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标题

作者:龍仔
更新时间:2011-08-29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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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呼出了一口氣,將裝滿葡萄酒的酒杯放在桌上。然後往後一靠,靠在舒適的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一語不發。像是決定甚麼似的,她突然起身,走至電視櫃前,跪了下來、打開櫃子並取出相簿本。




她直接就地而坐,以緩慢的速度翻閱著。最後在一頁,她與一名女子的合照停了下來。


她撫上照片,那名擁著她,笑得極為開心的女子的臉。「沒想到多年以後,我還能從一個陌生人的口中聽到妳的事。」眼裡盡是不捨及思念,而後她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將照片取出來。




「我學會了開朗,也比以前更加堅強。那麼妳呢?曾經,我最親愛的妳。」拿起照片起身,回到座位上。她眼前的桌子放了一張泛黃的小紙條,上面寫的是一組電話號碼。




那組電話號碼不是誰的,就是照片中那名女子的手機號碼。只不過,已經停用很久了。原因是甚麼她很清楚,只是她就是不想把這張小紙條丟掉,因為、那是女子親手交給自己的,說甚麼她也不想丟。




即使聽到浴室裡的水聲停止,她也不打算把這張照片收起來。事情已經隔了這麼多年了,這件事情放在心裡也這麼多年了,是該讓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了。




如果待在浴室裡的那個她,願意聽自己訴說,或許一切都會好過的多。至少她不必再為這件事情感到煩惱以及沉重的罪惡感。




一想到此,她不住的倒抽了一口氣。彷彿當年所發生的事情又在她眼前浮現,她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才不致於讓自己感到這麼難過。




從浴室裡出來的女子,用大毛巾擦拭著自己溼答答的頭髮,以免讓水珠滴到地板上。邊擦拭邊朝著不知道在想甚麼,盯著桌子在發呆的她走過去。「怎麼了?」很自然的跨坐在她的身上,心疼看著神色痛苦的她。「老毛病犯了?我去拿藥。」說著就要起身,但卻被她一把拉了回來。




「我說。」她將女子緊緊的抱在懷裡。但是光一句〝我說。〞根本讓女子摸不著任何頭緒,經過了約半分鐘的時間,她也未接任何一句話。




女子眉頭緊皺,她向來不會逼她說出任何事。




儘管她知道,思羽心裡有一道無法抹滅的傷痕,而思羽也總是因為這個傷而痛苦許久。打從她認識思羽以來,一直都是這樣的…




思羽拉開一點距離,苦笑對著女子說:「我想,是該讓一切都結束了。」她一手仍然環住女子的腰,另一手則伸到桌子上,拿起不久前才被她放在那兒的那張合照。「也許只要一切都說出來,我會好過的。」思羽看了一眼那張合照,才將照片交到她的手上。「秋臻妳願意聽嗎?」她抬起頭,對上秋臻的眼。




「當然。」秋臻毫不猶豫的回答,並堅定的看著她。




「我…」她頓了頓,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曾經很愛她。」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下頭來,一點也不敢對上秋臻的視線。 




但秋臻只是一笑,捧起她的臉,並蜻蜓點水般的吻上她的唇。「我不在意過去的事情。」她將思羽緊抱在懷中,又親吻她的額。像是安慰似的,輕拍著她的背。「不管過去發生了甚麼事情,我都會愛妳,我的思羽…」




聽到這句話,思羽忍不住的哽咽:「儘管妳的思羽,曾經害死了人?」要知道這件事情即使只是回想,對思羽來說都是一種痛。




「是的。」秋臻點頭。因為她深信,那絕對不是思羽的錯。只是思羽太鑽牛角尖,才會把過錯往身上攬。「我可以等妳整理好情緒再說。」她雙手環抱住思羽,緊緊抱著。時不時的又上下撫摸著思羽的背,這是最能讓思羽的情緒穩定下來的方法。




被秋臻這樣安撫著,思羽的情緒漸漸的緩了下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道出當年的事情。「這件事情……已經很久了,那時我和她都才準備升上大一而已。」而現在,她都快三十了。也和眼前的秋臻到國外證婚過了,她們今早才從國外度蜜月回來而已,只是卻想不到在機場能聽到一個陌生人提起她的事。






