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1、
就在姬子还沉浸在与千歌音再次相遇的欢欣、千歌音对自己不变的温柔爱恋里不能自拔时，悄然中很快就已经前出现了对转校而来的千歌音赴后继的追求者。
把解开秘恋贝结晶的请求托付给千歌音没过两天的早上，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姬子东张西望半天，也没看到千歌音的身影，只得向更早先到教室的室友真子询问。
真子马上就显露出八卦的本性，故意做出神秘的样子诡笑道：“姬宫的话，我才刚来就看见她被叫出去告白，还没回来哦。”
“什么——”对真子而言闲聊似的无心话语，却仿佛重锤般一下敲懵了姬子。
“肯定是告白啊，我有偷偷看到，后庭里两个人那样子的站着说话，那表情一看就是告白。这已经是姬宫来的几天里第三次了吧？而且这次还是女生，女生哦！好厉害！”
真子越是兴奋，姬子就越被打击得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点点头作为回应，然后就茫然的跌坐回自己的位置，眼神迷失了焦点般无法注意到面前的视界。
对自己而言，从相遇之时，就理所当然的认定了自己与千歌音是恋人，没有过任何疑问，亲吻和拥抱都如此自然。但现在才反应过来，这难道不算一厢情愿？对不知情的别人而言，千歌音是如此美丽、优秀的转校生，与不起眼的自己根本联系不到一起，会有那么多追求者反而是正常的吧。
为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只是沉迷于自己酝酿的甜蜜里，自以为是的沉醉不已？就连小真都有注意到已经有那么多告白的人了，为什么自诩为最了解她的自己会完全没有注意！
就在姬子自怨自艾心情难以平复时，千歌音优美的身姿已经回到了座位上，随即开始了上课。就算姬子在之后努力的想要从千歌音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推测出告白的结果，也无济于事。千歌音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听课，做笔记，课间与人微笑以对，都维持着日常优雅的姿态。偶尔与姬子目光相接，也只是点头微笑的程度。
对方越是镇静自若的态度，就越让得不到肯定结果的姬子无法静心。
午休时间，两人按之前的约定，一前一后去到了天台吃午饭。
秋天的正午，因为没有太阳，清风拂过便是一阵凉意。阵阵凉爽携走了姬子的焦躁后，更凸显出清楚的疑问的棱角。
隔了一肩宽并排而坐的距离，姬子低着头拿出自己的便当后，目光就飘到了身边的千歌音那里。偷偷侧目，瞄着她不急不忙的从袋子里取出外形精致的便当盒，轻巧的打开，双手合十道了声我开动了，拿起筷子伸向食物……
“姬子，怎么了吗？”明明还是保持着要吃便当的姿势，没有任何的斜视，千歌音却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姬子在注意自己，语气没有起伏的平静的问道。
“啊，不是，那个……”原本盯着看了半天，想找一个合适的空隙，问出困扰了自己一上午的疑问，结果反而是被千歌音主动提问了，姬子也就来不及再做什么心理准备，硬着头皮问道：“早上，听说有女生找千歌音出去告白了？”
“嗯——”千歌音不否定，却也不愿多说什么似的，心不在焉的简单回应后，一脸平静的吃起了便当。
姬子当然没有就此满足，继续小心翼翼的追问着：“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千歌音又是怎么答复的呢？”
原本想问千歌音是怎么“拒绝”的，但一个上午的思量和不安让姬子再不敢有十足的自信说出那种话。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总是清澈明净的声音，此刻却平静得过分。没有一点平时柔和、轻盈态度的平静。
平静得让姬子预感轻轻一碰，就会轻易碎裂开的不安。
“看样子明明是个胆怯的人，开始面对面的时候，手握得那么紧，不停颤抖的样子，还让我担心会怎么样呢。没想到说出心底想法的时候，会那么干脆，不带犹疑。盯着我看的双眼，让我印象很深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些给我听？是因为要回答我的问题？不，我问的不是这些，我想知道的不是这种事……
不知该如何回应也不懂得阻止话题继续下去的姬子只得埋下头去，呆呆的听着千歌音用无比平静的语调，说着关于告白的女孩子的事。
