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X AVALON
“妈妈……”
小木在床上难受得直喊娘,如果说头疼欲裂还勉强可以忍受,但那种眼睛都不敢睁的天旋地转带来的恐惧小木从来都没能学会适应。更何况孤零零的一个人,嗓子着火一样烫却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要挺过这一整晚,想想都绝望。
“妈妈在,妈妈在。”
竟然真的在……是做梦吧?不管了,先把娇撒了再说。
闭着眼睛向床边摸索,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件凉凉的软软的东西,拽过来靠在嘴边冷却呼出的热气。
嗯,真不愧是妈妈,连梦幻都这么香……
“晕得厉害吗?”
“嗯嗯嗯……”小木哼哼着回答。
“再睡一会儿吧。”
“妈妈……”
“妈妈在的,一直都在。”
床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无论是谁躺在上面怎么地胡思乱想,最后都会是软绵绵的结局,它就是有着能包容一切本事,要不怎么说躲进被子哭个够呢。
但小木却不想再哭了,既便姐姐依然杳无音信,既便昨晚又想起妈妈,既便眼角还有泪痕。今早,却是这样的平静,因为房间里充满了某种绝对熟悉的气息,温暖的,安心的,在这样的氛围里,什么都是温馨的紫色,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妈妈……”
小木微微睁开眼睛,见到的是昨晚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妈妈,而自己也仍旧把脸贴在妈妈的手上。于是她按照在家里的习惯,转过去等着妈妈的熊抱。
过了很久,久到差点又睡过去,小木突然火箭似的从床上蹦起来,指着被窝里一身短打风情万种的林雅文,表情比在鞋里看到蟑螂还要扭曲。
“嗯?”林雅文坐起身体无比纯洁地对女儿眨眨眼睛,同时肩带滑落,露出了半抹酥胸。
“怎、怎么进来的!?”小木把妈妈看成了入室劫色的犯罪分子,而事实上林雅文此时也的确衣冠不整。
“你是想问妈妈什么时候到的吗?”林雅文理好衣服,活动活动僵了一晚上的肩膀,然后下床开始瞎遛达。小木一直盯着她从床边走到窗前,又转回来。
林雅文俯身一笑,“昨天到的,然后先去了城里,待会儿有好东西。哦对了,新发色,挺合适的呦。”
而立之年的女人几乎是全速跑出去的,凉风吹得小木一个喷嚏,顺手一摸,原来大清早的自己还在家里搞人体艺术,难怪刚才老妈笑得跟迎来第二春似的。
小木翻箱倒柜,自己那几件衣服昨晚没忠于职守,把软弱无力的身体暴露于危险之中,不过脱的是妈妈这也就算了,但今早又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有兴致玩起捉迷藏来。八成是被某个鬼鬼祟祟的人拐走了,倒是在被子下面发现几套新的,封套都还没拆。
小木毫不客气地拿塑料袋撒自己没衣服可穿的气,残忍地解刨了一袋又一袋,气没撒痛快脸越来越黑:怎么全是裙子啊,长的短的花的素的……光看着腿就冷。
就在她作出一付要把裙子和买裙子的人通通吃了的表情时,眼前忽然一亮,在那一堆衣服的下面,露出洁白一角的,不正是条裤子吗!
该说是妈妈故意整她还是娘无绝女之路呢,不过当她真套上裤子,手却停在半截大腿处不愿再向上用力,因为潜意识里的那位少女越来越有穿裙子的想法了。毕竟这一天有多么特殊只有她自己知道,流了多少泪、数了几万只绵阳才盼来的重聚之日不能简简单单地过去,就当庆祝一下!
小木咬咬牙,脱下长裤折好搁在床头。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小腿,恩,虽然没什么曲线但白白净净的也不丢人。就这样换上了款式比较简单的绿裙子,再套上穿惯了的黑色外套,整备完毕,小木出击!
一开门就听见姐姐的声音,上次还隔着电话呢!阔别多日姐姐的火气还是那么大,不过挨训的又不是自己,小木难得一回当第三者,幸灾乐祸地欣赏姐姐好听的嗓音。
“你说说,我电话里是怎么跟你讲的,我还隔三差五就查岗……”
小木抓着二楼的栏杆进行偷窥,看着自家姐姐扶着额头原地顺时针转了一圈,然后上身做茶壶状,用好看的右手指着沙发上那个可怜巴巴的红色物体,“你也这么大的人了……”
小木还从来没听过姐姐对家以外的什么人放过连珠炮呢,这一串串音符动听得……一个激动直接从二楼飞下去往姐姐怀里扑。
“姐姐!!”