※※※※※※※




「思羽。」女子將激情過後還在喘息著的思羽摟在懷裡,一邊呼喚著思羽的名字一邊又親吻著她的臉蛋。「我的思羽…」彷彿不許空氣夾在兩人的中間,她又將思羽摟得更緊。




「嗯,我在…」她撫上柚霖的臉頰,然後上前吸吮她的唇。而柚霖也不負她的期望,回應。只是,越吻越烈。「嗯唔…」




柚霖捧起思羽的臉,用舌頭撬開她的貝齒,與舌交纏。直至思羽喘不過氣來,輕輕搥著柚霖的胸口,她才不捨的離開思羽的唇。




「怎麼了?」柚霖輕捏住她的下顎,似乎又想再低頭吻她。「我們明天就得分…」話才說一半,思羽的手指就已經抵上她的唇。




「不要說。」她皺緊眉頭看著柚霖。「至少我現在不想聽到這句話…」手指離開柚霖的唇,卻輕刮著她的臉頰。




柚霖一笑,握起她的手親吻。「每個禮拜我們都還會見面的不是嗎?」說著,便與思羽十指交扣,深情款款的看著思羽。




兩人已是準大學生,只是兩人選擇的路不同、就讀的大學自然也不同。柚霖得往南就讀,並且住校。不過每個禮拜還是會北上,回來一趟。只為了上來陪伴她心愛的思羽。




被柚霖這樣深情款款看著的思羽,不禁臉紅。撇過頭去,好久沒有說話。




「怎麼不說話了?嗯?」柚霖將思羽的頭轉回來,讓她面對自己。這才發現她哭了。




「妳知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思羽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替自己抹去淚。




「我怕的是…」「怕妳的陰沉個性交不到朋友?」




她當然知道思羽在想甚麼,如果交往這麼多年,她還不了解思羽再擔心甚麼,那,她可以去撞豆腐自殺了。




這句話讓思羽感到微微不悅,儘管柚霖說的是事實。




「那麼就學習我的開朗吧。」說著,就擺起笑容。「像我這樣笑,一定會交到朋友的。」嫌笑容角度不夠大似的,她又用手指讓嘴角上揚了幾度。




看柚霖這樣,思羽不禁破涕為笑,並伸手捏了她的鼻頭。「這樣笑只會被人當笨蛋啦。」




柚霖咯咯笑著,抓住思羽的手。「還有還有,也要堅強。」另一手則將思羽摟在懷裡,然後磨蹭。「至少考試考差了不要再哭了。只是一點這樣的小要求,不難做到吧?」她拉開了一點距離,看著思羽。






「不要把我當小孩子看待啦!」儘管這麼說,卻還是埋入柚霖的懷裡。因為她的臉已紅透,卻又不想讓柚霖看見這樣的自己。




「好、好。」她輕撫著思羽的頭。顯然完全沒有把思羽的這句話聽進去。不過思羽也未再抗議,因為她其實很享受被柚霖這樣摸著頭。




※※※※※※※ 




「柚霖…」思羽透過電話向柚霖哭訴。「妳可不可以現在北上找我?我快撐不下去了…」




她的書桌上滿是被人用刀劃過、塗鴉的課本以及講義。上面甚至寫著一堆不堪入目的言語。




一開始碰到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告訴過自己要堅強,不要被這樣的事情給打倒。即使自己的鞋櫃被放了小動物的屍體,上廁所上到一半被人潑了一桶水,或者是只要她坐過的桌椅,都被人丟出去教室外,要她自己去撿回來,不然就是直接要她滾。




這些事情她都忍了下來,也堅強的面對一切。她相信這些事情一定會過去的,但一切卻只是變本加厲。




她抹去不斷湧出的淚水,卻也因為這樣的舉動、刺激到前幾個小時被玻璃碎片劃到而有的好幾個傷口。從手臂傳來的痛楚,不禁讓她倒抽了一口氣。




「怎麼啦?遇到甚麼事情了?」儘管明天就有一個報告要交,但聽到思羽的哭聲,報告甚麼的都被拋到她的腦後了。「我的思羽寶貝,別哭。發生甚麼事情了?」柚霖心急的走至窗邊,想讓手機訊號更清楚。




前幾個禮拜和思羽碰面的時候她就覺得很不對勁了,但思羽都一直搖頭說沒事。但思羽明明是一個禮拜比一個禮拜還要消瘦啊!




