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1-9-25 21:29 编辑
第7章
原來今天是周五,見瀧原學園上半天課;剛巧風華學園也舉行教師訓練日,上午的課上完就放學了。
紗露和麻美學姐相約去乘坐地區鐵路路線的『糖果列車』,接到我的求救訊息,立刻在最接近天龍町的車站中途下車。出站後,她們以高速移動魔法前來,到了市界附近,在連鎖便利店物流配伍中心附近遇到杏子,便一同移動,剛好在緊急關頭趕到。
在她們擋住魔獸的時候,我偷空把護手的『悲嘆之種』換成新的。
「曉美同學保護那位境美羽同學,其他魔獸交給我們吧!」麻美學姐回頭,仍然保持微笑,還不忘自我介紹。「境美羽同學,初次見面!我是巴麻美,請多多指教!」
受到三人的魔力影響,魔獸從瘴氣中生成的速度突然變快。杏子的長槍化成千節,接連擊碎好幾道激光,轉眼間已經衝到魔獸跟前。長槍槍頭直接插入魔獸的『額頭』上,魔獸在慘厲的詛咒叫聲中倒地。
麻美學姐的燧發鎗也已經就位,排成星形的子彈齊整射向魔獸,在魔獸身上留下了星形的彈痕。魔獸踉蹌後退,亂射的激光被站在原地的我以弓箭射去。
紗露衝到我身邊,舉起能發射藥丸的手鎗,幫助我把另一隻魔獸射倒。
我鬆了一口氣,有大家掩護,我可以留在原地守衛,保護起境美羽來就容易得多了。
在我的結界內,時間是呈現扭曲和變慢的狀態;這可能是我以前使用時間魔法的殘餘現象。
在結界內的時間,過了兩小時多一點,瘴氣的能量開始見底,魔獸生成的速度也變慢。
魔獸一邊高速移動,一邊發出詛咒般的怒吼,向我們發出五彩顏色的激光,一共仍有九隻。
杏子衝到最前方,紅色的長髮飛揚,嘴角露出一點虎牙。魔獸的激光在她身邊扭曲,全部射偏,她以千節長槍挑倒魔獸,隨即狠狠擊潰倒地的白色身影,並順便撈起『悲嘆之種』。
迷惑魔獸的感官,令他們的攻擊全都射偏,就是杏子的魔法。
想不到,這種魔法,對魔獸也一樣見效。
紗露把射完子彈的糖果短鎗一扔,從髮髻中取出一個電筒狀的東西,正面迎著魔獸照射。魔獸在『慘叫』聲中,從臉部開始溶化。
魔獸的一張臉被半溶化掉,變得猙獰可怖,但仍然伸手,以殘除力量射出激光。麻美學姐的燧發鎗從後方出現,二十四發子彈齊齊射出,激光全被射偏之餘,魔獸也被射倒,爆炸化為『悲嘆之種』。
我沒空看境美羽;但我想,她看到菓子魔女的原型手塚紗露的『生化魔法』,面色大概不會好到哪裏去。
紗露的魔法攻擊,的確有一點魔女的風格。
我回頭,境美羽擔心地看著我。我勉強露出微笑,向她擺手,示意還好。
放心,她們是可靠的魔法少女同伴,她們趕來助我,我就不會有事。
傷口待會治癒就可以了,我們是魔法少女,只要靈魂寶石無損,身體的損傷永遠可以修復的。
我跪在瓦礫堆上,向上射出光箭,把一隻魔獸的『像素頭飾』射爆,魔獸踉蹌了一下,激光攻擊也停止。我站起來,還沒站直,連射的箭矢已經脫手,十二支櫻花色光箭把魔獸射倒,化為紫黑色的方塊。
我站直身子,這才發現能攻擊的魔獸已經一隻不剩了。在我射倒魔獸的同時,杏子也以長槍重傷最後一隻魔獸。
手塚紗露巡逡戰場,不時舉起針筒鎗,給那些奄奄一息、還在發出喃喃詛咒的魔獸致命一記。藥水注入魔獸的『身體』,很快把『肉身』溶成一灘水,上面浮著『悲嘆之種』。紗露俯身,把那些寶石一般的方塊拾起來。
我收回結界。見瀧原廢墟的景物完全消失,我們站在射的場後方山坡的防風林中。
天色已經開始變成夕陽的紅。從防風林看出去,底下的射的場也陷入混亂,滿地碎枝落葉、靶子也被吹塌;連木製的倉庫緣下也被吹走了一角。教練、高中隊友等人都披頭散髮,一步高一步低的走來走去,一副災難景象。
紗露使用她變出的魔法藥水,塗在我肩膊和小腿最重的兩處傷口上。
「你們快去吧。解散後再以心靈感應聯絡我們好嗎?」麻美學姐心細,對我與境美羽說道。
