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标题

作者:fansdan
更新时间:2011-08-14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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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芸每天都要喝上两斤米酒,但并不是因为喜欢喝酒,事实上光是闻到酒精的气味就让她想离得它远远的。


她是如此厌恶酒,却每晚少不了酒的做伴,因为她迷恋酒后昏昏沉沉,身体轻飘飘的味道。就好像她她迷恋龙闲花的味道,能让她感到放松以及无法言说的愉悦。


龙闲花并不喜欢和秦小芸的这种关系,所以秦小芸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欲望,最短半年最长三年她们才会有一次肉体上的联系,而在此之间龙闲花则会靠自己圈养那些十手指数不过来,一千根手指也未必数的过来的男情人解决需求。


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像人汹涌澎湃的欲望。大约是酒的缘故,秦小芸觉得身上燥热的厉害,迷蒙中一双烫热的手松开了她的衣带。衣带松开,风能在松弛的衣裙里贯通,燥热因此减轻了不少,但仅限于一瞬,很快身体又加倍骚动起来,不止是身体的燥热连心也跟着在燃烧。


秦小芸眼前出现了一名女子的裸体,肌肤白皙,线条匀称完美,尤其是一双长腿最为迷人,不需要摆出如何诱人的姿势,只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仿佛性感到极致。秦小芸的眼渐渐眯了起来,带着躁动难安以及深深的克制。


“铃”是哪里来的清风吹动了铃铛?


在那双性感到极致的美腿之前又出现了一双腿,这双腿的大部分掩盖在鹅黄色的裤裙之下,只留下一双脚踝时而裸露在外,脚踝没什么好看的,半遮半掩的小腿倒是极美,皮肤细腻白皙,天生得一副优美线条,与女子的性感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比女子的更紧致而且更富有活力。


“秦督教又在独自一人喝酒了。”责难的语气。


秦小芸睁着迷蒙的醉眼看,只见眼前离了个最多不过二十的女子,稍显稚嫩的脸蛋上画着淡妆看起来比同辈们多出几分成熟,左边的鬓发用白色的丝带束着,末端绑了个小铃铛,走起路来铃铃作响,又不觉似少女般清新可爱。


是你啊,欣悦。秦小芸友好的微笑。


欣悦即是当年余小苏生的女儿。


当年秦小芸受龙闲花之命为复兴龙山派亲自下山搜集来七十六个天资上等的孩子带回龙山派教养,这七十六个孩子即是如今龙山兴旺的中流砥柱。欣悦不是她们中道行最高的,却是最优秀和最特殊的。


见是欣悦来秦小芸系好衣带,端正姿容,打手语道: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我可不记得明天你有得空闲。


欣悦道:“秦督教也不是吗?明天大早就要出发和各派仙长们去斩妖灭魔,这么晚了你却还没睡。”


秦小芸笑了笑,也许是因为醉酒的关系,她的笑容里充满了本不应该对后辈出现的暧昧不明的妩媚。欣悦毕竟不是孩子了,她红着脸低下头,但并没有害羞的逃走,反而紧抓不放的继续责问道:“秦督教曾不止一次的告诫我们,酒麻痹人的思想,腐蚀人的意志。如果想获得更好的未来,走得更远的路,那就一滴酒也不要沾,最好闻都不要闻。那么为什么?秦督教自己却是个酒鬼,每天都要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呢?”


少年人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什么?便是那份敢于质疑权威的天真坚持。这也许不是什么聪明的行为,但至少证明了她有独立的思考,一个人只有先学会自己思考才能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秦小芸不禁在心里赞许的点点头,打手语道:“欣悦你一直是个优秀的孩子,龙山派对你来说太小太小。你真的不考虑到黑衣教那里去吗?那里才有你可以振翅翱翔的天空。”


欣悦两耳发热,冲口而出道:“可是那里没有秦督教!”这实在是句过分暧昧的话,欣悦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才说完脸早已赤红。丝带尾系着的小铃铛随风叮当作响,发出紊乱不齐的音调。