沒有聽到思羽的聲音,柚霖著急的對著手機喂了好幾聲。 




「我覺得壓力好大,快喘不過氣來了。」思羽靠在牆邊,無力的坐了下來。


「柚霖,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任性…」思羽哽咽的說,隨後又近乎崩潰的對話筒吼:「求妳北上找我好不好?我好累好煩…」




聽到那近乎崩潰的嘶吼,柚霖也沒多猶豫直接回說:「好,我馬上買車票上去。不過思羽,答應我一件事。」柚霖走回至書桌,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專用耳機,並插入相對的孔裡,然後戴上。「不要把電話掛斷。」她幾乎是懇求的說。




她實在害怕,思羽在她北上的這段時間,想不開做了傻事。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此刻她能飛奔到思羽的身邊。




「好…」電話那頭傳來思羽無力的聲音。「求妳快來…」




柚霖拿好鑰匙、換好衣服之後便衝門而出。「思羽、思羽,妳還在嗎?」柚霖一邊跑一邊還得注意舍監有沒有出來巡邏,她得躲過監視器及警衛室裡的守衛才能離開學校。




「嗯…我還在。」思羽的心情仍然未平復,聲音還是哽咽著。「妳出學校了嗎?」




柚霖躲在死角,探頭出去看是否有人。她運氣不錯,舍監跟守衛沒有在警衛室前聊天。但儘管如此,還是得小心翼翼的避開裝在入口的監視器。「還沒有,快了。」她靠著牆邊,慢慢的移動,直到監視器的死角。




宿舍的圍牆並不高,她三兩下就翻牆過去。只不過離宿舍最近的車站,步行起碼也得花三十分鐘的時間抵達。「我出學校了,我在招計程車。」柚霖注意左右方沒車,這才過了馬路到另外一頭,對朝著她來的計程車招手。




坐上車以後,她向司機說目的地之後,才又和思羽說:「我在計程車上了,要往火車站去。」語末,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現在的車流量非常少,大概要不了多久時間就能抵達火車站。「思羽,妳還在嗎?」聽不到思羽的聲音,柚霖不放心的又問了一次。




「我在…」




「嗯,請妳再等我一下。不用多久我就會到妳身邊了。」




果然,以計程車的速度,十分鐘的時間就抵達了火車站。柚霖匆匆付了車錢,


便衝入火車站買了一張北上的車票。




在火車進站之前,柚霖又說:「思羽,我要上火車了。」她在站內來回踱步著,思考有甚麼方法可以讓思羽的情緒先穩定下來。




突然想到甚麼,她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才九、十點,有些綜藝節目還沒結束。「妳先打開電視看好不好?轉去綜藝節目。」雖然也許內容不是這麼有趣,但若是有幾小段能戳到思羽的笑點也好,她求的只是思羽的情緒能穩定下來。




「嗯,我開了。」




「嗯,乖…我的思羽。」




火車進站、開車門以後,柚霖直接踏上火車。往北上的這段期間,柚霖也是不斷的和思羽聊天,直至抵達思羽的住處。「思羽,我在妳家門口了。」




然後,她聽到裡面傳來的著急的腳步聲,接著大門就打開來。「柚霖——!」思羽緊抱住柚霖,開始放聲大哭。




「好乖。」柚霖抱著思羽慢慢的移動,並把大門關上、鎖上。「好了,我的思羽寶貝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她將思羽帶到床邊並坐了下來,想像以前一樣握起思羽的手,從手背慢慢的親吻上去,但這一握、才發現手臂上滿滿的都是傷!




