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作者:K的马甲
更新时间:2011-07-20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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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话 今天开始魔法少女!


早上六点四十五分,睁开惺忪的睡眼,圆香在闹钟准点报时的响声中醒来。

她从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这都得归功于小时候家长的悉心教育。不过与之相反的是,把圆香培养成为一个有良好生活习惯的询子自己,平日里却是个大懒虫,甚至为此每天都不得不让女儿来叫她起床。

可是圆香从未因此抱怨过半句她敬爱的母亲。

在公司担任要职的询子虽然会对工作的繁忙颇有微词,却总是早出晚归。每当她回到家中时,除了丈夫知久以外,家人都早已睡下。

因为深知母亲一个人支撑整个家庭的难处,圆香比同龄人更加懂得珍惜眼前这看似平凡的日常。


如以往一样拉开卧室的窗帘,让询子在刺眼的阳光中睁开微闭的眼睛。

不过显然这只是徒劳。

圆香十分了解母亲在早上的疲劳,以及想尽可能多睡一下的心情。可是如果在这里娇纵对方的话,只会使得询子至今全勤的工作记录泡汤而已。


「好冷!」

被一杯冰水碰了碰脸颊,询子的睡意转眼间就被丢到了脑后,并开始抱怨女儿的恶作剧。

「...今天是冰水吗。」

「这是叫醒妈妈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哟。」

看着圆香那宛如天使般的纯洁笑容,询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恋恋不舍地从床上温暖的被褥中爬了出来。

「有时圆香真的天然得可怕呢。」


在步往盥洗室后,在询子一边洗漱补妆的同时,两人开始了每天早上例行的闲谈。事实上,她们都十分重视这看似不起眼的短暂时间。因为母亲常常早出晚归,圆香能够好好与她聊天的时机,也就只有在早晨这温馨一刻中而已。

「听我说啦,仁美这个月又收到情书了哟?而且还是第三封。」

一边侧耳倾听着女儿的烦恼,询子一边熟练地打理着因刚睡醒而翘起的头发。

「所以呢?圆香也想像仁美那样受欢迎吗?」

「虽然并不是那样,但总觉得不甘心呢。」

在正忙着整理仪容的询子身旁,已经结束了洗漱的圆香对着镜子掰起了手指。

「你看,仁美身为大小姐却从不摆架子,一举一动都十分有礼仪,美貌出众,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相比之下的话,我——」


刚想往下说的圆香突然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被母亲温柔地揽住,一时间居然愣住了——由于不久前刚升职的缘故,询子越来越重视效率和时间,而且最近正因筹划一个项目而忙得脚不沾地。因此,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怀抱了。

「听好了,圆香。」

在因惊讶而产生的恍惚中,圆香的耳边传来了询子的呢喃细语。

「在我看来,你可是一点都不输给仁美呢。」

「可是...」

「首先得拿出自信来,可不能让别人看扁了哟。平时虽然看不出来,但一到危机时刻就会爆发出的那份坚强,同龄人中谁都无法与你相较。」


说着说着,询子慢慢地闭上眼睛。那天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仍然历历在目。

很难得地利用一年一度的休假决定全家去远足时,因为要去买票而让圆香看着弟弟达也,却没想到仅仅是离开这么一下,孩子们坐下休息的方向就传来了犬类的狂吠声。

「还记得吗?你自小就很怕狗,仅仅是隔得远远的被吠叫了一下,两腿都会直打哆嗦。可这样的你,却奋不顾身地挡在达也面前,甚至还用石头把野狗赶跑。」

「虽然事后你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你为了保护达也挺身而出的勇气,妈妈可是看入迷了哟。」

被揪出这件令人害羞的往事后,圆香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说、说什么呢,妈妈!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啦!」


