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nge 于 2011-6-20 05:41 编辑
我去了教堂。
教堂裡沒多少人,來客就我一個,而堂內深處站著個神父,姿態帶點佝僂,微彎嘴角對我展現慈祥的笑容。我也回敬他一個輕輕的點頭。實在是很傳統的神父造型。
神父……是神的代言人,對吧?
「孩子,妳是教徒嗎?平時沒見過妳呢。」他跟我搭話。
「不,我不信神。」聽見這話,他好像顯得有點兒失望。我續道:「但我有問題想問神。」
「噢,是怎樣的問題呢?也許我能為妳解答。」
我像前來告解的罪人一樣。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直接問囉。」我問道:「要怎樣做才能殺死神呢?」
神父依然維持那份笑容。搞不好他經常聽這種問題了。
「為什麼妳想殺死神?」
「嗯……為了我最愛的女人。」
我的心裡,浮現出某個人的身影。
這回,神父動搖了。他的臉抽搐一下。即便是這麼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我的眼,我把所有視線都定在他的臉上。
「孩子啊。愛戀著同性的妳,恐怕是不能上天堂的。」
「這樣啊。……但也沒所謂。」
我在腦海裡擅自描繪一個風景。所謂天堂,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呢?被神所愛著,得到一切美好的事物嗎?不……在這個虛構的天堂裡,並未有能滿足我的事物。
沒有她的身影。
「你的天堂,我不稀罕。」
我想,她會下地獄的。我也會跟著去。
那才是我的天堂。
※
因為我的一句戲言,她脫了衣服。慢慢解開襯衫的鈕扣,逐漸暴露在空氣中的淡褐色肌膚像是在誘惑我似的。我真的睜大了眼。
最先看到的是她的胸前。一片傷痕……應存在的東西卻不在,彷彿被切割過一樣。我忽然想到,啊可能有人把她的**切下來扔進油炸再吃掉不曉得好不好吃。不,我並不想知道真相。幾縷棕色的卷髮落在這片傷痕之前。
接著……是腰。右側的腰部,內褲之上的位置,刻了一個紋身。具體而言是什麼花紋,則不很清楚。
襯衫最後落在地上,圍在她的腳邊。她全裸地站在我面前,像藝術品一樣,展示身上的每一個角落,那些痕跡;一處又一處的瘀青,手腕上幾百次的刀痕,損壞的性器官。
接著她轉過身。背上的是鞭痕。重疊又重疊。我在網上看過類似的照片。
我整個人失了力氣,倒在椅上看著她。
「想的話,妳可以摸。」
她這樣說。用一把銳利得可以殺人的聲線。
「還會痛嗎?」
「已經不會了。」
她又轉過來,沒有笑。她從來不笑。但我喜歡她不笑的表情,那雙冷漠的眼睛,還有輪廓極深的五官。這張完美無缺的臉,跟身體是一個極大的對比。
我走過去,指腹輕撫她的胸前。
忍耐著想吻下去的衝動。
她伸出手,抱著我。十指纏繞了我的黑長髮。
「妳要跟我做嗎?」她問。
「不,不會。我不要跟妳上床。」
「為什麼?」
「妳很習慣這種事了?」
「嗯。」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兩腿間:「每天都被上。」
「……我可以救妳嗎?」
「不可以。」她搖搖頭。「我很快就要死了。那些人會殺了我;或者賣去不知道哪個地方。」
所以我偷了家裡的錢,能偷多少就偷多少。冒著被許久不見的父母發現的風險。
※
「所以,妳是千金小姐?」
「沒錯。」
這是第一個夜晚。無家可歸的我遇到在深夜的公園裡,獨自坐在鞦韆上的她。
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當時我有了這樣的想法,即使到了現在也未有變改。我凝望她的側臉,直到她也望著我為止。我微笑著,走了過去,坐在她身邊。
我們聊起來。這就是開始。
「為什麼妳會被趕出家門?」她問我。
「因為我喜歡女人……他們不接受這件事,我們吵了一大架,我就遭趕出來了。有錢人好像都比較保守呢。」
這是事實。
「哦。」
「妳不驚訝嗎?」
「這世界上什麼人都有。」
「我可能會愛上妳,妳不怕嗎?」
「那我會高興的。」
她噘著嘴用沒有感情的嗓音說著,完全沒有高興的感覺。真是個有趣的女孩子呢,是我喜歡的類型;這是我內心的想法。後來我才知道,這些話裡包含了多大的哀傷。
「因為……」她說話時沒有看著我。「連神都不愛我。」
「妳信神嗎?」
「信。而且每天都祈禱。」
「妳的願望一定會成真的喔。」
「謝謝。」
我真是個天真到無可救藥的傢伙。
那時的我,還能笑著問她:「先不管我這種人了,妳呢?這麼晚了還在街上幹嘛?」
「我也無家可歸。」
「咦?那我們可以一起組團四處逛嗎?」
這時她盯著我看好一會,才搖頭說:「不行。」頓了一下,再道:「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了。」
「這怎麼行,我不容許。」難道見到這麼美的女孩,我不打算輕易放手。「所以我想要妳的手提電話號碼。」
「妳……真的喜歡我了嗎?」
「可能吧。根據妳的行動而定。」
「我沒有電話。」
「這樣啊。」覺得有點奇怪。現代人怎麼可以沒手提電話?「那我就只好每天加強巡邏,把妳揪出來囉。對了,可以給我妳的手嗎?」
她猶豫了一陣子,終於把手伸出來。我爬住她的手腕,卻得到一股奇怪的觸感。我翻著她的手腕看。是刀痕。
「妳有自殘的癖好?」
「妳不用管。」
我吻了她的手背。因為剛被潑了一身冷水,所以吻得特別用力,當作是報復。最後,出現了一個極深的吻痕,紫紅色的。
我笑著。
「以後我用這個來找妳。」
隔天我在快餐店看見這個吻痕。
※
但再也找不到了。
已經太遲了;我沒辦法拯救她。
被神遺棄的女孩。
我愛上的人。
無視因為我的無禮而感到震驚的神父,我走出教堂,再次感受到手中那沈甸甸的感覺,以及背後的寒意。
我拎著的手提包裡,放滿了鈔票。但當然這也沒用了。但我不會把錢還給父母。我想,他們已經不是我的父母。我不需要親人……不需要金錢,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也不需要。
我走在滿是行人的街道上。
把手伸進手提包。
取出綑成一卷的鈔票。
所有人像發現食物的野狗般豎著尾巴瞪著我的錢。
我,將錢……灑到天上。
把所有、所有的鈔票。
像一個瘋子。
所有人一瞬目瞪口呆,然後舉高手想握住鈔票,還有在地上撿錢的,有如乞丐;每一個人都為了這些發臭的紙而狂。
但他們不知道,錢根本買不到些什麼。
例如,買不下一位少女的性命。
我一邊跑,一邊把鈔票扔到天上,沒有人攔我。到最後我連手提包都扔了。
只剩下背上的背包;而背包裡只放了一件物品。
被分屍殺死的她的頭顱。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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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在寫這篇文的時候一直在聽一首歌--輕小說《說謊的男孩與壞掉的女孩》印象曲「differance」。
大家可以試試邊聽邊看喔//搞不好能體會作者我的心情呢//(你在後記說這有啥用啊
謝謝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