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The Visitor
張開眼。
在見證夢的終末前醒來。
依然熟睡著的Archer,哭得疲憊的身軀於睡眠中輕微輾轉著。
牽起被子的一角,為她蓋好。
......
原來、是這樣呀......
Archer的過去,是被背叛的人生。
自己一直以來也是孤身一人。
當看到曉美焰不屈不撓的背影時。
看著她一味地向著前方前進。
彷彿沒有背負著什麼。
重擔、失望。
從來也不存在過。
也毫不在乎。
宛若只要一直向前走,就能迎來自己的夢想。
到底她小小的身軀,蘊含了什麼樣的力量?
名為曉美焰的部份,是用什麼所構成呢?
Archer無法理解。
故此,她憎恨著,這個看起來比她更優秀的存在。
因為,她從來也沒找到過自己的目標。
正義,便是唯一可以拯救她自己的救生圈。
若果失去的話,她就會於名為人生的汪洋大海中溺斃。
她只能用自己僅有的力量,拚命地高舉著它。
旗幟。
那是她名為「正義」的旗幟,僅為她早已空蕩蕩的身軀唯一的支撐物。
拯救他人。
拯救更多的人。
拯救眼下能及的人。
希望所到之處皆是幸福。
不再存在傷痛、憂愁。
可是,在Archer的心中,並不存在一個天秤。
在伸出手拯救他人的時候,沒有經過名為「衡量」的程序。
一樣的。
所有人命都是一樣的。
小孩、成年的、老的。
男的、女的。
一切向她面前皆是平等的。
同樣的重量。
同樣的價值。
到了最後,所有東西在她眼內,皆是一樣的。
沒有東西可以被捨棄。
同時、一切皆可捨棄。
沒有東西是重要的,因為一切皆如斯重要。
同時、亦毫不重要。
矛盾。
充斥著她全身的皆是自我摧毀的矛盾。
因為,Archer被填充的情感,成份中只有名為「寂寞」之物。
埋藏於心底的寂寞。
一直也沒表現過出來的寂寞。
即使在人前疏忽地流露出來,也很快將之抹消。
看著其他人被救的時候,唇邊掛著的笑容只是偽裝。
多麼尃是名為「滿足」之物。
事實卻非如此。
因為,並不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完全沒有意義。
即使有了一小部份,也旋即被長久以來的寂寞所淹沒。
即使是正義的捍衛者,也有脆弱的時候。
於暗中向他者伸手的時候。
拯救他人,看他們得到幸福。
於是,連自己也妄想得到幸福。
這是不可能的。
被稱為學姐的她,否定著自己的想法
但是,名為巴麻美的內心,卻始終渴望著。
無論如何,她也只是一個少女而已。
小小的心靈並不足以盛載過多的空虛,不然最終她自己也會變成空虛的一部份。
沉默地、吶喊。
名為「拯救者」的她,一直希望被救。
就是這一份脆弱,引至這樣的結局嗎?
成為「拯救者」後,便注定一生也不能獲得救贖嗎?
散佈著希望之人,僅能懷著絕望而腐化。
是呢。
沒有人會記起自己的名字。
沉醉在他們自我的美滿生活中,早已忘卻自己是從何得來這份幸福。
倘如他們一直深信著自己的人生只是一道程序。
挫折和不幸,皆是程序碼上的出錯。
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只需要盼望就行了吧。
等待名為「Debugger」的降臨,除去錯誤。
對此,不需要稱讚、亦不需要歌頌。
因為這一切,皆是多麼的理所當然。
即使Archer嘗試真誠地信任夥伴,矇騙著自己這個身為孤獨的結晶物。
只會迎來被弄得支離破碎的終焉。
被交託了信任的人所背棄。
面對著群湧而至的敵人,Archer都只能孤獨地面臨自己的結局。
所以,就回到了英靈之座,成為了孤高的英靈嗎?
......
Archer......
這樣的人生......
太不公平了。
我不喜歡這樣。
也不能認同。
拯救者的道路,就僅能容納一個人嗎?
明明是為了拯救著大家而努力著,卻得不到應有的回報。
就連自己最信賴的人也捨棄了自己。
孤身一人而來,最後也孤身一人地離去。
在「拯救更多人」的信念下,驅使著自己行動了,在不斷的拯救中,自己卻淪為等待被拯救的人,並深陷其中。
別再當「拯救者」了,好嗎?