在圆香看来,那是她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一。

事实上,她深知自己的性格十分胆小,并不像母亲所说的那样坚强。其实那时她无数次地想到过为了让自己逃走,不惜把弟弟达也一个人曝露在野狗的利齿下。

事后,圆香对自己在关键时刻的胆怯感到后怕不已。毕竟当时只要一个不慎,也许完全就是追悔莫及的惨痛结局了。

为了从无休止的自责中逃开,圆香在十分抗拒这件事被重新提起的同时,平日里也特别关照弟弟达也。


一边打趣着对方过剩的反应,穿戴整齐的询子一边和女儿并肩来到了客厅。

身为家庭主夫的知久早已在那里准备好了营养丰盛的早餐。

蓬松的烤面包和咖啡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半熟的煎鸡蛋平卧在白瓷的碟子上,刚从屋外的庭院里采摘下的小西红柿静静地躺在竹篮里,令人食指大动。

一片片火腿身下压着新鲜的蔬菜,旁边则满是颗颗饱满圆润的豆子。


在洗碗台上看着一家人安静地用餐的样子,丈夫知久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枝桠上的小鸟在一片翠绿中发出悦耳的清脆鸣叫,窗台上吊着的风铃在早晨的阳光下微微荡漾,仿佛正在宣告夏日的到来。

守护与家人这份平凡的生活,对他来说无疑就是最大的幸福。


七点四十五分,在和家人一一告别后,本应准时出门的询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向女儿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如果想要变漂亮的话,就去找到喜欢的对象——不过,看起来圆香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呢。」

「——妈妈!」

圆香打了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在地面上拖曳着,发出了短促而难听的摩擦声。

然而这时狡猾的询子却早已溜出了门外。


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坐下的圆香抬眼间却看见了父亲知久,还有他那如同往常一样的温柔微笑。

那个笑容,分明是对女儿终于成长到这一步的欣喜和自豪。

「真的不是那样,别、别误会了!」

面对着圆香急忙试图澄清误会的样子,知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低头擦拭着餐具的同时,也在不经意间提醒着女儿约定时间的逼近。

「圆香也差不多该出门了呢。」

向墙上的钟表指针所指的刻度瞥去目光,圆香几乎是一下就把这件害羞的事抛到了脑后。因为对她来说,现在还有比那更加重要的约定。

「糟了!快要赶不上了啦!」


叼住剩下的一片吐司,在对父亲和弟弟摆手告别后,圆香拎起手边的书包出门一阵小跑,很快就来到了中央公园那宽敞而明亮的人行道上。

这里是见泷原町最大的公园,在这片地域当年进行全面改建时,它也被作为城市的象征符号之一而被建立起来。树林、湖泊、花园、广场、草坪等等一应俱全。

本地居民把这里当作休闲圣地的同时,游客们也常常慕名而来一睹其风采。


被筛选出来的花岗岩被加工成六边形和棱形的铺地石,看上去十分美观,让人不忍践踏。

路旁被人工凿出的河床底部满是大颗粒的岩石和鹅卵石,清凉的河水因此蜿蜒而行,在阳光下时不时溅射出一股股水花。

昂首望去,明明是被大片翠绿的树林所簇拥,几座高楼大厦却不合时宜地探出头来,人们方从对大自然的流连忘返中醒悟过来,这里并不是远离城郊的深山野林。


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在附近散步的行人固然不少,但圆香上学的地方正位于中央公园另一侧的马路对面,因此这里踱步而过的几乎都是清一色学生服的少年少女们。

因为中央公园面积广阔,而且道路四通八达,即使上学的人流在校门前汇聚,也不显得太过拥挤。

经过林道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地降低了交谈声,没有人大声喧哗,也没有人聚众吵闹,让眼前这清晨怡然自得的幽静得以继续维持。

然而可惜的是,这份难得的悠闲气氛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仁美!沙耶加!」

听见圆香的呼唤声后,两位身着相同校服的少女转头回望,不约而同地向她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早上好,圆香。」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吧?」

抚住因为奔跑而起伏不断的胸口,圆香喘着气向两位友人道歉。


「不,其实我们也才刚到而已呢。」

筑波仁美有着一头波浪状的绿色卷发,不止家世出众,文武双全,而且才貌兼备,因此十分受男生欢迎。会和这样完美而没有破绽的人同上一所中学,而且彼此还成为了关系密切的好友,圆香常常会对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虽然只过了区区两分钟,但我们可是早在八点钟之前就到了呢——反正肯定又是赖床吧?」