那里没有秦督教,却有其他更优秀的老师,还有龙山派不可比拟的如今世上最顶尖的人才。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有人能喜欢我说明我这个督教做的还不算太糟糕。秦小芸庄重微笑,俨然一副为人师表的清高。


今夜夜色不错,星空璀璨。要坐下来一起看吗?我可以再教你些观星术的事情。


秦小芸很温柔,她对每个龙山派的人都很温柔,上到龙山派的掌门,下到龙山派的普通弟子,整个龙山派受过她恩惠的人不计其数,所以除了掌门,大概每个龙山派的人都很喜欢她。尤其是欣悦,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暗暗发誓,等将来有一天自己能和秦小芸并驾齐驱,和她站在同样的高度看同一片天空,她一定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秦小芸的温柔让人心醉,但她在欣悦面前为人师表的清高同样无情的为她们之间的关系划下了一条鸿沟。欣悦心里沉了沉,藏不住心事的少女抑制不住的泄露了悲伤,居然掉下了泪。


月色仿佛感染了人的悲伤,淡淡光辉洒落在少女身上,一如少女此刻胸中的忧伤。


求之不得的思念。


秦小芸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又想从前的自己在思念龙闲花忍不住落泪时是否也像少女一样?那时的她是多希望龙闲花能发现哭泣的自己,不需要问清缘由,只是给一个温暖的拥抱就够了。


秦小芸悄悄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拥住少女。


短暂的拥抱,留给少女的是温暖。欣悦似乎喝醉般眉眼蒙上一层桃红的雾。


远处传来一阵杀风,欣悦猛觉后颈一阵刺冷,祭出法宝喝到:“谁!”


月下映出一个女人窈窕的影子,不是龙闲花是谁呢?欣悦愣了愣赶紧收了法宝,躬身问候道:“掌门。”


龙闲花冷睨欣悦一眼便再没有看她,挑眉斜向秦小芸,幽冷道:“你下去吧。我有些话要跟秦督教说。”


欣悦望向秦小芸的目光深藏着不舍迷恋,她或许还有很多话想跟秦小芸说或许是想和秦小芸渡过一个宁静协和的夜晚,没有谁打扰,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夜晚。但就目前的形势下,这些少年人的浪漫幻想只能等到以后来实现了。


欣悦不甘道:“是,掌门”只好转身退下。


“早知小芸你是红颜祸水搅乱了不知多少少年少女心。从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偏对欣悦这个孩子情有独钟了?”龙闲花在这里收住话头,问道:“你可忘记了她是谁的孩子?”


我没忘。


龙闲花道:“我看你是忘了。忘了她是陈振云的遗腹子,忘了是我们杀了她的父亲。”


不是我们,是我杀了她的父亲。总有一天我会把我的命送给她。


龙闲花讽刺笑了笑:“我说过你是我的剑,剑是不用对杀伤的人命负责的。而且你已经是我的剑,从身到心包括你的命完全属于我,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自己送人呢?”仿佛是宣誓所有权版龙闲花上前吻住秦小芸,一手滑向她的大腿,说道:“藏羊山一役只许胜不许败,我不但要你取来向天傲的人头,还要你……”



藏羊山地处陇北,山上森林茂盛,常年瘴气不散,历来为妖邪占据,但在向天傲出现之前,藏羊山盘踞的还只是些不入流的小妖小怪,真正有本事的凤毛麟角,是以并没有引起黑衣教和各方正道的注意。然而在向天傲出现之后一切就变了,他借助藏羊山的特殊地气二十岁不到就练就一身无上邪功,在十八个州县做下七十五宗大案,杀人无数,就连黑衣教的一个红袖统御使也死在了他的手上。


案发后,向天傲逃到藏羊山避祸,三十岁时向天傲在藏羊山建立天龙教与黑衣教针锋相对,立教之初与手下十二天龙使者八十九信众做下一件大案,夜袭上皖教府,杀死了包括一名教长、二名红襟统御使、五名红袖统御使在内共八名黑衣教高层,团灭教府卫军,由此声名大振。


