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跟我走吧

風從耳邊呼呼的掠過，一開始菲特連眼睛都無法睜開，只能死死的抓著對方的手腕，對此她感到無地自容，明明是自己執意選擇高空飛行的，結果一上來就怕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太丟臉了。來的時候奈葉只讓菲特做了低空飛行，使她誤以為飛行其實很容易，所以返程就在菲特的一再要求之下拉升了高度。

一飛上雲層菲特就暗暗叫苦，這和先前可完全不同啊。耳邊傳來了輕笑，然後突然籠罩全身的溫暖將她與高空的寒風隔離了開來，呼吸一暢，狂風帶來的窒息感消失無蹤。

——將魔力平鋪在身體表面形成一層薄薄的膜，這樣就可以阻擋高空飛行帶來的寒冷和保持呼吸暢通了。

——奈葉壞心眼。

菲特嘟囔著，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早告訴自己。可是那聲小小的抱怨，在奈葉聽來更像是撒嬌。

——呵呵，誰讓菲特這麼心急的。你才剛剛接觸魔法，當然要按部就班的來，這次是給你個教訓，下次想做什麼嘗試的時候一定要在我身邊，千萬別一個人胡來哦。這點請一定要答應我，菲特。

——好，我答應你。那奈葉也要答應我，不許仗著自己是魔王就欺負我。

藍紫色的眸子彎曲成了兩條弧線，奈葉笑了起來，風聲絲毫無法阻擋那甜美的笑聲在自己耳邊縈繞。

——那是當然，我一直都那麼的疼愛菲特，怎麼捨得欺負你……唔當然，剛才的不算。

——怎麼可以不算。

菲特不依不饒，連嘴巴都噘了起來不滿得哼哼。

這個舉動讓奈葉產生了一瞬間的怔忡，這和她印象中的菲特截然不同，自從恢復記憶並確認兩人關係後菲特就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一些轉變，小時候的膽怯與寡言在失去記憶後就消失不見了，而現在的菲特與在幸福的家人關懷下成長的騎士菲特也不同，更開朗了，更坦誠了，也更可愛了。對，最後一句是重點。

於是奈葉毫不猶豫得摸上了那顆金色的腦袋愛憐得揉了揉。

——是是，是我錯了，我道歉。請菲特隊長寬容大量的原諒我吧。

紅色的眸子無奈得轉了轉，菲特對此莫可奈何。剛剛才學會飛行的她現在能保持飛行軌跡不偏移就很了不起了，像奈葉那般邊飛邊偷襲身邊人的舉動現階段她還做不到。不過沒關係，她們有的是時間，菲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當然這種急於求成的心態並不是為了也去偷襲奈葉，而是希望自己能夠以一種平等的姿態站在奈葉身邊，和她一起翱翔天空俯瞰大地，並肩飛翔齊步同行。在心底暗暗下了決心，握緊了對方的手，在感覺到奈葉回握的力道後，滿足感便油然而生，如果要給幸福設置一個定義的話，那麼此刻、此情此景就是了吧。

不過菲特的好心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我很沉痛的通知你菲特隊長，現在我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菲特的飛行軌跡突兀得抖了一下，擦著一棵樹過去了，她顧不得拍掉身上粘到了樹葉連忙追問。

——發生什麼事了疾風？

對於自己的雷光大隊菲特還是很在乎的，自認有個這麼厲害的女兒在就很放心的和奈葉離開了，但果然還是有事發生了嗎？

——所以不是問你想先聽哪一個了嗎？

疾風語帶笑意，典型的八神式壞心眼“不達目的絕不甘休，不允許逃避也不允許轉移話題。”

菲特除了苦笑還能如何，反正從認識疾風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處於被捉弄的位置上，不是一天二天了，對此她除了接受沒有第二條路可走，每當這種時候沉默是沒有用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滿足疾風的惡趣味，她滿足了自然就會放過自己。