「才没有呢!我只是去叫妈妈起床,所以——」


正露出一脸爽朗笑容的少女美树沙耶加有着阳光般的气质,性格不拘小节而又大胆活泼,所以在班上的人缘非常好,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不会感到寂寞。然而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沙耶加的冲动和莽撞也让她处事不够稳重。

「总之,让我等了这么好久的圆香要怎么补偿?对呢...不如就用身体来支付吧!」

看见举起手作势欲扑的沙耶加,圆香赶紧往旁边闪开,想要躲开对方的纠缠。然而沙耶加却快步追了上来,乘圆香慌张时一把抱住了她的腰部,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


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微红,虽然早已深悉两位好友的关系之好,仁美却仍对她们不顾时间和场合的嬉闹感到困扰。

然而看到她们在前方不断追逐着彼此的身影,仁美却又觉得自己对这样的光景有着无限的向往和憧憬。或许这就是她虽然身为大小姐,却偏偏选择和圆香、沙耶加成为形影不离的三人组的原因吧。


「所以说啦,妈妈又把那件事拿出来说。真是的,都告诉她多少次了。」

重重地叹了口气,圆香和两位好友们聊起了早上和母亲谈过的话题。

「没有那回事哟。比起挺身而出更愿意选择明哲保身的我看来,圆香魅力十足呢。」

「连仁美都这么说...」


面对着不由得露出了苦笑的圆香,沙耶加的眼里突然闪动起感兴趣的光采。

「说起来,圆香刚才说过吧?从妈妈那里得到的受欢迎的秘诀。」

「恩,说是『去找自己喜欢的对象』。」

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沙耶加扶住下巴,好像一位侦破犯罪手法的侦探角色那样,游刃有余地逼问起了好友——

「也就是说,圆香已经瞒着我背地里有了对象么——到底是哪个令人羡慕的家伙!快点从实招来!」

也许是已经被母亲变相试探过,圆香没有露出沙耶加期待中的慌乱表情,而是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至今在一旁倾听的仁美身上。

「才不是那么回事呢...对了,仁美的话怎么样?如果有喜欢的人的话,应该不用为了告白而苦恼吧?」


这句话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筑波仁美不仅名面上是见泷原中学有名的美人,暗地里也有人数庞大到难以相信的后援团。

换句话说,如果哪天仁美有了心仪的对象,对方很可能早已对她暗生情愫。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仁美罕见地露出了有些寂寞的神色,这让本想对圆香旁敲侧击的沙耶加也放弃了原本的打算,侧耳倾听能让这位几乎是完美代名词的少女蹙眉的,究竟会是怎样的烦恼。


「很遗憾。或许有些夸张,但从日常生活的一分一秒,和以后几十年的人生中,我的一举一动都被安排好了。所以... 我至今为止,都没有考虑这些事情的余地。」

原本温馨和睦的上学路就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迎来终末。

虽然在那之后,直到进入教室前圆香和沙耶加都在竭力地打圆场,仁美也不着痕迹地笑着说自己并不在意,但三人都是言不由衷,远远没有平日里相互打闹那种轻松的气氛,取而代之的是被假面掩藏住的真正想法。

她们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彼此关系进展的界限在何处。


虽然经常有过这种感觉,但这也是圆香和沙耶加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仁美所处的世界与她们究竟有多么的遥远。

彼此明明早已相识多时,一种近乎陌生的感觉却油然而生——筑波仁美所应停留的地方,不该在这里。


在代表预备铃的旋律响起时,身为班主任的早已女和子走上了讲台,并开始了每日例行的班会。

陆续回到自己位置的学生们把目光投向轻咳了声以示班会开始的和子,原本人声鼎沸的班级也随之安静下来。

「接下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询问大家,请用心听好了——」

深深吸了口气,和子摆出了一幅无比严肃的脸色——

「这个班里擅长料理的人请举手!」


没有预料到这个唐突的发问,学生们面面相觑。虽然对此抱有疑问,但他们还是陆续举起了手。

看到班里举手的人数尚不及一半,和子突然激动了起来,猛地把双手在讲台上一拍——

虽然没有心理准备的学生们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然而她却毫无所觉,旁若无人地大笑了起来——