此后向天傲打出重振天纲,扫灭异教的口号招纳各方能人异士,数年来活动日益猖獗,做下的要案更是不计其数,唯一值得庆幸的似乎只有像夜袭上皖教府那样的大案没有再发生第二次。


及至今日,天龙教已成为反黑衣教势力集聚的中心,除了道行同样深不可测的十二天龙使者以外,还笼络了以包美人、魏长青,玉精双狐,东海毒龙,邪月神君,雪原独狼,西北霸刀为代表的各方能人异士。


天龙教打得虽是重振天纲的口号,自身行事却是完全背离正道,残忍狠毒人间难容。本年又在封口县做下一件大案,活取全县两千六百名青壮男子的心肝鲜血为教主修炼邪功所用,活煮全城男女老幼令信众分食其肉,必须吃得连根骨头也不剩下。


经此灾变,封口县顿成一座空城,全城人一夜之间死了干净,连具尸体也没有剩下。


此案震惊天下,举世哗然,就连黑衣教也为之震动,圣女传下圣女令要求肃清天龙邪教及其党羽,三十六仙门主动请缨接下此重任。所谓擒贼先擒王,三十六仙门尽出自家精锐组成一支逼近百人的浩大队伍,当中之人莫不是挥一挥手就能天崩地裂的人物,准备以此一举攻上藏羊山上的天龙教本部扫除邪党。


秦小芸很有名,就算是在这支由三十六仙门中精英中的精英组成的队伍中她的名气也不见得逊色,反而因为大家都是精英变得更有名了。世人都知道在修真界中能出名的通常只有一种人:道法特别高深的人。


秦小芸此时在些人中如此出名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她只花了二十年就为龙山派教出七十六个法术拔群的弟子,因为这七十六个人的存在原本只是杂门野派的龙山派一跃位居三十六仙门之一。越是站得高的人才越清楚秦小芸做出这份事业的不易。大家都想看看只花了二十年时间就让龙山派有实力位列三十六仙门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有什么过人之处。


秦小芸除了那张脸,并没有让三十六仙门的人发现什么过人之处,非但如此,第一眼还给人酒色之徒的印象,这也不怪她们眼拙,夜夜酗酒加上出发前一晚上还和龙闲花缠绵到天亮也难怪别人会有误会。第一眼往往就确定了他人对你的印象。三十六仙门的人即然确定了对秦小芸的印象,纷纷在心里鄙薄了一番,不想再看第二眼。


不管如何有实力,一个酒色之徒都不会在仙门中受到尊重。


时值盛夏,但在藏羊山的深山老林里却感受不到太多夏天的暑意。夏天最最让人煎熬的毒日从入山起就完全被高大茂密的林木遮挡,听不到蝉叫,也见不到任何动物的影踪,脚下的腐叶积得又潮又厚,人脚踩上去感受不到土地的坚实仿佛随时都要下陷。森林中笼罩着浓重的瘴气,即使是视力最好的人最远也看不出五步。


三十六仙门的人行走在藏羊山中,突然意识到她们陷入了天龙教的障毒迷宫阵。而最大的问题还不仅于此,障毒迷宫阵再凶毒再高明,有三十六仙门的百名精英在场破解只是时间问题。可如果再加上包夫人、魏长青还有玉精双狐呢?


包美人和魏长青都是许多年前七门檀香谷一系残留下来的弟子,其师承即是当年檀香八老之一的连问道,与灭与剑廖罗还是同辈师姐妹。道行之高已可比如今赤木宫的角部部首,包美人的道行甚至还在如今的角部部首之上。


玉精双狐靠吸人精气修炼魔功早已是藏羊山能排得上名的原住民之一,道行比包美人、魏长青之流固然是差了些,而且差得还不是一个档次,但论一对一的斗法,就算是三十六仙门的精英也很少有能赢过她们的。


当然这三人的道行虽都是当世一等一的,但凭三人就想赢过这支由三十六仙门精英中的精英组成的队伍未免痴人说梦。她们当然还有别的帮手:经过东海毒龙改造的障毒迷宫阵凶毒更胜从前十倍,非但如此,外人在此阵中只能发挥出不足原来七成的道行。


