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冰山来客 于 2011-4-25 10:17 编辑

二、

林悦然喜欢夏萱，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但是还有两个人看不出来，一个是夏萱，作为律师事务所的核心人物，她实在太忙了，对工作之外的所有言论都充耳不闻。而另一个则是林悦然她自己。虽然她是个不懂得遮掩自己心思的人，但只要是遇到恋爱相关的事情，她总会变成智障，老觉得自己其实将感情隐藏得很好。这就是她为什么铁了心换工作，发了疯一般地扑在工作上的原因。

她的座位就紧挨着夏萱的办公室。因为用的是玻璃墙，所以每次工作的时候她只要稍稍地侧一侧头，就能看到玻璃墙里的那个白色的曼妙身影。夏萱总是喜欢穿一身白，林悦然想大概是她觉得白代表圣洁，代表神圣不可侵犯，就像她从事的法律职业一样。但事实上是，律师早就是个让人恨得牙根疼的职业。只要给钱，就能混淆黑白、不分清浊，坏人可以变成好人，谬误可以变成真理。不少野心勃勃的律师为了在乌烟瘴气的同行中脱颖而出，可以昧着良心打赢一场颠倒是非的官司，名利双收。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律师就像是吸食人血的吸血鬼。

但是，夏萱不是，在林悦然接触过的律师里，只有夏萱不是这种人。与其说她单纯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如说她对于正义和法律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林悦然第一次见到夏萱，是在一次法庭辩论中。那场官司她现在还记得，一个初中男教师被指控**自己的学生，证人和证物都有，但那个男教师的妻子却坚持称自己的丈夫是清白的。这场官司，林悦然是知道内幕的。原告的父母身后其实站着一个更强大的权势，因为这位初中男教师颇通法律，业余兼做当地居民免费的法律顾问，最终不可避免地与这个权势发生了冲突。**案只是一个阴谋！

这个内幕在律师界内部传得很快，没有人敢接这个案子，但是夏萱却接了下来。当天，她也是穿着一身白衣，在法庭上不卑不亢地据理力争，一点一点地反驳那些伪造的证据，一条一条地反驳证人的证词，抽丝剥茧地将案情全然推翻。条理缜密、思路清晰，而最让人叹服的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找到了为男教师刷洗冤屈的证物。于是那场被称为最不可能打赢的官司竟然被她拿下了。

当天坐在旁听席上的林悦然眼中只有那个白衣飘飘的女人。她一定是个天使！悦然心中笃定。

悦然将一堆整理好的文件放在夏萱的桌子上。夏萱正在埋头写着什么，偶尔用手捋起滑落的长发。她的侧脸清楚地出现在悦然的眼前。白皙而又有光泽的皮肤，晶莹剔透得宛如玉石，轮廓分明的眉眼和润泽饱满的红唇。夏萱是一个古典美人，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比她美的人悦然见过，可是气质比她优雅的，抱歉，一个也没有。悦然看着夏萱全神贯注地“沙沙”写字的模样，不觉得有些痴了。突然，夏萱放下笔，有些讶异地扭头看了一眼悦然，似乎在问，还有什么事吗？

“哦，这个文件，是你昨天打电话说要的，我放这里了。”悦然脸腾地红了，哪有她这种人啊，盯着别人看半天，自己真是尽干傻事！她一面想，一面赶紧从房间里退了出去。不料还没走到门口，夏萱突然叫住了她。

“悦然！”

悦然心猛地一跳，忐忑不定地扭过头。只见夏萱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谢谢你！”随即她又埋头在纸上写个不停。

那个笑容，实在是，太美了！

林悦然只觉得仿佛有一阵暖融融的春风吹过她的心扉，让她全身都洋溢这一种说不出的活力。这，大概就是恋爱的感觉吧？她一脸傻笑地回到座位上，乐呵呵地盯着电脑屏幕。突然，MSN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是吴姐！

吴姐是事务所资历最高的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从事务所第一天开始一直坚持到现在的成员。其他的人总是来了又走，变动得很快。这个，大概跟夏萱的性格有关。悦然心想，夏萱那种强烈的正义感总是会惹来麻烦，就算她自己不怕，底下的人却怕得要命。现在这年头，大家工作都是为了糊口养家，谁愿意哪一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啊？但是，悦然更清楚，夏萱一个人承受的东西比他们都多得多。压力、工作强度、威胁恐吓等等等等，她几乎可以说是个超人！而且，有危险的事情几乎都被她一个人揽下来了。她并不是那种不懂情理的人，只是，她总是找不到同伴。每次看到夏萱忙碌而又孤独的身影，悦然的心总是会揪起地痛。她想帮她！用尽一切帮她，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只要能看到她不再那么地孤单。悦然觉得自己哪怕付出全部东西都是值得的！

