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来云去 于 2014-3-22 15:25 编辑

第十三章 荒谬旅途的终章

4月29日

19:32

黑云压城。

见泷原的夜晚，从未像此刻一般死寂。

鹿目询子握紧方向盘，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尽管宽敞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过往车辆，她却只能把车速压在40码左右。

暴风雨没有减小的趋势，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响声甚至盖过雷鸣。雨拨的频率已经调到最大，但挡风玻璃上的雨水怎么也擦不干净。询子瞪大了眼，却看不清五十米开外的街景。

车内一直很静谧，虽然是五个人，却谁都没有发出声音。

鹿目知久坐在副驾驶座上，也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他尽己所能为妻子看路，希望在紧急时刻可以出言提醒。

鹿目圆和晓美焰都坐在后排，两人中间的是活泼可爱的达也。

兴许是觉得一路上闷得慌，达也转动小脑袋，看了看粉发少女，又看了看黑发少女，然后拽住姐姐的衣角，欢快地询问：

“我们要去旅行吗？”

圆侧头看向弟弟，努力扬起一个温暖的微笑，正要开口，知久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我们要去东京看望大伯喔，达也高兴吗？”

“大伯！大伯！达也最喜欢大伯了！”

圆舒了一口气，暗暗感谢父亲的贴心。不过“看望大伯”倒也不是假话，鹿目一家之所以会决定去东京，原因之一便是“顺道”拜访亲戚。

达也的天真可爱让气氛缓和了不少，但知久不想让询子分神，便也不再接过话头。

圆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头发，心中溢出一阵暖意：不管是与家人相处、与朋友相处，还是与小焰相处，这份羁绊都是无法割舍的，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见泷原，保护好最重要的人。

焰听着鹿目父子的对话，心中隐隐有一份歉疚，但过不了一会，歉疚就变成了决意：一定要保护好见泷原，保护好大家的羁绊。

窗外一片漆黑，号称不夜城的见泷原在今夜也熄了霓虹灯。询子把车开上环线，估算着还需多久才能达到目的地。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达也倚在姐姐胸前蹭了蹭，感到些许困意。但他却不想睡去，因为某个一直将目光放在窗外的黑发少女令他很感兴趣。

“ほむら！ほむら！”

达也总喜欢呼喊那三个音节，童稚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喜爱与好奇。他并不理解那三个音节的含义，却无来由地觉得清脆悦耳。

焰听到自己的名字，倏然转回头来，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困惑。

达也蹦了起来，朝着黑发少女扑过去。焰不得不倾身向前，将好动的孩子揽入怀中，也因此缩短了与圆的距离。

“达也，很喜欢小焰呢。”我也很喜欢小焰喔。

“嗯。”

焰将达也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稍微挪了下位置，让自己与恋人贴身而坐。

然后她抬眼看了看后视镜，镜中映出鹿目女士紧绷的脸，她有些心虚，便立即打消了握住圆的手的想法。

圆并不顾忌父母在场，她装作与弟弟玩耍的模样，把头枕在恋人的肩上。

“小焰，别担心，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见泷原了。”

听到圆的低语，焰微一愣神，随即微笑起来。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圆，方才自己发呆的样子，都被看到了吧。

焰没有答话，她壮着胆子握住了对方的手，然后十指紧扣。

一路披风带雨，晓美焰一行终于到达目的地。

鹿目询子把车停入地下车库，五人便下车走进站台。

因为走得匆忙，又打着“避难”的旗号，所以一切从简，行李也只有一个皮箱。

鹿目知久拖着箱子，一马当先；询子抱起幼子，紧随其后；鹿目圆和晓美焰也加快脚步，不甘落后。

20：14。

若是平日，见泷原站必定人来人往，一派繁华。但现在台风来袭，交通受限，这又是末班列车，是以站台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人。

询子从提包里取出车票，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遍。

票面上的文字显示，列车将由见泷原开往东京，全程一小时五十八分。

询子抬眼看了看大厅中的显示屏，最近的一班列车被安排在21:00，而列车的进站时间是20:45。

距离上车还有将近半小时，众人在候车厅落座后，便开始寻思如何交谈。知久的心思转了几圈，最终落到了最显而易见的事物上——

“雨下得真大，看起来整个见泷原都要淹在水里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凡是和魔女之夜相关的话题，都免不了带上些沉重感。

焰沉默一阵，接过话头。

“明天早上，雨会变得更大，见泷原政府应当会组织市民避难。”

“小焰，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不是台风而是魔女之夜的话，在无法阻止的情况下，见泷原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一次开口的是询子。虽然女儿先前已和她简要说明过，但她需要一个更确切的答案。