「果然!果然我才是正确的!什么叫『连料理都做不好的女人没资格被叫做女人』?你看,这里擅长料理的人明明连半数都不到嘛!」


看到和子一副滔滔不绝的样子,学生们偷偷在下面交换了下眼神,互相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看来班主任的失态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不足为奇的事了。

「又开始了吗...」

「这回坚持了多久?有一个月么?」

正窃窃私语的圆香和沙耶加因为座位相近,而且离讲台也较远,一般情况下这种小声交谈是不会被发觉的。然而不幸的是,圆香的笑脸恰好映入了和子的眼帘,并被她误认为是在幸灾乐祸。

「鹿目圆香同学!」

「是、是!」

由于完全没料到会被发现,圆香吓得打了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你们家记得好像是知久先生负责料理来着?圆香同学和母亲又怎么样呢?由此可见,不会料理的人果然还是占多数的!」

值得一提的是,和子与询子在私下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因此她对圆香的家庭情况也很是了解。

不过,正说得兴高采烈的和子似乎选择性地忽视了,班上没有举手的那一半人几乎都是男生的事实。


像这样在班会上长篇大论地抱怨起和学生无关的话题,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出现在教室里的光景。

见泷原中学崇尚自由的校风,比起枯燥而机械的教学方式,更加重视课堂上师生间的交流。因此,老师经常说一些私人的话题引起学生的注意力,以取得教学效率的提高。

也正是因为这崭新的教学理念,虽然见泷原中学并非以升学率著称,课堂的气氛也不够紧张,但学生的平均偏差值却稳稳地排在了全市上游。

再加上教学楼采用现代化理念和前卫的艺术设计风格,就连最新式的教学设备也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齐全,因此受到了许多学生和家长的青睐,导致每年报考见泷原中学的人络绎不绝,呈直线增长之势。

而与这所学校一起在改建中焕然一新的见泷原町也令人刮目相看。


狭窄的公路得到扩建,宽敞的车道让交通更加便利的同时,政府也建起了环城的绿化带,令循环系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空气变得清新,温度的自我调控有效起来,夜晚的星空也不再被遮蔽在都市的乌烟瘴气之外。

正因为如此,乘坐四通八达的轻轨来到学校附近的商业街闲逛,也就成了圆香这个年纪的少女们不可多得的乐趣之一。

虽然一眼看去人满为患的步行街两旁高楼林立,但最受欢迎的还是刚建成一周年的大型购物中心。

无论是购物、娱乐还是用餐都玲珑满目,一应俱全。对于自由支配时间并不充裕的中学生来说,这里无疑是上上之选。

事实上,放学后和朋友在这里的咖啡屋里聚会,点上一杯冷饮,再加上新出厂的各式美味甜点,闲聊平日里的一些琐事,在这炎炎的夏日下真是惬意之极的享受。


「说起来老师还真是努力呢。」

「就是就是。一般来说这个年纪还在追求恋情的人可不多了。」

对坐在店中闲聊的圆香她们来说,今天班会上老师的失态自然成了不可多得的谈资。

「虽然这么说对老师有些失礼就是了。」

仁美轻掩着小嘴,和友人们相视一眼,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事实上,因为这回的恋爱维持了超过三个月,和子上周还眉飞色舞地在班会上炫耀自己更新了记录。


「反正是因为太过开心而放松了警惕,从而大意地在对方面前原形毕露吧?」

沙耶加扶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小勺,杯中咖啡的颜色也随之慢慢地变淡。

「那个老师的话的确很像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正当圆香附和着好友的发言,想让对话进一步进展下去的时候,仁美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收拾起桌上的纸杯和碟子,并且站了起来。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接下来我还有事,虽然很遗憾不过还是就此告别吧。」

「也是呢。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同样起身的圆香正想整理桌面上的杂物,却被罕见地露出一脸歉意的沙耶加叫住了。

「等一下,圆香。待会能陪我去一趟音像店吗?最近正好有张刚出的碟想要买呢。」

面对着好友的恳求,圆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哟。正好我也要顺路去旁边的甜品店,取前几天预定好的限定版糕点。」