境美羽茫然點頭。我拉了她,在一棵大柏樹後走出去,剛好迎上教練和滿川紫織學姐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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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結界外『現實世界』所遭遇的事情。
天色突然變暗,烏雲四合。然後狂風吹起,轉眼間把箭靶、計分板等物品都吹塌,樹枝、樹葉亂飛。無數道黑色的龍捲風風柱出現,把整個射的場與防風林颳得七零八落。風柱夾帶樹枝的碎片砸向人們。
大家倉皇逃避,或逃回也被龍捲風吹到格格作響的倉庫兼更衣室建築;或逃到防風林中躲避。另外有少數同學失散,包括我和境美羽在內。
青木學姐把寺田舞依和高柳茜集合起來,卻不見了我,差點嚇暈。看見我『平安』回來,激動的抱著我顫抖不已。
想不到,有人會這麼擔心我。
光是這樣,就不能輕易言死了。
謝謝,青木學姐,我沒有事,謝謝你。
我說,我們因為回倉庫的路太遠,便跑到矢靶後方附近的防風林避難,我身上的傷則是被樹枝雜物等砸在身上的結果。
教練們相信了我的解釋,把我與其他傷者送到天龍町的醫院去。
在其他受傷的隊友中,我看見了佐原學長。他頭包繃帶,神情呆滯。
「佐原學長在龍捲風吹襲時被碎片擊中頭部,現在還沒恢復意識。」陪我們到醫院的青木、尾田學姐說道。
只有我知道,佐原學長是被魔獸吸乾了絕望能量,變成廢人。
境美羽受驚過度,我身上則有大大小小的傷口(最重的傷則已被紗露所治好)。診斷後,我與境美羽都要留院觀察一晚,如果沒有特別問題,明天便可出院。
我施了一點魔法,讓我和境美羽被安排在同一間雙人房。
見瀧原學園弓道隊的隊友們,在臨回見瀧原前一起來慰問我。我一一婉拒了大家明天來接我出院的好意。
醫生等人離開後,杏子、麻美學姐與紗露帶了便當、飯糰、即食味噌湯等便利店食品前來。
麻美學姐用魔法變出繪了漂亮田園圖案的熱水壺,從走廊的自動給水器斟來熱水,給我們沖泡味噌湯和杯麵用。
麻美學姐給了境美羽一杯熱紅茶。「喝一點伯爵茶吧?有寧神的作用喔。」
「說實話,醫院的伙食實在難吃……」紗露幫受傷的我拆開飯糰包裝,「這是杏子前輩從連鎖便利店轉運站免費拿來的便當。境同學也有一份喔!喔,我是手塚紗露,和你同級,住在隔鄰的風華市。這位就是洗劫便利店轉運站的佐倉杏子了,與麻美是同班同學喔!」
杏子已經急不及待揭開杯麵吃,聽見紗露這麼說,差點把麵條噴了出來:「這些食物可不是洗劫回來的啦!我有出力消滅魔獸的喔!反正卡車在我到達前已經翻側了,那些食物,無論如何也會報銷啊,我順手拿些又有甚麼所謂?」
正在以『悲嘆之種』淨化靈魂寶石的我苦笑,早知道又是杏子的傑作,見瀧原附近的食品工場幾乎都有她作案、啊不是,是討伐魔獸的足跡。
「所以說,這位就是QB所說的,身負超越熵的因果之魔力、具有魔法少女潛質的人嗎?」紗露看了看境美羽,向我問道。
我點頭。
麻美學姐用杯子給我們裝味噌湯。「可以叫你美羽同學嗎?喏,給你味噌湯。」
「謝謝……」境美羽雙手接過。
杏子吃著最後幾口杯麵,一邊和大家聽著我與境美羽的敘述。
麻美學姐本來帶著微笑,聽完境美羽的敘述後,就斂去了笑容。「嗯,就這麼說吧,魔獸的事情,美羽同學都用自己的雙眼確認過了,可以省回很多說明呢。」
境美羽點點頭:「嗯……麻美前輩,我看見了。」
麻美學姐為每個人斟了杯伯爵紅茶。「那些魔獸就是魔法少女要對付的對象,作為魔法少女,實現了『奇蹟』的願望後,就會成為魔法少女,以靈魂為魔力,討伐魔獸。」
「那些魔獸……那些是甚麼東西?」境美羽問道。
這境美羽的問題都切中要害,真是難得的清醒。
「是人類的絕望、憤怒、詛咒所產生的東西。」紗露說道。
「牠們的形態,一般人類看不見,是非常惡劣的存在。牠們的願望就是破壞人類世界,把災難之種帶到世界上。不明原因的自殺、被殺或自然災害,很大程度上是魔獸的傑作。牠們會從人的內心開始侵蝕,吸取人類的靈魂能量,令人變成廢人。」麻美學姐道。
一模一樣的對白,我在眾多輪迴之中,也曾聽過好幾次。只是以前是魔女、現在是魔獸罷了。
不過,那個時候,與我一起聆聽的粉紅色頭髮的少女,此刻又在何方?
