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1-7-28 23:08 编辑

第5章

卓雯和馮雲詠在小施婕的指點下，從大宅花園角落的雜物間，搬出一個大皮箱，帶到廊下。

馮雲詠用早已準備好的布巾拭去皮箱上的塵土。小施婕打開皮箱，精巧的長筒望遠鏡部件靜靜躺在箱內。箱子還有夾層，放的是三腳架等固定用零件。

「哇……」馮雲詠雙眼閃亮。

「素玉姊，這個……真的可以用嗎？」卓雯回頭，向坐在廊下的林素玉問道。「好像很貴，不怕嗎？」

「沒關係，反正放著也是放著。」林素玉笑著擺手。「雖然舅父送我，但我從來沒有弄懂怎麼用它呢！你們要用來看月全蝕，就拿來用好了。」

「耶！謝謝素玉姊！」馮雲詠一聲歡呼，跑到皮箱旁取出說明書，依照指示把各個零件逐一拼合。

林素玉微笑，拉了拉厚外套的前襟，看著興高采烈地裝嵌望遠鏡的一對小情人，心中起了偷得浮生半日閒之感。

小卓和馮子轉眼間已經交往兩年多，是世界排壇公開的秘密，小倆口仍然十分恩愛。馮雲詠今年高三，已經篤定來年會入讀神川大學的運動教育系。年方22歲的卓雯則在2024、25兩年大放異彩，被譽為唯一能繼承Ekaterina Sadovskaia的未來世界第一主攻手。

林素玉呼了口氣，心中湧起感慨。

卓雯在2018年被選入中國青年軍，卻因她來自香港，被當時的國家隊前輩找麻煩。當時只有15歲的她，以強大的主攻實力在隊上立威。那時候的事，記憶就像昨天的事那樣清晰。

中國女排睽違十二年,再次奪得世界冠軍之時，林素玉自己也是22歲。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那麼多年呢……

她帶領的隊友，一個一個由年輕的新手，變成國家隊不可或缺的主力、支柱。

為了讓大家可以安心依靠跟隨，自己也一直一直拼命努力呢……

現在的成果，不是一朝一夕得來。

那是大家互相信任、互相扶持，一步一步走過，一點一滴累積而成的。

Sadovskaia捧著熱巧克力杯來到廊下，放在木板舖就的廊下地上。「素，喝點巧克力取暖吧。」

「好，謝謝你。」林素玉笑著接過麥克杯。

Sadovskaia拿了旁邊的一個坐墊，在廊下坐下。

「會不會冷？不先穿件外套嗎？」林素玉看著只穿毛衣的Sadovskaia。

「和我的故鄉相比，現在這樣還算溫暖呢。」Sadovskaia笑道。「一件毛衣也足夠了，穿再多會覺得熱呢。」

林素玉也回以微笑，和戀人並肩而坐。

天氣晴朗，雪也化了大半。冬日的陽光暖洋洋的灑在身上，相當舒適。

商界、家庭的爭端，彷彿變成另一國度的事情。

林素玉側頭，靠在Sadovskaia的肩上。

「素。」Sadovskaia輕柔的拍拍戀人的肩，調整姿勢，讓林素玉舒服的倚靠。

「Tarina……」林素玉舒適的輕嘆。

「素。」Sadovskaia柔聲回應。

「為甚麼大家都在爭來爭去呢……老實說，他們一點不算不上窮，不是嗎？」林素玉嘆氣。「舅母、表兄、宋姨媽……光是『慶祥隆』現在的規模，說是別人努力一輩子的目標也不為過了。」

Sadovskaia也明白，慶祥隆是公認的『長纖維棉布大王』，光資產就一家人三世吃喝不愁了，也養活了無數員工和上下游合作伙伴。「或許他們覺得不夠吧，對有些人來說，錢再多也不夠的。」