在电梯的升降口处送别完因要事提早离开的仁美,沙耶加先一步去了音像店试听自己感兴趣的曲子。而圆香则在与她定下在那里相见的约定后,来到了已经排起长龙的甜品店门口。

这些客人们多数都是和圆香一样,为了自己预定的各式糕点而来。可即便如此,在店外翘首以待的人们依然一点不见减少,而环境典雅、设计小巧精致的店内更是座无虚席。


与让店内尽可能透光的设计不同的是,这家点心店的规划十分别出心裁。

仔细看去不过是由老旧斑驳的石材堆砌成的墙面,然而朦胧的暗黄灯光下的黑暗氛围,以及各种欧式风格的装饰和风景画却使人觉得身临其境,好像坐在百年前的酒馆中自斟自饮那样,有一种时代反转的异样美感。

这也是顾客们络绎不绝的常胜秘诀。

当然,隔段时间就会推出的新式糕点也是人气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

不过,圆香今天来此的目的却并非完全为了手中包装好的甜点。她不停地左顾右盼,辨认着店内座位上攒动的人头。在没有任何发现后,圆香无奈地叹了口气,踏出了这家甜品店,准备向约定好的地方走去——想必此时的沙耶加已经在试听她喜欢的专辑了。


『——圆香』

脑海中突然传出了并非自己的声音,就像是那里被强行塞入了信息一样。这种难受的异样感让圆香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疑惑声。

「——唉?」

最初以为是被认识的人打了招呼,然而环视周围的结果却告诉她并非如此。在升降梯上拥挤的人群,游戏厅中喧闹的青年,正专注于工作的店员,还有在街头卖弄技巧的杂耍艺人——无论是谁,都没有向她投去关注的视线。

然而,就在圆香为自己是否陷入幻听中而迷茫时,脑海中再次涌现出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

『仔细听我接下来的话,圆香。』

『此后不久,这家购物中心将迎来异常事态,而且还是最糟糕的那种。』


虽然在潜意识中畏惧这陌生的声音,作为生物退避危险的本能也敲响了警钟,但天性善良的圆香还是被对方的忠告吸引了过去。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像这样可疑的交谈方式一定无法取信于你吧。如果想要挽救一切的话,请到这座购物中心的天台来,让我们面对面地交谈。那里也有足以让你信服的证据。』

就像单方面接受情报的电台一样,在对方掐断了电波之后,脑海中被侵入的异样感也随之消失。然而,川流不息的人群却都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丝毫没有对刚才那足以引起骚动的惊人发言做出任何反应。


在位于背后的电动风力推进器的作用下,从购物中心的最上层悬吊下来的巨型充气卡通玩偶正沿着固定的轨道环绕着购物中心的中央地区,呈螺旋形状上升的阶梯旁耸立的芭蕉依然葱葱郁郁,枝叶间绑住的五颜六色的横幅标着醒目的广告词。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进行着,没有发生任何令人在意的变化。

之前那寥寥数句疑似忠告的声音好像从未出现过,无论怎样努力也找不到它曾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圆香想要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幻梦,自己只是恰好听见了避难练习的广播而已。这座平日里总是充满了喧嚣的购物大楼会遭遇什么不测,她觉得这是不可想象的。

即便真的会发生些什么,身为一介普通中学生的自己又能做到什么呢。

想到这里,圆香做出了大多数人都会做出的正常反应——那就是把这件不可思议的体验暂时抛到脑后,先去音像店和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沙耶加会合。

一想到这里,圆香就开始头痛起来。她究竟该如何为自己的迟到做出解释呢。

总不能说在半路上由于莫名其妙的幻听而耽搁了吧。那样的话,沙耶加一定会为圆香拙劣的借口而捧腹大笑,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并且爽快地原谅这次失约吧。

然而遗憾的是,圆香知道自己一点都不擅长说谎,即使换个理由恐怕也免不了遭到好友的一番取笑。


就在圆香的警惕心彻底放下的这一刻,异变在所有人都未能察觉的情况下悄然开始了。

在咖啡屋的靠窗座位上看报纸打发时间的上班族觉得眼前的字迹突然模糊起来。他不由得从鼻梁上取下眼镜擦了擦,奇怪地嘟囔了几句什么,然后再度把注意力投向手中的新闻报上。

在玲珑满目的时尚女装展示台上犹豫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挑中了最为心仪的一件后,正要满心欢喜地去试衣间换装的女性突然腿下一阵虚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毯上后,由于眩晕而久久起不了身。