“城市会被摧毁大半，如果避难所也被卷入战斗的话，就会造成市民伤亡。”

焰虽然穿行了无数个平行世界，见证了无数次魔女之夜，但从未做过关于城市损失的统计。因为在得到数据之前，她便已去到另一个平行世界了。

气氛又一次凝重起来，知久叹了一口气，决定转移话题。

“说起来，小焰的父母是在外地工作吗？”

“嗯，我有先天性心脏病，父亲和母亲一直忙着工作赚钱，带着我换了很多个医院，最后来到了见泷原。”

“原来是这样，那小焰的故乡是哪儿？”

“东京。我是在东京长大的。”

“那令尊、令堂现在还在东京工作？”

“嗯。”

“真是太好了。小焰很久没有见过父母了吧？到了东京后，我们也可以顺道去拜访一下。”

“那我先替父亲、母亲谢过了。”

知久平时与子女相处时间很长，对亲情颇为重视。当他得知黑发少女的身体情况和家庭状况时，作为“父亲”的心情一下便澎湃起来，语气中不自觉添了份关怀。

询子心中也多了分爱怜，但她并未说话。事已至此，晓美焰之言她信了大半。关于魔法少女，关于特殊能力，她承认其存在；但她无法理解，黑发少女羸弱的身躯里，何以能蕴藏拯救的力量。

——只要是有感情的生物，便会产生疲倦之意。晓美焰，就从来没有犹豫过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发少女瞥了一眼候车厅的时钟，发现列车将在十分钟后进站。

终于能将圆送往安全之地了，焰在心中欢呼起来。

忽然，她听到一个声音——并非自耳际传来，而是直接在脑中响起：

“晓美焰，你果然是我见过的最棒的魔法少女，真有行动力。可就算是你能力卓绝，也无法改变鹿目圆的命运了。”

仿佛永远带着笑意的气定神闲的语调，是Incubator！

焰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便被利刃击穿，痛得说不出话来。她僵硬地扭头看了看粉发恋人，发觉对方正兴致勃勃地与达也玩耍，全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异状。

看来，Incubator只将心灵通话传达给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后，焰稍感宽慰。

“Incubator，事到如今，你还妄想用语言吓退我吗？”

“啊啦啊啦，真是固执的孩子。不过，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晓美焰，穿行于无数个平行世界之后，你也该发现一些问题了吧。你，见过两个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吗？”

焰没有回答，她知道Incubator是想让她绝望，但她却迫切地想听到真相。

“你的能力是开启平行世界，每一个平行世界都会忠实复制原世界。倒不如说，整个平行世界就是你自导自演的舞台。但是，你的愿望破坏了时空秩序，将这些独立的舞台与原世界捆

绑在一起。无论你怎么挣扎，鹿目圆的结局都将与原世界保持一致——作为魔法少女而生，为魔女之夜而死。”

“说了这么多，你的话题最终还是绕回了许愿。只要战胜魔女之夜，圆便能拥有普通少女的生活，我会倾尽全力阻止你和她签约的。”

“晓美焰，你太天真了。你以为破坏了时空秩序，就不会遭受惩罚吗？”

“洗耳恭听。”

“你的能力还不足以给时空造成永久性破坏，时空是会自动修复的。你、鹿目圆，以及你的朋友们，甚至包括与你接触较多的人，都可以算作‘系统漏洞’一般的存在，这种情况早晚会被‘修正’。”

“修正是什么意思？”

“修正方式不确定，毕竟没有先例嘛。见泷原的时空秩序被破坏得很严重，待在这里的话，修正速度会减缓很多。一旦离开见泷原，你们就很可能会被强制修正。晓美焰，你不如自己去见证一下吧。今夜，你也许就会迎来惩罚。”

“Incubator，那我也请你来见证一下，我是如何为圆争取未来的。”

“拭目以待。”

Incubator说完后，便切断了心灵通话。焰跺了跺脚，心中惊惧异常。

她知道，尽管Incubator说话模棱两可，却从不说假话。破坏时空秩序而导致惩罚，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惩罚究竟是什么呢？

焰来不及细想，便听到列车进站的通知。她收拾了思绪，随着鹿目一家站起身来，准备乘车。

也罢，只要把圆送到安全的地方，并保证她无法签约，自己的目的便达到了。至于惩罚……还有什么事比圆作为魔法少女战死更让人难以承受呢？

车厢里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乘客。鹿目知久随意挑选了一个位置后，便开始摆放行李。

