐,連學妹都在為妳打氣了,加油呀。」殿後的清水織加也開了口,仰臉看向前方的小屋,視線卻因飄雪而顯得模糊。為了避免雪打入眼中,織加很快地又垂下頭去,踏著地上雜亂的腳印筆直地前進。雪下得不大,但經由多日累積,道邊的雪已經積到了腰間。好在山中有人管理,清出了一條窄小的道,朝透著火光的小屋延伸。


「加油加油加油的,我只不過是喊冷而已……」聽著身後學妹的話語,奈須微嘟起嘴,低聲碎碎唸著。刺骨的寒風灌來,將雪片帶上奈須的面龐,又是一陣冰涼。「啊,真的好冷。」


孤山上屹立著層層高聳的松樹,枝葉上覆著薄薄的雪,不時隨風抖落下來。白皚皚的雪地寧靜無比,除去枝幹的晃動,便只剩下六人腳步踏在厚實雪面的聲響,細微的沙沙聲。從纜車下來已經走了十多分鐘,與平地不同,濕滑的上坡加上累贅的衣裝和行李,光是舉步都要耗去不少體力,好在前方不遠處便是預定露宿的木屋,眼前有個目標能使人多些動力前進。除去那幢木製建築,周遭連一棟別墅也沒有,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白。


桃央女子大學的民間傳說研討社每年都會在社長為自己畢業研究報告探查地形時安排一次出遊活動。已經畢業的黑澤緞理去年帶領五名學妹到月見村探訪人魚的傳說,今年則由升上四年級的現任社長松音伶領隊。傳聞研討社每年遊宿都會發生具有危險性的怪事,今年社員雖從十五人增加至十八人,此次參予活動的卻依舊只有六人。除去一年級的新生井上梨香和小川若菜之外,其餘四名都是先前參加過的社員。社長松音伶從二年級加入社團後便積極出遊,三年級的八重凜和奈須穗良今年是第三度參加,二年級的清水織加也在去年跟去了月見村。


去年前訪月見村的還有一年級生中的森本由奈 ── 一名原先愛笑的開朗的女孩,在歸途中聽聞了人魚那不屬於人間的魅惑歌聲,從此便對一切聲音失去了興趣。她不再聆聽歌曲亦或樂器,在她耳中任何音韻都比不上那無止盡徘徊於她腦中的聲調。今年冬天,她不死心地獨自再度探訪月見村,希望在與去年同樣的季節當中能重聞人魚短暫的歌聲,即便月見村追尋了數十年的老人們都無緣二度聽見。松音幾人雖在歸返後試圖規勸由奈放下執著,但屢勸不聽,由奈退出了社團,幾人也不再連繫,由著她去了。


或許也因經歷了這件事,比起黑澤,松音對學妹們的要求高了不少,對於社規也十分看重。她並不怕碰上異事,卻不想因大意而使學妹遭遇危險。

一、 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對一切保持崇高的尊重,無論是人是物亦或妖。


二、 當出遊探索傳說相關,社員萬萬不能擅自落單行動,尤其是對特定傳說分外執著的社員。


三、 無論出遊時經歷什麼,返程都應盡速忘卻。回憶如夢,壞的記著便有餘悸,好的記著徒留悵惘,終歸該醒。


出發的當天早上,松音招集了學妹到社辦內,慎重地指著刻印在木塊匾額上的三條社規,一字一頓地唸著,直到看過各個學妹凝重的神情,傳達了自己的嚴肅後才拿著自己的行李。


幾人坐了三個小時的車,換過兩班公交,擠在出租車上開到山腳,最後再搭漫長的纜車上山。纜車半日一班,在蕭瑟的山間寂寞的晃動著。走在雪地中的小徑上,大家的體力也所剩不多,在抵達小木屋的一瞬間,六人都不自覺地呼出一口氣。


