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香菇橘 于 2011-10-10 00:37 编辑

第二章

新訓。新入獄受刑人的訓練。

一個煩悶又冗長的過程。

每天麻木的醒來，或是呆坐牆邊毫無知覺的等著天亮，制式的洗漱，鏡子裡那空洞的人跟我動作完美的契合，但我不確定我能否叫出她的名字，被子疊得有稜有角，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跟機器般的精確。

『09728』『在』

工廠內，女人們低著頭，手做著重複的動作，重合、對齊、鎖上，我不知道這小零件是什麼機器的哪部分，只知道

重合、對齊、鎖上

重合、對齊、鎖上

重合、對齊、鎖上

重合、對齊、鎖上

重合、對齊、鎖上

重合、對齊、鎖上

「用不著思考」是這簡單工作最艱難的地方，我需要一些東西來覆蓋過往的記憶，但這制式的工作，早在我重複第100次時，就已經成了身體的記憶，下意識就可以完成。

重合、對齊、鎖上

重合、對齊、鎖上

重合、對齊、鎖上

重合、對齊、鎖上

重合、對齊、鎖上

重合、對齊、鎖上

『09728』『在』

午餐。

張嘴，咀嚼，吞嚥，每個步驟都做到了，唯獨我不確定我味覺是否有停擺。

『我苦命啊!』

『都是那不要臉的賤人!』

『操!等我出去，我就操傢伙去…』

旁邊坐著叨叨絮絮的女人們，各式各樣的故事，聲淚俱下的，罵聲連連的，喪盡天良的，我裝作興趣盎然。

『你怎麼進來的啊?』

『看你挺年輕的，是幹啥了?』

『是啊!聽說妳也是讀過書，家境也挺好的!』

『聽說還是師專生啊!』

『那不就是當老師的嗎?』

我現在可以確定味覺神經應該沒有死絕，因為我突然感到難以下嚥的噁心。真是一群死八婆。

『沒什麼』我皮笑肉不笑。

『操!那賤貨跩個屁啊!』

『自以為念幾年書就了不起啊!』

我的冷淡，很快就有了效果，過陣子，再也無人與我攀談。

比起感受噁心，我寧可我味覺失靈。

以記憶力自豪的我，開始記憶力崩解，我一個人都認不得，唯一有點印象的便是睡在身旁那胖女人。獄裡每個人都模糊不清，開始擔心自己會被這環境啃食盡我餘下一半的靈魂。雖然有時我會認為這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有人在等」，我靠著睡前一一回想一遍那些人的臉孔與往事，來保住我那搖搖欲墜的精神。

『09728』『在』

晚餐後，我蹲在洗衣房裡，搓揉著為數不少的衣物，其中包含了獄中資深囚犯的，和那些新進卻仗著年紀大些，就欺負人的老太婆衣物。總是洗到自由時間結束，至睡前才全數洗淨，我總是最晚離開洗衣房的人。

『09728』『在』

『準備熄燈』

我抓緊最後點時間，拿出紙筆，想寫些安慰寄回家裡。

『喀擦』

黑暗中，我想我只能寄幾滴眼淚。

早早就寢。

讓我不但深感黑夜的漫長，更讓我感受到沉重─那胖女人。

我期望新訓能快點結束，之後塞點錢給管理員，也就是獄卒，讓她們把我換到一個沒有那胖女人的房間，我已經受不了她夜夜若有似無的碰觸，跟她令我作噁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