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ilver_clock 于 2011-7-3 15:00 编辑

結束的時刻

對你已經厭倦透頂了喔

痛苦的回憶，不停被惡魔的話語翻掀起來。

愛莉絲捉著自己胸前的紅色領帶，如像捉著被惡魔的話語刺得滿地鮮血的心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低聲重覆著吸血鬼的形容詞:「啊啊，是啊…對你來說很噁心吧…」

「在說什麼呢？」明明在高空之中，可是耳朵靈敏的蕾米莉亞，還是聽到人偶師這一聲低喃:「我是說，咲夜也覺得很噁心吧？ 自己被製成人偶，每天被你任意地玩弄著。」

貫穿，抽出，再一次貫穿。

惡魔不斷攻擊著人偶師內心最脆弱的部分，被話語轟炸得頭腦暈眩的愛莉絲，忍不住想要捉著眼前護著自己的咲夜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然而再怎樣向前伸出雙手也好，也無法觸碰近在眼前的身影。

在怕什麼？

現在的咲夜不可能會甩掉她的手，因為她只是個自已在操控著的人偶。

可是…

腦海中浮現那雙只映出無盡痛苦的深淵藍雙瞳，無論再怎樣潛入探索，也找不到一點還殘留著的暖意和愛意。

「啊啊…」潰壞的聲音從喉嚨中脫出。

「噗…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漸漸變成了令人煩厭的笑聲。

原本伸向女僕長的手已經收回，愛莉絲雙手捂著臉頰，踏著不穩的步伐向後退了幾步。

「嘖，壞掉了嗎？ 果然得快點解決掉啊…」吸血鬼凝視著狂笑不止的人偶師，一臉厭惡地皺起眉頭。

笑聲止住，兩行溫熱的淚水，劃過依然殘留著狂氣笑容的臉，人形師以疲憊的聲音輕聲說出自己的想法:「…是啊，很噁心吧？ 的確呢… 打從一開始我也知道這個魔法有多瘋狂…」

——想認輸了嗎？

是啊。

——已經疲累得不想再傷害咲夜的靈魂了嗎？

對啊。

——那麼，要把這個囚禁著咲夜的人偶交給對方嗎？

不——…

——反正…

不要——…

——…咲夜已經不愛自己了。

絕對不要——﹗﹗﹗

——為什麼？ 你也不是已經厭倦了嗎？

臉上突然感受到沒有溫度的觸感，那是人偶的手指，咲夜的手指的觸感。

愛莉絲並沒有為咲夜的行動而感到驚訝。

因為，一直以來操控著咲夜的便是自已。

所以，即使現在咲夜伸手擦拭著自己的眼淚，愛莉絲也無法像以前一樣，感到心頭有陣暖意。

空虛。

咲夜的眼睛，和她自已的內心，雙映著同樣的心情。

但這又如何？

分不清愛和慾望

放手該怎麼做才好

手重疊在依然撫摸著自己臉頰的人偶之手，愛莉絲流著淚水，看著佇立在眼前同樣神情哀傷的人偶，牽起了一抹依戀的笑容。

因為愛她，所以才想她一直留在身邊。

因為渴望她，所以才操控著她自我滿足著。

愛與慾，在對她的感情，從來都沒有分界線。

所以，即使這份愛慾化成痛苦也好…

縱然她明白要對她放手才是解救她的方法也好…

能放手嗎？

要怎樣做，才能放開對她的愛與慾？

同理體諒的缺乏

及徒剩形式的**

腐敗孽緣的你　與我這般相似

相同的姿勢，不一樣的場所。

耳邊突然聽到『唰﹗』的一聲，臉頰傳來了一陣讓人發麻的痛楚，溫熱的液體在臉頰上滑落。

原本閉著雙目的愛莉絲緩緩地張開眼睛，靜靜地看著眼前，眼神之中流露出無比痛苦的人偶，她維持著那折磨著咲夜靈魂的冷靜笑容，操控著咲夜用手溫柔地擦拭自己臉上那溫熱的液體 — 自己的血。