以後,應該也會再聽見吧。而我,在日後的漫長生命中,也可能會向其他少女敘述。
但我不像那時的麻美學姐那樣,是被QB蒙在鼓裏、甚麼也不知道的魔法少女。
我望向端坐床頭櫃上,優雅地搖著尾巴的QB。
或許,我對魔法少女的敘述,不會是QB喜歡聆聽的版本吧。
「那個……佐原學長,就是魔獸的……」境美羽道。
我看了看緊閉的病房門口:「對。」
「所以,所謂魔法少女,就是由希望所生,討伐魔獸、維護人類世界的正義存在。」麻美學姐繼續道。
境美羽望向吃完飯糰,仍然在淨化魔法寶石的我。我的魔力幾近耗盡邊緣,淨化時間也比平時長。一堆『悲嘆之種』堆積在床頭櫃上,QB一顆一顆的慢慢收進後背,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甚麼『正義』之類的,不用考慮也沒關係。」我說道。「最重要是你自己的情況。」
「魔法少女可是不能回頭的悲慘道路喔!你還是考慮清楚比較好。」紗露道。
麻美學姐苦笑,搖搖頭:「也對呢。魔法少女沒有想像中那麼光鮮亮麗呢。QB擁有能實現一切願望的能力,相對的,我們魔法少女便要隨時面對像今天下午那樣的一刻。所以,美羽同學請慎重選擇,無論是願望、還是當不當魔法少女的選擇也好。」
紗露見境美羽一直沉默,便從膠袋中掏出一個乳酪布丁來,連小膠匙遞給她。
境美羽低頭,也沒有打開紗露給她的布丁,只是沉思。
杏子從膠袋裏拿了一個蘋果咬著,紅的眼眸一直看著境美羽。
「美羽同學慢慢考慮也沒關係喔。」麻美學姐微笑道。
「嗯……麻美前輩的願望是甚麼呢?」境美羽抬頭,問道。
麻美學姐笑了笑,拍拍旁邊的紗露的肩。「我和紗露的願望是一樣呢。我是遇到了車禍,受了致命的傷;紗露則是重病。」
「即使是與魔獸作戰的人生,也沒關係,我就是想再活下去,只有一刻也好。不過不知不覺,也多活了一年多呢。也因此認識了麻美和大家。」紗露道。「不過我們是沒有選擇,才當魔法少女的。如果不是陷入我和麻美這樣的絕境,就請好好考慮呢。」
「沒有……選擇……」境美羽茫然重覆。
「所以好好考慮吧。」杏子開口。「必須要有配得上如此命運的願望才行。願望可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實現願望,情況也不如你所想,沒有想清楚就草率許願,只會帶來無盡的懊悔。」
我望向杏子。那種沉痛,不是過來人,是無法感受到其中三昧的吧。
境美羽望向我們,又望向QB。「如果討伐魔獸失敗,會變成怎樣?」
「靈魂寶石被擊碎,便會死。」我說道。「魔法少女是由希望所生,如果魔力耗盡,在我們的絕望為這世界送去詛咒之前,便會被『圓環之理』所接走,而我們在此世的『存在』,則會完全消滅。」
「總之,結果都是死呢……」境美羽喃喃道。
我無語,就當成是這樣子吧。
境美羽看了看我們,緩緩露出一絲苦笑。「我明白了。大家、QB,請讓我好好考慮,再給予答案。」
她是個好人。正常人親身經歷魔獸的戰鬥,大概會被嚇去半條人命吧。她無疑也嚴重受驚,但她仍然關心我的安危。
這麼溫柔的人,真不想讓她經歷這麼悲慘的命運。
我摸摸頭上的緞帶。那份溫柔,有某個粉紅色頭髮的人的影子。
或許,是有些移情作用吧。
夜深了,麻美學姐、杏子和紗露考慮到回家太危險,決定就地休息。三人在同層找到了一間空的雙人病房,用魔法結界團團圍起來,用以休息。
QB的個體想要躺在我身邊,我把牠趕去杏子等人那邊。
雙人房中只剩下我和境美羽。
外頭終於開始下雨。秋雨淅淅瀝瀝,秋蟲的叫聲都被澆熄。
「如果我拒絕,會很孬嗎?」境美羽問道。
「你答應了,也不是甚麼勇敢的表現。」我說道。「那和正義或勇氣無關,只是你的願望,有沒有大到讓你有變成非人類與死亡的覺悟,有你就做、沒有你就不做,就這樣而已。」
