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冷地风卷起一阵又一阵的沙尘,黄沙漫漫,轰隆声中,几艘大型沙船在蒙蒙之中显现出来,船上高扬的旗帜是属于瑞斯特瑞王国正规军,白底金边,中间是一只沙鹰振翅欲飞。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有些糟糕,这种鬼天气能见度很低,尤格拉尔望着这灰蒙蒙的天地,眯起了眼。刚才具有感知能力的兽化人已经表示可以探测到前方具有生命反应,想来反抗军所在的山谷也就在不远处。
想到此行的意义,尤格拉尔那日复一日在荒漠里被打磨得如岩石般坚硬冷漠的心也不由有着些许雀跃,饱经风沙的一张脸上紧抿的嘴角不禁扯出丝笑意。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尤格拉尔叹了口气。
其实更早的时候,殿下的命令已经传回了王国,要求他率军取出王国一直以来所寻找的东西,消灭一切胆敢反抗的力量,但是没想到近来却一直和谷里线人联系不上,他们并不知道反抗军的具体方位,派出的探子这些天来也一无所得,直到昨天再次与对方取得了联系,才得以动身。
对于这线人,因为是殿下事前便说过不需要怀疑的,他也就没有再多想,再者因为时间上已经耽搁了太久,刚得到目的地的准确位置,尤格拉尔便迫不及待地集结军队,打着平叛的旗号向目的地进发。至于信上说反抗军一周之内将撤离的消息,他倒并不在意,反正也是总要解决的麻烦,早解决早了事。
王国军又岂会惧怕几只蝼蚁,而一周之内谁知要找的东西会不会横生变故。
军队又行进了一段距离,隐隐绰绰已经能看到荒野中高耸的山脉,连绵不绝地横卧着,透着瑞斯特瑞王国国境内最常见的悲凉色彩。
“将军,谷口已经找到,是否排先遣队进去探查一番?”旁边有亲兵问道,是跟随已久的老人,即使是在这种令人兴奋的当口,即使对付的是一些如耗子一样弱小敌人,瑞斯特瑞王国的军人仍旧都保持着应有的理智与清醒。
透过观测仪,尤格拉尔看到谷口并不算小,便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们就以堂堂正正之师,直接辗压进去。”
对于反抗军,尤格拉尔称得上很是了解,一直以来对方的游击策略都让他很是无奈,只是因为对王国的危害并不是很大再加上又找不到对方的老巢,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但其实那些人连对手都不能称得上是,虽然反抗军里顶端战力是有的,但也就那几人,在这种大型军团面前又能有多大作为……而且王国的兽化人也都在这里了。以弱胜强,以智取胜,呵,在绝对力量下只是笑谈而已。
军队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以兽化人为箭头冲入了谷中,而意外地是,并没有遭到任何伏击,尤格拉尔想着大概反抗军已经提前逃离这里,他正思考要分离多少军队出去追击才合适。
而这时,前方部队突然间惊叫连连。
“是OTOME!”
“OTOME!”
听着前方传来的骚乱,尤格拉尔皱了皱眉头。
要说这个世上什么最能吸引瑞斯特瑞军队的仇恨,无疑是OTOME;而这个世上要说哪国军队最了解OTOME的恐怖,无疑是瑞斯特瑞王国。多年前的几次大战中,太多的瑞斯特瑞王国的精锐士兵面临那些OTOME单方面的屠杀而无力可为,不少幸存下来的士兵心中是仇恨惊惧各占一半……
尤格拉尔在几名亲卫的守护下,站到了军队前列,一名OTOME正漂浮在半空之中。
“不知阁下何人?”尤格拉尔高声问道,他倒是不担心对方突然出手,虽然憎恨着这些女人,但OTOME应有的礼仪却是让人不得不敬佩。
“加尔迪罗贝学园,五柱.四之柱,破弦之尖晶石,茱丽叶.奈绪.张。”
这名OTOME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入耳。
“我们学园在此发现了危险性很大的遗迹,所以派遣我前来探查回收,因为事出突然,递给贵国的相关文件还在路上……但因为遗迹的不可测性,这种先例也是有的,希望贵国能体谅。”
少女的话不卑不亢,而且确实占着道理,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听罢,尤格拉尔心沉了下来,他本来以为这次只是一次很简单的回收作业,实在是没想到学园也知晓了此地埋有遗迹的事情,并且派来了OTOME。
但是对于王国来说,遗迹里的东西务必要得到手,这种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而且……这里聚集着王国所有的精锐部队,对方只有一名OTOME,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如此想着,尤格拉尔是个做事果断的军人,当机立断,便不动声色地在背后做出准备战斗的手势。
尤格拉尔是个很谨慎的人,虽然现在围在身边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全都是王国的精锐士兵和兽化人部队。
这些早就绷紧着神经的兽化人部队,这个时候接到命令,纷纷突然暴起,声势惊人地直扑向漂浮在半空的OTOME,甚至有人背后长出了黑色羽翅如沙鹰般直冲而上!