邪月神君控制下的绿甲飞尸从森林里慢慢的钻出来随时准备咬断这些正道人士的脖子,剖开她们的肚皮,让她们成为尸体的一员,在暗无天日的森林中渐渐腐烂最后和她们现在脚下踩的那些腐叶不分你我。受瘴气的遮挡,三十六仙门的人看不清敌人到底带来了多少绿甲飞尸。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少,至少得以百计。


第一次遭遇,魔教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三十六仙门的人该怎么办?秦小芸又在干什么?



掩藏在藏羊山深处的天龙教总坛仿造了黑衣教圣殿的建筑风格,裸露在地表的建筑是用石头垒成,看起来庄严肃穆,所不同的是黑衣教的地表圣殿只是一道“门”,真正的本体其实都在地下。而天龙教的总坛即是这座用石头垒成的巨大建筑。


要找到天龙教总坛首先得闯过藏羊山的天然防线,瘴雾,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也不是二三流的修真者可以办到的,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一踏进藏羊山他们就得被障毒毒死。


其次是避开天龙教设在各处的障毒迷宫阵,天龙教几乎在所有可以通达总坛的路上都布下了此阵,要避开它们根本不可能,或许破除此阵都比避开它们更容易一些。过了这两道防线之后就是天龙教总坛。总坛原本由十二天龙使者之中的老大和老二把守,但非常时期十二天龙使者全部被召回保卫总坛。


雄伟冰冷的天龙大殿站满了人却是死静死静,静得仿佛整个大殿里站得都是没有生命的泥人塑像所以发不出一点声音。几丝飘摇的烛光随时都可能熄灭,它照不亮整个大殿,甚至照不亮它身边的人。


一个雄壮的男人走进大殿,他长得并不算特别高,生得却是雄武异常,活像是画中走出的凶神金刚,横眉竖眼、虎背熊腰,一只拳头有寻常男子两个大,只要他一出现周围的男人似乎都自动矮了三截。


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长相凶狞的高壮男子,严格来说他们长得并不可怕而且十分英俊,但只要被他们看上一眼保准谁晚上都要做恶梦。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血没凝固,甚至还在冒着热气。


这两个头的主人一个叫邪月神君、一个叫东海毒龙,而提着他们头的人,一个叫雪原独狼、一个叫西北霸刀。四个人在当今修真界中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邪月神君是四十年前邪月神教的教主,当时的邪月神教近似于今日的天龙教,甚至比天龙教还要有名。东海毒龙是活跃在东海上的海盗头子,曾经占据了礁石岛联合东海上大大小小的海盗组成海龙帮为祸一方。


雪原独狼是由母狼养大,深谙狼语却不会讲人话,茹毛饮血,一身妖术天然而成深不可测,据说直追祈雨山上的妖王雪母。西北霸刀出身武门,从未拜过哪位仙门中人为师,杂学成才,道行之高已在魏长青之上。很少有人能不把这四个人当成回事,而不把他们当回事的人现在大多都成了尸体。


雪原独狼和西北霸刀俱是高大英武的男人,一身霸气外露,仿佛永远不会屈居于人下,但到了向天傲面前他们不过是两条猎犬而已。


没人能否认向天傲是个古今罕见的枭雄,他短暂的一生做过很多“大事”,当然大事不一定意味着好事,他的杀伐决断常人难及,否则也无法驶动天龙教这艘网络许多了当今天下第一流的人物的大船。


向天傲在进入大殿后眼中闪过一丝精绝的光。雪原独狼和西北霸刀在跟着向天傲进入大殿后愣了愣。


大殿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挤成一团的天龙教信众外,正对教主宝座的中心轴线上跪坐了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人,穿着便于活动白色的武服,腰背挺直,头发在脑后束成马尾,一身干练凝肃之气。微弱的烛光照不到女人的脸,如果能照到,想必那张脸上的表情必定是充满了杀伐之气。