由于在音像店内没有看到沙耶加的身影,圆香匆匆地打开手机,手指飞速地按着键盘——想必好友一定是因为担心而去找她了。

在简略地告诉对方自己爽约的原因,还有现在所处的地点后,圆香刚想回头跑出这家音像店,却不慎撞上了店员的胳膊——

「对、对不起!」

赶紧低头道歉的圆香由于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刚抬起眼帘就发现对方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脸色煞白的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蹲下身子摇晃着店员的肩膀,却发现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


理解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向周围的大人们寻求帮助是十分自然的举动。

大多数情况下,未成年人无法应对的事态,交给头脑冷静并且处事稳重的大人是再适合不过的判断。无论是学校的教科书上,媒体的每日报导,以及家家户户的长辈们都是这样告诉孩子的。

可是,当事态的发展超出了大人能力所及又怎么办呢?


所谓大人,其实就是常识的聚合体。

当事情处在常识的范围之内时,他们往往能够快捷地采取最有效的方式来应对接踵而来的各种麻烦。换言之,大人对超出常识以外的事物接受能力十分低下,一旦遇到非日常的事件,他们就像孩子一样脆弱而无力。


因此,当圆香看到音像店中纷纷倒下的大人们时,想要呼救的声音将发不发地哽在了喉咙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的脑海。

无论是父母还是电视,都告诉她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要学会向周围的大人求助。

可是,圆香却从未受过除此以外的任何教育。

明明身处在众多大人中间,压在心头的不安和沉重却未能得到拯救,反而在理解了孤身一人的事实后更加变本加厉,让她喘不过气。

当理解到无法向附近的人求救时,人们下意识会做出的举动会是什么?


那无疑就是向处在更远地方的其他人求助。

不由自主地埋头冲出音像店的圆香还没缓过气来,就被瞳孔中出现的景象惊呆了,只能怔怔地看着眼前这难以置信的一幕不停地发生。

呈螺旋状蜿蜒而上的阶梯旁、走廊边宽敞而明亮的暖色调地砖上,还有购物中心的飞行玩偶下方的广场上,都遍布着不计其数的『尸体』——

没有常识以上医学背景的圆香实在无从判断,他们到底只是如刚才的店员一样昏迷,还是已经在生死的分界线上徘徊。

坐在咖啡店靠窗边座位的上班族和其他人一样,头部侧躺在桌面上失去了意识,连咖啡全部洒在了裤腿上都毫无所觉。

在地下一层游戏室玩模拟赛车的青年躺在方向盘上,屏幕中失去操控的赛车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嘶吼着偏离了跑道,一头栽进了路旁的沙地中。

本应像节日般喧闹的购物中心,此刻却安静得可怕。四周不停回响的就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心脏的跳动声而已。


鹿目圆香正向自己最后得救的可能性——这座高达十层的大型购物中心的天台走去。虽然直接从紧急出口撤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却无法允许自己丢下沙耶加一个人逃生。况且在没理解事情经过的情况下,一个人擅自行动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很可能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

在把自己的去向通过手机邮件发给好友后,圆香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然后用力推向通往天台的防盗门——虽然本应锁好的门扉被轻易地打开,但事到如今,这已经无法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惊讶了。

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殷红,随着一轮红日的缓缓下落,燃烧着的云彩背面显现出更为深重的阴影,把楼顶的天台尽数笼罩在其中。

四周空无一物,只有衣袂翻动和耳边掠过的风发出的声响。宽敞得足以塞下一个溜冰场的楼顶,竟然连人影都看不到。


圆香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受到了欺骗。

虽然在焦急中想到了之前在脑海中浮现出的神秘声音,并孤注一掷地选择了这条唯一的生路,但也无法排除这是陷阱的可能。

正当她开始感到不安时,对面竖起的铁丝网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来得真是好呢。鹿目圆香。」