——那就先聽第一個壞消息好了。

——那你聽好了，雷光大隊駐地的房舍倒塌了一間，不想讓我生氣的話最好別問我倒塌的是哪一間，唯一能告訴你的是房子是被你的寶貝女兒親手轟掉的。

菲特愕然，隨即苦笑加深了，真是個讓人頭痛的孩子啊。

——那還有個壞消息是什麼？

——第二個壞消息和你切身利益相關，我沒地方住了自然是要找新居處的，我已經搬到你宿舍去了，所以從今天起請你和奈葉保持克制，嘿嘿就是如此了。

「什麼！？唔——」

倒灌入口的風堵住了菲特未盡的話。

——菲特？

這句念話來自於身邊的奈葉，她擔心得望了過來，菲特朝她搖搖頭示意沒事。

——克、克、克制什麼的，我、我沒想打壞主意的。

——請不要那麼激動，連念話都結巴了，我開始對你的語言神經構造感興趣了。

菲特沉默了下來，在語言上她從來不是那人的對手，以不變應萬變是個不錯的戰術，至少用到現在還沒出過岔子。

——好了不逗你了，免得魔王陛下來找我理論，這我可吃不消。總之你的宿舍我是要定了，二層樓住四個人綽綽有餘，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一聲，你看著辦吧。

還怎麼看著辦，明明只有接受一條路可選了不是嗎？

等兩人回到雷光大隊的駐紮地，已經是一小時後的事情了。菲特一落地就急急忙忙的趕去處理善後，清理現場清點損失物都是她身為隊長的工作，對此奈葉不置可否，在她看來那個背叛了菲特忠誠心的皇帝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菲特這個隊長的職位完全可以卸下了，但她卻不會將這些說出來，因為她深深的知道自己這個戀人擁有著怎樣的責任心，這幫與她生死與共的戰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拋下他們不管的，而這也是奈葉苦惱的根源。

奈葉沒有和她同去，而她行進的方向卻不是vivio的所在地，反倒向著操場那邊過去了。

烈日當空，天氣非常炎熱，正午時分的陽光毫無遮擋的曬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當然這一切並不會對魔王陛下造成困擾，但對某個毫無形象四肢張開五體投地倒在地上的人來說，曬人幹是個直觀明瞭的概括。

「還活著嗎艾茵哈特？」

聞聲地上的人動了一下，艱難的抬起頭目光潰散毫無焦距。

「……陛下？您回來了。」

「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你做得很好辛苦了。」早在疾風通知菲特前奈葉就已經獲悉了全部的事情經過，蒂安娜這個軍務尚書做得非常稱職。

「但好像vivio殿下很不開心，也許我的方式錯了。」

「方式是有欠妥當，但無所謂。還記得我們當時的談話內容嗎？那現在我就再問你一次，你找到了嗎？」

——不是那早已作古的亡魂，而是作為艾因哈特•斯崔特斯，你找到你的生存意義了嗎？

從小被圈養在教會內部，天天所接收到的都是有關戰鬥的訓練，枯燥又乏味的生活，不允許踏出的大門半步，她的活動半徑小得可憐，所擁有的僅僅只是被鐵欄杆圍繞起來的那片小小的天地。而唯一作為精神支柱的就是這具身體裏所擁有的有關霸王克勞斯・Ｇ・Ｓ・英格瓦爾特的記憶碎片，之所以說是碎片就因為是殘缺不全的，而裏面有關奧利維爾•瑟格佈雷希特聖王女的記憶多得驚人，很顯然一直到死克勞斯都在為自己當年的無能為而悔恨，他的早夭恐怕也是這個原因造成的，而這份遺憾或者說是執念也一併被艾因哈特繼承了下來。

——保護奧利維爾，這是屬於克勞斯的願望。可惜在這個奧利維爾已不存在的世界裏他的願望早已註定了不可實現。

在艾茵哈特兩次對vivio叫出奧利維爾這個名字而遭受對方嚴詞拒絕後，她茫然了，她沒有任何有關艾茵哈特•斯崔特斯本身所擁有的願望，她一直將自己當做了克勞斯的延續，可那份執念所寄託的物件卻拒絕了，她完全不知道之後的人生該如此繼續下去，在被vivio釋放後卻沒有馬上離開，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地方可去。