位於山中的小木屋是一名老人經營的民宿,兩層樓高的木製建築前上方掛著招牌,刻寫著斗大的「白嶺山莊」四字。長期在風雪中經歷摧殘,最後方的莊字已經有些模糊,紅漆也剝落了一半。屋內的暖氣融解了屋簷的雪,造成數根長長的冰柱垂吊下來。小川若菜有些擔心,挪過身子避開那些冰柱,眼神不安地巡視著周遭。


松音按過門鈴,回頭看了學妹們一眼,瞇起貓眼笑了一笑。隔了半晌,一名削瘦的老人應了門,有些疑惑地看向幾人,似乎對有人來訪這件事帶有一絲訝異。松音踏上前簡潔地自我介紹過後,便領著學妹進門。屋內與屋外溫差頗大,才剛踏入室內幾人便感到一陣悶熱,紛紛卸下行李脫下大衣。


「這裡沒有其他客人呢……」小川若菜一面用衣服輕輕擦拭著起霧的鏡片,一面有些困惑地對學姐低聲道。


「這不是很好嗎?」井上梨香笑著扯下毛線帽,撥開因濕潤而黏上前額的瀏海,笑開時露出半顆小小的虎牙,左頰上還有個酒窩。「這四天我們可以盡情在這裡玩鬧了。」


「這種方圓百里除了雪還是雪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奈須穗良悶聲道,縮著身子移近了大廳中央的大暖爐,除去厚重外套後還是纏著黑白相間的格圍巾,瑟瑟顫著。


「穗良真的很怕冷哪,明明兩年前上雪山時還衝第一的。」松音伶笑著調侃了奈須幾句,又轉身回去跟管理員討論住宿問題。


「不如說就是當時留下的後遺症吧。」八重凜淡淡一笑,拿下毛帽後理過直長的黑髮,被奈須拍了一下。


「這麼說來,奈須學姐就是在兩年前的社外活動失蹤的吧?」井上梨香突地瞪大了眼,興奮地轉向奈須問道。雖然已經過了兩年,社員間也被叮嚀不得多談,但一件事一但超過一個人知道後便不再是秘密了,況且奈須穗良失蹤了數個月,就算是非社員也聽聞了不少版本的流言蜚語。


氣氛瞬間變了調。八重跟奈須飛快地互看了一眼,清水織加也不自覺地望向八重,憶起自己去年與森本由奈向學姊問過相同的問題。松音伶銳利的眼神掃上了井上黎香的臉,唇邊原先帶有的笑意盡失。小川若菜察覺了異樣,不發一語地垂首站在原地,不願發出一絲可能引人注目的聲響。井上黎香也知道自己失言,有些尷尬地笑著掩上自己的嘴,對松音點了兩下頭以示理解。其實她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談,她們在這社團內本就是對這類不可思議的事件感有興趣,但學姊眼神傳來的訊息顯而易見,她知道無法繼續發問下去。


「說來,穗良妳女朋友怎麼沒一起來?她不是很喜歡雪嗎?」松音伶忽然笑道,劃破數秒的沉默使空氣重新流動起來,沖散方才凝重的氣氛。


「啊,嗯。」奈須也即時應聲,在說話的同時朝井上黎香笑了下。「她也很想跟來,只是剛好要回家一趟,行程排不起來。」奈須穗良因失蹤而倍受矚目,故此就連新生小川若菜和井上梨香都聽同學討論過奈須的八卦。她們說奈須跟她女友兩人恩愛異常,女友雖非本校學生,跟奈須同住在學校附近的小公寓中,還是傳成了校中有名的情侶。不少人看過奈須的女友,並為她的氣質與相貌懾服,久而久之,這對情侶的關係便傳遍了校園。


「真可惜,難得有機會帶她出來玩。」八重凜默默地道。奈須的女友時常到校門接送奈須,但其餘多數時間貌似都待在小公寓裡。或許她鮮少外出是因為病弱的身子,清水織加跟井上黎香都在拜訪奈須時看到過她,女子長得就如他人所形容的天姿國色,渾身透著高雅的氣質,美麗的顏容卻如雪般蒼白,即使是夏天也不時染上風寒咳嗽。


