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梦归
醒来时，四周有些暗。等到灯光慢慢亮起来她才反应过来，大约是看书途中又睡着了。会觉得稍暗一定又是那个家伙熄灭了蜡烛。稍微伸展一下身体，就听见她不急不徐的声音。
『最近睡得越来越多了。』
『嗯。』说实在的，她有点喜欢上在图书馆睡觉，大概是因为每次醒来都会在床上，而那个房间整体风格简约、清冷，和那个人的感觉很相似，让人很舒服。
『小恶魔刚才送来了些饮品，要什么自己拿。』床另一边的书桌上，房间的主人随手一指。
『哦。』她应了一声，也不客气，上前观察了一下，小推车上整齐的排了一排果汁饮品，她没有犹豫地伸手，拿了一个。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果汁。』紫发的魔女看了眼她手中的玻璃杯。
『牛奶可以安神。』黑白的小偷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而且最近有点缺乏钙质，和爱丽丝散散步就要腿疼上好半天。』
『风湿关节炎。』翻过一页书，紫发的魔女淡漠地开口『让你年轻时不畏风雨，现在知道疼了？』
『谁让我是永远的20岁嘛……』黑白的小偷笑笑，看起来对牛奶的味道非常满意似地眯起眼。
『20岁就不要缺钙又风湿，』习惯性地轻揉眉间，紫发的魔女放下书『都一把年纪了，冒着夜雨抓萤火虫的傻事就别做了。』
『嘛嘛，爱丽丝喜欢嘛。』
『既然知道她喜欢，为什么不干脆真的变成魔女。』
金发的小偷放下杯，露出仿佛永远都那么灿烂的笑容『因为那就不是爱丽丝喜欢的魔理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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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不由分说把人掳到家里也是爱丽丝喜欢的魔理沙吗？
无声的对在客厅和厨房来回制造麻烦小偷发出抱怨，紫发的魔女缓慢地吹开手中茶杯里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果然魔理沙只会泡简单的绿茶。然而房子真正的女主人，在放上一盘被蜂糖装点的异常可爱的蛋糕后就一头钻进厨房忙个不停，而厨房里的人看起来已经受不了她的“帮忙”了。
在不知道第几次回到厨房时，红发的从者忍无可忍地一脚踹在门框上，把她挡在外面。
『雾雨魔理沙小姐。』她晃晃手里的汤勺，很满意地从黑白的小偷脸上收获了惊愕。
『那个……小恶魔，你挡着路了……』不愧是幻想乡脸皮最厚的存在，对于明显的怒气，她只是露出灿烂的笑容。
『拜托你一件事。』红发的从者没有收回腿，所以她依然站在外面，并不断地看向厨房里忙碌的人形使。可惜人形使根本没有打算回头看一眼的样子。
『什么？』
『这里不是后厨，帕秋莉大人那里也不是外场，您能不能别像个服务员似的跑来窜去？』
大约还没习惯那个一贯平和的从者突然犀利的用词方式，金发的小偷一时答不上话来，而坐在客厅里的紫发魔女却露出一副赞赏的表情，让从者激发了更大的斗志。
然而在小恶魔开口前，厨房里的人形使开口了。
『小恶魔小姐，』她把切好的土豆扔到锅里『麻烦切一下那边的胡萝卜。』
『好的。』红发的小恶魔放过尴尬的小偷，转而去收拾一堆红色的小东西，手里的汤勺换成了菜刀。
『魔理沙。』终于，她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要我帮什么忙吗？』金发的小偷兴奋地正要过去，就被她一个手势制止。『这里有我和小恶魔小姐就可以了，你去客厅吧，别冷落了帕秋莉。』
『……』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乖乖地转身出去。悻悻地在紫发的魔女对面坐下，无力地用额头抵着桌子『……被嫌弃了。』
『嗯，恭喜你。』紫发的魔女向端着红茶从厨房走出来的人形使露出微笑『你应该说【这里忙死了，拜托你别乱跑！】』
『魔理沙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帕秋莉换上一杯新沏的红茶，爱丽丝看了眼一旁露出弃犬表情的魔理沙『可以去帮我煮一下咖喱吗？』