“说话的声音也很甜呢。虽然认真的时候有些颤抖的语调让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不过那样子也挺可爱的。”
然后从脚底的黑暗阴影处，又是无数诅咒般语调的低吟声攀上姬子的身体，蔓延进心口，脑海。
（为什么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反而要在你的面前如此描述另一个爱慕她的女孩子的事？）
（她真的是你的恋人吗？会有哪个恋人在心爱的人面前这样的？）
（直截了当的问她，令你害怕吗？这样拐弯抹角受到她带给你的伤害，就没问题吗？）
嘈杂的灰暗音色让姬子顿时无比心烦意乱，再听到身旁千歌音那淡淡的语调，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从姬子心底喷出。
“千歌音！”
——不要再说了，拜托……
2、
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有些担心啊。
虽然她会出现那样的态度是必然的，也是我本就指望的，但反应那么大，还真有点出乎意料。突然大叫着“千歌音”，然后猛地站起来转身看着我，竟然还因此令小腿部撞上了墙边什么的。一想到她的冒失是因为我的故意，就觉得没办法弥补啊。
一定很痛吧？那一下看她的眼眶，泪水都半溢出来的样子。好想马上扶过她，帮她看看，揉一揉，不过她硬咬着牙撑过去，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真是傻孩子。
不过她的逞强也正好帮了我，不然我一定会忍不住的，原本希望的也就白费了吧——狠下心来不惜用冰冷言语那么伤害她的结果。
想到这里，更觉一丝凉意，我转头看向袭来阵阵夜风的窗口，外面树影幢幢，如此繁乱重叠，辨识不清。让我也感觉过于冷清了反而平静不下来，随之心烦意乱，担忧着之后的事。
还不行，这才只是开始。就算不是姬子的请求，不这样不行，我比谁都更清楚，所以……
3、
姬子早早就钻进被子里，对于真子的任何关切话语都没有回应。但直到熄灯后，真子都已入眠，姬子还是无比清醒。闹钟秒针的滴答声，小腿上的痛楚，被夜晚放大得如此清晰，侵占了她的睡意。
就在这脆弱之时，潜伏在黑暗中，不知从何处开始涌动出的无名之声，则直接流向她的脑海，开始侵蚀她的心绪。
（她是无意的，因为你的问题，多说了几句，没在意才提到那些话的。）
（就算转世，她也是那个优秀的千歌音，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很正常。）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温柔，细心……）
（她如此的细心，为什么会因为无心，说出那样的话？）
（她是故意的？故意说出那些让你心神不宁的话来刺激你！）
（为什么要故意那么做？没有理由吧，她喜欢你！她喜欢你……她喜欢你？）
诡异的低语声，在姬子脑海里不停撞击，留下无数回音，仿佛要将她催眠一般。
即将要失去分辨现实秒针的声音、窗外唦唦的风吹叶打声，与反复着的恶鬼吟诵的诅咒声时，上铺真子一个响亮的喷嚏，让姬子猛一点头，清醒了过来。
“我怎么了，在想什么啊。”姬子敲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到：“千歌音只不过说了那些话而已，换做我，也会不好受的。我要更相信千歌音才对。保留了前世回忆的我们，才不会因为多少年的时间流逝，就变为那种不可信任的程度呢。”
只不过，是那些话而已。
4、
看着姬子硬是把痛得快叫出来的声音咽回去，强忍着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出来，千歌音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蹙在一起的眉头下，蓝色的双瞳深得看不清其中沉淀的是何种情绪。
但至少看到那样眼神的瞬间，姬子却实在的体味到了一丝失落的哀伤。
为什么，只是对一个陌生女孩子告白的答复而已，为什么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千歌音，让你难过的，到底是什么？
姬子兀自胡思乱想的功夫，千歌音已经站起身来，用那双既不温柔，也不冰冷，只是深沉得分辨不出情绪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姬子。然后不带语调起伏，徐缓而清楚的告知姬子，不是自己答复的话，而是那个女孩子早上告白的话。
千歌音淡淡的，将另一个爱慕自己的女孩子告白的语句重复给了姬子——
“就算你不能接受，要拒绝我也没关系，请让我，喜欢你！”