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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8: Now,you owe me

自从十六岁那年离开家以后，依璐维就再也没睡过自己的小床。因为共和国的重力系数不同，此后长年累月的低重力环境使依璐维的身高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家里那张小床，肯定是装不下这个现如今已一米七九的小主人了。不过另一方面，拜颠沛流离的生活所赐，依璐维也养成了不择床的好习惯。别说不是自己的床，有没有床，是不是床，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必要情况下，不该睡的场面也能睡出档次睡出面子。这本该是件好事，充分实践了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至理名言。但床也好炕也罢，毕竟都是私密领地，适应力强到睡错床都察觉不了的话，叫原本的床主怎么办？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误把床上的人也搞混了再这样那样，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这天，依璐维一觉醒来，和往常一样先动屁股再翻身，撑着胳膊侧过来，低头吻了吻身边的人儿。

这是她最近——在和林叶以恋爱关系同居后养成的起床习惯，而当她回忆起自己昨晚留在了杨仪婷的闺房过夜，目前自己正是在杨仪婷的床上，亲的人大概也只会是……依璐维顿时被吓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不过也奇怪，此时此刻依璐维脑子里想的并不是杨仪婷的辱骂痛打也不是林叶的分手离去，而却是林小沐的不理不睬。也许林叶或者杨仪婷那样理性的人，终也是能原谅自己的吧，可在林小沐小公主心目中的完美形象，破镜难圆了。

依璐维不敢睁眼睛，冷汗哗哗地往下淌。保持这个姿势过了好久，她忽然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众神的青睐——杨大美人今天起得比较早，已经不在床上了，而被自己抱在怀里啃了又啃的不过是人家的枕头，难怪手感这么怪，就算是连夜通宵皮肤也不可能这么毛糙……如若不然，真没脸去见圣洁的象征林小沐了。

虽然通奸事件以犯人未遂有惊无险地收场，但还是把依璐维给吓得四肢瘫软灵魂出窍。当初在那个洗手间突然被林叶摸了大腿，依璐维也只到大吃一惊的程度，逃跑的力气还是很足的。何况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眼下自己差点就非礼了闺蜜，或者说已经非礼人家了只是人家没被非礼着。和林叶表白后两个人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出轨也不带这么快的，这到底是在上演哪门子的肥皂剧戏码啊……

依璐维内心的忏悔久久不能平息，连起床的力气都拿去后怕了。只是还没等她把魂儿收拾回来，已经目睹了这一切的杨大美人开了金口：

“下次你可以在枕头上贴我的照片。”

依璐维闻讯“咣”地一声无比优雅地滚下床，随即收好爪子爬起来，把沾了自己口水的枕头丢回床上。

“哇！用完就扔啊？你还是不是人啊？咋不说把你那左手也扔了呢！”杨仪婷心疼地把枕头抱起来藏在身后，朝依璐维巨受伤地一跺脚，“姓李的，你就是负心汉，白眼狼！”

依璐维觉得自己有些头晕，这时候要是再来只苍蝇撞一下她也就倒了，大概。

杨仪婷走近揪了揪依璐维的脸，依璐维抽搐一样突然转过脸猛盯着杨仪婷瞅把她吓一跳。

“好了好了好了，你先穿衣服吧，别在我这儿冻着了回去再说我待客不周。”杨仪婷迅速跑开到屋子另一边，打开衣橱，弯腰拿出两件内衣，“正好有套你的，先说清楚，是上次你走的时候凉在阳台上忘了收，也一直就没机会给你，我对巨人的内衣裤可没兴趣。”

依璐维低头看看自己的裸体，再看看躺在别人床上的自己的内衣裤，血压一浪高过一浪。

见责任重于泰山的安保队长如今已和白痴没什么两样，杨仪婷赶紧地圆场，“刚才我开玩笑的跟你……”

依璐维还是没什么反应，杨仪婷拿着自己的枕头塞她怀里，“喜欢就送你了，嗯……能做你的幻想对象我很高兴，也期盼着你美梦成真的那一天。可是现在呢……”杨仪婷指指依璐维光溜溜的身子，“咱先把衣服穿上行么？”

杨仪婷体贴地背过身去，依璐维则羞答答地躲在被子里，低着对她这个身高来说算小巧的脑袋，缩手缩脚地穿衣服。

“我衣服怎么……没了……呵呵……怪哦……”

依璐维当然坚信自己的心是纯洁的，里面只有各种各样的林叶。但醒来已是赤身裸体，还抱着某个手感柔软的物件玩命地啃，所以心灵是一回事，不能排除身体会自己犯浑的可能性，谁叫最近夜夜笙歌，万一来了条件反射……啊，原始本能真是太可怕了，原来女人也有下半身不受控制的时候……

杨仪婷把扔在地上的套裙拾起来，搭在胳膊上，走过去递给依璐维，“别瞎想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啃我枕头时做了什么美梦，但昨晚脱你衣服只是因为你的牛仔裤弄疼了我的膝盖，仅此而已。”

“哦、哦……呵呵呵……”傻笑，只有依璐维自己知道有多么如释重负。

“瞧你那没胆儿的样儿。穿好衣服记得吃饭，我先走了。”

