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来云去 于 2014-3-22 15:16 编辑
第十一章 残留在最后的道标
就在鹿目圆立定决意时，晓美焰也完成了新一轮的部署。
在沉默中结束“约会”后，焰调整心绪，决定前往巴麻美的公寓。
虽说昨天她刚得罪了某位金发前辈，但与魔女之夜比起来，“Tiro Finale”并不具有威胁性。
在按下门铃时，焰的心情有些忐忑，她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可能出现的场景，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提前变装。
但房门打开的速度实在太快，焰愣了一下，将紫色的SG紧紧攥在掌心。
开门的是佐仓杏子，除了嘴角的坏笑敛了几分以外，似乎与平常无甚差别。
焰仔细打量杏子，发现杏子的手腕上，有一条浅浅的红痕，应当是巴麻美的束缚魔法造成的。
昨天晚上，焰为了防备不测，直接击晕麻美。临走之前，她提醒红发少女注意金发前辈的行动，特别是保护好自己的SG。
现在看来，两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一场战斗，之后还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但战斗过程并不是黑发少女关注的重点，她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寻求一同迎战魔女之夜的同伴。
“下午好，佐仓。巴学姐怎么样了？”
直接切入重点，毫不拖泥带水，这就是焰的作战方法。
杏子瞥了一眼远处的落日，说“下午好”似乎迟了点，说“晚上好”似乎早了点，这种状况还真像某位黑发少女的态度：模棱两可，着实让人气恼。
但杏子并不是会计较礼仪的人，她侧身让焰进了门，一边关门一边说：
“啧，你们倒是逍遥快活去了，抛下个烂摊子让我差点连命都搭上！”
焰微微欠身，向面露不满之色的红发少女表达歉意，正要开口说话，厨房里传出一个声音。
“佐仓杏子，觉得我是‘烂摊子’的话，就不要吃晚饭了。”
红发少女不以为然，顶了一句：
“切，是谁一怒之下要杀了我泄愤，又是谁冷静下来之后说要做饭补偿我？”
一阵沉默。
“抱歉，杏子……”
“咦！我只是说着玩的，麻美你不用这么认真也可以。”
黑发少女仔细听着两人的谈话，心中安定了几分。这样的情况真是再好不过，省去很多劝金发前辈消火的时间，马上便可以说到重点了。
“晓美同学，我只做了两人份的饭，希望你可以将就一下。”
“巴学姐不用客气，我吃过了。”
焰等待了一阵，麻美终于将饭菜端上餐桌，但她没有举起筷子，而是将一份作战计划摊开来。
麻美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晓美同学真是心急呢，还是先吃了这顿饭吧，我正好也有些事要询问。”
话已至此，再不领情便是不识抬举。焰表达谢意后拿起了碗筷，一旁的杏子倒是早已大快朵颐。
谁也没有说话，一顿饭吃得颇为沉闷。当麻美收拾完盘子时，焰终于舒了一口气。
“晓美同学，很紧张呢。”
“嗯，因为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我说你们两个，现在不是写检讨书的时候。晓美，你这次来，是为了说服我们一同迎战魔女之夜的吧？”
“如佐仓所想。虽然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但还是希望我们齐力解决最大的敌人。”
闻听此言，麻美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笑着说道：
“晓美同学，你下手可真狠，我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呢。”
听起来像是责难，实际上却是玩笑。焰的心里踏实了几分，知道金发少女已经重新成为那个让人很有安心感的前辈了。
“真是非常抱歉。”
因为不能说出过去曾有类似的情况，便只能用诚意十足的道歉一笔带过。
“没关系，仔细想了想，我们应该感谢晓美同学告知真相呢。”
“我同意麻美的话，虽然真相让人难以置信，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焰忽然很想知道佐仓杏子是如何劝住巴麻美的，不过现在提起这个问题的话，是非常不明智的——虽然结果还不错，但过程一定让红、黄两人都很痛苦。