眼前的咲夜默默地閉上了雙目，無聲地用手輕柔地撫摸著她那受傷的臉頰，另一隻緊握著沾著血跡的匕首的手卻止不住地在震抖。

是咲夜因為傷害自己而在發抖嗎？

還是因為自己本能地害怕自己受到傷害，所以明明操控著她傷害自己，咲夜卻總是無法殺死她…？

這種問題還要問嗎？

『對不起，我果然無法殺死自己…對不起…』她張開雙臂，環住咲夜的頸部，維持著呆然麻木的表情，在人偶的耳邊輕聲低喃著。

是第幾次了？

讓她拿著匕首傷害自己。

已經多少次了？

看著她痛苦的眼神，對她道歉。

還有多少次呢？

操控著她為自己療傷。

身體上的傷口總是能治好，然而彼此內心的傷口卻迅速地潰爛。

即使如此也沒關係…。

明明一切的行為都是由她操控，為什麼咲夜在她控制著她做事情的時候，老是露出像以前在工作時那認真的眼神呢？

如此想著，她輕捉著拿著綿花，正為自己受傷的臉消毒的人偶之手。

『咲夜…』她看著對方專注而擔憂的眼睛，輕喃著她的名字。

咲夜聽到自己的名字，原本集中在傷口上的視線，也總算和自己對上。

咲夜現在的眼神，是心痛的，是責備的，也是無奈的…

啊啊…

果然呢…

即使過去那如夢般天堂的相處景象，已淪為兩人現在的地獄。

可是…

『我愛你。』

這份心意，由始至終，她亦未曾改變。

只是，她呢？

能說是愛過嗎？

看著咲夜那雙空洞、痛苦的靈魂之窗，那雙打從把她困在人偶之軀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去被她深愛著時，所感受到的溫暖目光。

緊抓不放　痛苦掙扎的事

過去也好，現在也好…

以人偶之身再次重生的她，一直以為總是以痛苦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她，總是被自己操控著做出各種讓彼此受傷的行為的她…

還愛自己嗎？

像是感受到她內心的質問，眼前的咲夜，如同拒絕回答似的再次閉上雙目。

啊啊…是啊，真是個愚蠢的問題呢…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對方的心情……

「喂，沉醉在自己的世界時間到了喔。 如果你放不開的話，就讓我來幫你放開吧？」紅色惡魔不耐煩的聲音，伴隨著幾顆彈落下，打破了她對過去的沉思。

以咲夜的飛刀消去了部分的彈幕，她看著天空中的惡魔，用力地嘶吼:「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絕對不會放手﹗」

——但，這樣真的好嗎？

「幻符『殺人ドール』﹗」抽出咲夜的符卡，讓咲夜對過去的主人作出了凌厲的攻擊。無數的銀色飛刀在一瞬間在天空中排列出華麗的輪舞曲，在時間再一次流動時一同向著紅月之下的惡魔飛舞而去。

——明知道對方討厭著這樣的自己，還把她一直束縛著在自己身邊，還讓她做出過去的咲夜所憎恨的事…

「嘖﹗」面對咲夜符卡的攻擊，蕾米莉亞在狹窄的飛刀空間作出迴避，原本毫髮未傷的身軀，也被咲夜那獵殺吸血鬼專用的銀刀所割傷。但是這位紅魔館的館主是不會任由自己一直處於劣勢——

「冥符『紅色の冥界』﹗」蕾米莉亞的四周顯現出一輪由血紅色彈幕組成的保護陣，把所有飛來的飛刀都摧毀，並且向下方的咲夜和愛莉絲作出回擊。

看著受傷的蕾米，所放出的血紅色彈幕。

——以前的咲夜，是絕對不許別人傷害自己的主人，要是以前的咲夜的話，一定會用飛刀對待自己。

「幻在『Clock Corpse』﹗」再一次抽出新的符卡，她讓咲夜作一次攻擊過去的主人。藍色的彈幕以咲夜被中心放出，向著天空之中的吸血鬼擊去。

殺了有什麼不好

你所討厭的　這種我

時間停止的剎那，原本理應該隨著藍色彈幕的方向，佈置成全速投向蕾米莉亞的數百把飛刀，在剎那間於愛莉絲的四周形成了包圍網。

這並非是保護她免受攻擊的守護陣，數百把刀尖精準地指向愛莉絲，不容自己有一秒的思考時間，也不容她自己對飛刀的方向作出反應，飛刀僅僅只是在「咲夜的世界」的半秒間停留在空氣中，在時間再次流轉之時，大量的飛刀便向著愛莉絲所在的位置無情落下。