林素玉輕笑，挽著Sadovskaia結實的上臂。「我覺得，這世上有很多東西也比錢重要，例如現在的隊友啦、還有，嗯……或許因為這樣，我無法狠心地對待他們吧。再說，要『望月』的大家去打這場仗，也不值得……有這種精力不如拓展生意吧。」

Sadovskaia點頭。換了是她，也會用無窮精力來開拓新生意領域，多於用來窩裏鬥。

『望月』擅於把本來的生意對手，化為合作無間的伙伴。日本藤乃集團、中國君儀集團、長沙司馬家等等，例子不勝枚舉。規模這麼大、橫跨各行各業的一間公司，在國內國外的業界也幾乎沒有仇敵，這是相當少有的。

「或許像Tarina那樣，才能快快樂樂的帶領『望月』下去吧。」林素玉苦笑，「我始終是太心軟。」

Sadovskaia伸手，輕輕撫摸林素玉的長長黑髮。

素絕非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雖然創意十足，但她一定在遊戲規則容許的範圍內，與對手光明正大的對戰。

素就是這樣，才能令中國國家隊隊友都信任她、愛戴她，令她成為國家隊的中心。包括自己在內，與素對戰過的球手，無一不敬佩她的品格和風度，與有些對手只以力服人不同。

在排球界，遊戲規則是明擺著的。但在商界，雖然有法例和業界慣例，但規則比較模糊。

牽涉到親戚關係、好姊妹的幸福，情形更加複雜。

所以……

「因為我是局外人，才會這樣建議吧。」Sadovskaia乘馮雲詠、卓雯不注意，握了握林素玉的手，「真正站在你的立場，我會如何，也說不定。」

「我懂的。」林素玉嘆道。

卓雯和馮雲詠把望遠鏡收好，放回皮箱裏，由卓雯提著箱子，二人回到廊下。

「我知道素玉姊一定幫得到我們的啊。」馮雲詠仍然興奮。「真好！有望遠鏡了。」

「小心點用喔。」Sadovskaia叉腰，微笑道。

「灕和Erin也說想看月全蝕喔。」卓雯笑道。「到時留守組應該都會在天台吧。」

「素玉姊要回來宿舍嗎？一起看月全蝕？」馮雲詠問道。

林素玉微笑，摸摸馮雲詠的頭：「我幾年前看過了喔。你們玩得開心點吧！我第二天一早就要坐高鐵去桂林，不能通宵玩。」

「這樣喔……」馮雲詠難掩失望神色。

「我從桂林回來後，會和大家一起慶祝聖誕節喔。」林素玉道。「到時馮子再做你的拿手烤雞給我吃如何？」

「好啊！」馮雲詠笑著點頭。2023年她破格獲選入國家隊，當時她已經擔起隊上料理大餐的『重任』。排球隊上因甚麼事慶祝時，都由她主理大菜、主菜，無論是中菜、西餐也來得一手，廚藝了得。

卓雯在廊下坐好，Sadovskaia把巧克力杯遞給她。

在冬天的微黃陽光下，林素玉抬頭，深深注視卓雯的清澈黑眸。卓雯不解地側了側頭，與她對望。

「對了！」馮雲詠忽然想起一事。「我昨天回跆拳道隊（馮雲詠曾入選中國跆拳道青年軍，其訓練基地同樣在神川宿舍），隊長要我問候你呢，她問你甚麼時候要再去探望她們。」

「等隊伍的事塵埃落定再說吧！」林素玉苦笑。「跆拳道隊辦聖誕節派對時，我會出現的。」

馮雲詠點頭。到了現在，跆拳道隊教練仍然想勸說林素玉進入國家隊－－林素玉的體重等級（女子68kg級）中，全國考取黑帶的高水平運動員，即使連業餘人士在內，數量也極少。故此林素玉在跆拳道上算是業餘人士，卻因為考獲黑帶，與跆拳道隊一些隊員相熟，在大學時期又曾義助神川大學隊出戰全省賽，所以受到跆拳道隊注意。