不多时，五人都已安安稳稳的坐下。鹿目询子抱着幼子与丈夫并坐一排，鹿目圆和晓美焰则坐在他们的后排。

21:00，列车准时发动，开往东京。见泷原的夜，被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里非常安静，圆有了些许困意，她强打起精神，决定与焰交谈。

上车之前，圆便注意到焰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忙了一阵后，才终于有时间思考。

“小焰，等魔女之夜过去了，你要带着我在东京好好玩玩喔。”

“东京的路，我也不太熟悉呢……”

“这没关系，小焰的爸爸妈妈一定会告诉我们怎么走的。”

“其实……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会前往东京。”

“那小焰的爸爸妈妈会很吃惊吧，忽然看到心爱的女儿出现在面前。”

“也许吧……不过说不定会被吓到。”

焰将目光移向窗外，正好看到天际劈下一道闪电。

虽然很思念，但她并不想去见父母。即将要做的事非常危险，说不定会和魔女之夜同归于尽，她不能让父母知晓。

圆明白焰的心思，因为她也准备抛下父母，孤身涉险。

——为了守护最重要的事物。

“对了，艾米现在在哪？”

一提起重要的事物，圆便会想起那只可爱的黑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算是圆与焰的羁绊的表现。

“艾米被巴学姐收留了，明天会一起带到避难所的。”

“那我就稍微放心了，宠物不能搭乘新干线，还真是让人困扰呢。说起来，如果当初小焰没有出门寻找艾米，我很可能就被魔女杀掉了。”

焰正要说话，询子忽然插了进来：

“小圆，‘被魔女杀掉’是怎么回事？”

询子原本正在看报纸，两名少女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而“魔女”、“杀掉”这样的关键词，一下子便让她绷紧了神经。

“啊，妈妈。那个……小焰第一次来家里时，准确说来，并不是帮我找到了达也，而是从魔女手中救了我和达也。正因为有小焰，我才能再次见到爸爸妈妈呢。”

询子心中一惊，连忙向黑发少女致谢。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第一次见到对方时，曾开了个“嫁与娶”的玩笑，没想到竟微妙地“未卜先知”。

知久听到三人的谈话，对魔法少女的现状感到非常好奇，也便参与到谈话中。

圆早就想找一个机会给父母详细解释魔法少女，是以现在的状况让她非常欣喜。

两名少女你一言、我一语，认真地回答了两位长辈提出的所有问题。至此，鹿目知久和鹿目询子才总算对魔法少女有了全面的认知，对晓美焰的信赖度也大幅度提升。

待到交谈完毕，焰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21:43，一小时十五分钟后，她们将抵达东京。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焰微微欠身，然后离开座位。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愈发不安起来。与Incubator的对话，让她的心情一直处于低落状态，现在便找了个借口，想独自冷静一下。

车厢里的其他几名乘客都在闭目养神，焰轻手轻脚地走入洗手间，然后将自己反锁在内。

她鞠一捧清水，仔仔细细擦了擦脸，微凉的水温让她的思绪顺畅了些。

在过往的轮回里，她连曙光都不曾看见；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胜利的把握，却被Incubator告知无法逃脱宿命。这种情况令她烦躁不安。

车窗上的雨水流淌不息，焰看不清窗外的景物。她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但自我安慰的效果不是很好，白兽的话已成为她心中的一个疙瘩。

焰再度用清水擦脸，反复几次后，带着比来时更纷乱的思绪，回到了圆的身旁。

鹿目圆在恋人离开之后，也陷入了不安。她回想了一遍计划，以确定没有遗漏的环节。

圆很担心焰发现自己的想法，几天以来，一直都用略显欣喜的心情面对焰。

登上新干线后，圆的心理负担加重了。一想到之后要做的事，再坚定的人也会惶惶不安。

趁着焰去了洗手间，圆又是皱眉，又是沉思，将强制压抑的慌乱尽数展现。

就这样折腾了大约半小时，圆终于看到焰回到车厢，也便立即换上了温柔的笑靥。

“小焰不太舒服吗？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到东京呢，要不要休息一会？”

焰在圆的身傍坐定，然后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我很好，圆不用担心。倒是鹿目叔叔和鹿目阿姨累了吧，他们已经睡着了。”

“小焰离开之后，达也便睡着了，刚才爸爸妈妈也说有些累了，让我们在到站之前叫醒他们。”

焰走出洗手间时，远远便看到鹿目家长辈靠在一起睡着了，而达也则倚在父亲的怀中，亦是沉沉睡去。

这般温馨的景象，让焰的心情平静了些许。不过她更关心的是，圆会不会也觉得困了。

“圆，不休息一会吗？我会叫醒你的。”