「誰欺負妳了!」看到這些傷口,柚霖的心都要揪了起來。到底是誰膽敢這樣傷害思羽!




但思羽只是一直哭又不停的搖頭。




柚霖無奈嘆了口氣,將思羽的手放了下來。「我幫妳消毒好嗎?」說著就要起身去拿醫藥箱,卻又被思羽拉了下來。「思羽…讓我幫妳處理傷口好不好?妳這樣下去不行的…」雖然傷口都還算淺,但是這些傷口都不斷的冒出鮮血啊!




好在,思羽乖乖聽了話。鬆開環住柚霖的手,讓她去拿了醫藥箱。




「可能會有點痛。」柚霖將消毒水倒在一大團的棉花上,接著按壓住思羽的傷口。而思羽只是緊咬著下唇,沒有讓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流下。「傻瓜,我已經在這了。妳不必忍了,思羽。」


「嗯…」思羽點點頭。只是對於柚霖的疑問,她依舊沒有回答。她好怕說出這些傷口是從何而來的之後,柚霖便會找那群人算帳。




柚霖幫思羽消毒完傷口之後,又問了一次:「思羽,可以告訴我這些傷口是哪裡來的了吧?」她雙手捧起思羽的臉,讓她看向自己。只是思羽就像是逃避般的,將視線移開,看其他地方。「看著我,思羽。」




眼看委屈的思羽又要哭,柚霖直接將思羽抱在懷裡安撫著。「好、好,我不問了。但答應我,不要再把自己搞成這樣了…」她輕拍著思羽的背,又上下撫摸著,安撫思羽的情緒。




「嗯…」




幾個小時過去以後,思羽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也因為時間上的關係,柚霖不得不趕快回火車站搭火車回去,儘管她還放心不下思羽。「我明晚就會上來了。」她輕撫著思羽似乎又更消瘦了一些的臉蛋。「妳…」看思羽這樣,她都有股衝動要思羽休學了。但想了想,還是將這句話吞了回去。「如果撐不下去,明天就別去學校上課了,好嗎?」柚霖俯下身,親吻著思羽的額頭。




「嗯。」思羽點點頭。「陪我到我睡著為止好嗎?」相當害怕柚霖隨時都會離開的她,緊緊握住柚霖的手,又將手牽到自己的胸口上。「可以嗎?」眼裡滿是不捨。




柚霖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在她身邊躺了下來。一手攬過思羽,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明天妳就請假吧,早上起來記得傳簡訊和妳的老師說一聲好嗎?」她撥開了思羽的瀏海,在額頭上印上一吻。




「好…」思羽挪了挪身子,又更靠近柚霖一些。




也許是因為崩潰大哭的關係,沒多久思羽就沉沉睡著。柚霖小心翼翼的移動身子,就怕吵醒才睡著的思羽。離開前輕點了一下思羽的唇後,才離開思羽的住處。




只是不管是柚霖還是沉睡中的思羽,萬萬都沒有想到、這次的見面,卻是最後一次了。




柚霖光坐車上來就讓她感到很疲累了,更別說剛剛幾個小時都在安撫著近乎崩潰的思羽,一個稍沒注意、她搖搖晃晃踏上大馬路,好巧不巧一個正在和友人通電話,沒注意到柚霖的駕駛就這麼撞上去。




由於車速過快,柚霖就被撞了幾公尺遠、還翻滾了好幾圈。不知道該怎麼辦的駕駛,也不敢下車察看被他撞飛的人究竟怎樣了。掙扎了好久,他打了個檔,並將油門踩到底,離開現場。




傷勢過於嚴重,加上又沒有緊急處理的關係,柚霖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這麼死去了。直至清晨,清潔隊的阿伯出來掃地才發現柚霖的屍體,並報警處理。




「是的,我們在這裡發現一具遺體。」警察用對講機回報著,翻出柚霖身上的證件。「死者的名字是施柚霖。」接著又在好幾公尺遠的地方發現一支破碎的手機,唯一慶幸的是,晶卡並沒有損毀。送回警察局之後,便能將晶卡放入空機、查詢柚霖最後一次是和誰通話,並再找出那個人。