這種事,完全沒有意義啊......
Archer......
「呃......」
Archer猶猶轉醒。
我執起了被子的一角,方便她轉身。
「仁美,我睡了多久?」
以躺著的姿態,Archer道。
時鐘顯示著七時正。
「也沒多久吧。」
我溫柔地撫著Archer的臉和髮絲。
Archer有點尷尬的樣子,雙頰微泛緋紅。
羞意旋斂,臉容又變了,這次是一面歉意的道:「對不起,仁美,那時我無法控制自己。」
她的手尋找著支援點,像是要坐起來般。
我搖著頭,把額頭貼著她的額,把她輕輕地按回去。
「多睡一會吧,Archer。」
Archer的雙眼掠過了很多種我難以理解的目光:「仁美,對不起,身為從者我竟然對妳......」
我依然搖著頭。
「妳是我的朋友喔,Archer。」
目光變得更深邃了,好一會兒後,她鬆了一口氣。
重新掛起了微笑,緩緩地說:「那、就讓我休息......多一會吧。」
「嗯。」
Interlude--
埃爾梅羅是靠著什麼來渡過十個小時的機程,也不用特別說明。
當航機降落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踏實地駐足在這裡的土地上,一陣感慨油然而生。
撇開那次的事不算,埃爾梅羅回來這片土地的的次數也不多,距離上一次來已經是三年前了。
辦好入境手續後,埃爾梅羅卻不是第一時間趕往教會報到。
雖然嚴格上也只算是半個監督者,但是這點責任還是要盡的。
嘛,對於埃爾梅羅則完全沒有這種想法吧。
在深山町的一幢住宅門前,他停住了。
古蘭.瑪凱基,門牌是這樣寫著的。
三年的那一次,就是埃爾梅羅特意回來探望兩人的。
上一次的事件期間,他正是以這個地方為居處,倒令不少對手出乎意料。
魔術師都是高傲的,駐足的地方也定必不能太差,就如某人一樣就是住在市內最豪華的酒店上,至少也是大型的宅邸,不然就有辱自己的尊嚴了。
該叫作大隱隱於市嗎?當時的埃爾梅羅沒有想得太多,倒是以隱蔽性來看,請種住宅的參數還是很可觀的。
也只有專業的「魔術師殺手」能看穿吧。
按了按門鈴,稍稍地整理了自己的紅色大衣上的米黃色肩帶,埃爾梅羅站直了身子。
倒也說不上是緊張,只是對於這位老人意外地抱有敬重的,即使如埃爾梅羅般隨意的人也覺得不能太亂糟糟的。
門開了口,一個熟悉的老人探出頭來。
「呃?韋伯?你來了啊!為什麼不給我一個電話啊。」
把門完全拉開,讓埃爾梅羅走進去,古蘭老人精神且熱情地趨前,拍了拍他的肩。
自從上次拒絕了擁抱後,老人倒也乾脆地改為這種既能表示親暱,也能令埃爾梅羅沒那麼尷尬的動作了。
「爺爺,我不是說過嗎?現在我已經改名為『埃爾梅羅二世』了,不要再叫我那個舊名字啦。」
埃爾梅羅露出在人前很罕有的微笑,如果被時鐘塔的女學生看到,恐怕此時會尖叫不斷吧。
「埃爾梅羅什麼的......才沒有『韋伯』那麼親切好聽呢。」
對於這埃爾梅羅倒沒有太介意:「那就隨你吧......奶奶已經睡了嗎?這時候她應該還在電視機前看晚間新聞的吧?」
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客廳靜悄悄的,埃爾梅羅好奇的問。
「那婆子啊,的確是已經睡了啊,比我還早呢......」
寂靜的夜。
教會外的墓地。
「主懷安息。」
這段文字如是地被刻在有點粗糙質感的墓碑上。
「忙著喪禮啊、葬禮啊、手續什麼的,我都沒有時間通知你呢, 韋伯。」
「......」
盯著眼前的墓碑,埃爾梅羅說不出什麼話來。
該說是傷心嗎?