「還好啦,她那人在這跟在家沒什麼差別。」奈須擺了擺手,感受到學妹們的視線,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八重和松音笑說:「妳們不要再提她了啦。」


松音輕笑幾聲,接著將掌中剛接下的兩只鑰匙的其中一把交到了八重手上。小木屋進門就是大廳,再過去便是隔著薄牆的餐廳和廚房。廳中除了中央火光四射的暖爐外,左手邊便是通往二樓的階梯,二樓有四間擁有衛浴設備的房間,老人自己住在最小的東邊的房間,其它幾人分配到兩間空房住。雖理想上松音想如去年般六人共睡一室,但小木屋的房間都頗為窄小,擺放兩張單人床後便沒多少剩餘的空間,也只好將學妹們安排在隔壁。


為了看管新生,房間劃分為松音伶、井上梨香和小川若菜一房,八重凜、奈須穗良跟清水織加則睡隔壁間。


梨香和若菜嘴上雖然不說,心中其實都期盼能分到另一間房。桃央女子大學十分注重輩分禮節及學姐制度,要跟年級最高的學姊單獨共處一室簡直如坐針氈。八重那方的氣氛便輕鬆多了,只見三人拿了鑰匙便一面說笑一面提過自己的行李上樓,奈須與織加面上更是閃著出遊的興奮之情。


但才沒走幾步,社長便瞇著眼笑道:「等會到我們房間集合唷。」


三人腳步同時頓了一下,接著又同時提聲應道:「是──」



聚到了松音幾人所住的菊之房,少女們都已換下了被雪打濕的濕潤毛衣,在溫暖的房內泡茶。小房間入室左方便是衛浴間,再裡頭就是一面落地窗,此刻外頭景色只有白茫一片,幾人也就拉上厚重的米色窗簾抵去從窗縫穿入的冷風。除去兩張已被合併的單人床,就剩一張矮桌和兩張單人沙發。八重在來時借了足夠的杯具供大家喝茶,六人擠在房內雖稍嫌擁擠,卻也漫著安逸感。


「吶,學姐,我們這次來是要找雪童嗎?」小口啜著燙茶,梨香在幾人閒聊間斷中問道。問完覺得有些不安,怕自己又不小心問了不該問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松音躺在靠牆的床上,閉著眼回應:「是這樣……傳說這附近的山洞曾住過一名小小的雪童,她的故事在山腳的村中挺出名的。」說著說著,聲音漸漸淡了下去。「聽說她最喜歡吃花生麻糬…還…啊,好睏。完了,我每次出遠門都睏,原本還想換過衣服去外頭看看的……」


「學姐,妳先睡一下吧。」原先盤坐在另一張床上的奈須爬近松音,將毛毯罩上了她身子,看著幾乎已經入眠的學姊道:「現在外面也暗了,要出去太危險,我們要在這裡待四天,明天早上再慢慢看嘛。」


松音像是發出一聲類似「嗯」的噥語,接著便安靜了下去。


「記得去年去月見村時松音學姐也是一到就立刻睡著了呢,明明在公車上已經睡了五個小時……」織加也捧著一杯茶,窩坐在其中一張單人沙發中盯著學姐的睡容喃喃地道。


「去年學姐們是去找人魚岩對嗎?」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小川若菜開口提問,下一秒又像被電到般匆促說道:「啊這不能問的話學姐不答也沒關係……」


八重瞄了一眼熟睡中的松音,淡淡地道:「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們是去找人魚沒錯。」


