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2　　

我到这个镇子来的时间并不算长，当然这是站在「定居」的角度来看的。一个半月的恢复期过去之后我就赶紧在商业区找了份零工，虽然不能说丰衣足食，但总不至于饿死，更何况现在栖身的小房子也是全靠老板同情我，低租金让下来的。

这可不能算不顺心。其实，如今能平安无事地生活着，我已经很高兴了。医生可说过我撑过来根本就是上天眷顾呢，送过来那会儿脑袋跟血葫芦一样，他们都要放弃抢救了。

哈哈，不好意思嘛，我的命是比较硬啦。

诶？怎么了吗？……抱歉抱歉，忘了说清楚了，我呢本来是好好地出来旅游，结果大巴出了点事故……然后就在收治我的医院附近暂时安下身了咯。本来就是求职屡屡遭拒所以趁着淡季优惠出来散散心的，谁知道大巴的手刹强度也跟着优惠了啊，就那么朝后滑出人家的护栏了。

呼，不说了，好歹爹娘给的小命还在，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至于佐仓杏子，她……也可以说是幸存者之一，只不过她承受的苦痛我完全没办法想像。这么大的车祸，不死人，才是怪事。

我猜她挺希望死的那个是自己。

……对啊，她在那天，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人呢。

好吧，我是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所以不太能体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那几天，她的眼神确实很能让人从心底升起阵阵寒意。不是怕她伤害别人，而是担心她毁灭自己。

那是仿若洞察一切而进乎无视一切的空洞眼瞳，在不见了护在手心里的宝石之后顿失焦点。

怎么会那样啊？

彼时困惑的我到底没有无聊到去深究这些情感问题，毕竟物质方面要重要得多。她也是成年人了，不能老呆在医院里，要为自己挣口饭吃。可她还很虚弱，干不了什么活。

于是我来到她的病房里内，请她下床，帮她收拾被褥。

「大夫们赶你走啦！不能在这儿窝一辈子倒是真的……」

我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假如我扭头去看她的表情，也许能收获一张死人一般苍白的脸。

「我打工那家店的老板可以给你一个住处，租金就由我帮你垫着。以后领了工资记得请我吃饭。」

还是一片沉寂。

鬼知道我是怎么心平气和地对着这样一座站像说明情况的。除了给她一套平常的衣物让她把病号服换下来的一回，我还真就没见她动过，连个字都不吐。

结果是我这个好人太自作多情了么？

我把头闷在单被里，气呼呼地想。

没人照管的话真的过不下去啊……又不是每次都能碰上老板那样的人。

抱怨归抱怨，她那个状态还是让人放心不下。天一亮我就爬起来下到二楼去敲她的门。

「喂，杏子！……佐仓杏子！」

没动静。这么早就出门？

我不解着，手出于等待的不耐烦在口袋里随便乱翻。忽然我触碰到了一丝冰凉。

我没把钥匙放在上衣里面呀……咦？

手掌中躺着面前这扇门唯二的钥匙之一——另一把锁在房东的保险柜里。

——不、不会吧，这是演哪出啊！

迅速扶正快要脱臼的下巴，我眼疾手快地将钥匙推进锁眼，扯开门。

「杏子！对不起，我把你的钥匙……」

「带回家去了」都来不及说完。

隐隐的臭气和骤然紧绷的胸脯，这……这是煤气！你在干什么！

「——杏子！」

果不其然，人就倒在厨房里。我冲上去架起她的手臂向外逃命，步伐却渐渐踉跄。

恐怕开了有一段时间了，越往深处味道越明显……

该死，这里的浓度太高了……

我咬紧牙关，试图屏息以集中精神。

坚持住，走到门外去就对了……

思维清晰的同时门框的像也渐渐模糊了。

什么啊，那样都活下来了，怎么可以在这里……

我不想死啊……

心脏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双腿却不合作。刹那间眼前仿佛拉下一道黑幕，我的感觉顿时消散在一泓幽邃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