無數金屬劃過的聲音在耳邊轟炸似的響個不停，原本就已經傷痕累累的身子，經過新一場匕首雨的洗禮後，熾熱的鮮血在新的傷口湧出。縱然衣服早已染成完全無法辨認出之前的顏色的鮮紅，然而眼前的匕首雨卻完全沒有停歇的先兆。

愛莉絲看著天空中落下的匕首雨，像是投降似的呆立在原地。

——啊啊，果然這樣，才像咲夜的作風啊…

沒有閃避的意欲，也沒有反擊的衝動。

單純只是看著在半空中，不知何時已轉身看著自己的咲夜，任由對方匕首貫穿自己的身子，劃破自己的皮膚。

然後失血過多的身子，終於連站也站不穩，向後倒下了。

無力的身體和插在地面上的匕首柄相撞時，愛莉絲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幸而在倒下的瞬間，雨好像也停止了。

真的是幸而嗎？

不對吧？

如同自毀似的匕首雨之所以停歇，是因為這位人偶師已經沒有足夠的集中力操控自己的人偶發動符卡。

但是這樣還不行啊，這樣還遠遠不行啊…

這樣半調子的的行為，咲夜一定也無法接受吧…

傷害賦予自己名字的主人的罪，一定不能只用這樣半調子的行動而補過吧？

要是…是以前的咲夜的話，要是，是以前的她的話…

一定…

一定會那樣做吧？

意識雖然漸漸迷糊起來，躺在地上的愛莉絲卻閉上眼睛，嘗試把自己僅餘下的精力集中在手指間的魔法操作。

手持匕首的咲夜按著自己的操控從半空降落在她前方不遠處，穩重的腳步聲漸漸地迫近，然後停下。

到了嗎？

愛莉絲向上伸出左手，然後如願地接觸那熟識不已的觸感 – 咲夜那沒有溫度的人偶臉龐。

臉上露出了既痛苦又帶著小許釋然的微笑，愛莉絲右手操縱著魔法之絲，讓咲夜做出下一個行動。

身體感受到被一股力量向上提起…

現在的咲夜正一手用力地捉著愛莉絲的領帶把她整個身子拉起一點。

嗯，好了，那最後一步就是讓咲夜的匕首，貫穿自己的心臟，那麼，一直就結束了。

真是，太好了…

原來讓兩人逃出這個地獄的方法是如此的簡單。

原來，只要做出令咲夜最討厭的事，她就能如此自然地操縱著她殺死自己。

眼前的咲夜，現在是什麼表情呢？

啊啊，雖然人偶是沒有表情，但咲夜的靈魂一定也露出同樣得到解脫的笑臉吧？

「…太好了，咲夜… 真是太好了…」

輕柔地撫摸著人偶的臉，她笑著輕喃。

「一直…以來…對不起呢，咲夜…我愛你，你…可以自由了…」

吃力地在自己快失去意識前，向對方訴說著一直想要說出的告解。

然後，在下定決心讓對方做出腦海中重覆演習了上百次的行為時，臉上突然感受到一滴又一滴溫熱的…雨水——？

「滴答…滴答…」

對臉上的觸感，對聽到的聲音感到困惑，原本疲憊得無法睜開的眼睛瞠目地看著眼前的人偶。

原來，這既是時間流轉的聲音，也是咲夜眼中不停流出熾熱的淚水落在她臉上的聲音。

「咲…夜…？」

呆然看著木無表情的人偶，及那雙映出唯一證明咲夜靈魂存在的眼睛，咲夜的眼神依然哀傷，她的眼神依然痛苦，不同的是…

空虛的感覺被滿滿的感情所填滿。

愛過有什麼不好

那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束縛著　誰都　觸碰不到似地

操縱著人偶的左手忘卻了自己的使命，緊握著咲夜的手；自己的身軀不知從何處得到了力量，她吃力地單手支撐起身軀，和不停流出淚水的咲夜對視著。

「為什麼……？ 這算什麼意思？ 咲夜，快告訴我﹗」

握著她的手，質問著，哽咽著。

對方的眼神像是有很多話想跟她說，然而，人偶之軀的她，現在唯一表達感情的方式只剩下淚流不止。

「快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哭？ 為什麼你現在才要哭？ 為什麼你要在我下定決心讓你殺了我才——…」