剛爬回八重身旁的奈須也接上:「只是去年在海邊就風大,哪像今年雪都淹到腰邊了。」


「那去年,學姐們真的聽見人魚的歌聲了嗎?」跟松音躺在同一張床上的梨香好奇地撐起身來,瞪大眼睛向另一張床上的兩名學姐問道。


聞言,奈須跟八重不約而同地將食指擺上唇邊示意學妹噤聲,接著又同時看向松音,見學姐仍舊沉睡才鬆了口氣。織加也緊張了一下,腦中霎間似乎又浮現出那模糊的醉人的美妙歌聲──和森本由奈後期憔悴的蒼白面容。


「不管有沒有聽見都忘了。」沉靜了數秒,八重淡聲說罷,轉過了話題。「學妹們怎麼會想加入這社團?」


小川若菜和井上梨香互看了一眼,接著梨香先開了口,咧嘴露出虎牙笑道:「我其實是聽說奈須學姐親身經歷了不可思議的事件,感到好奇才加入的。」


若菜也低下了頭,有些害羞地說:「我…我也是對這類不可思議的故事很有興趣,所以想多唸這樣的傳說,如果能真的聽到人魚聲音就太好了…希望今年我們能碰上雪童……」


八重微鎖起眉,以依舊平淡的語調說:「要遇上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遇上了也不見得是好事,不要抱有過多的期待。」


「而且如果真的能想遇就遇就不會是傳說了。」織加手肘靠上了矮桌,撐著自己的下巴道:「我到現在都還懷疑這世間是不是真的還有妖怪呢。雖然有那麼多傳說,我相信以前一定真的有過妖怪與人共存的時代,但現今一切都那麼現實發達,不少山區被開發,寺廟也荒廢了,真的¬還會有妖怪的存在嗎?」


「學妹,妳這樣的說法也有些違反社規唷。」奈須躺了下來,仰頭向織加咧嘴笑說:「還有的啦。妖怪都活了幾百幾千年,一定有辦法融入人類的社會生活中的。」


「如果是八百比丘尼或狐狸精或許還可以混入人間,但像人魚或雪童之類的不就根本無法適應嗎?」織加皺眉說道,語氣中仍舊充滿了懷疑。


「是嘛?我想生活是沒有問題,但說不定會有什麼後遺症就是了。松音學姐說過傳說的完整可信度都不高,開頭的真實性也勝過結尾,我們聽來的傳說結局可能都是假的,搞不好人魚其實進化成能變人,雪童也能克服夏天之類的。」奈須笑笑,被八重一掌拍在肚子上,又笑得更厲害了。


梨香和若菜望著床上的兩名學姐,雖不明白兩人為何發笑,嘴邊也不禁牽起了弧度。梨香挪了挪身子,有些好奇地再度道說:「學姐們又是為什麼會選擇加入這社團呢?」


「織加先說吧。」奈須指向學妹,語調仍因笑意而顫著。八重也仍微微笑著,抓枕頭按上友人的臉。嬉鬧的聲響使松音縮了縮身子,兩人見狀頓時安分了下來,恢復在學妹面前該有的沉著儀態。


「我、我其實原先是因為朋友拖著我才加入的。」見兩名學姐靜了下來,織加也就默默地開口,略去說服自己入社的正是森本由奈這件事,她怕提起這名字會使氣氛沉悶,也擔心道出的瞬間腦中會響起那早該忘卻的魅惑詠調。「加入後看多了便覺得越來越有趣,所以今年也跟來了。」


「我的話也是因為八重才加入的。」奈須翻過身來,改為趴在床上,下巴靠在前臂上說:「這傢伙對這類的事都有莫名的執著,害我好奇心也被挑起,就一起進來了。」窄小的單人床翻滾不易,奈須在翻身的同時擠過八重,使後者向旁倒去,及時被梨香撐住。


「謝謝。」跟學妹道過謝,八重睨了奈須一眼,也沒說什麼,轉向沙發中的學妹繼續道:「我入社的原因就複雜些了。」喝了口已經冷卻的茶,八重面色豪無變化,平穩地敘道:「八重家不知為什麼,每隔幾代家族的人便會有人消失。雖然失蹤在這社會不是什麼特別的事,但消失的全都是年輕的女性,她們沒有結婚,也沒有後嗣。消失後她們從來沒再出現過,也沒留有任何存在的痕跡。」