“啊、啊？这么早？”

“新买了车，多练练。如果下次不走运被你强了，就打晕你绑起来直接送警察局。拜拜。”

临走还不忘来个恐吓，依璐维越发觉得这女同事心眼不是一般的坏。吃了早餐，依璐维才按部就班起来，知道自己还是有班要上的。一般人的世界就是这么乏味，永远围着单位转。

回到家，依璐维先去地下室发动汽车，趁这个时候上楼接林叶，不过进门人已经不在了；再去接领导，结果小柯说林雅文有事已经先走了。

依璐维直呼今天邪门，难道说自己还在梦里没醒不成？

来到单位，刚进大厅依璐维就被什么人拉到门后，定睛一看，只见是个满脸鼻涕的男的甩着哈喇子紧紧抓着自己不放。

赵亮抱着依璐维的大腿老泪纵横，哭诉他的君子好逑渐行渐远即将离去。一瞬间依璐维联想到了昨晚，是啊，如果杨仪婷真被自己那样了，又怎么可能直接说出来？怕是只会自己憋着委屈默默离开吧？

依璐维心不在焉，走错好几个房间才找到自己办公室的门，看到杨怡婷正慵懒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肚子的问题和情绪，真到了面前，只浓缩为“早上好”这三个字。不过明明就是人家给看着起床穿衣的，这时候再问早是不是太怪了？

“请签字。”杨怡婷指指桌上的文件，笑得像鲜花一样好看，在依璐维的印象中可从没见她这么对自己笑过，大热天的依璐维浑身发寒。

掸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关上门回到正题，“我从老赵那听说了，真的要走？”

杨仪婷冲她眨眨眼，“真的哦。”

“能说说为什么吗？”依璐维坐在写字台外侧的转椅上，主客角色调了个个儿。

杨仪婷伏上桌，像个小学生一样垫着脑袋，“舍不得我？”

“有点儿……”依璐维看着她，无意中皱起了眉，“我觉得你……吧……”

杨仪婷站起来走到依璐维身边，先抚平她的眉间，然后坐桌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说，洗耳恭听。”

“婷婷，你最近有点怪。”

“这又是赵亮跟你说的？”

“不、没有。”依璐维放下笔，“难道说我关心自己的朋友还要别人提醒才会去做吗？我是迟钝可不虚伪。昨天你含糊其辞我以为你累了，可是今天……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决定走，不然，这种破协议你来几张我撕几张！”

杨仪婷晃晃脚，从桌上轻轻滑下，脱掉鞋子静悄悄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对站在门外的赵亮说：“对不起，女同志之间有事情要谈，请你带着尊严离开。”

依璐维绝对想不到赵亮会在门外偷听，这个男人平时啰里八唆也就算了，竟然还鬼鬼祟祟地跟踪别人……她开始越发觉得赵亮配不上杨仪婷，或许她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杨仪婷好像知道依璐维在想什么，“你别大惊小怪的，他这人就这么回事，只能说小维你太不了解男人了，其实关于此人，我早就想和你谈谈了。”

依璐维承认她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没透彻地分析过男同胞，但她今天这个样子，离开了最亲的人，一个人漂泊在外，都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男人造成的，所以依璐维也从来不对男人有任何幻想。

“婷婷，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觉得现在不是说赵亮的时候，我们之间也出现了问题，不是吗？”

“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总在气氛最好的时候，说服我要我同意跟赵亮上床。”

美人毒舌，作为杨仪婷的室友依璐维没少挨过冷嘲热讽，从鞋码太大一直数落到头发太长，不过这么缺德的，还真是第一次，依璐维脸上那叫一个五光十色，胃都跟着不舒服。

杨仪婷走到转椅后方，双手搭在依璐维的肩上。“小维，我承认你是个好女孩，非常讨人喜欢，我甚至产生过就这样跟你过下去的打算。可实事求地说，你离女人还有很远的距离。”杨仪婷不轻不重地弹一下依璐维的脑门儿，“做女人是要靠脑子的，姑娘，可不是只要胸大就行的哦～”

依璐维在转椅上打着转，低声控诉，“谁胸大无脑了……”

杨仪婷牵着依璐维的一只手将她转向正面，然后穿好高跟鞋，扭着屁股走到门口再走回来。

“好好看，你眼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从里到外的女人。

她从小就对男人充满着向往，绅士一般的父亲，明星运动员的哥哥都是她的骄傲。她一直渴望着找一个完美的男士陪伴终生。”见依璐维有点不太情愿的样子，杨仪婷咳了两声，“我刚到这里的时候，绝对是国宝一般的稀缺资源。你看，就算是现在，领事馆里的女性工作者也不过十几名，那时候几乎馆内馆外都为我疯狂。而我，自然也心花怒放挑得眼花，还同时和半打的男人交往过，然后坐在一边看他们为我打得头破血流……是不是很像女性向的低俗小说？