『不怕出现噩梦料理吗？』紫发的魔女笑笑，手指绕上红茶杯，指腹缓缓地在热气飘荡的杯口附近抚摸。
『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在魔理沙的位置上坐下，七色的人形使回头看了眼消失在厨房转角的魔法使，给自己倒了杯茶『魔理沙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也是，』端起杯，吹乱白色的雾气，帕秋莉轻抿一口滚烫的红茶，些微的苦涩带着浓厚的香甜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很难想到过去那个容易激动的孩子会变得……』顿了顿，帕秋莉好像有些不确定用词般停下。
『如果你和魔理沙相处的够久，也会变得淡漠。』七色的人形使笑笑，笑容比过去多了分成熟与温柔『魔理沙可是个惹麻烦的高手。』
听到厨房里传出的吵闹和小恶魔怨怒的大喊，紫发的魔女也露出相似的笑容『还真是辛苦哪，爱上这样的家伙。』
『称谓魔法使前，我也是像魔理沙那样的捣蛋鬼。』爱丽丝放下茶杯，拇指按在杯沿上摩挲，右手撑在下巴上，望着窗外的双眼弥漫一丝怀念『造成爆炸的魔法药剂，偷偷拿走珍贵的魔法书和道具然后惹出很多麻烦……而无论惹出多大麻烦，妈妈都没有训斥过我哪怕一次。』收回视线，爱丽丝双手捧住温热的茶杯『即使到最后，我选择了魔法使的道路，也没有任何人训斥。』
『魔法使是一条需要抛弃情感的道路。』帕秋莉淡淡地开口『我们遇到的所有生物，也许都要比自己短命。我们会遭遇无数次的邂逅与离别，迫害与敌视，失败与成功；我们拥有近乎无限的时间可以得到或失去一切；因此，有许多半路才成为魔法使的人类在几十年或百年之后因为失去目标而崩溃，疯癫或选择自杀。』
『为什么是半路才成为魔法使的人会这样呢？』爱丽丝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前辈，仿佛一个听故事的小孩。
『因为纯正的魔法使，从出生起就已经将魔法作为一生的目标，对于那些短命的情感和生物，一向是不屑于交流的。』略略思考了一下，帕秋莉补充地说道『或者说，从出生起，我们就在习惯着失去。』
『所以纯正的魔法使都是些冷淡而自私的家伙。』随着浓重的咖喱香，魔理沙的身影出现在桌子边，放下一大锅散发出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的咖喱『还好我们家爱丽丝不是纯正的魔法使，如果真变成帕秋莉你这样的家伙，我可能真的要追灵梦去三途川。』
『又没人不让你去。』毫不在意地站起身，爱丽丝走向厨房，魔理沙嬉笑着跟过去，不经意地调笑让爱丽丝红了脸，差点气恼地撞到端着白饭出来的小恶魔。
『冷淡与自私啊……』抿一口开始凉起来的红茶，帕秋莉苦笑『这是连神都无法完全做到的事情呐。』
『不是很好吗？』放下白饭，看着吵吵闹闹的咏唱情侣从厨房出来，小恶魔拉开主人身侧的椅子坐了下来『我可以遇到温柔的帕秋莉大人，真是太好了。』
『有时候还真希望是个冷漠和自私的人，』对着吵吵闹闹坐下的情侣叹了口气，紫发的魔法使补充『至少不会被这对笨蛋情侣影响到。』
『帕秋莉我和你说啊，爱丽丝这家伙可像个小孩子呢！』黑白的小偷晃着手中的勺子『喜欢有奶油和蜂糖的蛋糕，有巧克力酱的饼干，有牛奶和两块糖的红茶还有冬天喜欢喝热可可！』
『那明明是你的菜单！不许把洋葱拨到一边，给我吃下去！』
『啊，对了对了，她还讨厌吃洋葱……』
『喂！！』
那是她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喝茶。
开始喜欢坐在黑暗中，古老流传下来的魔法咒文安详地包围着紫发的魔女，时间的触觉延伸，看见了金发的人形使，单纯地笑着。
她的幸福真的很单纯，只因为那个人而存在。
——你就这样虚假地幸福着，而我就这样真实地痛苦着。
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周围是一望无垠的废墟。
横七竖八的尸体，一直延伸到了天边。