一道模糊的黑影从那里跳下的同时,云彩恰好从大楼上方离开,夕阳的余光重新洒向这里。在阴影中现出身形的,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玩偶。小巧玲珑的耳朵下方,耸拉着两对长长的翅膀,背后则拖着一只松鼠般的大尾巴,一看就十分讨人喜欢。

「但是,如果你能更快地到这里的话,说不定就能阻止异常事态的扩大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那之前,你是谁?异常事态又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会昏迷不醒?」

虽然圆香一度因为对方发言中暗含的指责而胆怯,然而在胸口压抑至今的害怕和不安却化作话语,如决堤般爆发了出来。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在合适长谈的场所,我不介意尝试解答你的任何疑惑。但看来现在恐怕已经不是继续说明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色就扭曲了——但圆香肯定那绝不是光线的传播发生偏移所致。


绝对不会在现实中出现的,由黑白砖堆砌而成的无数阶梯和行廊,悬浮在半空中杂乱无章地相互交错,并以她站立的位置为原点朝四面八方蜿蜒蛇行。

在这个非现实的异空间里,连上下左右都难以分辨,身体的平衡感失去了作用。

头晕目眩的圆香脚下一软,几乎要从阶梯上滚落出去。


正在这时,犹如小孩信手涂鸦一样抽象画风格的线条蔓延开来,看似毫无关联却逐渐构成了这个异空间的背景。

一片漆黑的半空中浮现出不计其数的壁画,上面用及其诙谐而夸张的风格描绘出人类的眼睛,嘴巴,鼻子还有四肢。

这些壁画自我旋转着向圆香的立足点逼近的同时,五彩缤纷的花瓣组成的圆环不停地绽放出来,一眼看去能辨认出的有如紫色般优雅的鸢尾,纯白如雪的天香百合,还有如蛋黄般饱满而诱人的向日葵。

紧跟在花瓣之后,在杂乱无章的线条中被勾勒出的,是无数栩栩如生的蝴蝶标本,好像正拼命扇动着各色的翅膀,在不停放大的花环旁翩翩起舞。


「快点从出口逃走啊!圆香!」

猛地从眼前彻底颠覆了常理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圆香刚转过身来想要逃跑。

然而就像是对她此刻暴露出的恐惧和不安做出了反应一样,数不清的蝴蝶标本突然远离而去,并且被镶嵌在雪白的墙壁上,相对应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考古学家的收藏室。

办公桌上的地球仪正沿着轴心徐徐转动,而对面的墙壁上最为醒目的是栩栩如生的驯鹿头颅。

在大厅中央的空地上升起的长毛象骸骨向外突起着狰狞的尖刺,一旁的玻璃柜中被安放好的则是三叶虫的化石以及类人猿不断演化的头骨。


「别被这些东西所迷惑!它们的目的是想要把你困在这里!圆香,快点找到通往外面的出口!」

再度被同样的声音从恍惚失神中惊醒,鹿目圆香在环视周围那足以令人精神失常的景象后,把视线投向被重重雕塑和标本所掩盖在走廊尽头的欧式大门。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刚往那个方向跑了几步,前方那所西洋风格的铁制大门就轰然打开,然后被引力所牵引着向这边加速接近,最后像巨兽张开的大嘴一样,猛地把她一口吞了下去。


等圆香张开被手指遮住的紧闭双眼时,视野中的景象突然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望无际的深蓝夜空上,就像是被挖空中央部位的甜点一样,圆环状的星星与月亮变得暗淡无光,只有如白雾般的云彩一动不动地静止在那里,仿佛只是一副逼真的风景画。

欧式街灯散发出的朦胧光亮照亮了在浓浓雾气中的马路,两旁高耸如云的钟塔下是巴洛克风格那繁复浮夸,扭曲怪诞的曲面和椭圆组成的建筑,而背景则是由蓝白线条勾勒出的寒冰与雪山。


尽管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逃脱,圆香还是沿着街道笔直向前不停地奔跑。

一架马车从身边疾驰而过,正当她想张口呼救时,却愕然地发现无论是驾车的马夫,还是后座上的乘客都身着十七世纪风靡欧洲的绅士服。

然而,在三角帽的帽檐下本该是脸庞的部位出现的,却是朵朵含苞欲放的鲜艳花瓣。

「看来已经完全深入迷宫中央了呢。这下可麻烦了。」

听见从耳边传来的声音,圆香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那只白色的玩偶正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死死地拽住衣服不松手。不过好在它的体重比预料之中还轻上不少,所以也并未对圆香的动作产生阻碍。