這不也是命運嗎

「神槍『Spear The Gungnir』。」

紅色惡魔的聲音驀然在前方響起，尾隨著匕首掉落的聲響及某樣物品被貫穿的聲音。

咲夜的身體被刺穿了，被蕾米莉亞神槍刺穿了。

腦袋一遍空白地盯著離自己臉頰只有幾公分距離，那比鮮血更鮮紅的神槍，愛莉絲無法對從未預想過的景象作出反應，對於蕾米莉亞緊貼在咲夜的背後，似是近距離用神槍貫穿咲夜的身子作出任何的反應。

「咲夜，晚安…」沒有往常的傲氣，溫柔得異常的聲音，從咲夜的背後傳出。

眼前的咲夜，眼神間流露出放棄一切，也接受一切似的目光，然後緩緩地閉上雙目。

「紅符『不夜城レッド』。」

輕柔得不帶任何殺傷力的聲音剛消逝，一道赤紅色的十字光芒瞬間包圍著眼前的咲夜，握著咲夜的手被那道光芒所灼痛。

消失　消失

「不…」看著眼前的人偶在紅色的光芒中漸漸地消逝。

「不要…」即使握著人偶的手有多痛也好，她也不願放開。

「不要——﹗﹗﹗」看著咲夜在紅光之中，最後一次張開雙目，在光芒之中那雙眼睛露出了她過去熟悉不已的眼神 — 每一次她說『我愛你』時總是露出的眼神。

在某個愛的世界

在人偶在光芒之中破壞殆盡的剎那，在數十條一直束縛著咲夜的魔法之絲斷裂的瞬間，耳邊突然迴盪起她最熟悉的聲音。

——恭喜你得到解放了。

是幻聽？ 是妄想？

悲痛得連思考的能力也失去的她，已經無從判斷。

——對不起，我愛你。

熟悉的聲音傳入自己的心中，刺痛無比心臟頓時被對方溫暖的話語所解放，一直以來都累積的感情隨著無聲落下的淚水流出。

是痛，再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是愛，感受到她依然愛著她的事實；

是罪惡，對一直以來折磨著彼此的行為；

是釋然，對於兩人從互相折磨的地獄中脫出...

她呆然看著飄蕩在空氣之中，已找不到任何束縛之物的魔法之絲，傾聽那漸漸遠去的聲音，感受著內心一直承受著的重擔伴隨劇痛而消失。

____________________Intrumental in Ending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不夜城的紅光已而消失了好一段時間，黑夜之中的染血之月，不知何時已腿去了血色，回復銀白色的光芒。

在殘破的森林廢墟之處，黑色惡魔翅膀的吸血鬼，與渾身鮮血的人形師，依然維持著咲夜消失後的姿勢，處在原地之上。

失去的人已經回不來了，親身毀掉的東西也不可能會重生。

留在原地也只是徒然。

明知道如此，可是原本敵對的兩人，還是一直無言地停留在這個地方。

停留在彼此痛下決心的場所。

是後悔，是懺悔，還是在追憶?

紅色惡魔和魔法使都沒有細想。

單純只是像是失去了任何的思考能力，停留在目送著最心愛的人消失的場所。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只看著天空由漆黑轉成深藍，銀月西沉，在漸漸變得光亮的夜空上變得透明起來。

紅色的吸血鬼看著晨光將至的天空，開始邁步離去。

注意到吸血鬼的行動，人形師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拖著重傷的身子，有點吃力地站起來。

「…為什麼不殺死我？」看著轉身離去的紅色惡魔，人形師沒有怨恨、沒有憤怒、沒有敵意地問著。

紅色的吸血鬼回過頭，冷漠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漾起了悲哀的笑臉。她抬頭對著早已褪去了血色的銀月，輕聲回答：

「那還用問嗎？ 這就是我愛她的方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