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装在口袋中的巧克力，尔后推开了自习室的大门。
一 自习室的献身
我是个很喜欢蹲自习室的高二生。我们学校的自习室很大，管理也不严，但大家都不愿意去自习室。
“据说自习室闹鬼哦……”
大家都这么说，但我却不以为然。原因有以下两点
一 我是无神论者。
二 在自习室可以给手机充电还可以用wifi，吃零食也没有老师管，比呆在寝室还好。
所以即使大家说自习室有鬼，我也一如既往的在每天课程结束后待在自习室。
自习室是个很大的教室，同其他教室一样有推拉黑板、投影仪与柜式空调，不同的是它大约占掉了一间半教室的空间。而且除了我以外，我基本没见过有人出入这间教室。或者说的更准确些，就是除了我自己，我没见过有人来过。
不过今天，好像有所不同。
我今天也像往常一样打开了自习室的大门。而在我常坐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位我从未见过的人。
她趴在桌子上，用脑袋枕着胳膊。她的头发很黑很长，穿着学校的制服。
不过奇怪的是……
她挎着好几把刀，或者说是剑？大概有五六把的样子。
“咕咚……”我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她到底是谁啊？怎么会出现在自习室？为什么挎着那么多刀？模仿两仪式么？还是说她其实带着眼罩？
一大堆问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她睡得很香，好像并不知道有个人出现在教室并站在她的身旁。
夕阳透过玻璃以四十五度角染红了自习室。
“算了，”我自顾自的小声嘀咕着，“反正她也会醒的，我只要不吵醒她就好了。”
我选择坐在了靠窗的倒数第二个位置，离那个女孩尽可能的远一些。
我打开书包，掏出草稿纸和练习册。宽大的自习室只听到纸笔的摩擦声和女孩轻微的鼾声。趴在靠着门的那个位置的女孩依旧睡得人事不醒，好像八百年过后来了王子她也不会醒。尽管我多管闲事和好奇心强的毛病折磨着我想要叫醒她，但是看到她挎的东西……我想，还是算了吧，毕竟不关我的事。
就这么写着写着，静校铃响了，我准备开始收拾书包回家。就在我把头转过去的时候，我用余光看到那个女孩好像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夸张的跳起来并发出大叫，“你是谁！”
她边说边迅速抽出了一把挎在身上的刀，用刀尖指着我。虽说那是一把木刀，不过也把我吓得够呛。
“我……我……我……我是来上自习的。”我被眼前这奇怪的一幕吓了一跳，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了。
“哦……这样啊。”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皱起了眉头。
……真是的，你的木刀刀把上是不是刻着洞爷湖三字啊？
“可是你干嘛不叫醒我！害我睡到这么晚！”木刀突然一下伸的更近。
大姐，你睡得那么香，我怎么知道要去叫醒你啊。
“你说话啊！”她的木刀都快架到我的脖子上了。“喂！你说话啊小鬼！”
“我……我……我不知道……要……要……叫醒你啊……”
她听到这话，条件反射似的收起了木刀：“算了，饶你一命。”
自习室果真闹鬼啊！我内心深处回荡着这句话，手上用着最快速度收拾着书包。我套大衣的时候，她收起了木刀，边收边漫不经心的说着：“喂，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经过了刚才的事件，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回答比较好。
她将木刀插入刀鞘，双眼望着窗外，说：“我叫蘑菇。”
我边将两只胳膊塞进书包背带中边说：“石头。”
“你这个小鬼！”她好像又开启了暴走状态，“我叫你说真名！”
“喂，哪会有人叫蘑菇的。”
“那是外号啦！”
“那我的外号就是石头。”
她用手撑着额头，摆出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好吧。”
我快步走出了自习室。
二 木刀的献身
在那之后的几天，我都没有去自习室。虽说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即使是带着同性间的嫉妒心或一系列问题，我还是必须承认她真的很漂亮。虽说没有傲人的双峰，但是挺拔的身高、精致的五官和恰到好处的身材都让人羡慕。