“我不累呢。唔，应当说，我现在很高兴，终于能安静地和小焰说几句话了。”

焰看着恋人的笑容，忽然觉得方才的行为很傻：明明唯一能让自己心安的人就在身侧，为何还要独自在洗手间里挣扎呢。

焰回给对方一个笑容，然后靠在对方肩上。

“圆想和我说什么呢？”

“想和小焰说谢谢。”

“咦？”

“小焰一直为了我战斗着，我又欣喜又内疚。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摆脱宿命。所以，小焰不要再露出悲伤的表情了。”

“我……”

焰说不出话来。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料到早已被恋人看穿。

“小焰不用愧疚，也不用向我道歉。”圆一边说着，一边将焰揽入怀中，“如果小焰真的想有所表示的话，给我一个笑容吧。”

焰微微一愣，然后在恋人颈间蹭了蹭。

几秒过后，她直起身子与圆对视，纤细的眉尖微微蹙起。

“这不是笑容喔，小焰。”

黑发少女闻言，嘴角一下便绽出一道弧线，眉头也随之松开了。

“圆，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爱。

“哎嘿嘿~小焰，还有15分钟就到东京了。然后……”

“然后？”

“我喜欢你。”

没料到竟会听到告白，焰呼吸一窒，脸颊憋得通红，慌忙把目光移开。

“圆，为、为什么突然……”

圆灿然一笑，伸手托住恋人的脸颊，引着她望向自己。

“因为小焰总喜欢自己承担一切，而我想告诉她，我们是恋人，理应站在一起。”

感动吗？歉疚吗？欣喜吗？羞赧吗？

——这些词语都无法描绘晓美焰的心情，更何况她现在根本不想用言语传达爱意。

我也喜欢你，喜欢到即使是站在一起，也觉得距离太远。但如果拥抱的话，又会看不到你的容颜，那我该有多失落。

抱着这样的想法，焰阖上紫眸，倾身向前。

圆明白恋人的意思，也闭上了眼，抚在对方脸颊上的手顺势滑落于颈侧。

嘴唇与呼吸都是温暖的，舌尖与心头都是柔软的。

无法用语言倾吐的感情，被这个吻展现得淋漓尽致：并肩而立的欣喜，渴望付出的心意，对未来的期待，以及一旦触碰便无法分离的占有之感……

新干线劈开夜色，朝着东京驶去。脱离了魔女之夜的影响，车窗外也便云销雨霁。

晓美焰移开唇瓣，与恋人静静对视。两双没有相似之处的眼眸，却在表达着相同的感情。

——不需要忧虑前路漫漫，只要相伴而行便能心满意足。

在晓美焰的认知里，自己是一个“拯救者”。她践行着“拯救鹿目圆”的诺言，于魔女之夜降临时，一次次挡在对方身前。

一直以来，她都孤独地战斗着，不擅交际，亦不被信任。但这一次，她的手被另一个人握住了， 而不安的心，也有了依靠。

此时此刻，她依旧认定自己身背“拯救”之名——拯救鹿目圆，并被鹿目圆拯救。

明白这一点后，黑发少女将粉发少女的手紧紧包入掌心，没有顾忌、没有隔阂，不再颤抖、不再悲伤。

“圆……”

感谢和爱意都说不出口，但呼唤你的名字，便能给我无穷的力量。

“小焰，我能听到。”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能听到喔。

一阵沉默，暖意在两人之间流转。

随后，她与她相视而笑，心中的沉重感俱是烟消云散。

22:46，距离撞破枷锁还有十二分钟。

焰将目光移向窗外，看到远方有了若隐若现的灯光，而灯光之上，夜色清朗，繁星闪耀。

——下一次见到Incubator时，一定要告诉它：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连时空都无法修正的。

焰如此思索着。

忽然，她听到脚底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还来不及疑惑，便又感觉到一股力量牵引着列车向右移动。

由于惯性的作用，圆撞入了焰的怀中，但冲击力并未完全抵消，两人相拥着脱离座位，重重摔在地上。

列车上的其他乘客亦是东倒西歪，不是撞上车窗，便是仰躺在地。鹿目家长辈也醒了过来，两人抱着达也瘫坐在焰和圆的身侧，一脸迷茫。

一秒后，焰看到车厢内壁以极快的速度扭曲变形，耳边尽是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空间被急速挤压，残破的内壁如同兽口一般当头噬下。

一阵疼痛过后，晓美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脑袋右侧还在有些疼痛，意识也有些模糊，但这个时间，有一些重要的事必须去做。