但是尤格拉尔也并不确定单凭这些战力便能拿下在瑞斯特瑞凶名赫赫的OTOME,立马下令让士兵从后方将沙船里运来大规模杀伤武器。
这些不过都是一瞬间之间的事情,兽化人刚刚扑起,士兵刚刚接到命令甚至还没有转过身,尤格拉尔也还待在原地一时没有退到后面安全地方。而半空中的OTOME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而就在这时,一声暴喝突然响起:“都不许动!”
不过,在这种局面下都不许动那简直是妄想,尤格拉尔也没有停下动作的打算,王国的勇士们都已经冲了上去,一个个面容凶悍狰狞,半空中那娇小的身形似乎下一刻就会被这些比猛兽更可怕的战士撕扯成碎片。
但是下一刻,眼前发生的一幕却让尤格拉尔震惊无比呆立当场——只是一个照面,王国引以为傲的兽化人部队就被对方来个了集体活捉,被对方突然出现的红色丝线像粽子一样被捆了个严严实实,倒卧在地上挣扎不起。
尤格拉尔有想过这些战力可能不是OTOME的对手,他有尽可能强大地看待OTOME所拥有的力量,但他认为再不济王国的这些勇士总能做到纠缠住敌人,但没想到终归还是低估了。
这完全不是一个力量级的战斗,简直像是个成年人拿着网子虐待一堆三岁孩童!但事实上对方不过只是一个女人,而这边确确实实的是几十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虽然瑞斯特瑞王国的士兵凶猛悍不畏死的个性是出了名的,但在OTOME面前本就心虚,如今又见他们最强大的勇士一个照面就被放到了,如今惊悚的场面像梦一样在眼前发生,恐惧惊惧,让这些士兵集体绝望地怔立当场。
这情况就像某个棒子国的人整天恬不知耻吹嘘自大,大抵也是因为在历史上做了个大国附庸太多年有了心理阴影。但如果一旦扯开这道伤口,让他们认识到自己依旧是那个屁点大小的小国时,所有的绝望惊惧就又会涌上心头。这股情绪最是可怕,足以摧毁任何所谓坚强所谓不屈的意志。
但女子将这些攻击自己的兽化人捕获之后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动作,更没有如记忆中那般冷漠决然地展开杀戮,而是扭过头,看着刚才那声音传出的地方,脸色阴沉得可怕,如刀般泛着亮光的十指寒意森森。
尤格拉尔这时才转头望了过去,那边一个男人举着枪挟持着一个蓝发女子,女子虽然有些面熟,不过距离有些远他也看不真切,但那个持枪的男人他却是一眼认了出来,是殿下所说的那个线人,那个叫做埃尔的男人。
而随后又跟着追出来几个人,尤格拉尔也都很是熟悉,是反抗军的主战力,那几个女性兽化人。
不过这几个女人的脸色现在实在是称不上多好,有难以置信,有惊讶愤怒,都是些很是负面的情绪。那几个女人似乎想靠近男人,虽然尤格拉尔这边听不清那边的对话,但男人估计是凶狠地说了些威胁的话,让几个人都止住了脚步。
尤格拉尔有些怔怔地看着那边突然发生的事情,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恢复了一贯的坚毅表情,示意身边剩余的亲卫前去接应。
事情从开始发展到现在,几番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一切的一切变得有些戏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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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小时前,当佐伊问出那句话的时候,除了必须分出两人去引导其他人紧急迁移,其他所有人都留了下来。
不过静留提议让奈绪出面,既然对方的目的是遗迹,那么在学园面前就必然会理亏,让奈绪以学园的名义出现,因为遗迹而与对方产生纠葛,以OTOME的强大战力势必会阻拦对方追杀的步伐。
至于这里埋藏的那部机器并不用担心,静留发现以这部老机器目前的能量,容纳下她已经是极限了,并不会对奈绪造成影响。
对于静留的建议,干部们有同意有不,而考虑片刻,佐伊最后还是接受了静留两人的帮助,不过他们仍旧选择留了下来。
而之后,一切如同静留所预想的那般,直到埃尔的背叛。