其他同事来了又走，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吴姐却是一直知道她秘密的人。而且总喜欢捉弄她。

悦然点开跳出的对话框，只见里面只有一个表情，是一只癞蛤蟆呆呆地看着天上飞过的美丽天鹅，留下了口水。悦然顿时回应了一个愤怒的表情以示抗议。

傻孩子，又看呆了吧？

才不是！

干脆让我帮你牵线搭桥吧，我可不忍心看你哪天因为相思病早夭。

操心你自己吧，齐天大剩！

真不可爱，你快回头看，32终于出现了！

悦然脸上一黑，赶紧扭头一看，果然，新来的男同事敲响了夏萱的门，手上捏着一个白色信封，上面大大地写着两个字——辞呈。

夏萱的律师事务所开张三年了，到现在总共有31个人辞职，差不多每个月都有一个人辞职。在不足十人的小小事务所里，人员流动率不断地攀升着。夏萱好看的眉毛皱了皱，带着疲惫的微笑接待了他。

“哎，真可怜，我们的美女上司又要头疼了。”

在悦然的身后，几个来事务所时间不长的女同事开始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

“今天晚上，她又该掏腰包了。这不是惯例吗？这要有人辞职，她就会请那人吃一顿饭。”

“跟超级大美女一起进餐，这估计是这些男人来这个事务所的原因吧！”

“我看嘛，其实他们来这里都是为了辞职时的那顿烛光晚餐！”

“估计不止如此哦，你们看我们美女上司的皮肤，要是没有男人的滋养，怎么可能那么莹润啊？”

“难怪男人们接二连三地想挤进这家事务所呢！”

“闭嘴！”悦然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她一生气就容易脸红，所以此时脸色酡红，仿佛喝了酒一样。有些人一生气就口若悬河，尤其是遇到要和别人理论的事情，更是文思如泉涌，搜肠刮肚恨不能将所有骂人的词语都提到嗓子里，连珠炮地往外喷。但悦然显然与这种恰恰相反，她一生气，光会瞪眼，却说不出话来。所以那几个女同事看到平常木讷文静的悦然突然拍桌子，正惶恐不安。要知道平时不容易发火的人一旦发起火来，那火势是比经常发火的人大好几倍。结果没想到等了半天，悦然却只是站着，话却说不出来。顿时，都嗤嗤一笑，正欲反唇相讥，悦然突然说话了。

她的话很短，但是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压迫力。

“不许你们再恶意中伤夏萱，”悦然的目光灼灼逼人，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有第二次，不管是谁，我绝不会放过她！”

“吱——”夏萱的玻璃门推开了，她亲自送那个辞职的男同事出来，恰恰看到了这一幕。本来的戏谑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几个说闲话的女同事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赶紧四散般地躲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悦然的脸上却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哀伤。听到别人侮辱夏萱，比听到别人侮辱自己要难过一百倍！为什么总是有人喜欢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评头论足呢？悦然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一天心情都不太好。

悦然一旦心情不好，就会发疯一般地工作。直到晚上九点，她依然坐在办公室里，将键盘敲得“啪啪”作响。

“吃点东西吧？”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悦然身后响起。她感到心里一阵悸动，直传到指尖。

悦然慢慢地转过头，果然看到夏萱正微笑着站在她的身后。将一个汉堡和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给她。

“不好意思，我事情太多了，叫了外卖才发现你还在工作，你吃我这一份吧！”

因为工作太忙，为了节约时间，夏萱一般都吃这种能迅速解决饥饿又不需要花太久时间的快餐。悦然觉得喉头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微微作痛。

“那你呢？你吃什么？”悦然不想接，她很饿，这个汉堡根本不够，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想吃东西。

“嗯，我刚才又订了一份。”夏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很好看。大概是为了不给悦然拒绝的机会，夏萱将东西放在桌上之后，随即转身走回办公室。悦然不敢看她的背影，而是默默地拿起温热的汉堡，吃了起来。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走到办公室门口，夏萱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悦然，低声道谢。

悦然正咬了一口汉堡，含在嘴里，既不敢嚼，又不敢开口说话。只好默默地看着夏萱。莫非，她都看到、听到了？

“嗯，不过，以后让她们说吧，这里言论自由，”夏萱习惯性地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如果她们负气走了，可没人给我干活了啊……”

她说完之后，居然冲悦然吐了吐舌头，比了个拉舌头的手势。

悦然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咬着汉堡，她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