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标题

作者:tlice
更新时间:2011-10-30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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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骆贤在第二天和苏晓晨的三个同学碰了个面。她随着顾三莲到大殿上进香,正碰上青阳子陪着三位异士来瞻仰三清塑像,这三个人与顾三莲年纪相当,形貌各异,领头是个笑眉笑眼的年轻书生,中间是个年轻未嫁的清秀姑娘,压尾的是个浓眉大眼的武士,唯一相同的就是那头发都长不长短不短的既不似和尚喇嘛也扎不起发髻,胡人一样用丝绸带子在背后扎成马尾。


三个人漫不经心地跟青阳子寒暄,骆贤规规矩矩跟在顾三莲身后给三清磕头,就觉得那三人的目光聚在了顾三莲身上——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顾三莲那算学让这些人看出了些蹊跷。


果然方静抢先和顾三莲搭了话,三言两语就转到了算学上,顾三莲极少遇到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仰慕者,不由得也有些技痒,两人一见如故,在小院整整讨论了半个下午。骆贤泡了两回茶,见顾三莲依旧兴致勃勃,就撂下点心,自小厨房里又端出一盘,递到小院石桌边上的两位公子身前:“还有几个时辰呢。”


“哦,”书生先道了谢,推推望着天空出神的武士,“陈强,小妹妹请你吃点心呢。”


“多谢,多谢。”陈强朝骆贤咧嘴一笑,“小妹妹,我听李公子说你会使刀?什么刀法?”


骆贤一怔,徐涛已经捅了陈强一肘:“这么个孩子你也要动手?”说着朝骆贤洒然一笑,“对不住,这人前些日子得了套绝世刀法,号称可破其他一切刀法,故此他碰上学刀的人,便想要试试看。”


骆贤垂下眼睛想了想:“行啊,只是我的刀法没名字,就是师父教的。”


“不必,不必,”陈强朝她摇手,一张脸黑中透出红来,“我就是,就是随口说说。”


骆贤见他自己打了退堂鼓,有些失望,想了想,她不做声地蹲下去, 捡了个树枝,在地上悠悠闲闲地逗起蚂蚁来,陈涛起初不在意,过了一会儿,无意中一瞥,那眼神立时就定住了——骆贤随手在地上划的一行字,居然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小妹妹,”他蹲下身去,和骆贤几乎头顶头的看那几只蚂蚁,“这句话是谁教给你的?”


“我师父,已经死了。”


“哦,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句话的来历?”


“告诉了,”骆贤依旧漫不经心,“只是却不能随便告诉人。”她仰起脸来,“师父说,谁想知道,赢了我,我才能说。若没有赢我的本事,那知道了也没用。”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陈强上前一步:“只要我赢了你,你就说?那小妹妹,我可要得罪了!”


两人拉开架势,立时战在一处。骆贤无意暴露刀法,先声明了只比招式,不用内力,而陈强对自己刀法深有信心,又不想落下欺负小孩子的口实,也慨然应允,只是一动上手就不由得心底里发凉——骆贤的刀法比他的更高明老道,若非他占了身高腿长的便宜,只怕就要吃亏了!


三十招过去,骆贤心里对那刀法有了底,游刃有余地应招变招。顾三莲和方静已经放下算学讨论,出来观战,骆贤见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手上便渐渐少了力道。陈强知道论刀法自己胜算不多,只以为她年纪小力气不足,便趁机抢攻,骆贤左右应付之下,一着不慎,便被他一刀划破了右臂。她力道拿捏得正好,那刀划开夹袄,只划破了浅浅一层皮肉,陈强一怔,撤刀后退,还不及开口,顾三莲已经心急火燎地冲至两人中间,声音心疼地走了调:“阿洛!”


“阿洛啊,”一见骆贤受伤,顾三莲那眼睛里就看不到别人了。双手小心捧起那条胳膊,她仔细审视那溜细长的血珠,“疼不疼?”


骆贤心中得意,那小脸上依旧冷冷淡淡没有表情:“不疼。陈公子好刀法。”


“不敢当。”陈强下意识地道,“小妹妹刀法更好。我失了手了。”


“比武失手难免,陈公子不必挂怀。”顾三莲一面不失礼数地寒暄,一面便以为骆贤治伤为由,朝三人下了逐客令。陈强连句多余的问话都没能问出口,就被她客客气气请出了门,无奈之下,只能站在门口,朝骆贤喊话:“小妹妹,那句话——”


“师父说是个女人告诉他的!”骆贤心里十分欣喜:她知道顾三莲对这三人日后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故此也不再费心胡编乱造,随口答了一句,她被顾三莲牵进了屋里。


替骆贤包扎好伤口,顾三莲那脸色还是阴沉得难看,她正色看了骆贤半晌,突然叹气:“阿洛,你在这里,怎么也和人动刀动枪的?”