「夭壽喔…」發現柚霖的屍體的阿伯,輕拍著自己的胸口。柚霖的死狀還在他的腦海裡揮散不去。「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阿伯看著柚霖的屍體被警方人員用屍袋裝了起來,原本想說出〝這麼年輕就這樣死去了多可惜〞的話,但想想、阿伯還是搖了搖頭,沒有將話說出口。




在他小的時候,長輩常告誡他千萬不要在死者面前說一些有的沒的話。特別是他剛剛想到的那句。「我得去廟裡收驚啊!阿彌陀佛…」阿伯合起掌,對著已被裝入屍袋的柚霖拜了好幾次才離開。




思羽起床之後,雖然覺得情緒穩定多了,但她仍決定聽柚霖的話、向學校請假,在家休息一天。「柚霖應該已經回去宿舍了吧…」她坐起身,下床。拿取昨晚被柚霖放在一旁的手機,並撥出號碼。但傳來的都只是進入語音信箱的話語。「沒電了嗎?」像安慰似的,喃喃自語。




放下手機看了一眼時鐘,已經快七點了。雖然決定請假,不過她也不打算一個早上都窩在棉被裡。換了衣服之後便下樓買早餐,卻想不到在早餐店聽到駭人的消息,讓她差點沒有當場昏倒。




「呼。」一個阿伯坐在一旁的小桌子,大口大口的吸著奶茶。也不知道是太渴還是怎樣,都把奶茶吸光了還在吸。「早上掃地的時候差點沒有嚇死我這個老人家!」他將已喝光的奶茶放了下來,驚恐看著正在幫思羽煎培根蛋餅的老闆說。




不過專注於培根蛋餅上的老闆,根本沒聽見阿伯所說的話。在他身後的老闆娘嘆了一口氣,「福伯,發生甚麼事情了?」老闆娘從櫃台走出,邁向坐在外頭,臉色蒼白的福伯走過去,並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吼!」福伯深深嘆了一口氣,顫抖著從自己胸口前的口袋取出了菸。「抱歉,不抽根菸實在讓我靜不下心來。」也好在福伯坐的位置是在外面,並不會影響到在店內用餐的客人們。




「沒關係的,福伯。」老闆娘一笑。




在一旁等候的思羽,也不禁豎起耳朵、想聽聽究竟是甚麼事情讓福伯這麼害怕。




吞雲吐霧好幾次的福伯,總算漸漸穩定下來。「早上清掃的時後發現一具遺體。」福伯想起死狀,不禁操了一句髒話。「長這麼大,竟然碰上這種事…」




「在哪裡發現的?」




福伯將菸放在一旁的菸灰缸上,這才吐出了一口氣說:「往車站的路上。」他扶著自己的額頭,「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福伯搖頭嘆氣。卻也剛好對上思羽的視線,「大概就像那個女孩子一樣大吧。」他指著思羽。




〝咚、咚咚——〞思羽的心跳跳的極快,緊張的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思羽不禁吞了口口水,不安感一直上升。她緊抓住自己的胸口不停的喘著氣,心裡一直在祈禱千萬不要是…




「啊啊…那名死者的名字叫施…施柚霖來著的。」福伯這話一出,幾乎要讓思羽昏過去了。「沒錯,就是叫施柚霖。」福伯肯定的點點頭。




思羽一臉不可置信的朝福伯走過去,緊抓住福伯的衣服。「阿伯,你說的不會是真的吧?」她哽咽的說。她多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昨晚柚霖還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安撫著自己啊!




福伯被這樣的思羽嚇了一跳,甩開了她的手、並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福伯我說的當然都是真的!誰沒事會開死者的玩笑啊!」他沒好氣的說。自己都這麼大了,還分不清楚甚麼玩笑能開、甚麼玩笑不能開嗎?