“方才说过，有些事想问晓美同学：过往的那些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们五人，又是什么样的结局？”
面对这样的问题，焰沉默了。她思虑良久，终于还是开口讲述某一些轮回的故事。
听着黑发少女的讲述，红发少女和金发少女都有些惊惶：在某一个无法到达的世界里，“自己”竟一直徘徊在绝望的边缘。
“不要再说了，晓美同学。”
麻美开口阻止焰，不是因为害怕直面真相，而是她看到了紫眸里流淌的悲痛。
对听者来说，可以“身临其境”，却难以“感同身受”；但对讲述者来说，每一次回想都会造成刺穿灵魂之痛。
杏子明白麻美的用意，也没有提问，只是说道：
“我明白了，魔法少女这种东西，与正义完全无关。希望与绝望正负相抵后，我们便一无所有。嘛，不过能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也多少算是个安慰吧。”
麻美点点头，接着说道：
“没想到其他世界会是那个模样呢，死得稍微有点不甘心。既然已经是这样的身体了，既然迟早会变成魔女，那就让我在此之前稍微做一点有意义的事吧。魔女之夜降临之时，我会挡
在你们身前。”
“真是谢谢你啊，前辈。”
“杏子你不要讽刺我了。”
焰忽然觉得眼眶一热，就要掉下泪来。她觉得，自己在这次轮回中能够和每个人友好相处，真是太好了。
“说起来，晓美同学为了拯救鹿目同学，竟能坚持着走这么远，果然是命运的羁绊么？”
金发少女啜了一口红茶，语调认真地问道，眼底却落了满满的戏谑。
“切，当众告白什么的，真是吓死人了。本来以为你是个冷静之人，算我看错你了。”
杏子挑了挑眉，神色有些“轻蔑”。
“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圆呢。”
焰答非所问，唇角似乎还衔了一丝笑意。
“晓美，你还真敢说呢。”
“唔……晓美同学，既然是无论如何都想保证鹿目同学的安全，那除了硬战之外，就没有想过其他方法吗？”
焰蓦地睁大了眼，想起一开始便被自己封藏的那个计划。除了硬战，也许那也是一个方法，但是她知道行不通，因为鹿目圆不会答应。
“那样的计划，行不通……”
焰阖上双眼，努力使自己忘却那个计划。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制定作战计划，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其他事情了。
“这样的话，那我们来部署魔女之夜的战斗吧。”
麻美注意到后辈有些不寻常的反应，却没有出言点破。她伸手取过对方身前的作战计划书，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好详细的实力对比和安排，晓美，你该不会偷偷跟踪过我们吧？”
杏子凑过去看了一眼，笑着揶揄道。
“没有这样的事情。”
“晓美同学很用心呢，看来，过去我们不曾成功的事情，这次也许能够做到了。”
“如果是我们三人的话，一定能赢。巴学姐，佐仓，请看这张地图，我在A区、E区已经安放了大量的军火，作战时……”
焰站起身来，指着地图讲解自己的计划。这一次，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
目送晓美焰离开后，佐仓杏子并没有立即关门。
作战计划已初步确立，杏子喘了一口气的同时，再度想起某位蓝发少女。
据晓美焰所述，美树沙耶加在过往曾数次变成魔女。虽然不至于担心尚未成为魔法少女的人会直接变成魔女，但沙耶加失魂落魄的模样便足以让杏子牵挂。
这么想着，杏子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二十一点还差几分钟，时候尚早——对于杏子来说。
“麻美，我出去一会，记得留一份曲奇给我。”
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红发少女便快步离开了。
要获得美树沙耶加的住址并不难，佐仓杏子曾翻开过巴麻美的通讯录，所有能联系到蓝发少女的方式都被她记在心底。
虽然对见泷原不太熟悉，但杏子兜兜转转之间，转眼便到达目的地。
杏子没有从正门进去，她站在楼下张望着窗口的灯光，猜测那儿是不是沙耶加的卧室。
“沙耶加，你在吗？”
杏子下意识地用心灵通话传递了这句话，然后才忆起QB会操纵心灵通话。不过QB应当会很乐意传达这句话，毕竟佐仓杏子此番前来，是讨论关于魔法少女的事。
过了十几秒，一颗蓝色的小脑袋探出窗口，脸上表情看不分明。