「我無緣跟任何一位消失的長輩接觸過,就我所知上一位失蹤的女人是我曾曾曾祖母的妹妹,這詛咒貌似每隔三、四代便會發生。連家族的當家都不知道詛咒的根源,所以我想找出來。」八重眼光閃了下,透著一絲怨。「我想斬斷這咒術,雖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但只要有一絲線索我都不願放棄。」


語末,八重飲盡了杯中的茶,學妹們安靜無聲,松音醒了過來。



隔天的清晨,松音一早便起身喚醒了同睡一張床兩名一年級的學妹們。雖然兩張單人床已經合併在一塊兒,但睡中間的若菜卻緊緊挨著梨香,跟松音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兩人剛醒來時都錯愕著一張臉,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過了數分鐘才各自動了起來,若菜戴上了眼鏡,梨香則翻下床進浴室梳洗。


換過便服,松音抓起房內的電話,卻發現沒辦法撥打內線。放回話筒,她翻身撈過自己手機,收訊卻死死卡在無訊號中。嘆了口氣,松音只好吩咐梨香親自去喊醒隔壁房的三人。


幾人在大廳集合時,已經是三十分鐘後的事了。


梨香去叫醒學姐們並沒有費多大的盡,門敲了幾聲八重便應了聲。不過出現在大廳時,織加與奈須都帶著顯而易見的倦容,就連八重眼下都暈著黑眼圈,想必三人昨晚熬了夜瞎混。松音沒說什麼,其實本就沒什麼理由需要早起,誰知道雪童什麼時候出沒,但從社團堆積的傳說經驗談,碰上不可思議事件的時段還是散佈在清晨與深夜多。


雖然才零晨快五點,管理員已在為爐火添加乾柴。看見幾人出現,管理員招呼了一聲,進廚房準備起早點來。早點十分簡單,幾片塗了奶油和果醬的白吐司和溫過的牛奶,還未睡飽的情況下,用餐的期間大家都異常的安靜。


待六人出門時,時間剛過了五點。外頭依舊鋪蓋著無止盡的白霜,但雪已經停了。幾人繞到了白嶺山莊的後方,延著蜿蜒的小道朝山中行。不同於前方清出的小路,小徑上的積雪淹過了幾人的腳踝,只留下模糊的輪廓劃出彎曲的道路。


六個女生都沒多說話,悶悶地朝著後山層層挺立的松樹前進。只見一顆顆松樹孤挺挺地立著,豎在濃濃的濕霧中,不過幾里路之遙,已沒入灰黑中。松音咕噥過一聲「小心」,提著步子領著學妹們邁入山林,將面前的水氣衝散至兩旁。在山底下問過久住的居民,他們說雪童平日居住在深山的洞穴,並非山峰崩裂的山石節理,那是雪女常駐之處。雪童喜愛半高不低的山腰,尤其喜歡有多數山洞的寬谷,那讓他們有足夠的地盤嬉戲遊鬧。據說在這座山就藏了不少這類的岩穴,並且離白嶺山莊不遠,多年來不少遊客與村中居民都說看過穿著輕薄和服的孩童在山澗中嬉鬧。


松音並沒抱著多大的期望,身為社長,她固然希望能親眼見見傳說中的主角,但隱約又覺得這並非什麼好主意。她最大的目的就是尋得村民口中的雪童山穴,再拍上幾張照為自己報告添上幾筆。


學妹們的興致便高得多。她們有三天的時間,日夜窩在後山,要見到雪童的機率理當不小。除去怕冷的奈須,幾人臉上都帶著期待,連八重都不時張望著,想在一片純白中捕捉住什麼不平凡的景象。