境美羽苦笑,拉了拉身上的被子。
「其實我想當偶像。」境美羽說道。「很好笑吧,像小女孩那樣的夢想……我知道,沒有關係,是進不了這一行的。我爸爸拿著祖傳的幾塊地收租子,不事生產,在家裏一向可有可無。媽媽從我小時就帶我去東京四處試鏡,但都沒有成功。」
我不語,只是朝著境美羽的眼睛看。
「我曾經偷聽過喔,不是有監製會貪圖星媽的美色嗎?媽媽已經有覺悟,為了讓我簽到經理人公司……可惜,連這個機會也沒有呢。」境美羽輕笑。「我已經14歲了,再無法出道,就沒有機會了。如果……如果我能做到,媽媽應該會很高興吧。」
所以說,是為了讓媽媽開心的願望吧。
在某個輪迴,圓也跟我講過,她顧念母親的心情、家人的心情,但還是決定當魔法少女,去保護和幫助別人。
不過那是不一樣的,無論是甚麼時候,圓也不是為了讓家人滿足其希望(欲望?)而成為魔法少女。即使是幫助別人,她還是基於自己的意願的。
說起來,很久沒有探望過鹿目一家與詢子女士了。在這新世界,他們對我十分熱情,曾經幾次邀請我到他們家去吃飯。
達也小弟弟學會了我的名字,常常把我的名字與圓的名字一起叫;詢子女士還嚷著要收我為義女。
詢子女士,如果你還記得圓的話,請以圓為傲吧。
有孝心是好事。但是,為其他人許願,從來沒見過有好結果的。以為可以幫助到人,結果往往不如所想,收穫的可能只有絕望。
美樹沙耶加是如此、杏子也是如此。
我也是如此嗎?
境美羽輕輕笑了出聲:「其實我也知道,光只聽媽媽講應該不行的……我自己也不覺得,當不上偶像有甚麼問題。我應該有我自己的人生才對。如果讓我自己選,我可能還比較想當律師吧。」
以14歲的年紀來說,境美羽真是清醒。
我自幼就有心臟病,只要我平安生活不發病,父母就滿足了,從來沒有期望我能如何成大器或怎樣。我想,這反而是幸運的。
有多少人都生活在家人的期望底下,做家人希望他做的事、作家人心目中的自己,到了成為大人、勞碌大半生,也不明白這一點呢?
「我想,我明白為甚麼我一直猶豫了。」境美羽道。「QB跟我說話的時候,我會想,如果一定可以實現,那就做吧……我沒有想過,魔法少女的命運嚴酷至此。我想,我這份心情也不夠純粹,大概配不上這樣的命運。」
這樣就好了。
我轉身,整理了一下弓袋和裝衣服雜物的包包,再把床頭几的小燈關上。
經過仔細思考的結果,無論是做與不做,也是好的。
因此我才無法埋怨,最後的圓的決定。
那是集合了所需的因果、得知魔法少女一切的真相,基於對現況的思考、與對我們的愛,所作出的決定。
如果圓沒有許願變成『圓環之理』的話,我大概會在某個輪迴崩潰,墮落成魔女吧。
一開始,圓從魔女結界中救了我;到最後,還是圓保護了我。
『別這麼說啊,小焰也多次保護了我、也為我一直付出了那麼多、流了那麼多眼淚和血汗,我也全部知道喔!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小焰!』
我在黑暗中輕笑,伸出左手,看著手上從舊世界一直跟我前來的魔法少女戒指。
「對不起呢,曉美同學。」境美羽的語聲,又在漆黑的病房響起。「謝謝你救了我。我想……嗯,如果能有像曉美同學那樣,又強大又溫柔的同伴,即使當魔法少女,也沒有想像中來得艱苦。」
我感到眼眶熱了起來。
我何德何能,能令別人像當初我仰望圓那樣,如此地仰望我?
謝謝,這對魔法少女的我來說,是最高的讚美。
秋風秋雨的晚上,我閉上眼睛,放心讓意識墮入無盡的黑暗當中。
今晚,大概可以是個無夢的深眠夜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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