至于我……每天穿着笨重的外衣并有着乱糟糟的短发的我来说，“变的像她那样”这种事情对与我来讲的确是是遥不可及。
“呐，最近回家很早哦？”妈妈边盛饭边问我，“不去上自习了么？”
“恩，最近作业不多。”
“爸爸妈妈明天要出去一下，可能到后天才会回家。明天你就将就一下随便吃点什么吧！”
“哦，好的。我知道了。”
也就是说……明天要去自习室了。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的洗漱穿衣，骑着自行车吃着早点前往学校。可是奇怪的是，我满脑袋想的都是那个出现在自习室的女孩的事情。
所以说她到底是谁啊？
我边想边推开班门。
“早上好啊小同学！”躲在门后的死党突然跳出来，站定后又推了一下眼镜，“少女呀快去光耀世界！不要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喂，为什么早上起来就这么猎奇？”
“啊，不过也没什么啦。”她挠挠后脑勺，“只是觉得你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就没精打采的，感觉不太好……”
“哦，我没关系啦……不过，问你一件事情哦。”
“啥？”
“咱们年级，有人叫蘑菇么？”
“这个嘛……”
于是……今天我又来到了阔别已久的自习室。
在我推开门的一刹那……
“等你好久了，小鬼。”又是那把木刀，“怎么最近都不来了？”
“……这和你有关么？”
她放下木刀：“呃……反正就是有关啦！以后你必须要每天来！”
“……这是哪门子规定哦……”
“反正我不管，你必须来！”
“……啊？呃……好吧。”
她满意的笑了：“不许骗我。”尔后有晃晃悠悠的趴在桌上大睡起来。
……所以说，有什么意义啊喂。
“那个女孩，最近刚转学过来。貌似是全市剑道比赛的最强存在，即使是在全国也很有名。”
“她有个很不靠谱的老爸，这点大概从她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了。”
“这个不靠谱的老爸做过的最靠谱的事情大概就是送她去学剑道了，尔后好像是某次比赛突然的爆发，从而成为了各个学校的抢手人物。”
“你知道的……现在学校比起体育还是更重视学习的，但是现在上级貌似很重视体育，搞两个体育好的来学校是必修课啦。”
“她经常带木刀来学校，学校说是为了训练，但她好像从来没在学校训练过，而是在别处训练。”
“学习成绩的话……诶？她不需要成绩吧。毕竟大把时间都拿去练习了，只要体育好就不用发愁考学问题了吧。”
这些死党告诉我的话，看来应该是真的。
我从书包里抽出练习册，开始写题。
“喂！”她好像突然醒了，大叫着。
“我不叫喂。”
“……石头。”
“怎么了么。”我转过头去。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的？”她左臂伸直，右手撑着下巴。
“因为这里是自习室，可以来写作业。”
“可是这里……在我出现前，只有你一个人每天呆在这里？”
“恩，是的。”
“诶？你不会害怕么？”她好像感到很奇怪似的。
“……这里是学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啊。”
“哦，这样啊……”她点了点头，“那么说，是我在陪你啦？”
“驳回。”
“喂！我可是牺牲时间在这里陪你啊！”她好像很生气似的。
“我没说叫你陪我吧，更何况自习室是用来安静自习的，没必要叫人陪吧。”
“诶……我不管啦！”她突然抽出木刀指着我，“就是我在陪你！牺牲睡觉时间陪你！”
真是个奇怪的人。
“把木刀收起来。”
“凭什么！”她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咬着下嘴唇，好像生气了。
“让人很讨厌，这样。”
“……”她低下了头，“真的……吗。”
“是的。”
“……抱歉让你讨厌了。”她将木刀收起来。
“……没什么，可能我说话太直接了。抱歉。”
“……”她还是不说话，肩膀轻轻抽动，看起来好像要哭了。
我一时语塞。大概是她被我刚才吐槽太多的缘故，或者说她可能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
我想起口袋里有一板巧克力，便从制服口袋中掏出来，撕开包装纸，掰下一半：“吃巧克力么？”