起身，紫色的长袍贴进干枯的大地，朝那些尸体的仔细看过去，无数熟悉和陌生的面孔从暮色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们面带安详的笑容，仿佛只是睡熟了一般，如果不是血腥弥漫，胸口都插着利刃。那些明晃的刀如同一座座墓碑，在昏黄的阳光下泛着白光。
所有的人都死了…
奇怪的是，她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悲伤。难道因为她也是死去的人了吗？
阳光西沉，黑暗与寒冷从脚底升起，莫名的黑色泥潭浮现在脚下，一点点将她向地底扯去，她知道下面一定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想离开可是身体无法动弹，她希望可以有一些其他的办法，可是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杀戮、悲伤、痛苦、分离、鲜血，填满了她的脑海。
【如果真的可以成为冷漠自私的魔法使就好了。】
魔理沙死了。
从那个小偷毫无廉耻的找她要改良药的时候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一天，药物很成功，即使连显出原形的魔法和死亡都让小偷的外表没有丝毫的改变。她以为那个小偷会像咲夜一般，死在温暖的烛火中，死在那孩子的身边，结局是她没有料到的狗血——某个寒冷的冬夜，她为她去竹林取感冒特效药，在飞过雾之湖上空时，失足坠落。
——早让她注意关节炎。
在看到因为撞上厚厚的冰面而折断脖子的尸体时，她无法控制地咬紧了下唇。红发的使魔早已在一旁哭出声音，熟识的妖怪们送上各种安慰和物品，而最应该伤心的那个人形使，只是默默地，默默地将她摔变形的关节和肢体掰回原状，不少人在听到碎骨发出的【咯嚓】声后，捂住嘴才不至于哭出声音。
葬礼过后，再也没有人看到人形使的身影，除了她。
人形使来回了很多次，把小偷以前【借】走的书一本本还回了图书馆，然后又借走了许多书，过了一些时日，还与借的轮回反复轮回，次数多了，她也发觉，人形使仿佛化为了人形，不说，不吃，不睡，淡漠的表情与眼眸像极了没有灵魂的傀儡。
——【如果真的可以成为冷漠自私的魔法使就好了。】
『那家伙一直在和我说她的老师。』三途河边，金发的小偷仿佛知道她会来般没有丝毫惊讶『我相信爱丽丝心中的老师也一直挂念着她，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可以重新尝试在一起？』
『因为那孩子，不是我的爱丽丝。』
是的，爱丽丝已经死了。
【死之少女】爱丽丝，不是爱丽丝·玛格特罗依德，不是七色的人形使，不是幻想乡的爱丽丝，不是魔理沙的爱丽丝。
那个年幼的，属于人类的，穿着白衫蓝裙的孩子，那个魔界之神收养的孩子，才是她的爱丽丝；复活的一定会是本人吗？拥有记忆的就是那个人吗？或者说，同样的灵魂就是同一个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没有谁，是谁的替代品。
那么，她是否爱着身为人形使的爱丽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在看着如人形般重复着查阅书籍的人形使时，会有奇妙的，莫名的心痛。
又过了很长的时间，人形使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地方，幼小的吸血鬼之王端着红茶在书桌的另一边说着新鲜的趣闻，比如一个钟头前红白的巫女在馆里闹了一番说这个方向有异变的波动，无果后向魔法森林去了云云。
她只是听着，心里没来由的不安和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弥漫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时，红发的从者从书架的另一头慌乱地飞过来，焦急的叫喊声穿过翻到的书籍抵达她的耳际——
『帕秋莉大人！梦子大人紧急联络——爱丽丝小姐去魔界抢走了【老师】的笔记！！』
最难过的部分还是要写啊………………明日断网，后去上海成都广州，8月8日后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