向天傲当然看见了女人,但他并没有吃惊大殿里怎么会多出一个满身杀气的陌生女人,大殿里的教众为何对这个陌生女人毫无反应,仿佛是他让这个陌生女人跪坐在这里,教众们本该就是这个反应。


西北霸刀高声宣布道:“邪月神君、东海毒龙暗中勾结,出卖本教机密,蛊惑教众进行叛变欲取向天傲至高无上之教主之位而代之,犯了叛教大罪。罪无可恕现已依教律处死。教主宽宏大量,现对从犯人等既往不咎,但如有效尤,当如此者”西北霸刀扔出人头,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人头碎裂,红白汁液四溅。


西北霸刀笔直的伫立着,仿佛一尊睥睨生灵的邪兽。此举恩威并施,即使对那些已经叛变和意图叛变者的警告,对于某些参与叛变的教徒来说无异于及时到达的免死金牌,让他们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


怪异的是西北霸刀说完却没有人欢呼喝彩,非但如此他们仿佛是被宣判了死刑以至于绝望的说不出话的犯人,大殿里连小声的嘀咕都没有,静得连烛火摇曳声似乎都可以分辨。


女人站了起来,就像是晴天一道惊雷,大殿里骤然炸起一声轰响,雪原独狼祭出法宝、西北霸刀拔刀向前。


“咚”、“咚”两声响过后,大殿又恢复了平静,死静死静,连人的呼吸声都几乎感觉不到的异乎寻常的宁静。


西北霸刀保持着拔刀的姿势笔直的站在原地,但他的头已经没有了,和雪原独狼的头一起整齐的摆在了女子跟前,面朝他们的尸身。


女子跪坐着,长发一丝不乱,白衣上别说一滴血,半点折痕也没有,仿佛她从来都没有站起来过。


没有愤恨、没有诧异,向天傲淡淡的看了眼西北霸刀和雪原独狼的尸身,平静的就像是在看两株被拔掉的草,问道:“这就是霸剑?”


“是”无声的回答,向天傲已经从女子平稳的眼光里找到答案


向天傲仰天大笑,连说三个好字,右足看似不经意的向前踏一步,顷刻大殿动摇,石尘飞扬,脚下地砖碎裂露出其中的酒坛。向天傲随手捞出一缸,一抖威风,封泥自动脱落。


向天傲仰头灌下半缸,把酒缸向前一递,豪迈道:“好酒配英雄,美酒敬英雄。想不到秦小芸你单枪匹马就敢闯我天龙总坛,好胆气!想不到我手下的两员大将西北霸刀、雪原独狼,两个当世一等一人物在你秦小芸面前居然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好本事!这样的英雄才配我的好酒。英雄你敢不敢喝我的酒,取我的命?”


秦小芸不置可否,起身,拔剑取酒。她的动作很慢,慢得旁人有足够的时间拔出十把剑,然后把这十把剑都架在她的脖子上。秦小芸喝酒喝得更慢,慢得在同样的时间里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喝掉同样大小的十缸烈酒。


但很奇怪的没有一个人嫌弃秦小芸动作磨叽,喝酒喝得太慢,反而都在期待她能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就这么喝到老死,喝完酒后就一命呜呼。


更奇怪的是别人喝多了酒是面色发红,秦小芸却是面色发黑,不但发黑,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没有一处不在流血,样子简直比喝多了耍疯的醉汉还要难看。


毫无疑问向天傲向酒里下了毒,当他把酒缸拿在手里的时候他就处处是下毒的机会。


向天傲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啊,堂堂龙山派二把手秦小芸,举手之间取西北霸刀、雪原独狼性命的人,竟是如此的没有防人之心!”