“我手上掌握着二十三个兽化人的生命。”半空中,奈绪自上而下俯视着埃尔,目光凶狠,开口提醒道。
男人却轻笑着用枪指了指挡在身前的女子,说道:“但我手上的是静留.薇奥拉,是加尔迪罗贝学园的辅佐官,是五柱.三之柱,娇嫣的紫水晶。”
埃尔的话让奈绪沉默了下来,虽尽是不甘却无可奈何。
而一旁,佐伊望着一直站在自己背后的这个男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一双美目中尽是难以置信。其实之前静留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和当前所处于怎样的一种形态解释给她听,两人便合计,打算利用这点逼出反抗军干部中可能存在的叛徒。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叛徒真正出现的时候,而且还是埃尔这个青梅竹马,这个可以说是反抗军成立的根基的男人,佐伊刹那间满目惊愕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
“为什么……”埃尔抬起头,眉梢缓缓挑起,偏过头看向佐伊,露出一丝极嘲讽的笑:“呵呵,反抗军,反抗军的力量相比于王国来讲能算得了什么,而我们也没有任何大义在一般民众中没有得不到任何支持……”
男人将枪抵在静留脑侧,并没有直接回答佐伊的问题,只是慢条斯理地说着,一如他曾在反抗军会议上一贯的风轻云淡。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过来,而埃尔毫不在意,握着手枪的手丝毫不颤,谷内轻轻的风将他轻轻的语调传播开来。
“王国现在确实越来越不把女人当做同胞看待,但这些行为也只是表现在上层之中,民众呢……民众之中,大多夫妻间,父女间,兄弟姐妹间,亲人间该有的情分都是有的,而且瑞斯特瑞王国女性地位又极低,即使你将王国的恶行公布于众,也是获得不了实质的支持,即使连声援都不可能有……只要这些事情没发生在她们头上,她们就不会反抗,甚至即使发生在她们身上,她们也没有力量反抗……这些,我想你心里也都是明白的,你所成立的反抗军是没有未来没有希望的,它只是聚集了一群犹若可怜虫般无家可归的女性兽化人……”
男人的话冷漠而无情,佐伊紧盯着对方,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男人未表现出在意,继续说道:“青梅竹马的我与你一起长大,我了解你,我能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想通过反抗军的武力给及王国以威胁,促使其正视国内的女性。而且又恰好有伊恩殿下,嗯,伊恩殿下,一个维护女性的未来统治者……可是,你不知道,你的希望所在,伊恩殿下,其实是个彻透彻地的男权主义者啊……从兽化人的提议到使用大量使用女性当做实验消耗品,这些,都是伊恩殿下的提议啊!”
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因激动变的有些嘶哑,埃尔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冷静下来,他扯动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用着比轻风更轻,比春风更温柔的腔调对佐伊说道:“你又知不知道,我背叛王国,释放了你们,并不是因为我理解你的想法,和你们是同一类人。只是因为,我爱着你啊……”
“所以我顺着你的想法,即使我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只可能是悬崖,但是能这样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一起奋斗,一同赴死,只要这些,就足够了……但是,反抗军里总有些让人很是生厌的家伙整天围在你的身旁,结果,有了反抗军,你却离我越来越远了……这让我很是困扰呐……而如今,一个外来人,都能被你接受容纳,每日三餐都腻在一起,这,也让我很是伤心啊……”
佐伊沉默了片刻,看着埃尔,开口问道,声音有些苦涩沙哑:“给王国军说我们的谷里埋有遗迹的是你?”
