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 去留

一年四季中梓最喜歡的就是秋季，尤其是介於秋初与秋末之間的秋中，村中學校門前麥田中的麥子被風染上金黃色的時節。

沒有炎熱的夏余力未散的秋老虎，也不像入冬時那樣寒冷，這樣的天氣真是最好的了。

但梓倒是也並不希望一年四季皆是這樣的好天氣，正是因為有夏冬這兩個極端的季節，才反襯出春秋的宜人，沒有對照，再好的東西也會顯得平凡無奇吧。

“喂——有人嗎？——”

翻著書發呆的梓聽見敲門聲，放下手中頁面稍微泛黃的文庫本，趕忙從座位上起身從臥室出去開門。

“小梓，下午好！～”

推開門便看到肩上挎著吉他，元氣滿滿地向自己打招呼的唯。

打招呼的手勢像是炫耀自己是吉他手一樣，食指和中指并攏，無名指和小拇指并攏，而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卻是分開的，普通人難做的獨特手勢。

不過這可難不倒梓。

“什麽啦……這我也會啊。”

無奈地笑了笑，梓也抬手做了這個頗傻氣的手勢。

“午安，唯前輩。”

“小梓在幹什麼呢？”

唯一邊換上室內拖鞋一邊問道。

“看書。”

“哎，真厲害啊，我都很久沒有看過書了，讓我想想……最近看的一本大約是在三個月前吧。”

“衹是普通的小說啦……唯前輩一直在旅行，看不了書是理所當然的呀。前輩你坐一會，我去倒茶。”

說完，梓穿過客廳走進廚房。

將紅茶茶包放入瓷杯中，倒進一些熱水，再加入新鮮牛奶沖成奶茶。

她身後整潔的廚房大理石桌台上擺著一個小籃，顯得很顯眼。

不大的屋子裡的空氣中飄散著一股甜香的味道。

“好香啊，是餅乾嗎？”

“呃！？——”

聽到不遠的客廳沙發上傳來唯的聲音，梓一惊，拿著小匙攪拌著奶茶的手猛地一抖，差點沒把茶杯打翻。

在屋子裡待太久鼻子已經適應了曲奇餅的奶香味了……梓瞟了眼桌上放著的藤條小籃。

籃子中墊了一張潔白的吸油紙，裡面擺著昨晚做的曲奇。

“嗯。來，奶茶和曲奇餅乾。”

梓把瓷杯放上茶几，揭開蓋著籃子的布。

“哇啊，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是、是嗎？”

“我嘗嘗……噢噢！超好吃！”

梓緊張地看著唯拿起曲奇塞進口中，昨晚她做曲奇的時候沒有放很多糖，怕不合唯的口味，看到她一塊接一塊地吃曲奇的樣子，梓稍微鬆了口氣。

“還合口味嗎？”

“唔唔，超棒！”

“那就好。”

昨天製作的時候時間倉促，梓還擔心成品的口感會不太好，雖說自己試吃了一塊沒覺得不妥，但自己畢竟不是唯，不知道她的口味如何。

“前輩你很喜歡甜食？”

“喜歡啊！非常喜歡！”

梓看見叼著曲奇餅的唯握起拳，眼睛似乎放著光……

“每天都吃？”

“有錢到了城鎮就會找點心店買甜食喲，路上經常吃，當然沒到城鎮就彈盡糧絕的情況時有發生啦。”

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

“可是吃太多甜食不太好啊……”

“沒關係！我的體質是吃不胖的喲！”

唯拍著不怎麼豐滿的胸脯得意洋洋地對梓說道。

……不……不是啊。

梓擔心的不是這個。

“……吃太多甜食對身體不太好…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前輩少吃一些…………”

聲音不自覺地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聽不清。

不是詛咒唯，糖份攝入過量真的會帶來諸如高血糖之類的病。

“……嗯？怎麼了？”

唯弄不太明白梓的反應。

“啊，沒什麼。”

唯前輩這樣一個人旅行真的沒問題嗎？

梓有點難以想像，嗜甜食成癮可不行，就算是現在身體沒問題但長期這樣絕對會對身體造成損傷。

“唯前輩在村子裡還要待多久呢？”

“到明天，明天就出發。”

“咦？那麼快？！”

才那麼幾天就要出發，梓不禁提高了聲音。

“乾糧都補充好了，需要修補的衣服也弄完了，是應該出發的時間了。”

“這……這樣啊。”

還想輓留她再待上幾天，但旅行者的腳步不應該被這樣隨意的限制住，就算是輓留，也會被這條約定俗成的原則婉言拒絕吧。

梓在這個村子待了那麼多年，也見過不少旅行者，輓留會讓他們很為難，梓不太想因為這個給唯留下不好的印象。

“難得一次，我們合奏几曲吧？”

似乎是覺察到梓的情緒有些低落，唯提議道。

“……嗯，好。”

既然不能留住她，那麼還是應該好好珍惜現在僅有的時間，留下美好的回憶才對。

梓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要讓唯看到自己失落的樣子而認為是自己的過錯為難。

“我去拿吉他。”

合奏很成功。

彈奏的時候真的很愉快，之前的低落一掃而光，但曲子終了，那低落卻變得更深。

或許這是和唯最後的一曲了，她明天就要走了。

“前輩……很晚了，要回去了嗎？”

梓放下吉他望了望窗外逐漸被夕陽染成橘紅的天空，喃喃地說。

很婉轉的逐客令，梓不想讓唯走，但再待下去梓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哭出來。

“……嗯，我回去了。”

別過臉的梓聽到吉他放入盒子，扣上鎖的聲音。

“路上小心哦。”

梓回過頭，露出燦爛到做作的笑臉。

咔噠。

木門合上的聲音，隨著那合門聲，梓再也抑製不住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