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者之路
擊退火宅佛獄的兵力,戢武王和咒世主簽訂了和平協約,兩境之間的戰禍也暫得緩下,彼此休養生息,不論是碎島還是火宅,都收拾著戰爭過後的紛亂。
上任之後第三個月,碎島內已沒有任何戰亂糾紛,一片祥和,戢武王也落得輕鬆,這一日,他便往湘靈的住所而去,然而,都已過午時,卻是靜悄悄的。
「王妹,在嗎?」戢武王問著,裡面卻沒有任何回應。
照理來說,身為王女的湘靈並不會無事亂跑,就算去了哪裡也會交代侍衛自己的去向才是,正感疑惑的時候,他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往自己奔來。
一個迴身,湘靈還來不及煞車,就這樣撞入了戢武王懷裡。
「唉呀!王兄反應太好了!本來想嚇嚇你的!」湘靈笑得開心,近來因為戢武王忙於政事也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面了。
「哈!你要嚇我還要練練呢!」戢武王拍拍那人的頭之後放開了手,也許是因為現在的身份,不太准許他們再那麼親密了。
「哼!對了,王兄,我想去苦境。」湘靈嘟了嘟嘴說著,她要求著戢武王准許她的行動。
「去苦境做什麼?那裡很遠又危險。我不准。」戢武王搖搖頭拒絕了湘靈,就算再怎麼疼愛這個妹妹,也不能放任她任性妄為。
「上次還來不及說……王兄就這樣走了啊……我不管,我要去苦境就是了!」湘靈撒嬌著,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也不說個理由。
「給我一個理由,我若同意妳就可以去。」拗不過那人,戢武王嘆了一口氣,湘靈看了看四周,臉色一紅,拉著戢武王往房裡去。
兩個人對坐,卻也不見湘靈有任何想說出原因的行動,只是乾瞪著眼,一臉猶豫又一臉擔憂,戢武王也只能帶著淡笑,看著自家妹妹的百面相。
戢武王看了看眼前的房間擺飾,他在床旁看見了一個粉色的中國結,在結下一片眉月玉珮,他起身走了過去,拿起他一看。
「這是?」詢問著這玉珮的來由,那玉珮色澤,十分好看。
「那是翠姐姐和那本書一起送來給我的……我去了苦境的話,玉珮一個在這太寂寞了,可以讓王兄替我帶著嗎?我不是不帶它去苦境,只是,我怕弄丟了。」湘靈說著。
「我還沒准許妳去呢?想這麼多幹嘛?」戢武王點點頭,將那玉珮掛了回去,被擦得晶亮,也許是因為湘靈也十分愛惜著這個玉珮吧?
「我,我聽說楔子在苦境,所以,我想去找他!」湘靈鼓起勇氣直接說了出來,讓戢武王愣在當下。
「……找他做什麼?你可知他的身分可是被四魌界通緝的犯人?」戢武王皺緊了眉,雖然依照湘靈個性,只要想要做,誰攔都攔不住,最終也只有自己妥協一步而已。
「我知道!但是……我喜歡他。」湘靈說著,臉色紅得似火燒一般,她咬了咬下唇,有些害臊。
戢武王沒有回話,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景色,微微的風吹拂而來,他微捲的髮絲隨風飄蕩,他望著遠方,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等著那人的回應,湘靈也忐忑不安著,假如王兄不答應的話自己又該如何是好?但是……想見到那人的心情不斷在心裡迴繞著,說什麼也想見那人一面。
這種強烈的情緒還是第一次,自從自己識字之後,也看了不少書,書裡許多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是多麼的令人動容,讓她也好奇著,愛是什麼?
這樣的感覺,算是愛的一種嗎?不知道,她希望他,她所愛慕的那個人可以給她一個答案,所以想要去找他。
望著遠方,戢武王的心裡似乎有些鬆了口氣,雖然苦境有些危險,但是,總比留在碎島什麼都不知道好吧?也許也該讓湘靈去一趟吧?在碎島,她永遠只能是那個活在夢裡的小女孩,永遠是不熟世事小公主,縱然危險,但她吉人自有天相,沒問題的吧?
就算擔心她的安危,身為王的自己也不可能楷同她一起前往,他想起了寒煙翠,如果是那個人知道了湘靈去了苦境會怎麼做?會不顧自己王女身份,也跟著去苦境嗎?
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事情,寒煙翠也會在所不惜的前往苦境尋找湘靈吧?
「罷了,我准了,只是這個帶上,妳若有什麼事情,它會通知我的。」戢武王從懷中拿出一個指環交給湘靈,墨綠色的寶石讓湘靈感到好奇,她點了點頭便將它戴上「等妳回來,再跟我拿這個玉珮吧。」
「謝謝王兄!」湘靈喜出望外,她開心的抱抱疼愛他的王兄,將牆上掛著的玉珮小心翼翼的交給戢武王。
「有事,或者是不想待在那裏了,碎島永遠都等著妳回來。」戢武王摸了摸湘靈的額「保重。夜深時,讓我送妳一程。」
「我會的!」湘靈點點頭,收拾一些簡單的東西之後,便準備出發。
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戢武王送走了湘靈,看著那人離去的方向,他緊握住了手中的那個玉珮。
迴身,他看著火宅佛獄的方向,輕嘆了一口氣,對於那一面之緣的人有些念念不忘,當那人來到時,發現湘靈去了苦境會做何反應?