“杏子？”
“哟~不邀请我上去坐坐吗？”
不请自来、还要求别人邀请自己，哪有这么厚脸皮的。沙耶加暗自腹诽。
“是，是，请上来吧。”
刚说完，沙耶加便后悔了。她哪知道红发少女所谓的“上去”，竟会是爬墙翻窗。
蓝发少女顾不上阻止对方，连忙向周边看去。
夜色深沉，万籁寂静。
幸好没有人看到。沙耶加舒了一口气。
不对！重点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进来呀！
“我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该不会只是为了表演翻窗绝技吧……
“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吃晚饭。”
杏子将一条腿跨上窗台，然后右手一撑，便在沙耶加的卧室安全着陆。
“这种理由……我绝对不会想吐槽的！”
杏子咧嘴一笑，小虎牙在唇边探头探脑，现出几分狡黠。
沙耶加只能暗自叹息：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佐仓杏子才能把这种没头没脑的借口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算了，我没心思和你计较。”
杏子仍是笑嘻嘻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Pocky，拆开来递到沙耶加眼前。
“吃吗？你这种有气无力的样子，和我吵起来会输掉的。”
沙耶加觉得自己的吐槽之魂在熊熊燃烧，烧得腹中空空如也。她抽出一支Pocky，学着红发少女的模样叼在口中。
杏子嚼完一支Pocky，决定切入正题。
“你这家伙，该不会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然后吃不下、睡不着吧？”
沙耶加别过头去，不愿承认。
“我和麻美啊，还是决定在魔女之夜降临时参战。”
沙耶加没有回头，却在一惊之下瞪大了眼。
——为什么还要战斗？明明发生了那样的事。
“魔法少女这种东西，虽然是不对等的交易，但也确实实现了我们的愿望。晓美焰为了喜欢的人轮回，巴麻美为了延续生命战斗，仔细想来，我当初会许愿，也只不过是想‘守护’。沙耶加说过的吧，魔法所带来的这份力量，应当用来守护最重要的事物。”
沙耶加终于转身，蓝眸与红眸对视一阵，败下阵来。
“杏子想守护的，是什么呢？”
提问者又拿了一支Pocky，略苦的巧克力味让她的神经振奋了许多。
“我想守护沙耶加所在的这座城市。嘛，你让我忆起最初的心愿，真是非常感谢。”
说是守护你，倒不如说是守护自己的期待。因为曾见过你的正义之心绽放光彩，便期待着你的笑容永不凋零。
“所谓的‘士为知己者死’吗？还真不像是你这样的人会产生的想法。”
沙耶加皱眉说道，语调中带了几许调侃。
“这算是对我的挑衅吗？可惜我没兴趣和饿了一天的笨蛋吵架！”
“你个笨蛋说谁是笨蛋呢！”
“美树沙耶加。”
“刚才那句话并不是问句！还有，你承认你是笨蛋了？”
“Pocky的味道不错吧？”
“不要岔开话题！”
听着沙耶加中气十足的“咆哮”，杏子不禁开怀大笑。笑过之后，她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说。
“沙耶加，你了解晓美焰吗？”
“那家伙根本就无法让人了解嘛，除了小圆以外，还有谁能搞懂她在想什么。”
“晓美的态度我倒无所谓啦。刚才她来找过我和麻美，我们确定了战斗计划，她谈到一些……关于其他世界的‘我们’的事。”
沙耶加呼吸一窒，用力握住杏子的手。
“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快告诉我！”
上课不到十分钟，美树沙耶加便觉得有些犯困。
眼睛火辣辣的烧疼，眼睑也愈发沉重，但脑细胞却异常活跃——真是糟糕的处境。
从昨晚佐仓杏子离开后，沙耶加的大脑就一直处于超负荷状态。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翻来覆去的都只有另一些世界的‘自己’。就连半夜迷迷糊糊地睡去时，梦里也全是那些“故事”的碎片。
待到今早，沙耶加才好不容易理出个头绪，并犹豫不决地下了个决定。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暂时放下这件事了，此时此刻，那个决定占据了大脑，如同开Party一样，整个精神领域纷乱嘈杂。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时间，筋疲力尽的蓝发少女准备去保健室睡上一觉。而班上的保健委员鹿目同学也非常善解人意，牵着她穿过教学楼，来到了——