「不對、不可能!你騙人!」思羽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還搥著福伯,好在其他人趕快阻止思羽、將她拉至一旁。「柚霖還活著,不可能會死!」




〝嘟嚕嚕。〞放在她口袋中的手機響起。電話顯示是柚霖打來的。她幾乎是破涕為笑了,「阿伯,你看。」思羽將手機提至福伯的面前,讓他看清楚螢幕。




福伯看到,只不停的唸著佛號。深信這一定是去陰間的柚霖,從那兒打電話上來的。




思羽按下通話鍵後,又對福伯說:「柚霖沒有死,她還活著!」然後將手機放在自己的耳邊,「喂、柚霖!」




但柚霖死了是事實,沒理由突然復活的。撥電話給思羽的,其實就是偵辦這件案子的警官。「我這裡是警察局…」接下來警察所說的話,思羽完全沒有聽進去。她整個人就像是洩了氣的氣球,跪坐下來。




然後,放聲大哭。




※※※※※※※※




柚霖的喪禮,由她的姊姊張羅辦理。因為禁忌的關係,喪禮並沒有辦的很隆重,就連柚霖的父母也只在出殯之前出現,並用竹子在棺材上敲了三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殯葬業者處理。




思羽看著柚霖的遺體被放入火爐之中,燃燒成骨灰,最後被放在一個小甕中。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走上前。「可以由我,送柚霖最後一程嗎?」




由於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禁忌,柚霖的骨灰不能和她的祖先們放置在一起,只能安置在靈骨塔中。由法師走在思羽的前頭,一邊念著咒語一邊引導著思羽跟著她走。




雖然只是短暫的路程,但卻讓思羽回想起了柚霖的一切。柚霖太陽般的笑容、如大海廣闊的包容心,以及像小孩子一樣的任性,還有無微不至對自己的體貼及溫柔,所有所有一切,都浮現在她腦海裡。




同時也在心裡頭,不停的向柚霖道歉。因為她始終認為,柚霖會死是因為自己的關係。要是沒有打電話給柚霖就好了,要是沒有多留柚霖多待一會就好了,因為這樣,柚霖就不會北上,也不會被人撞死,更不會像這樣、化成了骨灰被放置甕中,讓自己捧著。




但是再怎麼愧疚再怎麼道歉,她的柚霖,都不會回來了。




將甕放入塔內,喪禮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思羽仍坐在一樓大廳發著呆,從今以後,她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沒有了柚霖,她甚麼也不是。




從樓上走下來的柚筑,也就是柚霖的姊姊。看見一臉悲痛的思羽,不禁緊咬住自己的下唇。她是唯一知道思羽和自己的妹妹柚霖有親密關係的人。




她知道思羽的痛,並不會比自己輕多少。她調整了一下心情,才朝著思羽走去。「思羽。」柚筑沒有問過思羽,便直接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思羽只抬頭看了一下柚筑,又低下頭來盯著地板,一句話也沒有說。




「現在我爸媽都在討論,為什麼身在南部讀書的柚霖會跑上來台北。」 




這句話震撼了思羽的心。




「也許和妳有關或無關,但我認為、柚霖會上來台北一定有她的原因。所以,思羽…」她側身,將低下頭的思羽抬起頭來,面對自己。「這不是妳的錯。錯的人是對柚霖置之不理的肇事者。」柚筑不是沒有注意到思羽捧著甕時,不停喃喃自語。雖然無法聽見思羽在講甚麼,但是她讀的出嘴型。思羽一直不停的在對柚霖道歉。




「但是柚筑姊姊…」思羽幾乎都要哭出來了,這還能不是她的錯嗎?若不是自己的那通電話,柚霖根本不會上來找她的。




「這真的不是妳的錯,思羽。」她將思羽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同時也努力的不讓自己的淚落下來。她很明白若自己哭了,思羽一定也會跟著崩潰。「錯的人是肇事者,不是妳。」




「柚筑姐姐…」思羽哽咽的喊著。




※※※※※※※




儘管柚筑告訴她那不是她的錯,但她還是無法原諒自己。看思羽行屍走肉般,加上又得知思羽在學校有被同學欺負的情形,她的父母親索性讓她休學一年。




思羽的母親捧著一碗粥,打開思羽的房門走進去。對著躺在床上,死盯著天花板,臉上還有淚痕的思羽說:「思羽,我知道妳的好友柚霖的死對妳打擊很大,但媽媽求妳,吃點飯好不好?」她坐在床沿,將粥放在桌上、將思羽扶起來。




思羽很想告訴她的母親,柚霖並不只是好友,而是她的戀人,約定要共度一生的愛人啊!