“是陈公子非要和我比。”骆贤垂着眼睛坐在床头,小手怯生生地贴在顾三莲胸口,“别生气,我下次不比了。”


“阿洛啊。”顾三莲握着骆贤的手,那心里就一阵阵酸楚揪心,她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骆贤过得比这一次凶险百倍千倍,只是这一重担心注定了只能化成无可奈何。


“阿洛,”她双手捧起骆贤的脸,眼睛里是满满的无能为力的痛楚,“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自己可得照顾好你自己啊。”


骆贤摇头,整个人偎在顾三莲身上,手臂紧紧地箍住她:“你帮了我太多了。没有你,我早没了。”


顾三莲不肯由着她,目光只定在她左臂上:“手臂别用力,伤口要裂了!”


这么点小伤骆贤并不放在心上,但顾三莲认真,她也就怏怏放下手,想了想,她就抬头朝顾三莲撒娇:“我就想和你这么待会儿,那——莲娘,你抱着我?”


她语气是个撒娇的语气,心里却着实没底,等了一会儿,不见顾三莲动静,就又心虚地道歉:“莲娘,你别生气——”


一语未了,顾三莲伸开双臂,把骆贤搂进了怀里,同时就在她头上发出一声叹息:“阿洛啊。”


她是彻底地对骆贤无可奈何了。骆贤这样毫不遮掩地依恋她亲近她,让她就算是想要抗拒都无从下手,也未必真是无从下手,只是顾三莲看不得骆贤那样可怜巴巴欲近不敢的神气。


她替骆贤心疼。


因为有了这样听天由命的觉悟,故此当晚上骆贤怯生生地把唇印在她脸上的时候,顾三莲便不抗拒,安安静静任她贴在自己身上,她低声告诉骆贤:“阿洛,我不讨厌你亲近我。”


“真的?”骆贤欢喜起来,就又轻轻亲了亲顾三莲的脸,“你不讨厌我这样?”


“真的。”顾三莲自骆贤身下看着她,长发铺满一枕,别有一种任君采拮的柔顺恭顺,“我怎样都无妨,只是阿洛,这不是小事,你自己总要想清楚啊。”


骆贤把顾三莲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一张小脸透出红晕来:“我十岁的时候就想清楚了!莲娘,”她俯下身小心翼翼把唇印在顾三莲唇上,语气无比认真,“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骆贤这一夜并没有动顾三莲。枕着顾三莲的胸口,她心满意足地睡了一夜,第二日独自进了洛州城,直到掌灯才回来,背回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

顾三莲替她卸下包裹的时候,觉得那包裹入手沉重。骆贤并不解释,只急着吃饭,又坚持要一个人先沐浴。等顾三莲擦干了头发出来,骆贤仍未上床,只坐在桌边等她。


“莲娘,”包裹被打开了,里面是个崭新的木匣,骆贤掏出枚钥匙将锁打开,掀开盖的同时,就将钥匙连同木匣一起推到顾三莲面前,“这里是我这三年存下来的一百五十两金子,我和你你成亲的聘礼,够不够?”


木匣里是三十根裹着油纸的小金条,上面打着“五两 四恒钱庄”的印记。顾三莲心里一瞬间几乎是翻江倒海起来,惊讶、欣喜、心慌、担心种种说得出说不出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到了最后,最鲜明的依旧是个心疼。


“阿洛,”她把木匣合起来锁好,“这是你的辛苦钱,我不能要。就算没有这个,我待你也是一样。”


“我的就是你的。以后无论我得了多少,也一样都是你的。”骆贤并没能从郑栖燕的话里学会那正常的嫁娶礼仪,故此依然还是青龙寨里的那一套,将那木匣推到顾三莲手里,她自以为只要顾三莲收下,就算礼成了,伸手搂住顾三莲,她这一次理直气壮地把唇印在了顾三莲唇上,“莲娘,今天晚上,我们成亲吧。”


第二十二章


虽然第一次见面就划破了人家表妹的胳膊,但事关自己同学的下落,就算是再不受欢迎,陈强也要厚着脸皮再跑几趟的。


他和方静、徐涛商量了一天,准备了几样礼物,起了个大早,去青云观拜访顾三莲,远远就见骆贤站在院门口发呆,不由得暗自欣喜,笑眯眯几步赶过去:“小妹,胳膊好点儿吗?哥,哥哥这里向你赔礼了!”说着真的朝骆贤躬身抱拳,行了一礼。