「如果你暫時找不到生存目標的話，那麼不妨將克勞斯的願望繼續下去如何？」

這就是在當時奈葉給她指明的方向，她接受了。以下任魔王親衛隊長的身份。

「抱歉陛下，我恐怕還是沒有找到。」

「沒關係的，不用急。接下來我要給你個新任務，我已經待在人界過久了是時候回去了，我會帶菲特一起走，同時蒂安娜的身份也不適宜長時間擅離職守，她會和我一起回去，也就是說vivio在人界的安全要全部都交給你一個人了。」

「難道vivio殿下不和您一起走嗎？」

奈葉淡然一笑，目光倏得變得冷冽。「她還有必須留下的理由，以及必須要去善後的事情，其實說起來你也是當事人之一。」

「您是指……」艾茵哈特猛然瞪大了眼。

「人界的事就交給你們兩個了，vivio想怎麼做都隨她意就是，你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她。」

人界那幾個跳樑小丑對菲特的算計奈葉並非不在意，只不過因為對方太過渺小，魔王陛下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可如果女兒決定報復的話，她也樂得欣賞結局。當她再度找到菲特的時候，對方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頭髮濕漉漉明顯剛剛洗過，不用問都知道她肯定親力親為的處理的那些廢墟，剛才感應到的魔法波動不會有錯，菲特將她才剛學會的魔法第一次就用來處理這些本不該她去做的瑣事了。

「媽媽，對不起。」女兒拉著她的手小聲道歉。

「vivio下次再調皮的話要記得自己善後哦。」很顯然，在魔王陛下看來轟掉房子完全不是問題，哪怕破壞掉更多也不是問題，不可以讓菲特來收拾善後這才是問題的重點。

「我明白了，下次我一定會做得很漂亮不留尾巴的。」

疾風歪了歪嘴角，頓感無言。這種教育方式真的是……只能說魔王一系獨有吧。

「我要回魔界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媽媽，我一定會斬……哦我是說，不留後遺症的。」

「那就最好不過了。」母女兩人相視一笑，讓人背脊發寒的心照不宣。

「接下來。」目光轉動，奈葉視線落到菲特身上。「跟我走吧菲特。」

金髮的騎士一楞。「現在嗎？可是——」

「在新的長官來之前你的部下vivio會照顧的，我希望你能夠明白菲特，他們並不是你的私人衛隊，他們所效忠的對象也是國王而不是你。國王辜負了你的忠誠將你出賣給了教皇，你已經不可能再擔任雷光大隊的隊長了，而萬一國王再下一道命令讓他們來抓你怎麼辦？現階段你與他們保持距離是最妥當的做法了。」

其實奈葉說的這些菲特都懂，只是感性上一時無法接受，不過事情並不是靠逃避就能解決的，奈葉說的假設不是不可能，為了避免這種悲哀的同袍相殘，菲特必須得離開。

紅色的眸子黯淡了下來，對菲特來說這是個艱難的決定。奈葉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好半天後菲特才有了動作，她走回自己的房間，過了一會兒出來後手裏提著個小包裹，從軍幾年她的私人物品並不多，值得帶走的只有這個一點點而已。

菲特的表情非常落寞，她依依不捨得看了看周圍，毅然走到奈葉身邊。

「我們走吧。」

「別難過菲特，並不是去了就回不來了，你隨時可以回來看望親人朋友的。」明知道這個人有多心軟有多念舊，但奈葉還是狠下心來讓她隨自己離開，因為菲特如果不走的話，接下來的事情恐怕就無法進行了，她知道vivio已經隱忍了好幾年了，她不可以枉顧女兒的意願不理睬的。

在傳送法陣亮起的瞬間，奈葉耳邊傳來了一道歎息，菲特的念話出現在了她的腦中。

——拜託了，讓vivio手下留情，不要傷及太多人。

却原來這個人什麼都知道了。

——她答應過我的，只誅首惡。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

法陣的光芒消失後，三個人離開了。

Vivio笑容一斂，整個人的氣勢都不同了。疾風詫異無比的看著她，從認識這個小女孩以來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明明還是5歲身體，但表現出來的氣勢已經超越變身後的成年體態了，難道說這才是vivio真實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