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霸世王者

戢武王歷十四年，火宅佛獄與苦境之間的戰禍不斷，多次求援於碎島，然而戢武王也只是看在和平協約面子上，調派少許兵力支援，一直到年中，火宅佛獄之主咒世主動用血魎之羽約談戢武王，兩境之王約見婆羅塹。

咒世主傲然站於婆羅塹之中，等待約見之人來到，倏然，一道勁風掃蕩，遠方一條雄偉身影，傲然行來。

「太初之殺，戢武，混沌之戰，弭兵。你不惜以血魎之羽邀吾前來一會，佛獄之主這次會談能讓吾驚喜嗎？」戢武王傲氣來到，一抹深藍身影，背對著咒世主。

「踏上婆羅塹，當初一役歷歷在目，此役讓你戢武王一戰成名，你的一掌，吾永誌在心。」咒世主淡然說道。

「由血魎之羽締結的和平，你要放棄了嗎？」戢武王身形一轉，淡然的眼注目著咒世主。

「締約之後，我們並未曾見面，這和平的橋梁，是否依舊健在？」咒世主說道。

「何需迂迴行事？直說來意吧！」戢武王不以為然，悶哼一聲。

「吾之女兒寒煙翠，將貴為殺戮碎島之王后。你可願意？」咒世主竟也開門見山，將王族聯姻直接提了出來。

「哦？我應該顯得受寵若驚嗎？」戢武王曳著一個挑釁的笑容，等待著咒世主接下來的話語，深沉的眼，讓人讀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兩境之間的和平所帶來的利益，才真正讓人驚訝。」咒世主直說，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利益，是共同追求的目標。

「我聽聞火宅佛獄現在正與苦境動兵，再與我殺戮碎島開戰，對你而言不過腹背受敵。」戢武王直接的點出火宅佛獄目前的處境，顯然是一個下馬威。

「吾亦知道殺戮碎島和慈光之塔正也兵戎相向可不是？而無衣師尹不也正陳兵在北疆嗎？你吾的處境，幾近相同。聯姻，是兩境交好的最佳選擇。」咒世主說著其中的利益關係。

「你想以此讓我答應你的條件嗎？我境風俗，嚴禁與外界通婚！一境之主，豈能帶頭破例？」戢武王嚴肅說道，打算拒絕。

「你若拒絕，你將面對的不只北面的慈光之塔，吾火宅佛獄，將為你打開地獄之門。」咒世主轉身背對戢武王，是最沉重的警告。

「咒世主，收斂你的言詞，將有助於我們的談判。」戢武王自然不願屈居下風，對於自己的武力，他有絕對的自信。

「你有三天的時間可以考慮！今日之會，到此為止。」語畢，他跨步離開，又似想到了什麼，他帶笑淡道「善意提醒你，貴境禳命女正在吾境作客。她說她十分想念他的王兄啊！」

咒世主昂首闊步離去，留下戢武王一個人思索著利害，迎著婆羅塹所吹拂而來的風，他冷靜著情緒，整理著該面對的問題。

若是只有火宅佛獄的話還可以抵擋，但加上北面的慈光之塔，並不好處理，一個疏忽，可能就會導致碎島覆滅，所以，能做的事情是什麼？答應火宅佛獄的聯姻嗎？

眼前可行的，也只有這條路了吧？

如果說湘靈在火宅佛獄的話，那麼，有寒煙翠在，也不怕會受到什麼要脅，但，寒煙翠又為何會答應咒世主聯姻於碎島？

真是令人好奇的一段？聯姻，不過也只是政治手法的之一的一個手段罷了，允了也無妨，為了和平，真是冠冕堂皇的一個藉口啊？

以此，說服島內眾臣也不是做不到。

似乎是決定該怎麼做才好，戢武王邁步回宮，三日之後，答覆了咒世主，答應了這場聯姻關係。

３－２

接到了戢武王的允諾，咒世主坐於王座之上，總是戴著嚴肅神情的他，難得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輕笑，卻又嚴肅。

他手一揚，那封信碎裂飛散，他起了身子走向寒煙翠所居住的寢宮，而被派守在這的守護者，見著咒世主來到，他向他恭敬的行禮，輕推開寒煙翠的房門。

一踏入，外頭的守護者便將門關了起來，咒世主看著寒煙翠及湘靈的互動，輕咳一聲。

「說服者參見王！」寒煙翠說著，向咒世主叩首。

湘靈一驚，連忙跟著叩首「禳命女見過王！」

「免禮。」咒世主說著，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妳們相處得很好。很好，未來妳們相處的時間會更多，為了佛獄的未來，為了殺戮碎島的和平，吾，要將妳許配給戢武王。」咒世主淡然的說著，將這個消息告知即將遠嫁的寒煙翠。