我以为你是英雄。秦小芸抬头目光直视向天傲,没有仇恨,只有失望。


“哈哈,你认为什么才是英雄?光明正大可当不了英雄,只有成就了他人所不能成就的伟业这才叫英雄”


向天傲印象里这些正道人士总是有许多说教,他本以秦小芸会对自己说出的这番话有诸多反驳,没想到这话却成了他的临终遗言。


快剑可以杀人,慢剑一样可以杀人,当秦小芸用剑从向天傲那里取过酒,早已悄无声息的在他身上刺了致命的一点,只是旁人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向天傲死了,他手下的十二天龙使者还在,他留下的天龙教基业还在。


不知喊了一句:“杀死妖女,为教主报仇”大殿里顿时闹作一团。秦小芸抬眼向四周看,便见自己已经被天龙教众团团围住,十二天龙使者带头杀来,他们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天龙教众。不知怎么的秦小芸想到了很多年前离开师门的那天,身后是为她送行的师妹师弟,眼前是看不到去路的前途。她仅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身体的力量渐渐遗失,生命的活水快速干涸。秦小芸耳边响起了那晚龙闲花不断在自己耳边重复的话:“取回向天傲的人头,你一定要抢到头功,这都是为了复兴霸剑门,为了师父的遗愿……还有安全的回来,我在龙山等你。”


秦小芸清啸一声,祭起霸剑,顷刻间大殿里浮起挥散不去的血雾。


历经千幸万难,伤痕累累的三十六仙门人等赶到天龙教总坛,却见这里早被夷为平地,平地上一位血衣人长身跪坐,在她面前整整齐齐的摆着教主向天傲、十二天龙使者以及西北霸剑、雪月独狼等人的头颅。天龙教中首要人物的头颅几乎一颗不差。


三十六仙门的人正为眼前的奇景惊讶不已,却见一个长相俏丽的小姑娘突然扑了出去抱住秦小芸哭喊道:“秦督教!”哭声混合着她髪间叮铃作响的铃铛让听者倍感凄楚。


龙山派掌门寝居内是时春兴正浓,长相白净的男人在龙闲花身上奋力的抽动着半身,喘息问道:“掌门,你说秦督教这次能不能活着回来?”


龙闲花给了男人一个脆生生的耳光,妩媚的神色中夹杂着狠毒,皮笑肉不笑道:“在这种时候怎么好提那个扫兴的人,你是想让我恶心吗?”


男人讨好的笑着连声道歉,心中暗暗想到:此次天龙教为了应对三十六仙门的围剿把十二天龙使者、各分坛骨干都从各地召回,若是再加上西北霸剑、包美人这些人……咳,依秦督教那个不惜命的性子,就算回来恐怕也是一具尸体了。


找遍全天下都找不到一个比秦小芸运气更好的人了,除了那个被打废一身修为掉进镜湖里没死,被关进浮空岛还能意外修得一身绝世法术现今已是黑衣教右使者的某人。


秦小芸的运气有多好呢?中了天龙教秘制毒药“今夕一笑”后居然没死,还杀了十二天龙使者,把天龙教总坛夷为平地。这是多好的运气呢?相当于某穷光蛋有天心血来潮跑到辟水楼胡吃海塞了一顿,正准备脚底抹油开溜天上正好砸下一袋钱在她脚边。原来是隔壁座某位大人看上了她。一问:这大人原来就是幼时她一直暗恋的隔壁姑娘花花,再问:花花姑娘人家现在已经是黑衣教五座使者之一。


有人运气好,有人走霉运。秦小芸的运气很好,余欣悦却是在走大霉。因为她干了一件事情,一件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干的事情。从藻凤宫宝溪人那里抢走了人家的保命灵药聚魂散,这还不算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她出手过重把人家宝溪人的修为打没了。


夺宝伤人这放在哪里都是不得了的事。更何况余欣悦夺的还不是一般的宝,是聚魂散,急时救命的上上之选,起死回生已不足以形容它的神奇,每五百年才能炼成一副,最重要的是此药普天之下只有三副。