病床上的黑发少女在睡梦中皱起眉头，努力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

今天，是3月16日吗？还是4月30日呢？但无论是哪一天，自己要做的事都只有一件——

伴随着一阵翻江倒海的晕眩感，晓美焰猛然睁开双眼。

宽大明亮的病房，天花板高得遥不可及——难道，又一次回到原点？

焰用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惶恐被强制压成冷汗，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在床单上浸出一道又一道苦涩。

已无需确认周遭状况，顷刻便涌入脑海的记忆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相遇，相恋，然后携手逃离，这是这个世界的概况。

焰记得，上一次意识清醒时，自己与圆正坐在前往东京的新干线上。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咔嚓”，病房的门被打开了，拿着体温计的护士走了进来。

“晓美小姐，终于醒来了吗，您已经昏睡一天了。”

护士微微一笑，将体温计递了过去，希望得到病人的配合。

但病人已经无法将注意力转移到体温计上了，在听到“昏睡一天”后，她的心脏一阵抽痛。

“你见过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孩么？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晓美小姐，你现在是病人，请——”

“快告诉我啊！”

“晓美小姐，昨天晚上您搭乘的新干线发生了列车脱轨事故，您受了一些外伤，包扎之后已无大碍。那位粉色头发的少女——鹿目圆，几个小时前刚离开急救室，现在依旧昏迷不

醒……”

“圆的病房在哪里！”

“在二楼的重症监护室……等等，晓美小姐，请不要擅自离开病房——”

焰将护士与病房抛在身后，来不及穿鞋便奔跑起来。

走廊上悬挂的电子告示牌显示了重症监护室的方位，也让悲痛不已的黑发少女弄清了时间。

4月30日，18:59。

按照统计数据的显示，魔女之夜出现的时间是4月30日19:00~21:00，也就是说，此刻的见泷原，正陷于狂风暴雨之中。

但是，这里是东京，这里是医院。黑发少女或是粉发少女，已注定无法回身支援战友了。

“圆——”

已经回不去了。晓美焰唯一的道标只剩下鹿目圆。

圆，我马上就到，千万不要出事！

奔跑了大约一分钟，惊慌失措的黑发少女到达目的地。

重症监护室谢绝家属探望，故而鹿目家长辈与幼子都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

鹿目知久左手粉碎性骨折，鹿目询子头部轻伤、左脚踝关节扭伤，鹿目达也则只有部分擦伤。

“小焰？”

询子的脸上还挂着泪水，神情稍显呆滞地望向来者。

“鹿目阿姨，圆……”

焰压住心头的恐惧，颤声问道。

没有人答话，四周一片寂静。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望向重症监护室的窗户。

监护室里没有其他病人，粉发少女独自一人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周身都是医疗器械。

“圆！”

焰的泪水自眼底迸出，她不再顾忌什么，大力推开监护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向恋人。

值班医生见状，便要冲上去抓住入侵者。但知久的速度更快，他上前一步，挡在病房门口，神情中混杂着悲恸和怜爱。

“医生，请让那两个孩子独自待一会吧。”

“重症监护室不允许家属探望，就算特殊情况必须进入，也应当更换拖鞋、衣帽。”

“医生，她们需要这段时间——这是来自一名父亲的恳求。”

“你……下不为例！”

“非常感谢。”

光洁柔和的面容上，有了一些明显的擦伤；纤细幼嫩的身躯，似乎更为弱不禁风了。各种医疗器械在嘀嘀作响，数根管子缠绕在病床上方。

晓美焰跪坐在鹿目圆的身侧，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圆，我要救你。

她的心中只有这一个信念，现如今却已是穷途末路。

——一定还有办法的，我不能放弃。

每一个轮回都这样对自己说，但每一个轮回，却都只走出血泪之路。

好不容易事情有了转机，难道却要看着对方的生命体征一点点消失吗？这样的结局我不能接受！

焰猛然擦干泪水，随后迅速变装。她从时盘中掏出唯一一枚GS，将其贴上左手掌心的SG。

SG中已经沉积了部分黑暗，焰推测自己在新干线事故中亦是受了重伤，但在魔力的影响下，身体自动修复，这才能够迅速醒来。

——居然在这个时候，感激起魔法少女的身份，真是充满讽刺意味。

SG净化完毕，焰立即将那颗紫色宝石贴近恋人，让魔力可以源源不断地注入粉发少女身体里。

治疗的效果是显著的，昏迷少女脸上的擦伤渐渐消失，心脏也跳动得更加有力了。

几分钟后，她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眸。

“圆！圆，你还好吗？”

SG再一次变成戒指，焰解除变装，急切地握住圆的左手。

“小焰……”