「王兄……允了嗎？」看見一臉為難的寒煙翠，湘靈鼓起勇氣問著。

「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咒世主看了湘靈一眼，淡然回道。

「父王……」寒煙翠想說些什麼拒絕，卻被咒世主漠然瞪了一眼，她咬了咬下唇，此時此刻，她不顧那人威嚴，只想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不可能嫁給戢武王，我愛的人只有湘靈。」坦然的說出自己的心意，她只希望他的父王可以明白。

「妳愛的是誰，重要嗎？」眉頭輕斂，漠然的問著。

「我……」無語，對於這個回答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但為了自己的未來，她鼓起了勇氣「重要，就算是父王，也有強逼不了的事情。」說得慨然，已經下定決心，就算要走到那一步，她也在所不惜。

只聞那人疑惑聲響，寒煙翠深呼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

「最少有一件事情，是我可以掌控的。」和咒世主一模一樣的語氣，一旁的湘靈似乎明白那人想做什麼，不安的喊了那人名字「誰也不能強要一個死人嫁戢武王！」

咒世主轉過身，看著自己倔強的女兒，深不可測的兩個人直視著彼此，湘靈有了些許畏懼，她顫抖著，然而，寒煙翠見狀，將湘靈拉到身後，護在她身前，她挺身向前「你知道我做得到，因為，我是你的女兒！是火宅佛獄最驕傲尊貴的血統！」毫無畏懼的頂撞，是她身為王女，身為王族的驕傲。

咒世主輕笑一聲，伸出了他如枯枝般的手指勾起了寒煙翠的下巴，那因練武握住兵器的手，粗糙而厚實「最尊貴驕傲的人，就該作出最尊貴驕傲的犧牲。妳會改變心意的……」淡然武斷的預言著未來，似乎早就猜到寒煙翠的反應，而他也早就做好了下一步的準備。

看著那人離去，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寒煙翠和湘靈的心中漾開，連寒煙翠也猜不到咒世主到底想做什麼，她們能做的，就是等待未知的未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這股不安也隨著時間流逝而擴大，南風不競為救湘靈殺上火宅佛獄，心知是騙局的楓岫為此也硬闖佛獄，受了重傷，南風不競為救救了自己的楓岫，允諾以神之卷換取楓岫生機。

然而，南風不競被嘯日猋殺掉奪取神之卷，楓岫主人生機被斷命在旦夕。

火宅佛獄之內，聽聞楓岫傷重的湘靈，擔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今又被囚禁在房，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南風不競真要讓楔子死嗎！？為何至今仍不來！？」湘靈急切得幾乎崩潰，她望著外頭，更是焦慮「不能！我不能讓他死！」急切之下，她意欲奔出房門，在寒煙翠還來不及拉住她時，一道渾厚有力的氣勁迫得她被震回，哀鳴一聲。

「王的命令，保護禳命女。」門外的守護者壓低了聲音說著，寒煙翠知道，那個人也隱忍著什麼。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湘靈仍不放棄的搥打著門扉，急得快要哭了出來。

不忍心看那人那樣，寒煙翠拉住了那個人，明白今天已經是最後期限，她毅然決然的踏出了房門，拉著湘靈往句芒紅城

時辰將近，仍不見南風不競出現，在咒世主將下令處斬時，湘靈衝了出來，緊緊將楓岫抱住，口中不斷喃喃著那人的名字。

「時刻已到，斬！」無視湘靈存在，咒世主淡然下令，只見一旁兩名小將將上前拖走楓岫時，寒煙翠也跟著來到。

「父王，請你住手。」寒煙翠說著，王女命令，那兩名小兵只得為難的站在原地。

「妳不該出現在這裡。」咒世主瞄了湘靈和楓岫一眼之後，將目光放在寒煙翠身上。

寒煙翠咬了咬下唇，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雙膝一跪，在愛情的這場遊戲當中，她選擇了最大的犧牲，她的目光堅定沒有猶豫，下定決心的眼神，對咒世主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

──那與自己相似到不行的眼神，以及那和自己一樣硬的脾氣。

「我願意嫁予戢武王，求你放楔子一條生路。」一字一句，說得堅定，不只是說予咒世主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也許，湘靈也聽得見吧？

咒世主移開了目光，將目光轉回楓岫身上「押入噬魂囚。」語畢，一旁的監視者將楓岫擒往囚牢而去。

至少，是拖得一線生機了吧？湘靈的手輕搭上寒煙翠的肩膀，寒煙翠搖搖頭要那人不用多說些什麼，看著那人被帶離的背影，寒煙翠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淡然的看了她的父王一眼，頭也不回的回房。