骆贤看了他一眼,那神色比之前更冷淡:“我胳膊没事,今天我姐姐病了,谢客一天,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她转身要进门,陈强连忙拦住:“小妹,我这一次是专门给你赔礼的。”


“你我都是练武的人,刀枪无眼,你若那一刀不伤我,我就要伤到你了,”骆贤摇头,“这礼物我不要。”


陈强见她不理不睬自己地进院,生怕自己碰上顾三莲又被赶出来,心急之下一把扯住骆贤手臂,把陈涛和方静教他的那些话扔了个干净:“小妹!”


骆贤狠狠一甩手,脸沉了下来:“我才不是你妹妹!”


“那就——阿洛,”陈强从善如流地改了过来,他也觉得这称呼有些太过亲热,“我听李公子这么称呼你来着。阿洛,我实话实说,那个告诉你师父那句话的人是我的同窗,我们失散二三年了,如今就想知道她的下落,你能不能告诉我?”说着他又朝骆贤深深一躬,“就当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以后你但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万死不辞!”


“二三年?”骆贤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恍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这几个人太过年轻了,“那人肯定不是,我听我师父说起她,都十四五年了!”


“十四五年?”陈强愣了愣,“她是不是叫苏晓晨,圆脸,大眼睛,头发一开始也是半长不短?”


骆贤用心思索了一下苏晓晨的记忆,觉得除了时间以外,那描述都对得上:“就时间不对。”


“我们三个都只差了几个月,没想到她差了那么远?”陈强脸上神色不定,咧着嘴是个似哭如笑的模样,自己抱着脑袋喃喃了许久,才缓过神来,“那她现在——”


“死了。”


“死了,那坟墓在哪里?”陈强见骆贤并不想说,一脸求恳地连连行礼,“阿洛,我们和她是同学,总要上前去拜祭一场的,你仔细再想想?”


“那,”骆贤想了想,“这人情怎么算?”


“我能帮你的,随便开口!”陈强很是爽快,“他们两个也一样!”


“好,你记住这句话。”骆贤转身进院,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张折好的纸笺,“这是葬她的地方。”


陈强像收到什么宝贝似地把那纸笺收进怀里,朝骆贤拱一拱手,匆匆告辞了。


“他们倒像是和苏晓晨真是一家人。”骆贤看着他的背影想。虽然她有苏晓晨的记忆,但毕竟从未经历,只觉得虚无缥缈的不自然,今天早上更是再不肯信苏晓晨知道的那点东西,可是陈强说得诚恳真切,又让她觉得那未必是假的。


或者只是不对路,她想。回院里进小厨房,骆贤掀开锅盖看了看,见锅里的粥已经做得了,就自灶里撤掉了几根柴火,任那余温慢慢煨着。她自知没有味觉,做不成像样菜肴,转身端出几样顾三莲昨天腌上的小菜,和自青云观老道那里要来的卤菜,精精细细地切了一小盘,和盛出的一碗白粥一起放进食盒端进屋里,稍微迟疑了一会儿,朝着帐子里的人轻声说道:“莲娘,我做了点儿东西,你现在吃不吃?”


昨天那一夜,她伤着顾三莲了。


骆贤并没有经验,凭的只是本能和苏晓晨记忆里那点小说电视上的底子,加之在青龙寨里听到的也都是些个粗豪尽兴丝毫不怜香惜玉的话头,故此下手就没了轻重,等觉察出不对,指间已经染了血腥。


“莲娘,”她撤出手来,眼睛正对上顾三莲皱着眉淌汗的脸,那声音立时带上了哭腔,“你怎么样?”


顾三莲对房中之事并不陌生,但绝不愿向骆贤提那些往事,也总觉得自己不该把骆贤带坏,故此见骆贤郑重其事要与她成亲,虽然实在狠不下心回绝,也绝不提点回应,只任由骆贤胡闹。“没事,”她见骆贤惊慌,便忍住疼痛,抚着她的背轻轻安抚,“没事,没事。”


“这怎么能叫没事?”骆贤一挺身子,便要下床去拿药找大夫,“都流血了!”