“为什么是天台？”
误以为自己正走向保健室的沙耶加相当迷茫。
“哎？不是要吃便当吗？”
保健委员——不，应当说是粉发友人——鹿目圆更加迷茫。
沙耶加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并未和对方提过要去保健室。她伸手接过友人递来的便当，忽然发现这里只有她们二人。
“其他人呢？”麻美学姐兴许有事，但晓美同学怎么可能抛下小圆。
“我和小焰说，好久没与沙耶加独处了，然后她便阴沉着脸去找麻美学姐了。”
“诶——”
沙耶加大吃一惊，立时便想低头察看自己身上有没有枪眼。
“开玩笑的。我说有点事要和沙耶加单独谈谈，小焰也说要和麻美学姐商量作战计划，所以我们便分头行动。”
“早说嘛，吓死我了。”
“嘻嘻，沙耶加的心情好些了么？”
“虽然不想打击小圆的信心，但这种玩笑只会让人更加慌乱呀！”
“抱歉，嘿嘿。”
沙耶加打开便当盒，用筷子戳着米饭，半天没有开动。
“小圆，那些世界的事，你都知道？”
“嗯……”
“是在记忆魔女的结界里看到的？”
“是的。但后来，我……我接收到了其他世界的记忆。那些记忆忽然涌入我的大脑，把我吓坏了。”
圆一边说，一边回想当时的情景，霎时脸颊飞红，目光也开始游移。
沙耶加并未在意友人脸上莫名出现的红晕，她只觉得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光是听佐仓杏子的转述，沙耶加就能感觉到那份记忆的沉重，她不敢想象那名黑发少女正经历着何等痛楚。现如今，她最重要的友人也背负了那份记忆，这更是让她痛彻心扉。
“小圆，别担心，这一次一定会改变宿命的。”
这一次，再也不会以你的死亡而告终了。
“沙耶加，我很希望可以与你、与麻美学姐、与杏子、与大家，与小焰有一个共同的未来呢。”
这一次，再也不能以小焰的轮回而告终了。
“这么没出息的小愿望，当然会实现了！”
沙耶加粲然一笑，拍了拍圆的脑袋。圆也跟着笑起来，顺势倚在友人肩头。
“小圆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已经有了决定吗？”
“嗯，一个很任性的决定呢，真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
“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是站在小圆这边的。”
“谢谢你，沙耶加。”
“说起来，我也终于下定决心了呢。之前一直犹豫着，但连小圆都这么坚定，我也该不甘示弱才对。”
沙耶加理了理肩上少女柔软的头发，忽然意识到那个总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已经可以勇敢地向前迈步了。
“沙耶加决定了什么？”
蓝发少女顿了顿，蓝眸里神采飞扬。
“我啊，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还是想逞强地说一句‘我会保护你们的’，真是个笨蛋呢。”
“沙耶加……想成为魔法少女？”
“对。以前觉得魔法少女是正义使者时，一直想不出该许下什么心愿；现在知晓真相了，反倒发现自己想要守护什么。”
“沙耶加……”
“别担心啦，过往世界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落得那种下场。这一次，我会好好考虑愿望的。我可是，正为了保护小圆而努力着喔！”
“沙耶加是在保护着大家呢。”
“哎嘿嘿，没有那么伟大。”
“沙耶加，是个相当温柔的人啊。”
“咦，居然敢调侃我！到时候没有我的允许，你也别想嫁给晓美焰！”
“沙耶加你在说什么！”
看着友人面红耳赤的样子，沙耶加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她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疼的腹部，深深望进圆的眸中。
“小圆，我们都有了想要守护的事物，要加油喔。”
“我会的。”
粉眸眨了眨，现出几分坚毅。
午休结束后，晓美焰带着满腹心事回到教室。
在鹿目圆与美树沙耶加交谈的时候，她与巴麻美再度讨论了作战计划。
讨论过程中，金发前辈不断提出盲点和漏洞，几乎让她觉得这项计划必败无疑。