伤人的程度也不是简单的缺胳膊少腿可以形容,活生生打爆了宝溪人的气元,把人家幸苦多年累积的修为一瞬之间全破了。


藻凤宫岂能为此善罢甘休。宫主庄朝凤请动三十六仙门中威望最高的十八位长老和自己同上龙山,只为向龙山派讨个是非公道。


庄朝凤带人气势汹汹上龙山,入龙山派大门后,她看到了一个人。


庄朝凤曾经设想过很多她上龙山后会遇到的情况,比如龙山派百般推脱,仗势欺人。毕竟龙山派仗着秦小芸训练出来的七十六弟子位列三十六仙门早已今非昔比,如今更是凭着秦小芸立下的不世之功飞上枝头,获得了黑衣教的信赖支持,三十六仙门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庄朝凤甚至想到龙山派会反咬一口,抓住宝溪人吝啬小气不肯施药、聚魂散被夺后又是争要不休这点,说是他罔顾人命在前,咄咄逼迫在后,她们的弟子不过是救师心切,而宝溪人不过是咎由自取。


从欣悦方面来说确实是这样。她承认自己的想法是有些阴暗了,然而人生在世谁不是向着自己人,谁的胳膊肘能向外拐?虽然她们都是仙门中人,但人事如此,身在人世中的她们又岂能免俗?


庄朝凤进门之后遇见了秦小芸,秦小芸用笔告诉她:欣悦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才会夺药以至于伤了贵宫中人。动机无可厚非,但夺药伤人终归是错。手段是错的,结果也是错的。


秦小芸于是拔出了一把刀身红得发黑的匕首,一刀捅在自己肚皮谢教徒不严之罪,一刀捅在自己肋下谢弟子夺药伤人之罪,最惊险的一刀捅在自己的心旁代弟子向宝溪人谢罪。然后秦小芸把刀交给了庄朝凤,告诉她可以用任何方法在她身上任何一处捅一刀。


庄朝凤没有接过匕首,并非是害怕中了秦小芸的圈套,而是为她的气魄折服。可她也说了要为弟子讨回公道,宝溪人多年幸苦修炼的道行一朝被废,虽不是说从此与修真一道绝缘,但再想修炼必将十倍艰难于前,这其中的幸酸苦楚实在不是区区三刀能够抹消的。


庄朝凤变了变脸色,稍微收敛气势有礼道:“我也是做师傅的,秦督教现在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我无意与秦督教为难,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贵徒闯下的祸事还是叫贵徒自己出来交代清楚的好!”


庄朝凤的言外之意就是不让余欣悦付出同等代价,她不会善罢干休。


秦小芸微微一笑,只见她眉头轻轻一皱,匕首没入她的脐下三寸。这下何止是庄朝凤所有人都刷的变了脸色,让她们回去面壁想十年谁也想不出事情会是这种结果。脐下三寸即是下丹田所在,藏精之所,所谓气元是也,是修炼之根本,秦小芸此举岂不是自废了道行?


有人竟能自己废了自己多年幸苦修行的道行,从古到今秦小芸恐怕还是第一个!


庄朝凤到底是一宫之主,并非那些无知无识的泼皮无赖。秦小芸能为门下弟子做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理由纠缠不清下去?庄朝凤二话没说,拔步向前,掏出“生不如死”给秦小芸服下,叹息道:“秦督教为人真叫人不得不服。”


生不如死虽无法和聚魂散相比,但为赤木宫商部部首秘制,也算是世间少见的神药了。


一战成名是很多人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秦小芸做到了。一夕败亡是很多人绝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秦小芸自己把自己从巅峰上拉了下来。


很多人为秦小芸感到惋惜,她还那么年轻,如果她不这么做,她也许能在修真之路上走得更远,达到那从未有人达到过的霸剑之境,取得更多震惊世人的成就,成为修真界中一个永远的传说。她们不知道在她们这么说的时候秦小芸其实已经成了一个传说。


秦小芸难得今夜没有喝酒,也没有去烧那些仰慕者寄来的书信,她独自一人坐在龙山最高的峰顶,祭出霸剑靠着它,整张脸埋在环抱的双臂之间。静静的,一动也不动,好像她只是峰顶的一颗石头,早与自然融为一体。


她是在小憩,还是在哭泣?