但是多天沒有進食只有喝水的她,早已沒了那個力氣反駁。只得讓母親乖乖的餵她吃粥。而這又讓思羽勾起一段回憶,她想起自己有次發燒躺在床上,柚霖也是這樣熬了一碗粥,將自己扶起來,一口一口的餵自己。




思羽的母親看思羽又哭了起來,只好將粥放在一旁。「盡量哭吧,思羽。將悲傷的情緒全部宣洩出來…」母親將思羽摟在懷中,輕拍著思羽的背。




經過了半個月的時間,思羽仍然沉浸於悲傷。好幾次她想趁著爸媽外出時,準備繩子要上吊自殺,好讓她上黃泉路和柚霖作伴。但是等她準備好,也寫好遺書的時候,繩子卻不翼而飛。




或者是已經準備好木炭,將所有細縫用細柔的布塞住,要燒炭自殺。只是當她布置完畢時,木炭卻又消失不見。明明將窗戶跟門鎖的死緊的啊!




也想過要跑到頂樓上,跳樓自殺。只是好巧不巧,頂樓上總是有人,每次待在上面的人都不一樣,唯一一樣的,恐怕就是心疼看著她吧。雖然她根本不認識那些人,而她也能肯定那些人並不知道自己的痛。只是她就是無法明白,為什麼那些人總要這樣心疼看著自己。




隨著時間越久,她漸漸打消了自殺的念頭。雖然沒有當初這麼痛了,但她的罪惡感依然不減,仍然認為那是自己的錯。也總在半夜的時候,做到類似的惡夢而驚醒。




一年過去了,思羽也必須回學校上課。




她笑不出來,也堅強不起來。總是一個人默默的行動著,吃飯也好上課也好,一直都是。唯一慶幸的是,至少沒有人再欺負她了。




而之所以會讓思羽慢慢堅強起來,學會了開朗,是因為秋臻的關係。




兩人會有交集,是因為某次放學的路上,一個沒注意撞倒了與自己同班的秋臻。自己手中所抱的東西就這麼散落一地,那滿滿的都是對柚霖的思念所寫下來的信以及柚霖的照片。




當思羽著急的撿起那些東西時,一陣大風刮起,若不是秋臻即時按壓住散落在地上的紙張,恐怕全部都要飛走了。「呼,好險。」秋臻將紙張全部拾起,並交還到思羽的手中。「小心點啊!」




「謝謝妳。」思羽將那些紙張視為寶物般的抱在懷裡,也難得的在同班同學面前勾起一抹笑容。




「原來妳也會笑。」秋臻雙手捧起思羽的臉,想多看看思羽的笑容。畢竟這實在太難得了。「妳笑起來很好看啊,為什麼不多笑呢?」




這一句,讓思羽想起她曾經問過柚霖,為什麼如此開朗的她,會喜歡上陰沉的自己。當時柚霖支支吾吾,搔了搔臉才緩緩道出:『我想,是因為妳的笑容吧。妳每笑一次,就是讓我更加地愛妳。我常希望妳多笑,但又怕讓其他人看見如此美麗的妳…思羽,怎麼辦?我好為難…我到底該放手讓妳去交朋友,還是讓妳一輩子躲在我的身後…不讓他人看見妳的美。』




「喂、喂…妳怎麼哭了啊?」秋臻慌張的說。




也從這一天開始,思羽和秋臻慢慢有了交集。從同學成為朋友,慢慢的又晉升成情侶,現在則是彼此的伴侶。




※※※※※※※




「今天,」思羽頓了一頓,握住秋臻的手、與她十指交扣。表情卻有些複雜,也許是因為她想起,她曾經和柚霖也是這樣的。「我們在機場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妳不是去洗手間了?」