粉色的瞳孔缩了缩，鹿目圆好半天才确认呼唤自己的是恋人。

“圆，你醒过来就好……”

焰说不下去了，她用力咬住下唇，觉得自己马上又要哭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圆记得，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而面前强忍泪水的少女，更是让她心如刀绞。

“事故……新干线出了事故。没事的，圆不用想太多。鹿目叔叔、鹿目阿姨、达也都很好，圆只要专心养病就行，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她们呢……”

焰知道恋人想询问见泷原的情况，她沉默一阵，终于还是开口答道：

“现在她们应当已经在迎战魔女之夜了，我们没有任何机会支援……”抱歉，麻美学姐、杏子、沙耶加，我没办法抛下圆回到见泷原。

“但是，她们都很强的，圆也要相信她们才是。再挺一下，好吗？等你的伤势有所好转，我们就可以回到见泷原相聚了……”

“嗯……”

圆说完后，便闭上了双眼。焰心中一惊，几欲失控大喊“睁开眼看着我！”。

“呜……好痛……”

不待焰出声，圆便由于疼痛而呻吟起来。

“我去叫医生。”

焰正要转身，圆却用尽全力拉住了她的手。

“小焰，别走。陪我待一会……”

“圆，你现在需要治疗和静养。”

“小焰，就一会儿，我想和你在一块。”

“嗯……我、我也想……”

焰坐在床头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恋人。

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粉发少女憔悴了很多，原本整齐漂亮的头发，现在却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脸色也白得令人心惊。

“小焰。”

圆转过头来，努力望进恋人的眸中。

“嗯？”

“能成为小焰的恋人，我很开心。”

“圆——”

“嘘——别说话，小焰……”让我，仔细听听你的心跳。

圆的嘴角绽出一个微笑，脆弱却温柔依旧。她努力挺起身子，将头蹭上恋人胸口。焰微微一怔，便顺着对方的意思倾身向前，将她紧紧圈入怀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焰觉得某种情绪正挤压着她的心房，似乎再不说话，一切便会凝成雕像永存于世间。

“小焰……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请说……”

空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即使靠得那么近，也嗅不出彼此的气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终究还是离开了，那小焰会选择继续拯救我吗？”

滚烫的眼泪终于还是从焰的眼眶里流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拯救吗？这样无力的我，还有什么资格谈拯救？但是，曾经许下的誓言，我不该、也不会忘记。

“我会的，我会继续拯救你的，圆。”

“就算是我在此恳求小焰放弃，也不会被答应吗？”

“不会。”

“那么……小焰……请记住我，请牢牢记住我。”

“圆？”

“小焰，你遇到过无数个鹿目圆，也将再次遇到无数个鹿目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某一个时空的某一个鹿目圆，如此爱过你。”

心脏被划了一刀，凄楚而甜蜜的感觉随着血液奔涌而出，焰却忽然希望自己从未听到过这句话。

不、不要离开我！虽然不想承认，但你在我心中是不同的，与任何时空的“鹿目圆”都不同。

我爱她们，我爱你，但这样的感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些微的差别。

我担心，如果无法拯救你，我便会丧失轮回的勇气。

我担心，我会任性地停留在这个时空，用所有的寿命来怀念你。

“小焰？”

“我……我会记住的……但是，我相信圆不会离开我的……可以，答应我吗？”

圆摇了摇头，将面颊贴入焰的掌心。

“在世界和晓美焰之中，过往的鹿目圆，都选择了世界；而这一次，这个鹿目圆想要一个选择晓美焰的机会……自从获得记忆后，我一直这么想着……最后也任性地要求小焰带我离开见泷原……”

“任性的明明是我，是我害你一直身处险境！”

“小焰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圆闭上眼睛，轻轻蹭了蹭焰的手掌，“可是，到此为止了呢，幸福也好，任性也好……都是。”

焰答不上话来，她觉得自己的心灵已是疲惫不堪。

“呜……全身都好疼啊……小焰，我想睡一觉，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焰稍稍直起身子，却只能怔怔地看着恋人，不知该应允还是拒绝。

圆灿然一笑，不再多言。她眨了眨眼，目光较先前更为柔和，焰能从中看到满满的爱恋与不舍。

“小焰，晚安~”

虚弱的声音里，带上了逞强一般的明快清丽，焰双肩一颤，发觉有什么气息自灵魂中被抽离了。

“圆，晚安。”