３－３

夜深，露沉，咒世主躺臥在王座之上，偌大的空間之中，只有他一個人，他仍舊是一臉漠然。

「吾，咒世主，吾代表火宅佛獄。」低語喃喃，這句話，是提醒著自己是什麼身分，也是提醒著自己該做什麼。

寂靜的空間，一個細微的腳步聲緩緩靠近，咒世主看著來人，他坐起了身子。

「說服者參見王。」寒煙翠來到，她的神色顯得有些疲憊，從她來的方向，正是從那個囚牢過來「多謝父王……讓楓岫有機會活下去。」

是真心感謝嗎？或者只是，沒有更好的話題。

「讓妳用聯姻做為交換，那人的性命，夠值得了。」咒世主說著，目光放在寒煙翠身上「妳哭了。」

「無，你看錯了。」寒煙翠搖搖頭否定了這個說法，腦袋裡閃過的卻是方才在囚牢裡湘靈伏在楓岫懷中的樣子。

她知道她不能，她永遠都不可能像那樣緊緊抱著湘靈，愛是什麼？愛是卑微，這樣的情感，打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但是，為那人付出，要的不是一絲回報，也不是要那人看自己一眼，只是希望那人笑著，可以快樂，那就足以奉獻一切。

──即使，犧牲掉的會是自己的未來也在所不惜。

「妳恨吾嗎？」咒世主問著，這是他身為一個父親，對於女兒的幸福扼殺過後的疑問。

「恨，並不能帶來什麼。」寒煙翠說著，給予咒世主一個自己心裡最真切的答案，她知道眼前的人現在的身分不是王，就只是一個父親而已，她跨上了王座，和咒世主並肩坐著。

「妳與妳的母親雖然不曾見面，也不曾相處過，卻是著實的遺傳到她。」咒世主的語氣變得柔和，與一般父親無異，難得的他說起了寒煙翠所不知道的有關她的母親的事情，也難得的露出了他身為父親的模樣讓她看見。

「在脾氣上，我有自信是和父王一模一樣。」寒煙翠說著，她也放鬆了身段，聽著咒世主說著以前的事情。

平常，他們是王與臣，只有四下無人，此時此刻，才是父與女。

「父王，我真不恨你，只是……遠嫁殺戮碎島，能允我一個要求嗎？」聊著聊著，還是得面對不久的將來，咒世主沒有應答，只是用眼神讓對方繼續說下去「嫁衣，我要玄黑。」

「吾想，妳確實是真的遺傳到吾之脾氣，隨妳。」咒世主允諾了他，他伸出他蜷曲的手，輕撫了寒煙翠的臉龐「不管怎樣，妳將是吾佛獄最風光美麗的新嫁娘。」

「多謝父王。」寒煙翠淡笑著，柔和的笑容，讓咒世主心裡湧出一股暖流，寒煙翠握住了咒世主的手，輕蹭著自己的臉頰「我一直都很尊敬你，我的父王啊……一如你總是掛在嘴邊的，你代表的是整個佛獄，放在眼前，自然是整個佛獄的利益，相比之下，我的犧牲，已經不算什麼了。」

咒世主釋然的點點頭，抽回了自己的手「妳是佛獄驕傲的王女。」說完，他起了身子「回去休息吧，這些日子吾明白你是最難受的那個。」

寒煙翠笑得苦澀，她點了點頭，走下王座，面對著咒世主跪下磕頭，是遠嫁前的拜別，她想接下來的日子已經不可能做到這件事情。

咒世主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他釋然頹坐於王座之上，無語。

遠嫁的日子來到，她披上了她所冀望黑色嫁衣，湘靈陪著她，在眾人的目光之下，上了花轎。

花轎離去，依照寒煙翠的要求，沒有喜氣洋洋的送行，而是一如火宅佛獄中的冷漠一般，冷冷清清，她們不知道，在囚牢中的楓岫生命，也就此長絕。

知道這個消息的咒世主，只是漠然的說了一句「將此人送回慈光之塔。」後，他回到王座上，公與侯仍收拾著善後，此時此地也徒留他一人。

「做為火宅佛獄的王女，妳的任務完成了，殺楓岫是妳最初任務，而妳用婚姻，希望能夠為佛獄帶來最大的利益，吾女寒煙翠。」咒世主說著，他再度躺臥在那屬於他的王座之上「吾，咒世主，吾代表火宅佛獄。」

──一如往常的，他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利益，永遠是火宅佛獄所追尋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