不過，林素玉是中國女排不能缺少的存在，現在又接手家族公司（『望月』由林素玉主事，確可稱為本家）所贊助的球隊，分身乏術，故此雖然跆拳道隊隊長有提，馮雲詠根本不考慮向林素玉提起此事。

太陽漸漸爬升到天空最高點，向大地灑下冬日最受歡迎的柔和暖意。小施婕到來廊下宣佈午飯準備完成；林素玉一笑站起，帶領馮雲詠和卓雯回到屋內，準備吃飯。

飯後，卓雯和馮雲詠揮別林素玉與Sadovskaia，坐上機車回神川宿舍去。

大門關上，林素玉便回頭，直接上樓，往書房的方向而去。

「素？」Sadovskaia一呆，立刻跟上。

林素玉回到書桌坐下，打開電腦，點開保密電話的軟件。

Sadovskaia坐到旁邊觀看。只見電話很快有回應，電腦傳來司馬曉玥訝異的聲音：『小姐？』

「曉玥，我想過了，訂給新隊伍的帆布，如果明記（慶祥隆的子公司）認為他們無法準時交貨，那就算了，我們找別家訂貨吧。」林素玉道。

『是！』司馬曉玥明顯像鬆了一口氣，『咦？可是這樣……宋家那邊沒問題嗎？』

Sadovskaia大約明白司馬曉玥這麼問的原因。『慶祥隆』與『望月』的生意關係可以追溯至林素玉祖母江百合那一輩。當年江百合女士之妹江薔薇嫁入宋家二房（長房終身未婚；宋夫人及瑤箏、瑤琴姊妹則來自掌權的三房），江家與宋家亦算有親戚關係。所以，雖然近來『慶祥隆』的服務態度和貨品質素變差不少，『望月』仍看在親戚份上，繼續光顧。

現在忽然停止交易，代表『望月』終於決定不再忍受『慶祥隆』的產品質素之餘，亦反映出雙方的矛盾已經明顯化。

「再這樣下去，帆布來不及拿去印圖案，新隊伍可不用公佈名字了。」林素玉柔聲道，「已經可以了，大家也『照顧』了他們那麼多次……以後，就把他們當作一般的合作伙伴一樣吧！合則來，不合則去，不用勉強沒關係。」

司馬曉玥頓了一會，語聲才再次響起：『我想，小姐應該是知道這樣做，會引起外界多少揣測的吧？』

「我知道。那正是我的打算。」林素玉道。「讓親情的歸親情，讓生意的歸生意吧。麻煩你了，曉玥。」

掛線後，Sadovskaia瞠目，看著一臉無辜的林素玉。

「我在想，大家都相信我，才交給我，讓我帶領大家。國家隊是如此，『望月』也是如此。」林素玉道。「我明白Savina的意思，我也不能辜負大家的信任，即使無情，也要對得起『望月』的員工和合作公司。」

「素……」Sadovskaia反倒有些不忍。

「你是對的，應該做的事情就要去做。」林素玉轉動轉椅，面向書桌後方的窗戶。「對他們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為了敵人犧牲自己人，一點也不值得。」

「你打算做到甚麼地步？」Sadovskaia問道。

「我不知道……但至少要他們學會教訓。沒有了這次的生意，就讓她們好好反省、做好產品與服務好了。」林素玉冷然道。「排球國際賽如此、生意也是如此，不是靠交情就可以做到的。」

「是啊。」Sadovskaia道。

林素玉站起身來，靠到Sadovskaia的懷裏。「『慶祥隆』的事大概可以告一段落了……Tarina，我們也可以安心慶祝聖誕節了呢。」

Sadovskaia覺得還是有橫梗心頭之感，但仍然點頭，把林素玉抱在懷裏，把頭埋在林素玉的頭頂，嗅吸林素玉的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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