“真的没事。”夜深人静,顾三莲生怕骆贤把事情闹大,把她拉回自己怀里,同时就轻轻皱眉吸气,“就是伤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伤处。”又哄她,“我只是累了,阿洛,你陪我躺一躺。”


骆贤安安静静地贴在她身上,心里就是一团乱麻。她从小就是个小大人的模子,整日和一群恶匪混在一处,之后又进了怀王府,几年杀戮算计下来,那心思更是一日千里的城府深远,故此与顾三莲成亲时堪称理直气壮——她并不觉得自己比其他成年人差。可事到临头,她才觉出自己的幼稚年少来:和一个人成亲,并不是亲亲抱抱给了银子养家就算数的,她一心想要呵护照顾顾三莲,可这一刻仔细想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受顾三莲的照顾。


“莲娘,”她神色复杂地抬起脸,同时就红了眼圈,“你是不是真的嫌我小,不懂事?”


“阿洛怎么会不懂事?”顾三莲最听不得她这样可怜巴巴的口吻,把她搂在自己胸口,轻轻抚她的头发,“就算你小,我也等你长大。”


骆贤安安静静听着她的心跳,同时那眼泪就落在了顾三莲心口上。天上地下,顾三莲想要不想要的,骆贤都想给她,想让她这辈子都安安稳稳白头到老,可到了这一刻,她才觉出自己那一分渺小无力来,名分子孙她给不了,就连最寻常的欢爱都出了差错。


好在骆贤从来都不是个胆小的人,半晌她自己偷偷擦去了眼泪,又开始咬着牙发狠:谁生下来就懂得成亲持家的,她现在就从头学起,就算是拼了命,她也得把顾三莲照顾周全了!


故此骆贤第二日极早起床,静悄悄张罗了一桌清淡早饭,端进房里。


顾三莲心事满腹,直到四更才睡过去,听见声音只朦朦胧胧醒过来:“阿洛?”


“你先吃点东西,”骆贤应声把餐盒端到了床前,自己一勺勺喂顾三莲吃粥,“我把伤药找出来了,等会儿——”


“我自己来。”顾三莲自她手里接过粥碗,见骆贤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小脸是前所未有地紧张认真,便不由得目光柔和地笑了,“我真的没事,阿洛,别担心。”


“我不担心。”骆贤从床边抽过来一条手帕,伸手替顾三莲擦额上的汗珠,那声音还是发誓赌咒似地认真,“我以后再不会伤着你了,莲娘!”


顾三莲摇头苦笑,放下碗把骆贤又拥进了怀里,骆贤瞬间就僵硬了,她现在犹如惊弓之鸟,觉得顾三莲脆弱地就如一个纸人,一个指头也不敢乱动,只笔挺地立在床边,半晌才抬起眼睛对上顾三莲的目光,发觉她那目光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似地,心里立刻七上八下,同时脸上开始发烫:“莲娘?”


顾三莲仔细审视着骆贤,骆贤越慌张,她目光就越怜爱,两人目光胶着良久,顾三莲突然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骆贤的额头:“阿洛,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不用这样小心。”


骆贤这一次是心里脸上一起发烫了,她仰起脸定定看着顾三莲,眉目嘴角全是喜意,同时那眼泪就不由自主地一起淌了下来,又急忙手忙脚乱地低下头胡乱擦。


顾三莲思来想去想了半夜,对骆贤还依旧是个舍不得,故此才决意按照骆贤的心意行事,反正自己是早就不要紧的,而只要自己不碰骆贤,那她日后长大了就还能清清白白嫁出门去。骆贤对她依恋,她也一样留恋,只是她总觉得这只是骆贤年纪小没人照顾的一时移情,且自己和骆贤年纪身份并不相当,也不合适。


只是这一刻,她看骆贤失态,知道骆贤害羞,自己并不动手,只含笑等待骆贤自己恢复,可看着看着,就觉得心底怜爱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阿洛啊。”她把骆贤抱在怀里,低下头贴着那张小脸,那长发缠缠绵绵绕了两人一身,顾三莲那心思也一样全然绕在骆贤身上,她不愿说那些缠绵话头污骆贤的耳朵,便只是轻轻感叹,同时心底也一阵酸涩:要是她和骆贤门当户对,年纪相近,就是两个人依旧都是女子,她也认了,可眼下这样的差距,让她怎么也没法安心——她总觉得是自己祸害了骆贤。


“别哭了啊,”忍住那些隐隐的不安愧疚,她低声逗骆贤,“我可是占了阿洛的便宜,等日后阿洛青春年少,我就老得不能看了,到时候——”


“我从来没嫌你年纪大,”骆贤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那语气是掏心挖肺地认真,“莲娘,真的,我一直觉得,只要你不嫌我年纪小就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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