对魔女之夜越是了解，焰越觉得胜算很低，过大的实力差距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现在重制作战计划已经有些晚了，只能一点点补充、一点点强化，以求得几不可见的胜率增长度。
焰不停思考着关于魔女之夜的事，心不在焉地熬过了下午的课程。待她回过神来，才想起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应当是送鹿目圆回家。
从见泷原中学到鹿目宅的路，晓美焰不记得已走过多少次。但她希望，自己能在四月结束后，依旧踏上这条路。
“小焰，有心事吗？”
走在焰身侧的粉发少女这么问道。
焰迎向对方的目光，强压了心中的纷乱思绪，淡淡一笑。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在考虑巴学姐提出的方案。”
——在想你，在想与你的未来。这种话如何说得出口。
“小焰辛苦了，偶尔也休息一下吧。”
圆向焰靠近半步，将焰的右臂揽入怀中。
这样的动作，是爱恋、是依赖、是安慰、是守护。
各种各样的情感在焰的心中大肆翻涌，她觉得一阵晕眩，便停下了脚步。
尽管现在的晓美焰沉着冷静，有着过人的才华；但她却觉得自己的内里，还是那名扎着麻花辫的怯懦少女。
而此刻，那名少女正在她内心深处朝着圆呼喊：
“我说……逃走吧……因为，真的没办法……谁也不会因此恨你的……”
逃走吧，圆，让我带着你逃走吧！
明知你不会同意这种做法，我却一直妄想着带你逃离。我多想撕碎所有的作战计划，然后取出那份被封藏的计划：
逃走吧，逃到没有魔女之夜和魔法少女的地方，逃到能够大声笑谈的地方，逃到能够看到未来的地方！
好几天来，这项疯狂的计划一直徘徊在焰的脑海里，逼得她茶饭不思，逼得她辗转反侧。现在，只因为圆的一个小动作，便让她几欲和盘托出。
粉发少女怔怔地望着恋人，被对方眼中的狂乱吓了一跳。
“小焰，太累了吧。”
圆抬手覆上焰的双眼，仿佛是希望她能好好睡上一觉。
行人在二人身旁来来往往，但圆顾不上在意他们异样的目光。
“小焰累了的话，就换我来守护你吧。我不是魔法少女，没有强大的力量，但我还是想尽自己所能让小焰幸福。”
焰的双眼被蒙住了，看不到圆的表情。她颤抖着嘴唇，害怕下一秒对方便道出自己最害怕的事，却半天说不出阻止的话。
“如果藏起来的话，幸福就不会被夺走了。小焰，我们离开见泷原吧。”
不是焰最害怕的事，但比那件事更具有冲击力。焰觉得自己的耳中被扔下一颗炸弹，霎时什么都听不清了。
圆说，要一起离开。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自己却忽然无法理解。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挣扎在痛苦的海洋，忽然便被打捞上岸，一时天旋地转。
“小焰，带我离开吧。”
圆放开了手，与焰对视着，目光中满满的全是温柔与怜惜。
不知过了多久，焰终于吐出一句话：
“请让我……考虑一下……”
圆没有再度提问，她将焰的右手包入两手之间，引着对方向前走去。
直至走到鹿目宅，焰的思绪也没有理顺半分。她想不通，圆为何会忽然提出离开。
——在此前的每一个轮回里，鹿目圆选择的从来不是晓美焰，而是城市和大家。
怎么会出现放弃城市的鹿目圆呢？焰找不到答案。就算是这名鹿目圆与此前的每一名都不一样，焰也想不出有什么事会促使她作下这一决定。
“爸爸，妈妈，达也，欢迎回来。”
打断焰的思路的，是身傍少女这声清脆的呼唤。她抬起头来，看见街道的另一侧，鹿目家的长辈正牵着幼子走来。
接送达也是鹿目知久每天的任务，今天正好碰上鹿目询子破天荒的早归，便形成了这幅光景。
焰愣愣地看着合家欢乐的场景，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
“小圆也刚好回来啊，小焰也在，真是太棒了。”
鹿目知久率先开口，语气愉悦到了极点。
因为粉发少女经常在家中提及黑发少女，久而久之，知久便随了女儿的称呼，故而这声“小焰”叫得亲昵自然。但是焰颇不习惯，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问候：
“伯父，伯母，打扰了。”
“ほむら！ほむら！”
红褐色头发的小家伙一看到黑发少女，便兴奋得手舞足蹈。他从母亲手中挣脱出来，一下便扑入焰的怀中。
“小焰，好久不见，不如再品尝一次小圆最喜欢的~热可可吧。”
就连询子也开始习惯“小焰”这个称呼了，由此可见，鹿目圆在家中提及晓美焰的次数实在太多。