但结果，就像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看到的，我仍旧独守空房。

他们真的有很多优点，宽容，执着，千方百计地讨好你，有的甚至比女人还要心细，最关键的是他们简单，不会使性子，不用你绞尽脑汁地去琢磨。但是……玩伴还可以，感情的话，总觉得他们笨了，基本上除了上床还是上床。”

依璐维赶紧掰掰手指，好在自己和林叶之间除了上床还有很多事情可以拿来谈情说爱。

“小维你缺的就是改变，尽管看上去你是站在女同胞这边的，可你还是不能颠覆那种男婚女嫁的观念。女人想要自由平等，自己必须先独立起来，不仅仅是经济，还有思维。这也是我刚毕业就单枪匹马到这南蛮之地（皇后六号位于星图的南面）来的原因。”

依璐维抓抓脖子，吧唧一下嘴，“我是不如你对男人了解的全面透彻，可我绝对知道无家可归是什么概念。我一个人在外漂泊了九年，什么苦都吃过了，可是我到现在都不能习惯那种喊一声屋子里静悄悄的恐怖。婷婷，我只是不想让你孤单。”

“我孤单吗？我看上去很孤单吗？我不是还有你吗？”

杨仪婷的这一句话，精确地戳中了依璐维心中的要害——原来有个人一直期待着自己，把自己当成可以相伴可以信任的亲人，可昨晚，依璐维看见的是一个凄凉的房间，和空气作伴的女子……毫无疑问杨仪婷的期盼并没有给予她期待中的回应，反而自己的春天先来了，以杨仪婷为代价。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几家欢乐几家愁。

杨仪婷又体贴地补上一句，“友情是永恒的小维，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我知道你只是心肠好，但今天我把话说清楚了，你也心平气和地听着，我跟赵亮，不可能，咱以后别再煞风景了行不？”

依璐维失掉立场，轻轻答应了一声，“嗯。”

“而我们以后还会是朋友对吧？”

“嗯……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走？”

“呵，其实你说得也对，老一个人在外面漂着，就有点想回家陪陪父母了呢。”

杨仪婷再打起亲情牌，顾家好女人依璐维彻底缴械投降。

“签好了字连笔一起给我吧，做个纪念。”

“好……不过这个不能立刻就答复你，我还要检查你的硬盘，电子邮件。”依璐维双手合十做个抱歉的动作，“不好意思，外交部门就是这样。”

“我等给予理解，并尽全力配合。”杨怡婷说完还有模有样地学着敬了个礼，然后抬腿带路，依璐维抱着电脑紧紧跟着。

“例行公事，冒犯了哈。”依璐维见墙脚一箱箱私人物品都已经打包，整整齐齐地堆成一溜，顿感凄凉。

“去意已决？”

杨怡婷笑笑，“你慢慢弄，我去泡茶。”说完就不见了，依璐维郁闷，对赵亮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悲惨遭遇终于有了个感性的认识，奈何人家魅影儿都没了，也只能对着电脑发呆。

随手就看到一个放图片的文件夹，依璐维来了精神，“这小丫头，让姐姐看看你在里面藏什么好东西呢……”

身高原因，依璐维总是喜欢把别人当妹妹。

把显示器转过来，确保外面的来人看不到屏幕上的内容，再拉上窗帘关好门，摩拳擦掌……然后就失望了，本以为会少儿不宜的文件夹里无非就是些生活照，自己的，婷婷的，自己和婷婷的，婷婷和自己的……看到照片里的婷婷笑容那么自然，依璐维又是咯噔一下，这样的笑容，果真是因为自己吧？

“其实我比你上镜吧？”

依璐维看得出神，杨怡婷冷不丁地出现，吓得她把性感朱唇给咬了，捂着嘴呜呜直叫。

“啧啧，你这么激动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可是咱们一起战斗生活过的铁证，也是我杨大小姐为了祖国在这老少边穷挥洒青春的明据，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树立个什么典型……我传你一份？”杨怡婷自说自话地就把文件往依璐维的邮箱发。

依璐维站起来把位子让给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杨怡婷正好左手捂着肚子。

依璐维一伸手就把显示器关了。

杨怡婷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我记得你不是这几天，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钱有那么重要吗？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杨怡婷绕过依璐维，拿起本书坐下，“我挺好的，不是那个，就是茶叶找不到了。欸？你没事记人那个干嘛？！”

依璐维一下给憋红了脸。

回去后依璐维含着笔头琢磨了一个晚上，找来张纸，把能想到的问题全都写下来，然后折把折把塞进笔盒，打算向杨仪婷全面开炮。

但造化弄人，第二天依璐维刚到办公室凳子还没坐热，杨美人就推开门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屁股后面还跟着个心惊胆战的小孩子。

早些年依璐维就在军校学到了没有任何战术在遇到敌人之后依然管用，虽然严阵以待一晚上，但杨怡婷背后的一片红色还是让她忘记了铅笔盒里面的小纸条，被卷进了时间的漩涡里。

女孩拉着杨美人的衣角，不输依璐维的高挑身材却躲在杨仪婷的阴影下，显得很滑稽。杨怡婷以两只手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目瞪口呆的依璐维面前。红发的女孩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请问……你、你就是我的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