她听到这话，扬起脸，抽了抽鼻子，用力的点点头：“恩！”
我将手中的半板巧克力丢给她，她很高兴的结果去，举到嘴边。突然她好像想到什么的样子，将巧克力放下。
“怎么了么，放心吧我不会下毒的。”
“不是不是……”她连忙摇了摇头，“十分感谢……谢谢你，那个……我……能坐到你旁边的位置么？”
“啊？可以啊。”
她笑了一下，拉开了我身边座位的椅子坐了下来，开始吃手中的巧克力。我用剩余的包装纸将留下的半板巧克力包好，放进书包里。
“诶？石头不吃吗？”
“我现在不太想吃。”我拿起笔准备开始写题。
教室里现在除了纸笔的摩擦声，还多出了蘑菇吃巧克力的声音。
“那个……石头……”蘑菇停止了吃巧克力的动作，“你每天在自习室都是在写作业？”
“对啊。”我边回答边继续着验算。
“诶？不做些其他的事情吗？”
“比如睡觉吗？这个好像还没有。”
“不是啦！比如说……呃……这么写写写的，你不觉得无趣吗？”
“那你练习的时候，觉得无趣吗？”
“其实……”
“恩？”
“我想把那些人劈成碎块……”
“……”一定是我的听力出问题了。
“我讨厌，他们。”她的音量不大，但声音很坚决。
我停下了手中的验算：“他们？”
“恩。”她咬下一块巧克力。
我转过头，看着她：“为什么？”
“他们关心的，只是我拿没拿冠军罢了。有了冠军，才可以向上级报告，才可以骄傲的说：‘我们学校体育成绩很棒的！‘这样的话。”
“……”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啊。
她又咬下一块巧克力：“所以说，讨厌，他们。”
她说的很坚决，脸上却毫无表情。
“所以说……你想怎么办呢？”
“不知道。”黑巧克力的碎屑粘在了她的脸上。
“既然不知道，那就顺从规则好了。”
“不要。”
“可是你连怎么办都不知道。”
“……”
“只是单纯赌气似的做法罢了吧。”
“凭什么规划我的人生。”
“恩？”
“他们凭什么规划我的人生！”她低低的吼起来。
“……”
插叙 蘑菇的献身
“我也想尝试着……”
我叫蘑菇，出生在十七年前一个很热的夏天，高二生。
“再努力一点！用力！你没吃饭么？”
那个怒吼的男人就是我爸爸。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木刀丢在地上。
“你疯了么！捡起来！”
“……”我转过头。
“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你知道吧。”他的木刀飞起来，打到了我的膝盖上。我一下失去了重心。
“跪下！”他大声呵斥着。
我愣住了。
“我叫你跪下！”他气急败坏的冲上来，劈手打了我一耳光。
这是一年前的夏天，那之后，我同父亲就再没说过话了。
没人问过我是否想过这种生活。但即使我说我不想过，但我现在也别无选择。繁重的训练过后，我根本听不下去学校的课程。我虽然想要努力的适应，但我做不到。
我选择放弃，日复一日的在课堂上睡觉。遇到大概能明白的就听一下，根本听不懂的就索性不听。
没人要求我的学习成绩，我也没那个必要。老师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我也想要像同学们一样。学习、考试、打饭、闲聊……
但我没法过上这种生活，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无法融入他们，也没人愿意同我说话。
我感觉我被孤立了，犹如无人能及的孤岛。
我也想和别人说说话，但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样的时间久了，我觉得我好像成为了聋哑人，没法发出任何声响，同时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后来，我干脆逃课去自习室睡觉。那里足够安静，比在教室睡觉还要舒服。
我以为那里不会有人，便放心睡到自然醒。
直到我睡过头的那次，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她是我进到学校后，第一个听我说话的人，也是第一个回应我的人。因为太久没同别人说话了，我都快忘了发声的技巧了。
但是，我能感到心跳加速的预兆。
如果我是她，我绝对不愿意和那人交流下去了，而是翻翻白眼，骂她神经病。
我想要变成的样子，那样一定很厉害。
她的真实与安静深深吸引着我，犹如懵懵懂懂中的喜欢与爱意。
但我不觉得她像我喜欢她那样喜欢我。