焰歪着头，她不敢确定“小圆最喜欢的”这一限定词，是否是鹿目女士故意添上去的。但她能肯定，这种场合下，沉默是极不礼貌的。
“嗯。”
焰应了一声，决定遵从心中的期待。至于魔女之夜和圆的提议，暂且放一放吧，她有些累了。
“ほむら！ほむら！”
焰将达也抱在怀中，随着鹿目家的长辈走进玄关，心中对热可可的期待又添了几分。
“达也，不能揪小焰的头发喔，不然姐姐会生气的！”
圆这么说着，语气却欣喜不已。焰听过之后，莞尔一笑。
热可可的作用是巨大的，当晓美焰离开鹿目宅时，已能够静下心来理清思路。
关于鹿目圆的恳求，关于恳求背后的缘由，她已经尽数看清。
对于温柔的圆来说，即使力量再薄弱，也渴望守护自己心爱的事物。在过往的轮回中，圆爱着的是城市、是亲友；而这一次，必须赌上生命守护的事物，多了一个晓美焰。
这一点变化并不能真正改变圆的性格，是以黑发少女左思右想后，终于明白：圆既想守护城市，又想守护她。
——所谓的“逃离”，不过是一个幌子；鹿目圆真正的计划是，将晓美焰送达安全之地，然后在晓美焰无法阻止的情况下，回到见泷原参战。
想通此中关节后，焰有些恼怒。但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将计就计。
焰在心中更改计划，决定不动声色地陪同圆前往安全之地，限制圆的行动，然后于魔女之夜降临前，赶回见泷原参战。
这样的计划很不周全，而且某种意义上无异于背叛战友。
焰沉思片刻，提脚朝着战友的居所走去，她决定豁出去赌上一赌。
巴麻美对于黑发后辈的深夜造访感到非常诧异，就连平素大大咧咧的杏子也面露惊疑。晓美焰见状，虽然脸色不改，心中却颇为忐忑。
“晓美同学，先喝一杯红茶吧。”
麻美见来访者半天说不上话，真担心她是噎住了，便起身泡了红茶。
焰没有作答，她捧起茶杯，指尖搭在杯沿来回抚摸。几秒过后，才终于开口：
“巴学姐，佐仓，非常抱歉，我是来请求更改作战计划的。”
麻美闻言一笑，想起了昨天商讨之时，黑发后辈没有透露的那个“行不通”的计划。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计划，竟会令冷静果敢的后辈揪心若此？
“晓美同学不用拘束，倘若你想到了更妙的方案，当然应该更改。”
杏子亦是咧嘴一笑，并着金发少女一块说道：
“晓美，我们这儿只有你最了解魔女之夜，战斗安排也就你说了算。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你的实力足以当我们的指挥官。”
焰听到战友的鼓励，心中更是惊惶：正是由于这样的信赖，才让她心生负罪之感。
“请巴学姐和佐仓仔细听我说。圆……”焰顿了一顿，终究没有说出圆才是提案者，“我决定将圆送离见泷原。”
“唔，让无关的人远离战场，这是一个好主意。”
麻美直直望向焰，发觉对方眼底全是忧心忡忡。
“所以说，晓美同学到底在担心什么？”
焰淡淡一笑，再次暗叹前辈的观察能力。
“过往的轮回里，我也时常想到这种方法。但我想圆并不会答应，也便没有施行。这一次，因为联合了巴学姐和佐仓，对战魔女之夜时，胜率大大增加。我便想赌上一赌，让圆彻底置身事外。不过……”
焰又是一顿，皱起眉头。
“不过，由于担心Incubator趁虚而入，也为了保护圆的周全，我不得不随同上路。”
麻美这才明白，黑发少女所担心之事，是“背叛”。
——三人共同订制了作战计划，也商议好了各自负责的事项，忽然有一人宣布要退出，剩下的两人肯定会感受到“背叛”。
杏子从方才便默不作声，她在红茶里加了两勺糖，坐直身子说道：
“晓美，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和麻美两个人应战吧？嘛，虽然不太了解你，但总觉得你还有没说完的话。”
焰望向红发少女，惊觉这样的战友真是不可多得。
“我把圆送到另一个城市后，只要确定了她绝对安全，便会迅速赶回见泷原。只是，处理琐事需要一点时间，再加上路途遥远，赶回来时，估计已接近魔女之夜降临之时。”
焰扫视两名战友，发现两人都陷入沉思。她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起身鞠躬道：
“巴学姐、佐仓，晓美焰在此诚心诚意地恳求你们：请在我回来之前，守住见泷原，我必将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参战！”
麻美和杏子见状，也连忙起身。
“晓美同学不必——”
“晓美，你——