小路印上了零亂的幾排腳印,松音在兩旁樹多起來後便開始每隔一段距離就在枝幹繫上一條紅色緞帶。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幾人的身子因步行而暖了起來,氣氛也跟著熱絡起來。六個女生在山中走走停停,中午胡亂嚥了幾片帶在身邊的麵包,又尋了起來。林中不像山莊周遭鋪有道路,松音時不時便仰頭望天,心中盤算何時該回返好在天黑前出林。下午飄起了細雪,柔柔地灑上每一處角落,也沾上了六人的身上。冬天天暗得早,松音在下午三點便揮了揮手,指示眾人回頭。


回到白嶺山莊時已是晚飯時間,幾個女生走了一天的山路,洗過澡便一面揉著身子哀嚎一面窩上餐桌前,只有八重面無表情地道:「這只是第一天呢。」


當晚就連八重、奈須和織加都早早就寢,重新儲起透支的體力。


第二天一向是最難熬的,痠痛的肌肉和如鉛般沉重的雙腿,林中不再是嬉言笑語,反之蕩著時不時的哎叫。


這日幾人挑了不同的道路走,沿途松音仍舊細心地在枝頭上綁上艷麗的帶子。雖然也是零晨五點多出發,不到正午六人便撐不住了,紛紛撥開舖概在石面上的雪坐上休息。


「吶,我們多休息一會再出發吧。」奈須撐著身子,汗從臉邊滑落,滴上身旁的積雪,留下一點印子。


「我…我也……」渾身痠麻的若菜正想附和,忽然想到自己不過是一介一年級生,忙闔上了嘴,低頭隨意在額上擦了幾下。


「看來大家都累了。」松音正蜷在巨石上隔著厚重的雪褲揉著自己的腿,聽聞幾名學妹的粗重喘氣聲,抬眼掃過眾人的臉,垂首繼續一面按一面道:「那我們就休息到午飯時間,吃完再繼續走吧。」


「啊──太好了。」黎香大口呼出了一口氣,靠上左邊的若菜,臉上也不知是沾了汗水亦或溶去的綿雪。


八重沒說話,拍去衣服摺皺中的細雪,輕啜起保溫瓶中的溫茶。


「不過就只是這樣閒著也無聊,松音學姐要不再把雪童的傳說講一次給我們聽?」奈須得以休息,展出絢爛的笑顏,幼稚地踢起雙腳,再被旁邊的八重按下。


松音發出「欸」的一聲,又看了學妹們一眼。週遭的岩石剛好圍成一個不很圓的圈,左邊開始便見梨香和若菜共擠在一塊大岩上,正對面是剛坐下的織加,接著是奈須,再來就是自己右手邊的八重凜。


雪童的故事其實大家都已看過,在社團間早聽松音談過,要再重複一次實在沒意思,一年級學妹臉上也沒露出期待的神情,松音撇了撇嘴,一手指向奈須。「妳意見最多!就由妳說個故事來聽!」


「咦?」奈須垮下了臉,見幾位學妹的臉瞬間亮了起來,又把滿腹的怨聲吞了回去,諾諾道:「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學姐可以說前年的傳說給我們聽呀,學姐們前年也是去雪山不是嗎?」黎香臉擦淨了,探身向前興奮地說,又測過身越過若菜向織加道:「清水學姐聽過嗎?」


「沒有。」織加搖了搖頭,轉頭也挑起嘴角。「學姐說吧,我也想聽,是關於什麼的傳說?」


「前年哪……」奈須咬著下唇,挑眉思索過,接著咧嘴笑說:「啊、就跟妳們說個雪女的傳說吧。」


「這故事的開頭,是從一位迷路的少女開始……」才剛開頭,奈須便頓了下,接著伸掌拍過旁邊的友人,鎖眉問道:「那名少女叫什麼名字來的?」


八重瞄了奈須一眼,又喝了一口茶,才淡淡地道:「謅。」


奈須呆了數秒,接著展顏笑道:「對!謅。那名叫謅的少女獨自一人被困在雪山中,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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