一抬头看到妹妹从天上飞了下来,眼疾手快接过她右边那只小爪子顺着悠了一圈把小公主抱在怀里。
“昨天那位娇弱的可人儿去哪了?”林叶看看怀里的妹妹,再撇依璐维一眼。依璐维老老实实坐那着大气不敢出。
“我昨天……不小心磕了一跤,哎,就一不小心。”小木急着要从姐姐怀里出来证明自己的健康。
“下次先找个软的地方再摔别再摔晕了。”林叶在她的鼻子上点了一下之后松手放人。
小木傻呵呵地看看姐姐,伸手摸摸,再蹭蹭,嗯,真的不是幻觉,姐姐回来了。
“是啊,下次不要……”依璐维话还没说全,就被林叶一个白眼给瞪回去。
想来俩美人之间好像有些误会,女人的怨恨是很恐怖的,尤其自家姐姐,一定要嚼到骨头都不剩才符合她的性格。小木觉得有必要趁这个机会帮自己的维维姐美言几句,
“姐姐不在的这些天维维姐很照顾人家呢……”
“饭好了。”
好不容易看到姐姐的眼里出现一点难得的柔情,那边开饭的声音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对其它人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小木却听着陌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咦?自己为什么会在厨房里跑来跑去,做着妈妈的下手,这难道是灵魂出窍?自己没这个技能吧?
依璐维帮小木把下巴推上,把她轻轻推向了饭厅。
命运的再会没电影里演的那么煽情,事实上两人对视了许久都没说话。林雅文悄悄把小柯手上的托盘顺走,坐在桌边边双手捧着脸,笑靥如花地看着剧情走向。
“诶呦!你们这相亲哪?”依璐维这麻话一出,气温瞬间降到冰点,只有当事人羞得满脸通红。
小柯先找回思路,迈着步子匀速从小木身边经过,走到桌子前,拉开椅子,转身微微一笑,“坐吧。”
“哦、哦……”
小木机械地坐下,等小柯也坐稳了才去调整坐姿。
林雅文撤掉小木面前的精心涂好复合油脂的烤面包和煎蛋,放到小柯面前,再端来晶莹剔透的米粥,然后一家之主一样坐在最顶头。
平时家里吃饭也没这么闷,叮叮当当全是餐具相互搏击的惨烈声响,小木使劲装作对家人和小柯的到来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早就沸腾了。
“吃完饭干嘛去?”林雅文小孩似的昨天还没玩够,闹着要大人带出去接着疯。
“我、我上班呢……”小木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看小柯那边,却发现那个人不见了!一下子全慌了,赶紧找。
“找什么我帮你?”陌生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
小柯拿起小木的玻璃杯,停了一会儿又放下,“身体不好就先不要喝果汁了,好不好?”
小木也不看她,因为角度实在不好,就点点头。
“我到单位,待会儿带你吧?”依璐维若无其事蹦出来一句话。
“跟姐姐逛街去?”
“跟姐姐逛街去?”
林叶和林雅文异口同声。
林叶放下筷子(这人有用筷子夹着面包吃的习惯,好吧咱瞎掰的……),不耐烦得看着老妈,鞋跟儿得哒哒响。
“林雅文女士,您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平日里所作所为是要考虑到对祖国下一代的影响的。”
林叶说到一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小木一直觉得姐姐喝水的样子很奇怪,一般人应该都是用嘴唇抿着杯沿把水吸下去,而姐姐好像是用牙齿咬着杯口直接倒去下的。
“我觉得您首先该为孩子做打算,比如说帮她把房间整理好,把人生规划好,把……”看林雅文坐那儿已经没动静了,挺委屈的样子,“就先把衣服洗了吧。”
“妈睡哪?”小木突然问了一个一点儿不浪漫却十分重要的问题。
“你问她去.”林叶一撅嘴。
“当然和女儿睡咯。”林雅文一付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我呢?”林叶脚跺完了开始用手指敲桌子。
“你昨晚不是住小维那儿了吗?”
林叶一愣。
“啊我……”依璐维使劲儿把肉咽下去,可惜啊,还没吃出味儿呢,“我没关系。”当事人脸不红心不跳。
“我有关系!”林叶就像看革命叛徒似的看着依璐维。
“那你们年青人多交流交流!增进友谊!”林雅文换成了老革命腔。
“那小柯怎么办啊!”小木真怕她们都把角落里那个大活人给忘了。
“小柯适应期没过,每天需要维生舱监护。”
林叶不作声,小木泪汪汪,依璐维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外力给拉回坐位上。
早餐时间结束。小木一步三回头,终于被依璐维拎着去上班,林叶也顺路一起进城,小柯和林雅文俩弃妇则边刷碗边等货运飞船。
依璐维在路边把小木放下来,林叶交待她中午两点到领事馆报道。虽然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是姐姐说的当然无条件照办。
推开车门站马路边上,呆呆地看着姐姐猫一样轻巧地爬到自己刚才坐的副驾驶座上。虽然不知道这她们之间的误会是怎么解开的,但按姐姐一贯的行事风格,可能只是依璐维这傻大个边单方面把问题想严重了而已。
等姐姐走远了,小木把憋了一早上的喜悦好好地激动了一把,然后大步流星地超喜悦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