焰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出言打断对方的话。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任性，但我已别无他路。我想保护圆，也希望能尽己所能保护大家。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这种卑劣的事情……我……”
焰说不下去了，她想起无数个轮回里，魔法少女们或震惊或绝望的脸。
如果这次又失败了，她该如何面对自我？
麻美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黑发少女的肩上，引着她直起身子。
“晓美同学太过自责了。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你与鹿目同学那般深沉的羁绊，但我和杏子也算是知情人。我很赞同将鹿目同学送到安全的地方，而你也并非一走了之，不用如此愧疚的。”
杏子也学着麻美的样子，将手放在焰的另一边肩膀上。
“晓美，虽然我还是不太了解你，但你有一定要守护的事物吧，那就只能努力了呢。”
“可……一开始便是我邀请你们参战，最后自己却临时退出，这样实在太对不起巴学姐和佐仓了。”
“所以晓美同学一定要保护好鹿目同学，然后快一点回来应战。在那之前，我们会镇守见泷原，连带着你该做的那份。”
“麻美说得对。晓美，你就算留在这里，也会在战斗时因为记挂鹿目圆的安危而分神吧，那样会拖后腿的。”
焰听到麻美的安慰，又听到杏子的“斥责”，极少见地露出了羞赧而安然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紫眸里氲了些水汽。
“巴学姐、佐仓，谢谢你们。”麻美学姐、杏子，谢谢你们。
“那我们来重新制定一个作战计划吧。”
“嗯。”
三名魔法少女坐回茶几旁，二十四小时前刚制定的作战方案被摊在面前，某些语句被划去，某些符号被添加。
窗外，见泷原的夜景璀璨华美，而天穹之上，一大团浓云缓缓移来。
离4月30日越来越近了，天气也明显异常起来。
4月26日，也就是鹿目圆提出逃离计划的隔天，晓美焰给出了回复：
“圆，让我带你逃离吧。”
在与巴麻美、佐仓杏子商量后，焰将重制的作战计划整理了一遍，现在要做的，便是当众公布计划。
——说是“当众公布”，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鹿目圆和美树沙耶加看，真正参战的三人，早已知晓全局。
浓云笼罩在见泷原的上空，这种景象让晓美焰心浮气躁。终于熬过了一整天的课程，她立即带着圆赶往巴麻美家。
一同前往的还有美树沙耶加，她故意不疾不徐地走在两人身后十米开外的地方，“制造独处机会”的意思相当明确。
但粉发少女顾不上害羞，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待会要公布的事情上，汗水浸湿了她的手心。
三人各怀心事，在沉默中来到巴麻美的公寓。
圆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麻美早已等候多时，满面笑容地开了门。
圆、焰、沙耶加鱼贯而入，一一在茶几旁坐下。正仰躺在沙发上的佐仓杏子连忙起身，也坐到茶几旁。
“我说，你们怎么都沉着脸？”
杏子观察了一阵，开口说道。
沙耶加抬头对她笑了笑，又兀自陷入沉思；圆也心虚地笑了一下，便慌忙低下头；倒是焰没有搭理她，只顾着在书包里翻找东西。
“啊啦，怎么像是在闹别扭的孩子呢？”
麻美端了红茶，为四人斟满后，也轻巧落座。
“巴学姐，今天通知大家聚会真是抱歉。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焰放下书包，把掏出来的作战计划书放到麻美跟前。
“晓美同学，这是？”
麻美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此次有鹿目圆在场，也便没有说破。
“新的作战计划书，我临时改计划了，真是万分抱歉！”
“麻美学姐，这、这是我提出的方案，请千万别责怪小焰……”
麻美听到粉发学妹的话，这才知道计划的初提者竟是鹿目圆。她心中微觉诧异，但现在配合晓美焰才是最紧要的事，便伸手拿起作战计划书，迅速翻开第一页。
杏子和沙耶加分坐于麻美身傍，杏子和麻美一样的想法，便一起凑过去看；沙耶加此前并未接触过作战计划书，心中好奇，也侧着身子看过去。
“晓美焰，退出与魔女之夜的战斗，带鹿目圆离开见泷原”——计划书的第一页仅有这一句话。