固有是有的,但更多的是無奈。
「瑪薩她啊,也是一個星期前在睡夢中去的,我醒來的時候她臉上還掛著微笑的啊,所以 韋伯你不用太傷心了。」
安慰著埃爾梅羅般,古蘭葉只是笑著,如輕撫妻子的臉龐般,以微濕的毛巾擦拭著碑面。
比自己大幾歲的妻子年紀也老邁了,活動越來越不方便了,各種隨時間而來的大小毛病亦令身體的健康每況愈下,需要經常進出醫院。
儘管醫生也建議她長居醫院以便控制病情,但她卻因以不喜歡醫院的氣氛而拒絕了,也只好作罷。
如今,經過長年的歲月煎熬,老伴也終於從病痛中得到解脫了。
故此,對於古蘭老人來說,伴侶離去除了些許獨守空房的寂寞外,更多的、是欣慰。
掃墓過後,埃爾梅羅截停了一架在坡道盡頭一間住宅門前放下客人的計程車,在古蘭老人嚷著「別浪費錢」下,關上了車門。
在埃爾梅羅的注視下,計程車漸漸遠去。
吹著微涼的風,天空中點點滴滴地下起雨來。
敲門聲。
一會兒,教堂的門被從內拉開。
掛著十字架,有一定年紀的神父。
「喔,你就是埃爾梅羅二世嗎?快進來吧,外面也下著雨了。」
在胸口比畫著十字,神父看著外面整個平地廣場皆佈滿了水窪,埃爾梅羅引到教堂內。
禮拜堂內的聖台上點著昏暗的燭台,火光搖晃著,就如蛇信般一吞一吐。
把紅色大衣脫下了來,在門口為了甩干水份而揮動著。
看著埃爾梅羅的動作,老神父親切地提醒道:「衣服也弄濕了吧?不要緊,我這裡有乾衣機,一下就好了。」
聞言頷首的埃爾梅羅,一手拿著大衣,一手執著行李包。
跟隨著老神父穿過了很有西式風味的中庭,把外衣放進了乾衣機內。
等待著完成乾衣程序,神父對埃爾梅羅道:「你的房間已經備好了,我幫你把行李拿過去吧。」
「呃。」提起手,埃爾梅羅婉拒:「不用了,我交待下一些事情便會另找住處的了。」
神父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卻依舊拿起了被放在地上的行李包:「身為處理人,有多一個居處沒壞吧,而且這個地方是最安全不過的了,就當成後備的地方吧。」
「我還有些東西要準備,衣服幹好了的話請你先到來賓室坐一下吧,就是轉角那一間,雖然那裡已經有一個客人在等著,不過我想你們也可以見過面呢,那麼就先失陪了。」
老神父說罷,便消失走中庭的盡處。
「隆隆隆--」
客人?
教會這種地方、這種時間應該沒幾個訪客了吧?
這樣想著的埃爾梅羅,心中倒沒多少頭緒。
「隆......」
乾衣機沒多久便停止了運轉,打開了上蓋,埃爾梅羅拍了拍,把外衣重新穿上身。
在神父所指的來賓室門前,埃爾梅羅感受到由門內流散出來的魔力。
而這種魔力的流動,召回了身為「韋伯」時的他的回憶。
多少也懷著半分意外的神情,埃爾梅羅按下了門把,推開了門。
三人的沙發處,是一襲審有東方氣息的性感純黑開叉旗袍。
穿著它的人雙腿交疊,高跟鞋悠閒寫意的微晃著,且右手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審視著走進來的埃爾梅羅。
彷彿她才是這裡的主人般,可是她的身姿卻自然地散發著優雅的氣息。
配合著室內豪華的裝潢,整個畫面可說是禮儀與傲慢的完美混合體。
當然,最顯眼的還是她一頭的銀白色長發,就如遠冬的雪般,在稍顯昏暗的偏黃色燈光照映下,依然白皓皓得令人著迷。
「你好,由時鐘塔遠渡而來的第二個監督者--Lord El-Melloi II。」
舔了舔下唇,續道。
「請容我代表愛恩茲貝倫家向你致以最深切、真誠的敬意,或者說......」身體向前微傾的她眨了眨嫵媚的雙眼:「稱呼你作Waver Velvet (韋伯 維爾維特)的話,你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