「王,夜冷了,請回寢宮休息吧!」一旁的侍衛說著,提醒著他們島上最尊貴的王。
「無妨,你先退下吧,我待會兒就回去,還是你覺得本王沒有自保能力?需要你來保護呢?」戢武王說著,他瞄一眼那人,語氣再再的顯示出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不是很愉悅。
「臣……臣不敢,先、先行告退!」那侍衛顯得驚慌失措,他行了個禮之後匆忙離去。
2-2
離岸高處,只留下望著遠方的戢武王一人,眉月在天,只有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不斷,一股無以名之的寂寥壟罩在王者的心裡。
──高處不勝寒。
直到看不見那離去的船,他才將那玉珮繫於腰間,打算回宮時,卻聽見了短兵交接聲。
是爭吵嗎?還是?但又有女聲,照理來說,島上女子不得夜出。疑惑與好奇心驅使他追隨著聲響而去,那方向往島中少有人煙的地方而去。
越接近吆喝聲,戢武王更是放輕了腳步,隱於石後,在聳立的山壁之下,兩個纖細身影手持兵器演練著,那年紀看起來也不過與戢武王相差兩三歲的女孩。
「再來!再快!」其中一名少女揮著彎刀大喊著。
另外一名少女沉穩不語,奮力一搏,利器揮灑毫不拖泥帶水,刀起、刀落,虎虎生風,左腿一掃,直取對方下盤,只見對方躍起,彎刀砍下,兵器交擊,僵持恢復到最初。
戢武王靜靜的看著兩個少女比鬥,驚嘆著她們的武學,直到那兩人體力用盡,跪坐在地,他才走了出來。
「女子夜不得出、不習武,妳們為何在此?」戢武王冷著一張臉走出,淡然的看著兩名少女。
「王……!我……我們!請、請王赦罪!」少女跪拜在地請求王者原諒,她們明白自己犯了島上什麼規矩。
王不發一語,看著顫抖著的兩個人,那兩人連頭也不敢抬,方才揮刀的氣勢已不復存,此時的她們就如在獵人面前的待斬獵物罷了。
「妳們害怕我嗎?是的話,給我個原因,不是的話,為何要對我跪拜?是因為我是碎島之王害怕,還是因為我的武力?」戢武王蹲下身子問著,率直的問法,除了詢問之外,沒有其他的壓迫感。
只見兩名少女抬頭看了彼此一眼之後,疑惑的看向戢武王,那較為外放活潑的少女開了口「真的可以直接說嗎?……王不殺我們?」她仍有些害怕的確認著。
「上任以來,我有殺過誰嗎?妳直說吧!我允了,不殺妳們。」戢武王皺了皺眉頭,他疑惑著,他想他並不是一個暴君形象才是?
「現在眼前的王,不怕,平時的王,會害怕!」她唯唯諾諾的回答「平時的王感覺距離好遠好遠,好冷淡的感覺,是碎島的王者,是不容侵犯的;然而,現在的王不像平常那樣,感覺比較可以親近……我是說……這樣的王一點都不可怕。」斟酌用字之後,坦然的說著她們的感覺,她們有了和王平視的勇氣。
戢武王沒有回答,思考著她們的話語,沉默思索的神色讓兩名少女又低下頭去,畏懼了起來。
「妳們叫什麼名字?」
「發議。」方才回答戢武王的少女回答。
「當生。」另外一名較為沉穩內斂的少女回答。
「我欣賞妳們,成為我的暗潮兵力,我賜妳們祭天雙姬的稱號。」戢武王說著,伸手摸了摸兩個少女的頭。
少女點點頭,至此之後,她們忠心於她們的王者。
後來才知道,這兩名少女是出生在衡島-那曾經被太宮屠殺的地方-,而在槐生淇奧當上一島之王後,認為祭拜衡島子民是一國之君該為之事,這樣的舉動,卻讓兩名少女銘感五內。
這兩名少女,成為他最忠誠的臣子。
踏上王者之路,以自己的手腕週旋在四魌界之中,不至於流亡覆滅,戢武手下,有著一批精良戰士,身邊亦有良臣輔佐,碎島勢力,日漸擴大穩定。
夜深時,他習慣於獨坐王者之位上,右手托著自己的臉頰,思索的神色凝重而難以猜忌,盤算著什麼,又似乎只是給與自己一個獨處的空間。
他思考著碎島的一切,也擔心著在苦境的湘靈是否安好?在火宅佛獄的那個人,是否也過得好呢?只分配到少許資源的佛獄,究竟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
戢武王,一代君王,卻少有與其他三個國家有所接觸,他只能做孤立的王,不給與他人侵犯的機會。
戢武王歷十二年,在戢武王即位之後,湘靈去了苦境之後的第十二個年頭。
那是一個月盈之夜,夜風吹起的時候,他坐在宮廷苑中的大石上,仍不願就寢,只因為一股罩在心頭上的不安感。
靜坐在大石上,右手握住的是感應湘靈的護符,左手輕觸著腰間的玉珮,墨綠而明亮,是經常碰觸的痕跡。
靜默,一股不安冥動,右手中的護符出現了一道裂痕,他驚愕得直奔出宮殿,然而,他止住了腳,即使擔憂,身在碎島的自己又能做些什麼?
他咬了咬下唇,喚了他所養的暗兵,將這個消息傳予火宅佛獄的王女寒煙翠,他不知道他這麼做是否正確,但,目前能夠期望的也只有那個人了。
也許那個人,真的能夠做些什麼吧?
期望與不安,一直懸蕩在他心中,直到一周後,他聽聞了火宅勢力往苦境發展而去,對苦境用兵,而身為說服者的寒煙翠,也接了命令,前往苦境。
命令嗎?還是私慾?戢武王站立在高處,看著苦境的方向,淡然笑著,他的不安只因為這消息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