如此明白地把重点列在开头，果然是晓美同学的作风呢。麻美在心中感叹一阵，面上却佯装惊异。
“晓美同学，可以解释一下吗？”
“魔女之夜时让圆留在见泷原不安全，让她单独去往其他城市我也不放心。所以我要退出战斗，将圆护送到安全的地方。抱歉，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但我还是希望各位能够谅解……”
“不是这样的，这件事是我提出的！麻美学姐、杏子、沙耶加，请不要责怪小焰，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
“小圆，你不用这样——”
“方案的确是圆提出的，但做决定的是我。是我做了这种自私的决定，背叛了巴学姐和佐仓的信任。”
“晓美同学言重了，鹿目同学也请冷静一下。”
“晓美的意思是，魔女之夜的战斗，就交给我和麻美了？”
三名知情者原以为计划公布后，会引来一阵沉默，却不料因为圆的一句话，立即闹成了一团。
麻美暗暗叹息，但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太糟，至少不会让鹿目圆察觉晓美焰的真实用意。
焰取过前辈手中的作战计划书，语带歉疚地说道：
“我重新规划了我们三人的守备范围，A区、E区的军火都被我换成了触发式炸弹和定时炸弹，另外在四环以外也添加了很多触发式炸弹，这些防线并不需要我亲自操控。魔女之夜来袭之时……就只有拜托巴学姐和佐仓了。”
这些事项昨晚已经商讨过，是以麻美和杏子的注意力并未集中在焰指出的区域。吸引她们目光的是，昨晚曾提过的某些防御力薄弱的区域，已经被添加上大批需要远程遥控或者校准目标的武器，到时候只要操控者及时赶来，便能完美地填补防御漏洞。
“晓美同学，准备得非常完善呢，真是……” 真是太棒了。
心里这么想着，不小心便脱口而出，麻美惊觉失言，慌忙改口：
“但是，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么？”
焰还未来得及开口，话头便被粉发少女抢去了。
“麻美学姐，请把一切责罚都加诸我身上，小焰没有错，是我向她提出这种卑劣的要求。”
方才魔法少女三人组在翻看计划书时，两名普通少女一直沉默不语。
圆一直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沙耶加则在一旁劝慰，也没人听清她们之间的谈话。
麻美以为粉发学妹由于太过愧疚而无法面对旁人，暗自决定在讨论作战计划后，就好好安慰一番，谁知对方却忽然抬起头来，流畅地说出那句话，想来是思虑已久。
麻美敛了眉，直直迎上学妹的目光，她看到那双粉色的眸子里，充盈的全是坚定。
啊啦，这孩子当真以为我和杏子会发火吗？不过若是没有晓美同学私下联络的话，只怕真的会恼怒吧。
麻美叹气，然后将计划书合上，语气平静地说道：
“晓美同学，我们同意这项计划，请你务必保证鹿目同学的安全。”
“我会赌上性命保护圆的。”
原本等待着责罚的粉发少女吃了一惊，没想到计划这么顺利便通过了。她看了看焰，又看了看麻美，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鹿目同学留在这里的话，晓美同学也无心应战，还不如让晓美同学带你离开，剩下的，就交给我和杏子好了。”
沙耶加一听，差点说出自己的决意。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止住话头——她还想要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我同意麻美的话，晓美虽然走了，但还是给我们布设了几道防线。炸弹留下就行，人多了还总会添乱。”
“鹿目同学不用担心，我和杏子很强的，等4月30日过了后，你们再度回来时，见泷原一定与现在别无二致。”
圆早知焰已布下防线，又听到麻美的保证，疑惑消了几分。
她在心中暗暗道歉：麻美学姐、杏子，抱歉。等我确定了小焰的安全，一定会尽快回来参战。
“巴学姐、佐仓，魔女之夜就拜托你们了。”
——等我确定了圆的安全，一定会尽快回来参战。
“请晓美同学放心吧。”
麻美抿唇一笑，不再提及魔女之夜，五人默默喝茶，不多时便又聊起了其他话题。
焰回首望去，发现圆轻咬下唇，似乎还在愧疚。
“圆，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赌上性命。
“嗯。”
粉发少女轻轻应声，粉眸顿时清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