最终，她还是这么回答了，然后便看到恋人阖上眼帘，沉沉睡去。

几秒后，心电描记器发出响亮的悲鸣，焰看着动态心电图上的直线，失魂落魄。

警示音引来了医生、护士和鹿目家长辈，黑发少女被知久和询子带出重症监护室，粉发少女则被迅速推入急救室。

20:15。

医院里的人并不算少，但守在急救室门口的却只有三个。

晓美焰盯着墙上的电子钟，发现与恋人交谈只不过是17分钟前的事，但她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黑发少女自小便由于先天性心脏病而经常住院，故而她对医院总是满怀信赖感。时至今日，她依旧把最后的期待压在了急救手术上。她幻想着，当急救室的门打开时，那个她深爱着、也深爱着她的人，会开口说“小焰，我回来了”。

“为什么不放弃呢？”

一瞬间，焰以为自己的灵魂说出了这句话。她微微一愣，才意识到发言者是鹿目询子。

“鹿目阿姨……”我不明白您的问题。

“虽然你和小圆都没提到过，但我能想到。小圆……小圆死亡的情况……这种情况……你并非第一次见到吧……”

“我……”

焰正想否认，却发觉自己已经语带哭意，便立即住了口。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弃呢……”

“因为……我答应过她、我答应过鹿目圆，我会……”焰顿了一顿，“拯救”二字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口，“总之，我不能放弃。”

“小焰……你被束缚得太深了……放弃吧，我的女儿不会希望看到这种情况的……”

“不！鹿目阿姨，圆希望我救她，我知道，圆希望我——”

“我家小圆真的希望你这么逼迫自己吗？好好想想再告诉我。”

“我……我一定会救圆，其他的不重要！”

询子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禁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名母亲，即将失去女儿的痛楚不会比即将失去恋人来得少。她是一个理性的人，在经历难以想象的折磨后，仍然能够强压心中的悲伤，转而考虑另一个当事人的问题。

原本询子就非常喜欢晓美焰，在这次的“共患难”后，她更是把晓美焰当作了自己的女儿，她不希望看到这个倔强的孩子，因为一个誓言而束缚未来。

“说得直白一些……小焰，你也许只是‘习惯’拯救……你放不下这个使命，害怕忘记了便会迎来绝望……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绝对不是小圆的初衷……”

“不，绝对不是习惯，是、是誓言！”

“誓言……为了履行誓言而强迫自己去做一件事的话，真的会因为最后的胜利而欢呼吗？”

焰答不上话来，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倦意。

“今天下午，沙耶加打了一通电话给我。她让我转告你，见泷原由她们去守护，而你，就认真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小焰……你最想做的事……到底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一个誓言就赴汤蹈火吗？”

“我、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鹿目阿姨在说什么……”

“晓美焰，这一次，我们必当竭尽全力救回小圆。但倘若真的无力回天，那就……放弃吧。”

“怎、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

“放弃吧，否则你会陷入迷宫。小圆……”

“别说了！”

焰听到恋人的名字，立即便失控了。她朝着长辈怒吼一声，然后起身跑出医院大楼。

“询子，那孩子……一定很伤心吧……”

“嗯……我刚才说的话兴许太重了。”

鹿目知久将妻子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询子，不用太过自责，我知道你是为了她们好。不过，我想小焰不会放弃的……”

“其实，我也觉得她不会放弃的。让她仔细想想吧。”

晓美焰一路疾行，却并未离开医院。她绕了一圈，在花园的偏僻处站住了脚。

鹿目询子的话还戳在焰的大脑中，焰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拆下面具的小丑。

“习惯”或是“誓言”，不管哪个词语，都早已和初衷无关。

当初许下“重遇”的愿望，为的是与鹿目圆并肩而立，为的是在鹿目圆遇到困难时伸出双手；但现在，那个愿望被掺入了过多的私欲，甚至被更改为“拯救”。

——在不知不觉中丧失自我的人，真是令人厌恶。

“晓美焰，你居然还没有绝望吗？”

懒洋洋的、有恃无恐的声音传入人类的耳中，人类没有转身，面上却多了一分嫌恶。

“Incubator，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吗。”

“这怎么会是我想看到的结局呢？这是你一手造成的结局啊，晓美焰。当你来到这个世界时，便注定鹿目圆的死亡了。”

“新干线事故，你到底做了什么？”

“啊啦啊啦，你怎么能这样质疑我呢。Incubator从来不会干涉人类的生命，我说过吧，系统漏洞是会被时空修正的。”

“说明白一点。”

“真是弄不明白人类，总是要我解释清楚。晓美焰，你并不属于这个时空，当你和这个时空的人交往时，他们也会带上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特征，这样的特征越多，修正的方式就会越剧

烈——比如‘直接抹消’。”