「嗯,是。」秋臻點點頭。等她回來的時候,思羽的神情看起來就非常古怪了。只是她沒有追問而已。




思羽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這才說出了秋臻不在所發生的事。




那時她一邊使用著筆電一邊等待秋臻從洗手間出來,只不過等待的期間,一個陌生女子突然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抱歉,那位置有人坐。」她盡可能親切的對陌生女子說。




「也許說起來有些突然,但請妳好好聽我接下來說的話。王思羽。」陌生女子嚴肅的對著思羽說。




思羽非常不解眼前的陌生女子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她馬上有了警戒心。「妳是誰?」右手則慢慢移動到自己的口袋中,想摸出秋臻之前交給她的防狼噴霧,打算在陌生女子有下一步動作之前就噴上她的雙眼。




在陌生女子開口的同時,思羽舉起拿著防狼噴霧的右手,打算就此噴上去,但女子說出的話卻讓她發愣了。「施柚霖,要讓我來轉告妳。」女子看思羽拿起防狼噴霧,既不躲也不閃,彷彿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妳是…誰?」思羽舉起的右手漸漸放了下來,然後顫抖。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聽到柚霖的名字了。過去的一切又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我是誰不用管。」女子頓了一頓,又對著思羽說:「施柚霖要轉生投胎去了,她沒有辦法再守護著妳。」




——原來,柚霖一直在自己的身邊陪伴著自己?可,為什麼自己卻沒有感受到?




「她要我和妳說,不要再自責了。」女子突然一笑,「雖然她要我別說,不過妳知道妳準備繩子想上吊自殺,或是準備木炭想燒炭自殺,要不就是上頂樓要跳樓自殺的時候,她有多煩惱嗎?她可是花了好多的力氣,才阻止了妳。別說是移動物品了,光要上人的身也很累。」




聽到這些話,思羽不住的笑了出來、同時也哭了。她就在想為什麼那些東西總是不翼而飛,又為什麼頂樓上總是有人,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柚霖的關係!




女子看著又哭又笑的思羽說:「雖然是很想讓妳和柚霖說說話,不過她早就下去報到要投胎了。」女子無奈的聳肩,又嘆了口氣。




「沒關係,這樣就好了…」思羽抹去了淚,「謝謝妳,告訴我這些。」




「要謝謝我的話,就去商店買一杯咖啡給我吧。這陣子柚霖一直跑到我那,不停拜託我一定要將這些話轉告給妳,害我都沒睡好。」女子看了一眼手錶,「我還得趕去下一個地方,不提起精神開車的話就麻煩了。」




思羽點頭,然後抽出千元大鈔走入商店買了一杯咖啡回來遞給女子。




女子走後沒多久,秋臻就從洗手間回來了。




※※※※※※※




「現在全部說出來,我覺得好多了。」思羽呼出了一口長長的氣,撫上不知道在想甚麼的秋臻的臉蛋。「怎麼了?」




「沒甚麼,只是覺得欺負妳的那些人真是可惡。」秋臻將手握了起來成拳頭,「真想將那些人拖出來打一打。」思羽感覺秋臻都快發火了,趕緊覆上她的雙拳。




「不要緊的,那些人後來的下場聽說都不好。有的輪到街頭乞討,有的則是成了殘廢。」




「嘶哇,搞不好是柚霖大姊做的。」




「笨蛋。」思羽沒好氣的敲了一記她的額頭。「柚霖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我相信她。」




「嗨嗨,是是。」秋臻微笑,瞄向掛在牆上的時鐘一眼,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看來她所想的計畫,只能延到明天了。「柚霖大姊被安置在哪裡?」




思羽一愣,疑惑看著秋臻。「在土城,怎麼了?」




「我們明天去土城一趟,祭拜柚霖。也順便求菩薩,能讓柚霖投胎到一戶好人家。」




思羽勾起一抹笑容,輕捏了一下秋臻的鼻頭。「好,就這麼決定。謝謝妳,秋臻。」她環抱住秋臻,忍不住的又開始啜泣了起來。




「別和我客氣了,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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