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澀的味道不斷蔓延開來。
起初是口舌,慢慢浸淫至喉嚨,就連心也感受到那股令人劇烈扭曲的酸意。
她明明是個醫女,竟對這病症束手無策,連病因也找不出。
又或者,其實她是知道的,就像當年在御膳競賽得勝後,明明該充滿喜悅的心,卻在一嚐山草莓正果後變得苦澀,那是今英正站在宮殿另一端,用著冰寒徹骨的眼光看著她。
可是在果園中,一隙陽光從葉縫流下時,今英對她的目光卻是這麼溫暖,囑咐她將懷中滿兜的山草莓收好。
「這是妳和母親的連繫,真好。」
就算到了現在,她仍然不懂今英那突如其來的落寞是怎麼回事,如同時常突如其來的溫柔,好像兩色不同的絲線,卻硬生生擰絞成一股利刃,狠狠在她心上畫了一道道。
她常為今英的溫柔難過,也常為今英的狠絕心生怨意。
長今用食指圈出了一個圓狀,左手緊緊覆著。
那是當初她將山草莓正果拿給今英的姿態,也是她將一顆顆果子擺於盤上的手勢,自己何嘗不是一邊送出了溫暖,一回頭又遞上了匕首?
「今英,為什麼要幫我?」
她記得葉縫間篩落的日光,在手臂上映出一個個小圓孔,風起葉動也晃花了她的眼。
今英卻是準確無誤的取過那一顆山草莓,優雅的轉過身去。「天晚了,韓尚宮娘娘和崔尚宮娘娘都在等我們回去。」
「今英……」
「長今,站好你的位置,因為這位置隨時搖搖欲墜。」
站在宮廷狹長的甬道上,須人攙扶的崔尚宮目光卻足夠將人撕裂,今英冷冽的神色如同兩側漆黑的宮牆,挺直了背脊,無視的從她身邊走過。
那時她手中還握著一顆山草莓,卻從此感到酸澀。
※ ※ ※
白沙在涅,與之俱黑。
又或者,當白沙毅然投入黑泥當中,便下定決心要比黑泥深沉,那是一種自甘墮落的衝動和勇氣。
自從認清該走的路後,今英做壞事不再像初時那麼驚慌。利用食性相剋的陰謀算計,以及從韓尚宮身上學到對人的細微觀察,她將兩者結合用得再也順手不過,甚至勝過於她的姑母。
當姑母拿到長今母親的遺書時,她只是鎮定的看著那封信,看著泛黃的信紙和那雙顫抖的手,聽姑母說出那早從長今口中知道的名字。「長今是明伊的孩子……」
她走向前,握住姑母的手。「娘娘,不用擔心。」
「今英,快把這封信毀去,快!」
姑母像見到魘勝似的將信丟到她手上,她收下這封遺書,仔細摺疊整齊後走了出去。
後頭令路追了上來。「今英,妳要把信拿去哪裡銷毀?」
「這和妳無關。」
「我倒有個主意,不如我們偽造徐明伊的筆跡,不但可以陷害韓尚宮,更可以揭發長今是宮女所生的身世……」
「韓尚宮和長今最近在做什麼?」今英不耐打斷令路的話。
「韓尚宮她們最近要隨皇上去行宮,聽說要獻上那裡的名產硫磺鴨子……」
當出宮的消息一傳出,迎接她和崔尚宮的,竟是貶入太平館的命令。
「為什麼?我已經退到醫庫去了,還要這麼逼我?!」崔尚宮有如一隻負傷的野獸,縱然利爪被縛,仍不顧一切對著眼前新任的最高尚宮大聲咆哮。
韓尚宮冷冷的「沒有理由」四個字駁回了一切疑問,今英同樣忿惑不解的看著眼前的韓尚宮和長今,卻只看到一個剛愎自負的身影和長今眼底滿滿的戒備。
這是在防她們嗎?今英心底很快的肯定了這個想法。
當崔尚宮狼狽退出後,近乎氣極敗壞的拂袖而去,她卻被長今的呼喚給叫住。
「還有什麼事嗎?」今英用盡全身的力氣,才不致於讓心底的輕鄙和憤怒傾巢而出。
「今英,記得這個地方嗎?」長今指著身後的涼亭。字字輕訴:「當年教我串松果的姐姐,在這裡和我分享她的心事,她不喜歡笑,可是她的身影卻讓我感到溫暖,在我傍偟無助的時候,她總為我解開一個又一個難題。可是現在,那個人離我越來越遠,我聽不到她對自己的期望,還有那份光明磊落的驕傲。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今英,明明知道我在找的是什麼,卻將它藏了起來,甚至剝奪我最後一分的好感。」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今英在心底嘆了口氣,長今終究猜到遺書的失蹤是和她們有關,所以韓尚宮今日才會下令將她們貶至太平館。
「今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請妳告訴我。」
聽聞此語,今英走至長今面前,卻是彎下身拾起亭下的一顆小石子。右手用力一擲,石子噗通一聲掉入不遠處的水潭中。「石子掉進了潭中,妳能再把它找出來嗎?」
無視於長今錯愕的臉,今英看了一眼涼亭,深吸一口氣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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