焰默不作声，她的眼前一直浮现重症监护室的情景。

“晓美焰，难不成你还要轮回吗？不管什么情况，鹿目圆终究会死亡，你终究会变成魔女。也罢，我下次再来收集能量好了。”

“Incubator，每个平行世界的圆，都是不同的圆吗？”

“可以这么说吧。每一个鹿目圆都是独立的生命体，不过，因为你的缘故，将她们的因果线聚集起来了，所以她们也可以看做是一个整体中的每一部分。”

“果然我想拯救的最初的圆，已经不在了……”

“也不能这么说。假定这些鹿目圆都是残片，那倘若有一名鹿目圆能改变死亡的结局，那她便能收拢残片，承袭所有因果，成为‘完整’的鹿目圆。”

“哼，Incubator的话，有可信度吗？”

“我从来不说假话。‘谎言’这种东西，本来就无法被我们所理解。”

“Incubator，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连时空都无法修正的。”

“愿闻其详。”

“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的。”

焰说完后，便转身返回急救室。

鹿目询子的劝告，Incubator的嘲讽，她都认真思考过了。

但是，既然放不下那份温暖，不就只能继续追逐了么。

离急救室还有一段距离时，晓美焰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鹿目家长辈没有待在走廊上，而急救室的灯也熄灭了。

黑发少女心中一慌，踉踉跄跄地疾奔过去。她环顾四周，发现鹿目家长辈正站在某间空荡荡的病房里。

“鹿目叔叔、鹿目阿姨，怎……”

焰没有说完问句，因为她看到了答案：自己的恋人正表情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嘀嘀作响的医疗器械，没有交缠在一起的管子，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焰怔怔地站在那儿，她哭不出来。

——所有眼泪都融进了血液里，全身上下都是苦涩感，但她哭不出来。

“圆？”

焰上前几步，难以置信地呼唤着恋人的名字。

没有应答。

鹿目知久将手放在焰的脑袋上，力道有些厚重。

“小焰，向小圆道个别吧。”

“圆——”

焰倏然扑到病床旁，用力将粉发少女搂入怀中。微凉的夜里，那个人的体温却还带着些暖意。

“抱歉，来晚了一点……”

焰眉尖微蹙，用有些自责的语调说道。她的身后，鹿目询子倒在丈夫怀里无声痛哭。

“早知如此，我刚才便不该只说一句‘晚安’，我应当把‘早安’、‘午安’、‘晚安’都说完。可惜，以后没有机会了……”

焰轻轻梳理着圆的粉发，尽力用指尖去记住那份柔情。

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她想起了粉发少女生前最后一个请求。

如果在此时才来回应的话，算不算犯规呢？不过，有了回应的话，你会睡得更舒心一些吧。

焰理了理自己的长发，然后俯下身去——

她吻上她的眉尖，那儿再不会在哀痛时紧蹙，在担忧时轻敛。

她吻上她的眼帘，她还记得那双粉眸，如何水光潋滟，如何柔情满溢。

她吻上她的鼻翼，期待下一秒又会有温润的吐息擦过耳际。

她吻上她的唇瓣，欣喜之言，嗔怪之语，都再也听不到了。

——圆，早安，午安，晚安。

失去恋人的黑发少女直起身来，目光却舍不得从粉发少女脸上移开。

既然名唤晓美焰，便注定了会心甘情愿为鹿目圆赴汤蹈火。

——我已经明白了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我已经铭记了关于你的一切。既然和我交往过密，便会迎来死亡，那我选择孤身作战。在下一个世界里，我不再干涉你的生命轨迹。没有战友，不再交流，我会亲手解决魔女之夜。

——圆，请等着我。

“抱歉，我还是选择轮回。我要拯救圆，无关习惯，无关誓言，只关乎我的私心——她是我此生最爱之人，我希望她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焰知道，这句话是说给鹿目家长辈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知久注视着黑发少女孤独而倔强的背影，却说不出阻止的话。他伸手搭上焰的左肩，默默传递祝福。

片刻之后，询子也将手搭上焰的右肩，不同于丈夫的沉默，她将祝福用语言送出。

“小焰终于下定决心了吗……虽然想说不要让自己太累，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也许说‘不要颤抖，坚定地走下去’更适合。”

焰没有转身，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恋人身上。

“鹿目叔叔、鹿目阿姨，谢谢你们。我会一直走下去。”就算是穷途末路。

焰摊开掌心，紫色的Soul Gem正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芒。不到一秒的时间，她便换上了魔法少女的装束。

——我是一名战士，为你而战的战士。

21:00，晓美焰转动时盘，再度前往下一个平行世界。

今天，是4月30日，也是3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