“是的。”埃尔笑着点头。
“给王国通风报信导致我们被伏击的是你?”
“是的。”
“给王国军发给山谷准确位置的是你?”
“是的。”
“针对夏月的流言,也是你放出来并推动的?”
“是的。”
“呵……”佐伊不由得后退半步,摇着头低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从小鼓励我的是你,给我出国留学的机会的是你,放出被王国改造成兽化人的我的是你,帮我成立反抗军的是你,一步步帮我树立起首领威信的人也…也是……你,一直以来我都是你如兄啊……”
每说一句,佐伊的双眼中便湿润一分,到最后,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沙地上,泣不成声。
但埃尔只是站在一旁,脸上是若无其事的笑。
而趁着这个时候,尤格拉尔已经让士兵将静留捆绑起来,派人团团看守,丝毫没有将这些正在上演的感情戏吗看在眼里。
来到埃尔身旁,尤格拉尔开口说道:“埃尔阁下,感谢您的义举,您的功劳我会汇报给殿下的,现在还请您先离开这里到船上休息,等我们剿灭了这些叛匪再详谈。”
“嗯?剿灭?”埃尔愣了愣,侧过身,看着尤格拉尔疑惑道。
尤格拉尔神色不变,肯定道:“是的,殿下有令,剿灭这些小老鼠。”
“将军……这不可能,这……”埃尔皱着眉头摊开双手,五指张开,手掌在半空中轻晃,他还想要解释什么,但被尤格拉尔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
“这是殿下的命令。”
埃尔因尤格拉尔的强硬愣了愣,回过神来时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声调因为事出意料而有些尖锐:“将军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殿下答应过我留下佐伊的性命的……”
“我再重复一遍,殿下有令,剿灭这些小老鼠。”
“不可能的!将军……”
男人到目前为止都保持着的翩翩风度丧失殆尽,带着股歇斯底里地疯狂,埃尔一把拽住了尤格拉尔的衣领。但就在他的手刚刚抓住的时候,“碰——”一声枪响,尤格拉尔身旁的近卫开了枪,子弹从他身体一侧射入。
被枪击中的埃尔并没有立马倒下,他怔怔地看着尤格拉尔,又瞥了一眼旁边开枪的士兵,手掌缓慢捂上腰间的伤口,满眼的难以置信。
“碰——碰——”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一颗颗子弹射入埃尔的身体,鲜血不断自伤口溅射而出。尤格拉尔只是冷漠地看着,看着这个已经想女人想疯了的男人浑身是血仍旧满眼不甘望着他就此倒了下去。
尤格拉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领口,并没去看躺在地上抽搐挣扎的埃尔,毫不在意地侧过身去看场上剩下的那几个反抗军的人。
从男人的背叛到男人的身死,似乎给了她们太大的震撼,其他人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而那个哭得梨花落泪的女人也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尤格拉尔冷笑一声:“那么现在该轮到你们了呢。”
而就在这时,本一直该是投鼠忌器的奈绪却猛然出手,轰塌看两旁,混乱之中红色丝线卷起了佐伊几人就飞离出谷。
“追!”尤格拉尔一声令下,但其实他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一名OTOME在侧让他倍感压力,如果对方和他鱼死网破的话,前一刻还因对方实力而深深绝望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撑得下去,他的士兵还能否扣下枪扳机……
瑞斯特瑞的士兵如潮水般跟着涌出,四下侦探,直到确定对方已经真的已经远去才罢手。
“逃离的反抗军怎么办?”有将领询问。
尤格拉尔摇了摇头:“分出一支舰队追上去,通知工程队,加紧展开挖掘遗迹的工作,战争已经开始,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说着,他看了眼一直老老实实默不出声的静留,说:“将那个女人带下去,起码她还可以为我们争取上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