秦小芸只是在回忆,无人的高处总是能让她回忆起以前的很多事情,比如说某个冬天的晚上,天还没亮,龙启天把她一个人带到这里,和她一起等待观看日出。龙启天是个脾气暴躁的男人,他不是个好丈夫,却是个好师父。


在冬日的冷风中朝阳徐徐升起,这个男人眼里闪着光,满怀雄心壮志的对她说:“总有一天霸剑门会像这升起的朝阳一样,阳光所照就是我霸剑门势力所在。而你……”男人转过身,重重的拍了拍秦小芸单薄瘦弱的肩头,眼中充满了期待,“你会成为振兴我霸剑门的关键,小芸师父对你很看重,你要努力啊!”


秦小芸用力的点了点头,望着渐渐升到天顶的太阳,胸中涌动着激情。那时候的她绝想不到她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从前她最不屑的模样。


高处的风格外凄冷孤独,而在这风声之中偶尔夹杂了断断续续的铃铛声,清脆温柔,无形之中为这股冷的风添上了一层暖意。


秦小芸露出半张脸,脸上不是她惯来面对晚辈时的庄重自守,没了长辈对晚辈关怀之色,比寻常更要疏远冷漠,眼神是比这山风更甚的凄冷以及深深的孤独。


“秦督教山上风大,我们回去吧!”


秦小芸其实被这样的欣悦深深的感动了,温柔的语气、温柔的神色、温柔的人儿,每一个眼神动作无不是透露着她内心深处对她深深的爱恋,就像她那多情的父亲一样。


秦小芸忽然笑了,笑的时候,眉眼松开一个迥异寻常的明媚弧度,嘴角也不像寻常那样严肃的锁着,意外的非常娇美可爱。欣悦被迷住了。


秦小芸招招手让欣悦过去。欣悦没有多想走了过去,下步很轻,似乎秦小芸是山顶的一只鸟儿,她若动作重了,她马上就会飞走。欣悦并不知自己是如何过去的,只是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和秦小芸并排坐在一起,就像两个感情要好的小姐妹那样。


秦小芸见欣悦坐下,塞给她一把匕首,是无求,笑微微的告诉她:你父亲是被我杀死的,你现在可以杀了我。


秦小芸说过总有一天她要把命送给她,今天就是她履行诺言之日。


欣悦没有预想中的震动,她平静的望着秦小芸告诉她:她的父亲并没有死,他和母亲现在过得非常幸福。


很多事情秦小芸以为欣悦并不知道,其实她知道的比谁都清楚,比如当年龙闲花抓住陈振云是用了余小苏的性命作要挟,秦小芸最初答应加入龙山派不过是为了帮余小苏救出他的丈夫。比如秦小芸并没有杀死陈振云,那只是她的一个障眼法,陈振云现在正用另一个名字另一个身份和余小苏活得很好,夫妻恩爱,女儿聪明孝顺。


即然秦小芸并没有杀陈振云,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送给欣悦?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为了让龙闲花不对陈振云的死产生怀疑,只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秦督教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活着呢?”


秦小芸必须承认这是很动听的一句话,她听后再次被感动了。秦小芸附到欣悦耳边,欣悦为之疑惑,又忍不住有些激动:秦督教难道能说话了!结果却是秦小芸小鸟依人般枕着欣悦肩膀,翻过她的手在上面写道:我活着了无生趣,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活下去。


这个理由似乎让人无法接受,人们可以接受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仅仅是因为想要活下去,却无法理解某些人有死的勇气,却没有活的动力。生是人的本能,人可以为了一千种无聊的理由继续活下去,但要死,就算有一千种非死不可的理由也不行。


欣悦咬着嘴唇翻过秦小芸的手,食指颤抖着在上面写下:为了我不行吗?


秦小芸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简直笑得残忍。欣悦霎时红了眼眶,她凝神思忖片刻,用倔强的食指再次在秦小芸掌心写下:每个人都该为了自己以及爱她的人好好的活着。


不由分说欣悦闭上眼吻上了秦小芸的唇角,轻轻一点稍纵即逝,却给秦小芸留下了无穷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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