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须臾可见的真实

弗伦斯堡。

这间半碉堡式的房屋绝说不上舒适，然而沙耶加已经扑在床上睡熟了。相比这几周的监狱生活，对于她来说这儿已经够得上“宛如天堂”的标准。

“喂喂喂，不怕冻死吗？”

杏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她粗暴地拉开衣柜，扯出一卷毛毯扔在沙耶加身上。

初春的弗伦斯堡，绝说不上暖和。红发少女拿出一件大衣裹在身上，拉开了身旁的另一个柜子。

她的任务并非营救美树沙耶加，而是探查事件的本源。负责此事的党卫军副总指挥樋口璃璃子中将曾直言相告：

——不要让你的眼被情感所蒙蔽，更不能被美树沙耶加。

杏子看着眼前堆积的卷宗，她烦躁地在里面翻找着。却又忍不住转回头来，看看睡得正熟的沙耶加。

——如果调查出来是沙耶加做的，将沙耶加带回秋叶原天京处刑就是她的职责。

——就算没有实证证明沙耶加有罪，三个月的期限一到，沙耶加也必然再次面临审判。而这一次，可能没有那样的好运。

“才不对。”

杏子索性大步走出卧室，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党卫军本部为她提供了足够的权限，物证人证和资料任由调阅——除志筑仁美。

“志筑少校被空军保护着，很难得到许可单独询问她。”

璃璃子中将的声音一如平日般镇定。

“而且小心点，军事法庭对沙耶加的裁决也不是我们能掌握的。随时都有可能到来命令，把她重新送回监狱。”

切，明明挂着个中将的肩章，怎么这么多事啊。

千篇一律的文字从客厅电脑屏幕上掠过，杏子能听见自己的左手指甲与桌面间发出刺耳的杂音。一切都证明不了什么，而指纹证据却是千真万确。没有口述，唯二的幸存者是美树沙耶加和志筑仁美。而志筑身边没有任何和她有关的武器。

“要吃饭吗？”

肩膀被碰了一下，杏子不耐烦地抬起头，看见裹着毛毯的沙耶加正站在她身旁。

“多管闲事！食物不是就放在外面吗？饿了自己就去拿！”

“总吃零食对身体不好。”

蓝发少女出奇地固执。

“你的胃会坏掉，皮肤也会糟掉....”

“关你什么事！”

杏子啪地一拍桌子。沙耶加默默地转过身走掉了。正当杏子欣慰地以为她准备去继续睡觉时，蓝发少女拔脚走进了厨房。

“吃乌冬面可以吗？”

这家伙真是烦人....杏子本想不再理睬她，然而她转瞬想到会被逼着吃乌冬。

“柜橱里有泡面，也有黑森林火腿。”

“这个不可以，泡面含有有害物质，火腿吃多了会发胖....”

“啰啰嗦嗦的，吵死了!想吃什么自己做别管我！”

在沙耶加的叨念下，仿佛屏幕上的字母都旋转起来。杏子烦躁地将一包薯片砸在厨房的门上，这下终于让厨房安静了。她抓起一个苹果咬住，继续查找着浩如烟海的资料。

Ω XXII 春风南控告事件，By二叶志乃

不是。

Ω XXIII 柏木优通敌事件，By岛津由乃

更不是。

然后，这几个字跳入她的眼帘。

Ω XXIV 前原圭一无差别杀戮案，By龙宫礼奈

“找到了！”

杏子兴奋地一拳打在桌子上，这恰好证实了她的判断。即在之前，也发生过同样的突然陷入疯狂的自相残杀案件。

状况相同，起因同样不明，就连受害者的口述都完全一样。

同样是在战壕里，自二等兵，MG42射手前原圭一射击战友开始而扩散的疯狂症。

不过现在困扰杏子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她的手上和衣服裤子上，都沾满了热热湿湿的东西。

“怎...怎么搞的....”

抬起眼帘，看到的是被自己刚才那一拳打翻的乌冬面。萝卜洋葱蘑菇和面条流了一桌子，正在沿着桌脚做自由落体。

“对不起，没料到你完全没看到的。”

嘴上这么说着，杏子总感觉在沙耶加眼睛里自己变成了某种有着冰晶翅膀的妖精类似物。她擦着湿淋淋的头发，沙耶加已经把桌子清理一空。

“我再去做。”

“睡你的觉去！”

动口不如动手，杏子直接揪着沙耶加的胳膊把她拖到了屋里。就在此刻laptop上传来吱吱的报警声。

“不许再出来！”

杏子砰的把门关上，笔记本屏幕上，樋口中将紫色的眼睛正看着屏幕前的沙发。她简明扼要地把情况作了汇报，然而回答她的仍是沉默。

“佐仓上尉。”

樋口中将的声音带上了些酸涩。

“昨天总参谋部第二次碰头会，已经决定将美树上尉作为重要嫌疑人重新关押了。你们现在在弗伦斯堡待命，我和空军野战师的人会马上坐飞机去接你们。”

“....为什么。”

杏子感觉自己的声音低沉异常，完全不似往日听习惯了的自己的嗓音。

“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