因为除了她，我不知道要去找谁说话。而除了我，她还有那么多的朋友。
今天训练结束后，我和父亲坐在地板上。
“爸，我们能说说话么。”
“……”他点点头。
“我好像恋爱了。就是喜欢上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插叙二 石头的献身
我讨厌上学，讨厌学校也讨厌那些人。
说来有些可笑，每天我都幻想着能变成泡沫，成为反射阳光的一员。
最后，‘啪‘的一声，破掉。
“你就是个废物！怎么教都教不会！”
“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句子呢，真可怕！”
“你们家的孩子，是不是该管教一下了？”
“怪胎！”
“喂，你这家伙，是男的还是女的？”
“居然带胸罩哦，原来是女的是吗？”
每天都仿佛变成了灾难片，而主角就是我自己。
“你这个废物点心！”暴怒的父亲一脚踹过来，“我花钱养着你，你就他妈每天做这些事情吗？”
所以说，我该变成什么样子才好呢。
逃离的方法，请告诉我吧。
后来我熬过了那些日子，内容已经忘记了。
结果很简单，后来我考上了一所离家相当远的学校并结识了许多新同学。我同他们一样看漫画与小说，打工攒钱买喜欢的东西。
即使如此，我也依旧抵触学校。
“如果有一天可以不用上学就好了。”内心也依旧是这么想的。
我讨厌老师，讨厌学校，讨厌一部分同学。
我知道这样想的我很中二、很幼稚，但我还是这样想。
我觉得，学校就像一张网，我们就是网下的人。网中人不知道怎么逃出这张网，网外人却不断刺激着网中人自相残杀，直到网外人满意为止。
我只想做个局外人，不参与这场变故，但我没法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我不够强。
但蘑菇做到了。
她做到了我无法做到的事情。
从前，我傻瓜一样的觉得真的很厉害。但自从遇到蘑菇之后，我就发现了。
谁都没那么厉害，也没那么容易。
她的每个缺点，比如易怒、爱哭……反而不是扎眼的软肋，而成为了想要去保护的对象。
没有谁是强大，也没有谁是弱小的。
最终 巧克力的献身
前言
所以说，献身的人永远无法成为温柔的人。
因为我们无法成为温柔的人，所以根本搞不清楚，怎样做才能拉近我们间的距离。
但我们不断的献身，成为了我们相互充满朦胧爱意的对象。
从“想要成为像她那样的人。”到“她和我想的不一样呢。”再到“有她真是太好了。”
想要就这样的去表达。
今天我依旧去了自习室。
我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害怕打醒蘑菇的美梦。
……奇怪的是……
蘑菇今天竟然不在自习室。
我翻开手机，给死党打了个电话。
“喂？小同学是在飞奔回家的路上忘记带作业了么？”
“没啦，话说今天蘑菇没来？”
“我说你最近对蘑菇怎么那么上心啊，是不是想追人家啊，这个目标可不好……”
“蘑菇是不是没来？”
“好像是吧，据说是病假……”
“谢了。”
“话说你还真是上心诶……怎么了么？”
“哦，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么？恋爱中的少女啊……”
“我不是。”
“切……”
“好啦，我挂了。”
“嘛，那么最后再说一句哦。”
“什么？”
“喜欢这种事情，都是从朦胧的崇拜到莫名的失落的。挂了哦少女，明天见。”
我放下手机，按下挂机键。
的确……
没有看到她，感觉有些失落
我转身走出自习室。
第二天午休，我翘了午休买来了几板巧克力。
“我也要吃啦！”死党拽着我的胳膊摇啊摇的，“谈了恋爱忘了基友啊。”
“没说不给啊。”我无奈的看着她，撕开一板巧克力包装纸，掰下一半给她。
“呐，事成之后也要请吃巧克力的。”
“什么事啊，我没什么事啊，只是碰巧想吃巧克力而已。”
“嘛嘛嘛，嘴硬心软的孩子啊快去创造奇迹！”死党坏笑着。
“巧克力还堵不上你的嘴啊，快吃！”
下课铃响起，我收拾书包向自习室跑去。
内心想着她一定会在，不知不觉开始小跑起来。
我推开自习室的门，却发现同昨天一样，里面空荡荡的。
我叹了口气，坐到了她常常坐的那个位置，将口袋中的巧克力塞进那张桌子的桌兜中，学着像她那样躺在桌子上。
突然，我发现桌子上刻了几个字。
歪歪扭扭刻下的最喜欢了。
我笑了笑，掏出马克笔，打算在桌面上写上同样的话。
“抓住你了，破坏公物的石头。”那是蘑菇的声音，“我喜欢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