「麻烦...是什么?」

「是潜伏在这个迷宫各个角落里的使魔。已经闻到人类气味的它们,马上就会从藏身之处倾巢而出,并沿着蛛丝马迹找到你现在所处的地点。遗憾的是,身为普通人类的你面对它们,是无论如何也胜不过的。」


随着圆香向前不停地奔跑,四周的空间再度发生了扭曲,由夜空下寂静的街道变成了荒废已久的工地。

铁丝网外丛生的荆棘满是尖刺,工地上则被排水管道口,施工用的铁铲,以及各种起重、铲运及挖掘用的钢铁怪物。

「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已经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的圆香脸上逐渐浮现出绝望的表情,然而白色的玩偶只是摇了摇那只松鼠般的大尾巴,从她的肩膀跳下来后,又眨了眨那双红色的眼睛——

「不要放弃,圆香。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的名字是丘比。要挽救这一切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我结下契约成为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

「没错。以实现任何一个愿望为回报,被赋予各种非现实的能力,并肩负与非现实的敌人战斗的职责,这就是魔法少女。圆香,你希望我为你实现怎样的愿望?」

「愿、愿望?即使你突然这么问,我也...」


正在这时,铁丝网外那枯萎的树林中突然发生了异变。

原本光秃秃的荆棘上绽放出迷人玫瑰的同时,从花冠中再度长出的荆棘条就像蛇那扭动的身体一样,向圆香所在的地方蜿蜒而行。

各种千奇百怪的花骨朵从荒芜的工地上破土而出。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花瓣开放的时候,里面应有的花蕊和花丝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双双不断开合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瞳孔边的血丝让人不敢直视。

半空中悬浮的百叶窗中飞出了无数缤纷五彩的蝴蝶,但在那双美丽翅膀中央的,却是一张张人类的嘴唇,甚至连口腔中鲜红的舌头和整齐的牙齿都清晰可见。


「圆香!说出你的愿望!快点!」

然而丘比的话已经传达不到圆香的脑海里了。她已经完全被面前那花丛中睁开的眼睛,以及在空中拍打着翅膀的嘴巴夺走了注意力。

最后一点常识的残渣也被眼前那震撼性的非常识侵蚀殆尽的同时,失去理智的她已经是被恐惧操控的一具傀儡而已。就连驱动自己的双脚逃跑都做不到,只能任凭虚脱的身体滑落在地上,颤颤发抖地等待着天敌的到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白色的泡沫从手提式灭火器中喷出,落在半空中那些作势欲扑的蝴蝶身上,使得它们纷纷跌落在地面上。

美树沙耶加一边在危急的时候赶到,一边将射流改变方向,对准那些距离最近的花朵喷射而去——

「快点逃啊!圆香!」

话音刚落,从背后悄然接近的荆棘就如铁鞭一样甩了过来,将泡沫灭火器打到了一边后,又去势未尽地将沙耶加也扫到了地上,生死不知。

「沙耶加!」

在圆香拼命发出的呼喊的同时,就像准备发出攻击的蟒蛇一样,满是玫瑰的荆棘前端尖锐的部位就好像钢针一样往后蜷缩起来,然后就如出膛的子弹一样朝毫无反抗之力的沙耶加疾驰而去——


然而这条刺人的荆棘却在半途硬生生止住了去路,并且在不停地颤抖,就连上面绽放的玫瑰花瓣都开始凋零。

在它那因痛苦不堪而甩动着的身躯上,不知何时扎进了一支散发出樱色光芒的箭矢。

在一声响彻夜空的爆炸声过后,发出哀鸣的玫瑰就只剩下地上残余的火苗,以及在半空中游离着的微弱光点。随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光点慢慢汇聚在一起,然后降落在圆香掌心的是——


一颗质地晶莹,并闪动着琉璃般光泽的美丽宝石。


「我已经...不会再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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